鍾應這一拳,又兇又猛,直白又霸道。


    按著先前美色關的經驗來看,眼前這跟君不意一模一樣的幻影,該飛出數米遠,鼻青臉腫的從地麵上爬起來,可憐兮兮的望著鍾應,然後嚶嚶嚶跑了。


    然而,在鍾應拳頭即將跟對方臉上的白玉麵具來個親密接觸時,對方恍然迴神。


    千鈞一發之際,君不意微微側過了頭,避開了鍾應的拳頭。


    拳頭貼著臉頰而過,掀起的氣刃卻擦過了君不意的皮膚,擦過了君不意的長發。


    鴉色發鬢被氣浪掀起,有絲絲縷縷落在了鍾應拳頭上。


    這觸感似乎沒什麽特別,卻又似乎極為特殊,鍾應心神不由一震。


    眾生鏡乃是仙器,仙器投下的幻境不僅能迷惑人的神智,本身更是真實的可怕,幾乎算是構建出一個半虛半實的空間了。


    若是鍾應巔峰時期,他自然能一眼看破眾生鏡的真實。可是現在他的小身板,基本隻能靠經驗和直覺。


    最開始,他察覺到自己未踏出幻境後,看到君不意,便下意識以為這是眾生鏡衍生的幻影,可是這個觸感……好像不是這麽迴事……


    鍾應眯了眯眼,目光刷刷掃過近在咫尺的君不意。


    被麵具覆蓋之地,尚且看不出什麽,下頜唇角部分的肌膚原本蒼白病態,如今卻被氣刃擦紅了一塊。


    隨後,鍾應對上了君不意的眸子。


    丹青水墨尚且不能描述其風采……


    這是……真的君不意?!


    鍾應明白這一點後,突然覺得有些棘手,腦子飛快轉動,思索下一步該怎麽做。


    君不意輕輕抿了抿薄唇,緩緩抬手,指尖從那塊紅了的皮膚的撫過,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被打,一雙眸子清清淡淡的落在鍾應身上:“是你?”


    睫毛微垂,君不意聲音緩緩的,如滴落的甘泉之水,含著幾分不解:“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什麽?”鍾應下意識詢問。


    “如果我沒感應錯眾生鏡的意思的話……”君不意鬆開自己被擦紅的皮膚,拂開鍾應五指緊握、還未收迴的拳頭。說是拂開鍾應的手,實際上兩人手指根本沒有碰到,鍾應便感覺一股柔和的風將他推到了一邊,“這裏該是情關才對。”


    十五歲的少年被約束的太過嚴厲了,連個臉紅心跳的對象都沒有,陡然知道自己要過情關,便覺得古怪。


    這便罷了,麵前還出現這幾日“因為種種意外而親密接觸”過的對象……


    “鬼知道你在說什麽。”鍾應看著自己手,長眉一挑,帶出幾分鋒寒來。


    他瞬間下了決定!


    這裏是幻境,他又剛剛闖了三關。恰巧碰到君不意,他把對方當成美色關那些幻影也是正常。


    既然是幻影,那他順理成章的把幻影揍一頓也是正常吧?


    而這個君不意,跟他前世認識的君不意差的太多了,除了那份相似的清冷外,遮遮掩掩一副見不得人的鬼樣子。那他現在便要試試君不意如今的實力。


    反正眾生鏡投影之下,也出不了什麽人命。


    這麽想時,鍾應非常不走心的大喊了一聲:“小妖精!休想勾引我!”


    “……”


    君不意抬眸:“???”


    “去死吧!”話音未落,鍾應非常走心的一拳往對方腹部擊去,出拳角度非常刁鑽。


    他們離得這麽近,若是別的入學新生,這一拳妥妥受下,卻被君不意的胳膊肘接下來了。


    目光相接一瞬。


    君不意略略遲疑:“情關是這麽過的?”


    鍾應才不管他糾結什麽,再接再厲,腿影如風雷,掃他下盤,手上也不閑著,抓準任何可能得漏洞,力求拳拳到肉。


    他看的很明白,自己白白浪費了十四年,修為方麵肯定不能和這位傾重明全國之力培養的太子相比,那就隻能欺負君不意病弱這一點,纏著對方肉搏。


    憑他從屍山血海中練出的本事,他就不信摞不到才十五歲的君不意。


    然而,鍾應很快便驚訝了。


    君不意的確不如他戰鬥經驗豐富,卻也並非真的什麽被捧在手心的珍寶嬌花,除了唇上血色更差了幾分,竟然能憑借修為優勢,接下鍾應大開大合的招式間,潛藏的無數殺機。


    這是驚人的天賦?


    不!這是曆經無數次生死搏殺後,才有的反應。即使比起鍾應來說,依舊有些青澀。


    “等一等。”君不意舒了口氣,聲線清寒,“我……”


    “我不聽!”


    “……”


    鍾應抬頭,斬釘截鐵:“你肯定是想勾引我,擾亂我心智。”


    說這種羞恥話的鍾應,非常可恥的偷襲。


    在他看來,一旦戰鬥,做什麽都不為過。


    他今天一定、一定要揍到君不意!!!


