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從破碎世界壁壘的眩暈中清醒過來時,步入三級之後已經很少感覺到寒冷的身體,居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飛快地打量四周,看到周圍完全陌生的環境。低頭,身邊躺著大概隻有三四歲的小小幼女,唇色發白,眼看就要不好的感覺。


    何曉連忙將對方抱了起來,左右環視一圈,往最近的房子裏跑。到了門前,她拍了拍門,裏麵傳來冷酷的聲音:“沒有人會給你們開門的,你們都滾!”、


    何曉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想要抬腳就踹。但是,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身體的無力——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丫頭,感受著這種刺骨的冰寒,何曉冷冰冰地掃了一眼這個地方,記住了這家的位置,飛快地邊上的灌木叢邊上跑。


    這四周的樹木都光禿禿的,在寒風中搖曳,根本就給不了人半點溫暖的感覺。到達已經枯死的灌木叢邊上,何曉飛快地動手將那些枯死的灌木掰斷,堆積在一起。


    “火。”她在腦海中想著,周圍的氣息一陣波動,隨後灌木散發出白煙,黃色的火焰漸漸燃燒起來,四周的溫度漸漸上升了。


    “你們居然敢!”有人在遠遠地叫著,卻一點都不靠近,“政府早就有了規定,誰都不允許折斷植物,你們做出這種事,就等著政府來處刑吧!”


    何曉根本就不搭理對方,隻是在身體微暖之後,小心地搓揉著小丫頭的手腳,讓她的身體漸漸地有了那麽一點兒溫度,最後慢慢地睜開了眼。


    小丫頭有著根本就不像是小孩子的眼神,目光落到她身上,漸漸地變得驚疑:“姐姐?”“何若?”何曉反問,小丫頭羞澀地,不安地點了點頭。


    十二歲的少年如今變成了三四歲的小姑娘……何曉消化了一下這種落差,若無其事地說:“也許你該解釋一下,這是怎麽迴事?”何若十分羞澀地從她懷中掙紮出來,臉頰浮上淡淡的血色:“對不起,姐姐。”


    說完,他詳細說明了原因——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能力。從八歲起,何若就發現,自己有一個特殊的能力——入夢。他會在夢中進入從未去過的世界,在另一個世界度過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然後迴來。


    最開始,他誰都沒有告訴。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兩次之後,何家人也發現了不對來。因為在何若入夢的那段時間,何若的身體,赫然就會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靈魂所占據。盡管這段時間非常短,但是不管是對何家還是對何若本身,都是相當危險的。


    何若說著,低下頭。以小姑娘的身體做出這份姿態,自然是楚楚可憐,十分可愛。“我不知道我能力發動的原因是什麽,但是一般要隔上半年才會發作一次,之前……在家裏的時候,剛剛入夢過一次,我以為,在姐姐這裏的時候不會……結果……”


    “對不起,將姐姐也帶過來了。”他低著頭,十分稚嫩的幼女的聲音可愛地道歉。何曉微微皺了皺眉,何若的能力十分有趣也十分危險,但是,何家人的遲鈍也讓何曉有些吃驚。


    這樣的能力,如果稍加引導,絕對不會比印秋更差。


    “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就先不要說道歉的事情了。我們先想一想,怎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再說。”何曉摸了摸何若的頭,“之前你沒醒之前,我發現這周圍的人對我們並不友善,這裏的天氣太冷,我們也要有個辦法才行。”


    何若點了點頭,片刻之後小心地說,“姐姐不用擔心,我每次都是三個月左右就迴去了的。”


    何曉表示自己知道,一邊繼續往火堆裏添加幹枯的灌木枝,一邊想著該怎麽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


    何若躺了好一會兒,終於完全緩過了勁。然後,他終於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年紀極小的小丫頭,臉色都有些發苦。看著何曉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麽,也隻好自己暗自傷懷。


    真是太丟臉了啊,居然在姐姐麵前變成這副模樣……


    “姐姐,我覺得,這個世界很像姐姐正在寫的小說,都那麽冷。”


    何曉一怔,如果真的是那個世界,那麽小說尚未完結,世界的構成已經完成了嗎?她仰頭看向天空,下意識地想要動用力量來剖析世界的本源。


    “不許動,舉起手來!”好幾個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何若下意識地往何曉身邊靠了靠,小心地看向何曉:“姐姐?”何曉迴神,眯起眼盯著不遠處正在漸漸靠近的警察,過了一會兒,聽見他們說著“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孩,警報解除”,隨後,好幾個人撲通撲通地跑了過來。


    看著他們將自己包裹得緊緊的,像熊一樣,何曉覺得有些好笑。何若臉頰上同樣露出細微的笑臉來。過來的兩個警察距離她們三米遠,遠遠地問:“政府早就頒布了不允許隨意撿拾柴火,你們違規了知道嗎?”


