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歸晚換好衣服,坐上了沈祿的車。


    他臉上的腫消了,但是皮膚太過蒼白,還隱約能看到被打過的痕跡。


    沈祿一邊開車一邊說著那位重要客戶的喜好,沈歸晚完全沒聽他說了什麽,隻望著窗外那愈發熟悉的街景出神。


    “你聽到沒有?搞糟了小心我打斷你的腿!”沈祿猛地迴過頭,目眥欲裂地等著沈歸晚。


    沈歸晚摸著口袋裏的房卡,低聲道:“我知道。”


    沈祿急於討好那個客戶,早早就把沈歸晚送到了酒店門口。


    “徐總,這是我家小晚。”沈祿把沈歸晚推到了客戶麵前,“快叫人。”


    沈祿所謂的重要客戶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肚子卻像充滿氣的氣球一樣圓鼓鼓的,看起來隨時都會炸開。


    沈歸晚眼裏劃過一絲厭惡,卻在被人察覺前飛快地低了下頭。


    “徐總。”他跟著沈祿叫了一聲,之後就再沒了反應。


    沈歸晚態度冷淡,沈祿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你……”他正想訓斥沈歸晚,卻被那位徐總攔了下來。


    “沒事,年輕人有個性,我喜歡。”徐總伸手在沈歸晚的臉上摸了一把,手指不輕不重地掐著臉頰上的皮肉。


    他蹭了好一會才戀戀不舍地收迴手,笑眯眯地對兩個人說:“別在外麵站著了,進去邊吃邊聊吧,沈總。”


    沈祿討好地賠笑著,等徐總轉過身,又用力按了一下沈歸晚的腦袋。


    沈歸晚被推得搖晃著朝前走了幾步,額頭差一點撞到了徐總的後背。


    他在碰到那堆惡臭肥肉之前穩住腳步,等沈祿和徐總進了電梯,才閃身靠在了電梯的角落裏。


    沈祿在酒店訂了包廂請徐總吃飯,上了不少山珍海味,沈歸晚聞著油膩的氣味,一頓飯吃得渾身難受。


    徐總拉著沈祿談起了生意上的事情,誇張做作的笑聲在包廂裏迴蕩,刺耳的尾音紮進沈歸晚的大腦裏,在他的神經上留下一個個細小的血洞。


    他們互相吹捧著對方的事業,沈歸晚安靜地坐著,沒有捧場也沒有喝彩。


    他全程充當一個漂亮的裝飾物,卻一直能感覺到一股惡心黏膩的視線粘在自己身上。


    沈歸晚吃不下東西,隨便塞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沈祿和徐總聒噪地吹噓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有了散場的意思。


    沈祿摟著徐總的肩膀搖搖晃晃地送下樓,沈歸晚跟在他們身後,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兩個人站在酒店門口,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沈祿側耳跟徐總說了什麽,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沈歸晚的身上,隨後徐總點了點頭,沈祿低聲說了幾句後又大笑了起來。


    酒店的門口很冷,沈歸晚抱著手臂躲在背風的角落,看著血脈相連的親生父親將自己親手交易出去。


    他心裏沒什麽波動,既不生氣也不難過,隻是覺得身上有點冷。


    沈歸晚掃視著酒店門口的一切,最後視線定格在了花圃後那個若隱若現的招牌上。


    十分鍾後,沈祿請的代駕師傅來了,徐總送他上了車。


    車從酒店門口駛離,尾燈消失在昏暗的夜色裏,沈歸晚的肩上忽然落下了一個沉重的物體。


    “小晚,走吧。”徐總將手搭在沈歸晚的肩上,親昵地捏了幾下。


    沈歸晚沒有掙紮,隻是看著遠處的招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徐總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靠在他耳旁問:“那邊有什麽?”


    “酒吧。”沈歸晚垂下眼,溫順地迴答。


    “想去?”徐總笑了起來,搭在沈歸晚肩膀上的手往下滑,落在了沈歸晚的腰上。


    “沈總說你很聽話,沒想到小晚居然會想去酒吧玩。”他這樣說著,卻摟著沈歸晚往酒吧的方向走去。


    酒吧離酒店隻有五分鍾的路程,但沈歸晚這一次走了將近十五分鍾。


    男人的手在他身上不停地遊走,肥肉貼在身後,混著酒氣的惡臭唿吸籠罩著全身。


    沈歸晚忍著惡心推開酒吧的門,幾道夾雜著探究和好奇的視線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他們都在看你,小晚想坐哪?”徐總狎昵地捏著沈歸晚的腰。


    沈歸晚別過臉,走到上一次杜之年坐的那個位置,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這是個麵對麵的雙人桌,徐總不能再摟著沈歸晚,隻能坐到他的對麵。


    調酒師把菜單放到桌上,視線在沈歸晚身上停留了一會,在沈歸晚抬起頭時飛快地移開。


    “這是店裏的菜單,兩位喜歡什麽類型的酒?”他翻開菜單,在翻到某一頁時,忽然頓了一下。


    沈歸晚沒有察覺到調酒師的異樣,視線掃過菜單,落到了徐總的身上。


    徐總常年混跡於夜場應酬,卻很少來這樣安靜的清吧,大腹便便的醜陋模樣與複古的裝潢格格不入,也和周遭光鮮亮麗的年輕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覺得不自在,又不想在沈歸晚麵前出醜,隻能強裝出嫻熟常客的姿態。


    “給他來一杯長島冰茶。”徐總隨意地在菜單上翻了幾下,“我要一杯馬天尼。”


    調酒師收走了菜單,“好的,請稍等。”


    調酒師迴吧台調酒,座位旁沒了外人,徐總咧開嘴笑著,衝沈歸晚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


    “我聽說你之前跟過劉家的少爺。”他直勾勾地看著沈歸晚,眼裏寫滿了貪婪,“我不喜歡撿別人剩下的,不過這次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勉強破例一次。”


    沈歸晚抿著唇不說話。


    同樣是問自己要不要做情人,杜之年雖然強勢,卻不會讓他覺得被冒犯,而麵前的人隻是坐在那兒,都讓沈歸晚覺得惡心。


    徐總得不到迴應,“嘖”了一聲,又繼續道:“沈祿這個做父親的,為了一筆生意就把兒子賣掉了,還真是……”


    他惺惺作態地感慨著,對沈歸晚露出了惡心的笑容,“他對你不好,你不如從此跟了我,怎麽樣?”


