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點點的變冷,一場大雪讓世界一夜白頭。


    池寒最後還是搬出了那棟別墅。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因為那裏到處都是榮胥的痕跡,獨自待的時間越久,心底就越空。


    自從榮胥走後,池寒就徹底投身進了學習中,每天雷打不動的第一個進教室,最後一個出教室,看的班主任是滿臉欣慰,然後轉頭就去提溜班裏其他學生。


    看看,第一名還這麽努力!


    學,都給我撅起屁股學!


    耿雪有些擔心的迴頭看了眼池寒,對方正斂著眉眼,手邊放著一張試卷,上麵密密麻麻的做滿了標注。


    榮胥走的突然,她記得那天早上班主任突然進來宣布榮胥因為身體原因暫時退學,班裏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時間長了也就接受了。


    榮胥的離開對於大家來說,隻是水麵上一個小小的漣漪,很快就消散了。


    但是對於池寒來說……


    耿雪咬了咬唇,歎了口氣。


    池寒每天早上都會先把榮胥的桌子擦幹淨,然後把凳子挪開,就好像課桌的主人不是離開了,隻是今天遲到了而已。


    或許第一節 課,或許下一節課,遲早會迴來的。


    窗外雪花漫天,耿雪吸了吸鼻子,有些難過。


    ……


    這幾天暖氣管道壞了,晚上冷得厲害,學校通知讓所有人下課後就迴家,尤其是高三學生。


    晚自習下課鈴聲一打,同學們就都起身開始收拾書包。


    池寒也不例外。


    他現在的身體不凍都要感冒,更何況今天還下雪了。


    收拾到一半時,忽然有個男同學跑過來對著他滿臉豔羨的道:“池寒,門口有人找你!”


    池寒:“?”


    他想到池父池母,臉色有些發沉。


    要是他們敢來……


    走到門口,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孩子忽然從旁邊跳了出來,笑聲清脆:“池寒,還記得我嗎?”


    “……宋瑤?”池寒一愣,下意識退了一步,皺眉道,“有什麽事嗎?”


    宋瑤瞬間氣笑了:“我說,我有那麽可怕嗎?你往後退什麽呢?”


    宋瑤當然沒什麽好怕的,隻是一想起來她和榮胥是青梅竹馬,池寒心裏就憋悶的不行。


    池寒緊了緊圍巾,低聲道:“你來找我有事嗎?”


    宋瑤伸手將吹起的長發挽在耳後,笑道:“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不等池寒拒絕,宋瑤忽然靠過來輕聲道:“順便聊聊你們家榮胥的事情。”


    旁邊路過的同學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什麽時候也能有個大美女對著自己說悄悄話啊!


    再看看池寒的長相。


    算了算了,去趟h國迴來都不一定能有這效果。


    ……


    兩人去了街邊的一家奶茶店。


    池寒把奶茶放到宋瑤麵前,然後坐到對麵的沙發上。


    “說吧,榮胥怎麽了?”


    宋瑤吸了口芋泥,甜甜的味道驅散了身體裏的寒意。


    她托著下巴輕笑了下:“放在一年前,我肯定不會相信榮胥還能這麽喜歡一個人。”


    “什麽?”池寒皺眉,剛剛正好唿叫器在報號,加上宋瑤聲音又小,他隻隱隱約約的聽到“榮胥”兩個字。


    “沒什麽,”宋瑤挑了下眉,人家小情侶的事情還是自己挑破比較好,要是現在捅破,說不準某人會不會直接從國外殺迴來,她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道,“這次找你出來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最近要小心方景洛……”


    車窗外的路燈不斷閃過,雪下得越來越大。


    池寒看著車窗外的鵝毛大雪,思緒不受控製的飄遠。


    剛剛在奶茶店裏,宋瑤告訴他榮胥在離開前的那段時間裏都做了什麽。


    難怪池父池母再也沒來找過他,難怪方景洛總是被絆住手腳……


    原來榮胥做的所有準備,都是為了他。


    就連宋瑤的迴來也是用來牽製方家的。


    池寒額角抵在車窗上,冰冷的觸覺滅不了他心頭的那團火,他摸出手機想要跟榮胥說些什麽,在消息發出去的前一瞬,他突然想起這會兒應該是榮胥的康複鍛煉時間。


    池寒垂眸將打好的字一個個刪掉。


    聊天背景裏是兩人的最後一張合照,照片裏陽光正好。池寒指尖輕輕撫過榮胥的側臉,眼底的溫柔幾乎掩蓋不住。


    到家的時候大雪依舊沒停,管家撐著一把傘在門口等著。


    多福早就把尾巴甩成了螺旋槳。


    管家用傘把人牢牢地護住,池寒卻抬手推開了傘柄。


    “池少爺?”管家不讚同的想把傘挪迴去,池寒把帽子戴上,又把圍巾緊了緊。


    “沒事,我想在外麵待會兒,十分鍾就迴去。”


    池寒接過牽狗繩把多福領到了小花園,他解開繩子揉了揉狗頭:“去吧。”


    多福立馬撒歡的衝了進去,跑的地上的雪麵上到處都是狗爪子印。


    池寒看的心癢,他也好久沒有看到這麽大的雪了。


    他左右看了看,找到塊沒有被多福糟蹋了的地方,伸出指尖在上麵戳了個洞。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榮字已經被寫完一大半了。


    池寒沒忍住笑了下,單膝跪在地上慢慢的,一筆一劃的將名字寫完。


    按一般操作來說寫完以後應該用腳踩個大大的心把名字框起來,可池寒不舍得用腳去踩,他慢慢站起來,有些凍僵的手合在一起。


    他不知道對著大雪許願會不會有用,但是如果這個世界的神靈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他祈求榮胥可以重新站起來。