    何若小心翼翼地從何曉身邊探出頭來:“警察叔叔不要怪姐姐,姐姐是為了不讓我凍死才這樣做的,都是我的錯。”


    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警察看不清表情,但是語氣卻放緩了許多:“這破天氣,你們姐妹倆怎麽穿得這麽少在外麵?也不怕凍死了?該死的宇宙變冷,要是我有錢,我早就往宇宙中心逃了。”


    另一個警察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想,她們倆估計是奧維斯家族的。”兩人同時看向站在那裏的何曉和抱著她小腿的何若,隨後同時迴頭,湊在一起低聲說了些什麽。


    “算了,你們兩個也交不起罰款,快走快走,這裏待不下去的。”


    何曉此時正被宇宙變冷這句話震驚了心神,就算兩個警察說了讓她們快走,也隻是下意識地抱住了何若,飛快地給兩人行了個禮,算是謝過,隨後撞撞跌跌地往前走。


    何若有些擔心地看著何曉,等到警察也從兩人視線中離開之後,他小心地問:“姐姐,沒事嗎?”


    “沒事。”何曉迴過神,微微一笑,“看起來,真的被小若你說中了,我們現在正在我尚未寫完的那篇小說裏麵。”


    何若勸慰地笑了笑,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何曉摸了摸他的頭:“沒關係,這幾個月怎麽過,就交給我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何若用力地點頭,很是信任的樣子很好地取悅了何曉。


    話雖然說出去了,該怎麽做何曉卻一時之間有些沒有頭緒。也不知道自己到的這裏到底是什麽時間段,要是開頭還很早,找個還算氣候適宜的宇宙中心的星球過上一些時日就算了。要是已經比較晚……


    就算不幫忙也要幫忙的架勢了。


    到那個時候,星靈……剛剛想到這裏,星靈的聲音就過來了:“這是故事還沒有開始的早期。”他的聲音顯得有些遠:“你這次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等級要稍微高一些。”


    “什麽?”何曉沉默地聽著,很是不理解。星靈輕笑:“世界也有等級之分的,這次的這個世界……算得上是一個等級相當高的世界了。”


    “你們在這邊大概要待上一年左右,那邊……我會幫著控製住何若身體裏麵的那個人的。”


    說完,星靈的聲音再度漸漸低了下去,剩下半句話在何曉腦海中飄蕩:“……能力。”


    有沒聽清楚。何曉悶悶地這樣想著,腳步卻愈發快了起來。接手這個身體的時候,她並沒有感覺到身體裏靈魂的存在,看當時的狀況,隻怕兩姐妹都已經死了。所以,她也有些毫不容情起來。


    行走的時候,何曉就開始強行借用空中的力量改造自己的身體。隨著腳步的前行,身體中流動的能量也越發濃厚,漸漸地,一股暖流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來,身體漸漸地就不再感覺到寒冷了。


    何若一直閉著眼,這個時侯也睜開了眼,小心翼翼地對何曉說:“姐姐,健體操是適合任何身體的,姐姐可以試用一下……”何曉空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放心吧,姐姐不是笨蛋。”


    何若窩進何曉的懷中,十分關切:“姐姐加油。”


    兩人一路前行,居然行走了一日一夜,等到天邊暗紅色的太陽升起,已經行走了幾百裏。身體疲憊異常,但是,何曉的身體改造卻已經完成。隻是因為透支了身體的潛力,所以這個身體剩下的壽命,大概隻剩下十年。


    何若不知道何曉做了什麽,但是卻能感覺到何曉發生的變化。這種讓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驚訝的變化,讓何若心中覺得不安,生怕何曉是不是做了一些什麽對身體不好的事。


