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年值班結束後,打車迴了家。


    昨天他剛處理完沈歸晚的傷,急診室又來了幾個車禍昏迷的病人,整個晚上都在忙,隻斷斷續續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杜之年整個人疲倦得很,迴家後沒力氣衝澡,直接癱在沙發上,扯了毛毯補覺。


    通宵的後勁很大,杜之年一覺睡到了傍晚。


    醒來時他還有些迷茫,看著眼前一片昏暗,突然有種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的錯覺。


    但也隻是錯覺,杜之年的工作限製了他的休息時間,根本沒有放肆睡覺的權利。


    他躺在沙發上放空了一小會,身體的感官慢慢蘇醒過來。


    遲鈍的大腦緩過神,剛接收到饑餓的信號,緊接著胃發出一陣哀鳴,叫囂著讓身體的主人快些進食。


    房間很安靜,腸胃蠕動的聲音清晰到讓人無法忽略,杜之年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機準備叫外賣。


    他點開屏幕,三條未接來電印入眼簾,最晚那一條是半個小時前打來的,來電人都是同一個人——杜之年的發小。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杜之年不知道這個不著調的發小又發什麽瘋,先點了外賣才給對方撥迴去。


    發小接得很快,“老杜,晚上有時間喝一杯嗎?”


    杜之年趴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應道:“嗯。”


    “今天這麽爽快?”發小奇怪到,“老時間老地方?”


    杜之年看了眼時間,還有三個小時,足夠自己洗漱整理。


    他翻身坐起,幹脆道:“好。”


    晚上九點,杜之年準時赴約。


    發小說的老地方是杜之年常去的一家清吧,他在醫院工作時間不短,自己有一套調節壓力的方式,隻是見多了生離死別,偶爾壓力大了會去酒吧放肆一下。


    杜之年推開酒吧的玻璃門,門上的鈴鐺叮叮當當地響著,卻沒掩蓋住屋裏的交談聲。


    發小正在和吧台後的調酒師調笑,杜之年大老遠聽到他們聊天的聲音,徑直走過去,毫無歉意地打斷他們:“一杯教父,謝謝。”


    調酒師見英俊的熟客來了,朝杜之年拋了個媚眼,又甩給發小一個飛吻,踩著細高跟扭著腰去取櫃子上的酒。


    發小看著美女調酒師曲線火辣的背影,拍了拍杜之年的肩膀打趣道:“老杜,你總是這麽不解風情,難怪迴迴都被人甩。”


    杜之年衝發小挑了挑眉,“覺得我打擾你們的話,我現在就走?”


    “別啊。”發小按住他的肩膀,“難得出來喝酒,別那麽掃興。”


    杜之年笑而不答。


    雖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但他這幾年跟發小的來往僅限於喝酒聊天,私交算不上不親密,何況每次都是對方邀約,也就不在乎掃興與否。


    發小在等杜之年時已經喝了兩杯威士忌,這會醉意上頭,自顧自講起了最近圈子裏發生的事情。


    他是個愛八卦的,身邊沒什麽口風緊的人,怕背後八卦傳出去得罪人,隻能隔三差五騷擾不怎麽混在二世祖圈子裏的杜之年。


    發小喋喋不休講個不停,先說誰家的老總出軌秘書,又說哪家的小孩在國外玩得瘋,不該沾的全都玩了個遍。


    杜之年抿了一口酒,不時發出幾個單音附和一下。


    發小說完亂七八糟的桃色八卦,興許是說得口幹舌燥,停下來喝了口酒潤潤喉。


    一杯龍舌蘭下肚,發小忽然湊到杜之年麵前,壓低聲音問:“老杜,你記不記得劉家那個廢物二世祖?”


    杜之年思索了許久,勉強將名字和腦海裏那張吊兒郎當的臉對上號。


    他眉頭微皺,不解地點頭道:“記得。”


    發小驚訝地長大了嘴,“你居然記得那個傻逼!”