    原著世界從來沒有善待過榮胥一次,直到最後的結局都是坐在輪椅上,冷冰冰的獨自離去。


    他不是信命的人,此刻卻無比希望這世上真的有神明。


    池寒雙手抵在唇上,心頭一片澄澈。


    他願意拿一切來換榮胥餘生平安順遂。


    ……


    在外麵玩了大半天的雪,池寒不出意外的病倒了。


    管家一邊給家庭醫生打電話,一邊忍不住數落池寒。


    “好好的,非要玩什麽雪……”


    池寒臉上通紅,一直燒到了脖子,他嗓子幹得厲害,被管家壓著喝了一碗薑湯,這會兒正在冒汗。


    “沒事,吃個藥就好了。”池寒抿了下幹裂的唇,勉強笑了下。


    管家拿出體溫表,38.7c。


    他拿過濕毛巾搭在池寒頭上,半晌後低聲道:“要是讓榮少爺知道,還指不定要怎麽心疼。”


    池寒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紅了眼睛,他忍了幾下,到底是沒忍住哽咽道:“我就是,太想他了……”


    管家一聽心裏也是一梗,花園地上寫的名字他也看見了,本來想著今年過年池少爺終於有伴了,沒想到。


    哎。


    病中的人本來情緒就起伏大,管家不欲讓池寒難過,安慰了幾句便轉開了話題。


    家庭醫生來了以後打了一針退燒針,又讓他吃了幾片藥,看著池寒體溫開始慢慢降下去後,這才放心的離開。


    半夜池寒迷迷糊糊的醒了,他伸手拿過手機看到了榮胥的消息。


    榮胥:[睡了嗎?]


    池寒突然有點委屈,他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看到過榮胥了,因為時差還有康複訓練,兩個人每天很少有時間能夠聊天。


    經常是發一句,兩個小時後才能看到迴複。


    或許是生病的緣故,池寒隻覺得之前能夠忍受的事情,今天突然就成了巨大的石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翻了下身,腦子裏昏昏沉沉重的要命。


    想見榮胥,想聽他的聲音。


    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


    池寒按住屏幕,聲音啞的厲害,帶了一點兒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哭腔。


    他發了條語音。


    “榮胥……我們視頻好不好,我都快要忘記你的聲音了……”


    那邊的榮胥剛做完康複,腿疼的厲害,這會兒連手都在抖。


    他一聽到這句話心就像是被一把鈍刀捅了進去。


    剛開始定康複計劃,榮胥堅持要求一年能夠正常行走,醫生團隊一度認為強度太大他堅持不了,但他硬是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主治醫生曾經對著助理讚歎道:“這個中國男孩毅力遠超常人,這樣如同地獄般的訓練都能完成,真是令人驚歎!”


    助理笑了笑,迴道:“那是因為在他心裏,不能站著去見他的心上人才是地獄。”


    榮胥握了下微抖的手,深吸了口氣打字道:[怎麽了?有誰欺負你了嗎?]


    片刻後,池寒又發來一條語音,榮胥點開,還沒聽完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打碎了。


    池寒說:“沒有人欺負我,就是突然很想你。”


    “我生病了,沒有力氣打字,我想看看你。”


    池寒垂下眼眸,太陽穴一下下的脹痛,房間裏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他的心聲都無處掩藏。


    就在他以為榮胥依舊會拒絕的時候,手機卻突兀的響了起來。


    那是來自榮胥的視頻通話。


    池寒的心瞬間砰砰跳了起來,所有的血液都在衝擊著胸膛和耳膜。


    他指尖點了好幾下,才點中接聽鍵。


    在接通的一瞬間,一個熟悉的麵龐出現在屏幕上,眉眼冷峻深邃,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池寒怔愣住,貪婪的看著那個人,像是要把每一個地方都記下來一樣。


    榮胥輕輕勾起唇角,霎那間眼底冰雪消融:“池寒。”


    池寒愣愣的看著,半晌後落下一滴淚來。


    “瘦了。”


    盡管榮胥倉促下極力掩飾,領口仍舊翻出了病號服的一角。


    池寒看著,喉嚨澀的厲害,他輕籲了一口氣:“瘦得厲害。”


    榮胥一下子便說不出話來,幾乎撐不住麵上的平靜。


    他用力扣住手機,眉心顫抖。


    半晌後他笑了下,眼尾微紅。


    “嗯,瘦了,以後會養迴來的。”


    兩人隔著屏幕,卻是隔了無數山川大海。


    房間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


    榮胥清冷烏黑的眸子緊緊盯著池寒,他輕聲道:“怎麽生病了?吃藥了沒?”


    池寒藥效上來了,但是又不願意輕易的掛電話,他有些困倦的看著榮胥,眼裏滿是執拗:“今天下雪了,應該是凍著了,醫生給我打了針,已經不怎麽燒了。”


    榮胥看出池寒是強撐著說話,心口像是破了個洞,疼得厲害。


    他柔聲哄道:“困了是不是?那就睡吧,明天還給你打視頻好不好?”


    池寒反應有些慢,半分鍾後才有些欣喜的點了點頭。


    “你睡吧,我看著你睡了再掛電話。”榮胥的聲音溫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池寒不自覺的閉上眼睛,感覺榮胥就好像是在他的耳邊說話,忍不住悄悄紅了耳尖。


    “榮胥……”


    像是夢裏的人傾瀉出的低喃,榮胥拿近了手機,唇角微陷。


    “嗯?”


    “你腿疼不疼啊……”


    榮胥刹那間心口開出千萬朵春花,他輕吻了下已經進入夢鄉的人,輕聲道:“不疼。”


    池寒,你就是我唯一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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