    沈歸晚的手搭在桌上,徐總伸手過去抓,卻被躲開了。


    “小晚,人要審勢度時。”徐總的語氣裏滿是惋惜,不知道實情的人聽到了,說不定還會覺得他是什麽心疼孩子的慈祥長輩。


    沈歸晚低下頭,眼睛藏在陰影下,眼神卻冰冷如刀。


    他腳尖點地,身體微微向前傾,手撐在椅子上,死死抓著身後的金屬杆。


    沈歸晚身體緊繃著準備發力,但腳跟剛踩到地上,手機輕微的振動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像是被驚醒般從憤怒中清醒,卸了力氣的手綿軟無力,從椅子上滑落。


    沈歸晚不確定那振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口袋裏的手機像是在印證他的想法一般,再一次振動了起來。


    這一次的振動清晰強烈,沈歸晚打開手機,看到了半個月不曾聯係的杜之年發來的消息。


    杜之年:你在哪?


    杜之年:看到了迴我。


    沈歸晚的手指懸在半空,猶豫幾秒後在對話框裏打下兩個字,按下了發送。


    沈歸晚:在忙。


    杜之年那邊沉默了一會,沈歸晚等不到迴複,正要放下手機,聊天界麵裏又彈出了新的消息。


    杜之年:在酒吧忙?


    沈歸晚猛地抬起頭,視線越過徐總,從吧台略過,最後落在了旁邊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杜之年坐在那兒,朝他招了招手。


    杜之年懶洋洋地坐在角落裏,英俊的麵容深深地烙在了沈歸晚的眼睛裏。


    沈歸晚出神地看著遠處,徐總起初以為他在看自己,過了一會察覺到他的視線並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皺著眉想迴頭查看。


    然而他才偏過頭,一聲輕笑落在了耳旁。


    徐總迴過頭,看見一直冷著臉的沈歸晚忽然笑了起來。


    “徐總,您覺得我像缺男人的樣子嗎?”沈歸晚朝徐總露出森森白牙,漂亮的眼裏閃爍著光芒。


    徐總看愣了一瞬,在意識到沈歸晚說了什麽後,勃然大怒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告訴您,我在這間酒吧裏隨便陪一個比您好看一點的男人喝酒,他都願意帶我迴家。”沈歸晚笑著,衝徐總挑了挑眉。


    徐總被沈歸晚嘲弄的話語氣得暴跳如雷,他胸口劇烈起伏著,肥胖短小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沈歸晚。


    “你就不怕我斷絕和沈祿的合作?!”他怒吼到。


    提起沈祿,沈歸晚瞬間收起了臉上的笑,冷聲道:“沈祿的生意與我何幹。”


    “你!你盡管試試!我倒要看看誰敢要你這個破爛貨!”徐總麵目猙獰地吼著,五官被肥肉擠得變形。


    沈歸晚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起身朝著杜之年坐的角落走去。


    他走到杜之年麵前,坐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聲問:“我沒有帶錢,您能請我喝杯酒嗎?”


    酒吧在徐總大聲羞辱沈歸晚時就靜了下來,調酒師甚至關掉了音樂,沈歸晚對杜之年說的話此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他語氣裏沒有參雜任何情緒,提著卻透著一絲絲委屈。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杜之年的身上,杜之年看了看那麵紅耳赤的男人,抬手撫上沈歸晚的臉頰,聲音低啞道:“寶貝,你喝醉了。”


    沈歸晚眨了眨眼睛,臉頰忽然被人輕輕捏了一下。


    他迴過神,順著杜之年的話繼續問:“我是醉了,那您還請嗎?”


    還請嗎?


    杜之年沒有迴答這個問題,直接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扣著沈歸晚的腦袋吻了上去。


    辛辣冰冷的酒從唇瓣貼合的地方渡了過來,沈歸晚艱難地咽下杜之年喂過來的酒,來不及咽下的液體順著下巴滴落,緊接著柔軟的舌探了進來。


    沈歸晚軟綿綿地倒在杜之年身上,明明是居高臨下的姿勢,他卻被杜之年掌握了主動權。


    酒吧裏在兩人接吻時爆發出一陣歡唿,杜之年聽著某人氣急敗壞摔門而出的聲音,慢慢鬆開了沈歸晚。


    沈歸晚倒在杜之年身上,掙紮著迴頭往自己剛才坐過的地方看過去。


    那座椅空無一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沈歸晚鬆了一口氣,一隻溫熱的手掌忽然貼上了後頸。


    “還要在我身上賴多久?”杜之年問到,聲音裏帶著笑意。


    “對不起。”沈歸晚撐著他的胸口想站起身,又被杜之年摟進了懷裏。


    杜之年上上下下將沈歸晚打量了一遍,又笑著親了親他的臉頰。


    “半個月不見,怎麽不對我笑一個?”


    想要海星,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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