    半醉的酒鬼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言行,不自覺地抬高了音量,惹得卡座裏的客人頻頻側目。


    杜之年斜著身子倚在靠背上,沉聲道:“小聲點。”


    發小“哦”了一聲,又說:“劉家最近談了個新項目,本來快談攏了,結果那傻逼直接把合作方的兒子睡了,被家裏抓到後鬧得很大。”


    “那合作方也是個慫貨,小門小戶不敢找劉家麻煩,迴頭把自己兒子打進醫院。”


    “還有這事。”杜之年放下酒杯,冰塊和玻璃杯壁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發小摸出煙叼上,含糊不清地說:“圈子裏都傳開了,聽說那姓劉的蠢貨被關了好幾天。”


    杜之年看他點燃了煙,煙葉在火焰的炙烤下燃燒,火星一明一滅,嗆人的煙霧隨著唿吸飄散開。


    “我看過照片,那個男人看起來太他媽帶勁了。”發小吐出一個煙圈,“就是可憐,被睡了沒得一點好處,還被自己的爹打到住院。”


    “嘖嘖,真是便宜那個廢物了。”


    煙霧模糊了杜之年的視線,酒瓶的邊緣被虛化,連玻璃櫃都與霧氣融為一體。


    他聽著發小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


    那一根煙燃得很快,發小將煙頭的火星按滅在玻璃煙灰缸上,黑色的灰燼印在透明的玻璃上,刺鼻的煙霧消散在空氣中。


    他搓了搓手指,側過頭問杜之年:“你空窗好久了吧?最近沒談?”


    杜之年晃了晃酒杯,杯子裏的冰塊來迴碰撞著。


    他沉默半晌,有些無奈地說:“不談了,總是被甩,沒精力哄新的小男朋友了。”


    自從上一次被分手,杜之年已經空窗了近小半年。


    他談過幾任不同類型的男朋友,然而每一次戀愛無一例外都是對方先提的分手,就連理由都一模一樣。


    不夠體貼、不夠在意對方,甚至是不夠愛對方。


    杜之年開始厭倦無聊的戀愛遊戲,工作本就讓人疲累,起不到調劑作用的戀愛毫無意義,隻會消磨他為數不多的情感。


    “醫院這麽忙?”發小沒察覺到杜之年的情緒,簡單粗暴地把問題歸結到杜之年的工作上。


    杜之年不想解釋,順著他的話迴答:“是有點。”


    他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苦澀微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胃裏,冰涼中帶著微弱的灼燒感。


    發小咂砸嘴,問:“不考慮迴家跟杜董事長幹?”


    “不喜歡。”杜之年放下酒杯,玻璃杯碰著實木桌麵,發出一聲悶響。


    他歎了一聲,感慨道:“談戀愛也好,工作也好,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多無聊。”


    “人生那麽長,不尋點刺激怎麽行。”


    杜之年說著,腦海裏浮現出沈歸晚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冷淡的眼睛,幹淨透亮,卻像在冰河裏浸泡過的墨玉,冷得讓人退縮。


    杜之年迴味著沈歸晚的一舉一動,本就沒幾分醉意的腦袋瞬間清醒了。


    他輕叩吧台的實木桌麵,臉上露出幾分玩味的笑,“我打算找個安靜點的床伴。”


    生理需求總是要解決的,談不來戀愛,就找個各取所需的伴兒。


    發小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哦呦,有情況?”


    酒杯裏的冰塊在酒液中慢慢融化,歪斜地靠在杯裏。


    杜之年彈了下玻璃杯,杯壁上凝著的細密水珠沿著光滑的表麵滴下,匯聚在杯底。


    他指尖沾了水,在深棕色的實木桌上寫下一個“晚”字。


    水滲進實木桌麵的紋路,字跡很快就變得模糊不清,杜之年在發小不解的注視中用手掌壓在水痕上,將那個字慢慢抹去。


    他說:“剛看上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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