    水鏡麵前,眾夫子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默。


    他們眼睜睜看著鍾應闖進去,本想著有好戲看,沒想到是這麽一出“好戲”。


    沉默許久,也不知道誰嘀咕了一聲:“這都什麽跟什麽。”


    眾人迴過了神,圍在了一起。


    明秀新奇:“阿宛前輩,你是怎麽想到,把他們兩個湊一起的?”


    阿宛:“……”


    她就是一時不痛快而已。


    彭留春撓了撓頭:“他們好像真打起來了。”


    “就是真打。”裴聞柳不由認同,他看得很開,笑道,“年少輕狂,就該多動動拳腳,才能出真感情。你們說是不是?”


    他們議論紛紛時,水鏡中兩人你來我往的形勢發生了改變。


    許是久攻不下,鍾應單方麵宣布耍賴,或者用“耍流氓”來形容比較準確。


    隻見鍾應身子一矮,一把抱住君不意的腰,就往對方脖子掐去。君不意往一邊躲,試圖推開鍾應這條八爪魚,結果兩人摔在了地麵上,扭打在一起。


    戰況非常之激烈。


    過程中,鍾應發髻歪了,成了鳥窩頭,幾縷亂發沾在臉頰上。君不意束發的白玉環扣墜地,滴溜滾出老遠,一頭長發散了一地。


    眾夫子:“……”


    裴聞柳喉嚨滾動一下,拉了拉身邊的同伴:“我恍惚還記得,赤丹太子剛剛到星辰台的場景……”


    雲龍為橋梁,器靈為侍從,更有十六位玄衣人護送。沒想到轉眼那清貴雅致的少年,就被鍾應逼得在地上“滾”了起來。


    同伴白了裴聞柳一眼。


    還是天璿院主說了一句良心話:“按理來說,他們已經通過眾生鏡的考驗了,阿宛姑娘,你是不是該去接這些孩子了?”


    阿宛闔上了嘴巴,咳了一聲:“大塊頭,裴小子,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起來,我們去接人。”


    彭留春自然是聽阿宛的,把阿宛放自己肩頭後,閃身出了大殿。屬於瑤光院的夫子也給瑤光院主麵子,紛紛起身,跟了上去。


    轉眼之間,大殿之中便少了六份之一的人。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雲梯時,雲梯盡頭站了一位眉心朱砂的少年,正是十城少城主慕歸心。


    在鍾應兩人糾纏不休時,慕歸心反而順順利利的掙脫了權勢欲望的枷鎖,通過了幻境。


    見到夫子們時,慕歸心未有第一個登頂的得意,也未有慌亂和畏懼,隻是恭恭敬敬一禮。


    “不執迷於外物,而堅守本心。”阿宛腳丫子晃啊晃,彎眸彎成月牙,“歸心,恭喜你成為此次考驗第一名,你做的很好。”


    慕歸心到底是個少年,即便沉穩,也不由露出笑容來。


    “跟我們來,去接那些不中用的小子們。”


    阿宛話音一落,便從彭留春身上輕巧躍下,手指直直點在半空中。


    無形的屏障破開,消散無痕,露出正在扭打的一對少年來,十來道目光便通通望去,微含了幾分戲謔。


    唯有慕歸心張大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鍾應?君不意?”


    扭打的兩人同時一僵,保持姿勢定在了原地。


    打了這麽久,兩人頭發散亂,衣裳淩亂。


    君不意唇角被鍾應砸到,青了一點,又被麵具劃破了皮。鍾應也好不到哪裏去,許是剛剛那一拳惹怒了君不意,君不意直接用修為強壓下來,將鍾應壓在了身下,製住了雙腿和左手,隻剩下右手瞎抓。


    長發自君不意肩頭傾瀉而下,宛如黑色綢緞,有幾縷落在了鍾應頸項。


    這姿勢,說打架沒毛病,但是看過兩人被摁頭拜堂後,眾人看兩人的目光便帶上了顏色。


    “還不快起來。”阿宛聲音如銀鈴,強忍笑意。


    兩人身軀一顫,卻全都沒鬆手。


    鍾應瞪了一眼:“鬆手,快放開我。”


    君不意懷疑鍾應又是詐他,巋然不動。


    鍾應:“我剛剛把你當成幻境裏的小妖精了,現在知道你不是了,自然不打了。”


    “……”


    君不意垂下眼簾,緩緩鬆開了手。


    兩人從地麵上爬起來,各自走到夫子左右兩邊,離得對方遠遠的。


    鍾應扯下了發帶,唇瓣輕咬著,兩隻手抓了抓頭發,稍微擼順後,便試圖紮上緞帶。


    君不意背過身子,拭去唇瓣血跡後,輕輕彈去衣袖灰塵,整理衣襟,撫平衣袍上的褶皺。手指將一縷亂發拂至耳後時,才發覺束發的白玉環扣不見蹤跡。


    身側目光灼灼,君不意迴眸,便看到了束好頭發,還沒整理衣袍的鍾應。


    鍾應比他小一歲,也矮半個頭,此時抬了抬下巴,挑釁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來。


    而他掌心,赫然是那枚白玉環扣。


    鍾應唇瓣微啟,無聲詢問:想要?


    君不意點頭,正要開口,便見鍾應手指一收,將白玉環扣從自己胸口衣襟扔了進去。


    鍾應眉梢一揚:沒門!


    君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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