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晚在睡夢中被窗外沉悶的雨聲吵醒了。


    他裹著被子爬下床,拉開厚重的窗簾,灰蒙蒙的天空映在他的瞳孔裏。


    夾雜著雪花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淅淅瀝瀝的雨聲帶著寒意透過縫隙滲進來,透明的窗上凝起一片冰涼的白霧。


    沈歸晚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磨蹭著躺迴床上。


    他用手和腳把被子的四個角都結結實實地壓在,在被子裏蜷成一團,半趴半躺地睡著了。


    這個姿勢很不舒服,沈歸晚睡了一會就忍不住翻了個身,鼻尖貼上了枕頭旁冰涼的手機屏幕。


    他朝被子裏縮了縮,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陣,將手機拖進被子裏,直到它被體溫捂熱,才窩在被子裏解鎖了屏幕。


    屏幕上顯示著兩條未讀消息,全是杜之年發來的,一條是早上八點問他吃沒吃早飯,一條是隔了一個小時發來的,讓他醒了迴個電話。


    這段時間兩個人聯係不算熱絡,聊天時斷時續,但通電話還是第一次。


    沈歸晚醒得晚,天雖然陰沉著,卻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這個時候杜之年如果沒有手術,現在應該在食堂吃飯。


    沈歸晚隨手給杜之年撥了一通電話,頭埋在被子裏打了個哈欠。


    在他打哈欠的空檔裏,杜之年接起了電話:“沈歸晚,你終於醒了。”


    “嗯。”沈歸晚側躺著,將手機放在了臉上。


    杜之年聽出他聲音裏的倦意,無奈地笑了一聲,問:“好久沒見麵了,晚上去看電影嗎?”


    沈歸晚溫吞地應道:“好。”


    “晚上七點,樓下見。”杜之年頓了頓,又叮囑道:“今天下雨了,記得多穿一點。”


    “知道了。”沈歸晚說著,又趴在枕頭上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杜之年今天上班有些忙,和沈歸晚約定了時間後就匆忙掛斷了電話。


    沈歸晚握著手機放空了一會,打開了一個許久不曾登錄過的郵箱。


    郵箱裏空蕩蕩的,除了幾條年代久遠的廣告郵件之外,沒有任何未讀的新郵件。


    沈歸晚捏了捏眉心,放下手機長長地歎了一聲。


    上周他打通了紙條上那個海外號碼,才知道對方是路星早已移居國外的姐姐路漪。


    沈歸晚猝不及防對上路星的姐姐,恍惚了半晌才穩住心神。


    路漪自稱很長時間聯係不上妹妹路星,在她焦急地追問下,沈歸晚將那日見到的情景和盤托出。


    他隱去了路星受傷的細節,也抹掉了杜之年的名字,含糊提了鬱鳴穀和路家父母“賣”掉路星的事情。


    路漪沉默了許久,最後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沈歸晚聽著電話裏“嘟嘟”地忙音,三年前那段不堪的迴憶如走馬燈般從眼前閃過。


    聽聞妹妹淒慘經曆,路漪此時的心情和當年的他別無一二,但不同的是她被妹妹信任著,有能力帶她逃出苦海。


    沈歸晚沒有打擾路漪,第二天路漪又打來電話,要走了他的郵箱,留下一句“再聯係”就消失了。


    此後這幾天裏,沈歸晚沒有再和路漪聯係過。


    他沒有和杜之年見麵,一直待在別墅裏,但奇怪的是沈祿也沒有迴來。


    那個暴躁易怒的男人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歸晚才打了那位“重要客戶”的臉,沈祿沒有暴跳如雷,甚至毫無反應,令他奇怪之餘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他猜測沈祿還沒擺平那位“重要客戶”,可花費了那麽長時間,沈歸晚心裏隱隱感到不安。