    隻是他的擔心卻說不出來,隻好擔憂地抓住何曉的衣襟,卻被何曉反手溫柔地拍了拍,什麽都沒有多說。


    兩人走了這麽久,已經漸漸接近一個城市。城市裏顯得非常冷清,偶然有幾個人出沒,都穿著厚厚的衣服。


    何曉隨手拉了一個人,在那人怪異的眼光中坦然自若地問了問情況。那人飛快地迴答了,隨後又飛快地離開。


    何曉這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以及現在具體的年月。


    她皺著眉想著應該怎麽弄到錢進入更靠近宇宙中心的那些星球,身後就傳來了有人打劫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地上躺著好幾個打劫不成反倒被劫的可憐蟲,何曉和何若已經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畢竟還是沒有到三級,何曉想要不覺得冷,也還是需要隨時運轉內氣,如今有了衣服就好得多了。


    何若全然不以為打劫是壞事,反而眼睛亮閃閃地盯著何曉,十分敬佩的模樣。


    何曉敲了敲她的頭,問:“你覺得,你這個身體今年應該是幾歲?”何若皺著眉將自己檢查了一番,十分肯定地說:“四歲。”


    “好,那就是四歲。”何曉一笑,伸手將剛才打劫到的,那幾個反而被打劫的家夥的身份證明拿了出來,隨後,改動了上麵的信息。


    然後,她借用這被改動的信息,買了兩張飛離這個星球的飛船票,當天就離開了。


    新的星球更靠近宇宙中心,氣溫也上升了許多。那種壓抑的氣氛也減輕了許多。何若終於不肯再被何曉抱著,自己下了地,拉著何曉的手慢慢地走。


    兩人剛剛出了飛船停靠港,何若指著那邊一個人就大叫了起來:“姐姐,加爾·斯溫伯恩!”何曉也吃了一驚,這個是整部小說中的重要配角,雖然是早期,但是能在這裏出現……


    被叫道名字的男人狐疑地轉過頭,對著她們困惑地問:“抱歉,請問我們認識?”


    何若耳尖微紅地低頭,何曉彈了彈她的額頭,隨後對著加爾·斯溫伯恩微笑:“你好,我叫做何曉,是這個小家夥的姐姐。斯溫伯恩博士的大名,我也是聽過的。實在是抱歉,剛才我妹妹她失禮了。”


    加爾·斯溫伯恩嗬嗬一笑:“原來是這樣,能夠被小朋友認識,也是我的榮幸。”何曉心中一動,隨口搭了幾句話,拿出當初鍛煉出來的說話能力,飛快地讓原本就有幾分喜歡交朋友的加爾·斯溫伯恩將自己當成了朋友。


    何若在邊上驚訝地睜大了眼。


    和加爾·斯溫伯恩的認識成了何曉與何若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轉折點。正如何曉與何若都沒有猜到她們會在這個世界生存好幾年一樣,她們也沒有想到,兩個人的出現,會變成這個世界完全走上不一樣的結局的轉折點。


    同樣,如果沒有到達這個正在逐漸步入死亡的世界,何曉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成為救世主的那一天——如同印秋當日所說,在這種世界,成為救世主是最好的選擇。


    不管何曉是不是願意。


    按照何曉最開始的設定,這個世界之所以漸漸步入死亡,其根本原因在於智慧生命對於宇宙過度的攫取,導致宇宙沒有足夠的迴複速度,從而漸漸地變冷,開始殘酷的自然淘汰。


    人類的所謂自救——逃離這個宇宙,在救了自己的同時,卻也是在拋棄這個世界。一個沒有了智慧生物的宇宙,同樣也是死亡。於是,變本加厲,世界崩塌的速度進一步地加快。


    何曉沒有參與到主角團隊的技術開發當中去,卻將主角團隊中最為重要的智囊拐帶離開,開始了在各個星球漫長的搜集幸存者,隨後組織幸存者們在漸漸變冷的宇宙中漫長的自救過程。


    她選擇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既然宇宙迴複的速度不夠快,那麽,就人為地加快迴複。植物的進化比動物的進化速度要更慢,何曉做的,不過是加快這個速度。


    她本身的能力拿過來做這件事,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對這個宇宙來說,卻是最好的選擇。


    當植物開始重新散發活力的時候,人類的生存開始得到基本的保障。雖然很多現代科技已經無法使用,但是在生存麵前,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被何曉等人搜集到不同星球上的人們,開始使用最為原始的手段,將那些生命的種子播種下去。當希望的綠色再度出現,許多人落下淚水來。


    自從宇宙開始變冷,整個宇宙的植物都在漸漸的死去,人類已經有多久沒有見識到這些生命的綠色了呢?