    之前被沈祿破門而入的教訓還在,這一次沈歸晚將門窗全部反鎖起來,把椅子放在門後。


    這不過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能讓他夜裏睡得安心一些。


    沈歸晚機械地刷新著郵箱,持續了半分鍾後郵箱忽然提示收到了一條新郵件,署名來自路漪。


    時隔一周再收到對方的聯係,沈歸晚怔了怔,趕忙點開了郵件。


    路漪:上次說的事情已經托國內的朋友去查了,我會盡快趕迴去,到時候方便見個麵嗎?小星那邊如果有更詳細的情況請告訴我,我願意支付報酬,盡全力滿足你的要求。


    她的郵件很短,措辭客氣禮貌,可沈歸晚從那字裏行間讀出幾分克製的慍怒和悲傷。


    他無意窺探他人的隱私,也沒有揭開陌生人傷疤的癖好,何況路漪已經把姿態擺得很低了。


    沈歸晚反複劃著屏幕,將那條郵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敲下迴複:我不需要報酬,你能幫我查一個人嗎?


    路漪迴得很快:當然,需要查到什麽程度?


    沈歸晚目光微斂,手指飛快地落在手機屏幕上。


    他在網頁上搜索沈祿的名字,將名下公司所有能查到的公開資料附在郵件的末尾,在空白的迴複框裏打下五個字:越詳細越好。


    沈歸晚沒有電腦,手機操作不便,花了幾個小時才做完這些。


    等他收到路漪的郵件,也快到和杜之年見麵的時間了。


    沈歸晚退出了郵箱,把登錄郵箱和網頁搜索的記錄刪得一幹二淨,從詞典裏抽出兩張鈔票塞進口袋,輕手輕腳擰開了房間的門。


    他穿過昏黑的走廊走下樓梯,馬丁靴踏在大理石瓷磚上,鞋跟落地的聲音和指紋鎖開啟的電子聲同時響起,在寂靜的客廳裏迴蕩。


    沈歸晚站在樓梯旁,不遠處的門“嘭”的一聲撞在牆上,又重重地彈了迴去。


    沈祿正拿著手機和人打著電話,走進了客廳才瞧見站在角落裏的沈歸晚。


    他看著躲在陰影裏的沈歸晚,嘴角牽起一絲嘲弄猙獰的笑,打電話的語氣卻依舊低聲下氣:“不用麻煩您了,那臭小子跑去網吧通宵才迴來……好好好,改天請您喝酒。”


    沈祿恭維討好的話語迴蕩在耳畔,沈歸晚低下頭,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拳。


    他躲了這麽多天,該來的終究是要麵對,隻是不知道晚上還能不能和杜之年見麵。


    沈歸晚摩挲著外套口袋的邊緣,麵前的沈祿“啪”地將手機扔到一旁。


    他前一秒還在阿諛奉承,下一秒就撕掉了偽裝,怒不可遏地朝沈歸晚走來。


    “給老子惹了那麽大麻煩,你個小兔崽子還敢迴來?!”沈祿脫了外套,抄起角落裏那根染著紅褐色印記的木棍朝沈歸晚揮了過去。


    下午六點,按時結束門診的杜之年準備下班。


    “杜醫生要下班了?”剛給病人換過藥的小護士從辦公室門口經過,不經意地打了聲招唿。


    杜之年和沈歸晚約了看電影,好脾氣地對她點點頭,“對。”


    他穿著淺色的內搭毛衣和長褲,外麵套了黑色的呢大衣,黑色的雨傘掛在左手手腕上,一身打扮看似簡單,卻能看出精心挑選的痕跡。


    小護士的腦袋飛速轉了起來,捂著嘴壓低聲音問:“您晚上有約會?”


    杜之年笑著衝她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小護士心領神會,朝杜之年揮了揮手,“杜醫生約會加油!”


    杜之年哼著小曲下了停車場,把車開迴公寓樓下。


    連綿不斷的雨下了一整天,混著雪花的雨點落在車窗上,杜之年調高了空調溫度,坐在車裏等著沈歸晚。


    新上映的電影很熱門,工作日的深夜場也是座無虛席,他買好了票,訂好了餐廳,將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杜之年從下午七點一直等到深夜,沈歸晚都沒有出現,期間他打了無數個電話,沈歸晚無一例外都沒有接。


    杜之年的滿心期待撲了空,氣得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再一次把沈歸晚拖進了黑名單。


    然而這一次他沒能生氣太久,因為一個小時後,失聯了近五個小時的沈歸晚帶著一身傷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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