    當時間進入第三個年頭的時候,何曉與何若還有加爾·斯溫伯恩組成的隊伍,已經從宇宙邊緣的星球總計找到了約有三千億的人口,分布在幾百顆相鄰的星球上。


    因為這三年來,這些星球的人們努力地生存,盡管氣候依舊寒冷,但是所有人的生活環境卻好了許多。


    何曉可以感覺到世界的意誌,慢慢地蘇醒過來。


    第五年的時候,主角所在的團隊終於獲得了突破性的進展,盡管還是不能突破世界壁壘進入其他世界,但是勝利的曙光卻近在眼前。所有人都歡唿雀躍,欣喜異常。


    何曉卻在某天獨自一人去了一顆冷寂無人的星球,解析世界的波動。然後,她感受到一股龐大的意誌,帶著些微的親密,一點點的疏離,以及,即將死去的悲涼。


    “不會死的,”何曉自言自語一般,聲音中透著濃厚的安撫意味,“我不會讓你死去的。你看,我不是已經在努力了嗎?如果繼續下去,等到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們逃離,剩下一百多年,你會大傷元氣,但是隨後,你會漸漸恢複過來。這個過程,大概會持續三五百年,到時候,你就煥然新生了。”


    那股意誌散發出淺淺的,點點的愉悅。


    何曉輕輕地笑,“我知道的啊,我知道的。你也是……”


    我的孩子。


    她與那個意誌在這個時刻一起沉默下來,最後,她努力綻放出微笑:“這身體大概留不了多久了,但是,你放心,不會過很久的,一定,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


    然後,她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身體軟綿綿地垂落下來。


    這個身體在這麽幾年的奔波之下,早已到了極限。


    與此同時,在人類的某個聚集地,一群正在逐漸成長起來的小孩子當中,何若猛然間停住了鍛煉身體的動作,扭頭看向星空的彼方。


    “安蘇娜!快點!”教官在場邊叫著她身體的名字,長鞭一甩,就要將她拉出人群去。


    何若卻猛地捂住了胸口,“姐姐!”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叫著,身體立刻就倒了下來。


    身邊的小孩子都嚇了一大跳,猛地後退,在她周圍讓出巨大的空地來。教官飛快地跑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抱起往醫生那裏飛奔。


    但是,那個小小的身體,在一路飛奔的過程中,還是漸漸地失去了氣息。


    何曉離開之後,何若也迴去了。


    她們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短暫的旅程。


    三百年後,史沫特萊星球,曆史課。


    “……加爾·斯溫伯恩先生拯救了無數的人類,如果沒有他與何曉女士搜集人類幸存者的行為,人類的火種已經在宇宙變冷的過程中滅絕,也就不會有坐在這裏的大家。”


    “老師,聽說最近何曉女士的墓葬找到了?”


    講台上的老師笑著搖了搖頭:“我聽說了,但是何曉女士當年的真正埋骨之地至今還是一個未解之謎。當年人類的境況不佳,不可能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派遣大量人力去許多星球尋找何曉女士的屍身,所以說墓葬大概也隻是後人為了紀念而建造的衣冠塚。何曉女士的真正埋骨之所,就是這片天地。”


    台下的少年笑了起來:“老師也認為是假的啊。”


    老師輕笑:“誰都知道是假的。好了,題外話少說,我們來繼續講述加爾·斯溫伯恩的事跡,考試的時候要考的,大家要專心聽講。”


    等到曆史課結束,老師匆匆離去,少年才慢條斯理地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他的同學勾肩搭背地走過來,笑著問:“出去吃飯?”兩人並肩而行的時候,又說起這個話題。


    “你說當年加爾·斯溫伯恩到底有沒有和何曉有什麽啊?要是真沒有就太可惜了。”少年的同學摸著下巴分外八卦,少年卻隻是笑,“誰知道。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不過也幸虧當年有他們,否則,我們都活不下來。”


    “那種偉大的事,我是做不來了。聽說當時還有另一撥人突破了宇宙逃離了,也不知道近況怎麽樣。”


    少年無所謂地搖頭:“誰知道,誰在乎。走都走了,就別迴來了。”


    “也是。對了,豐收節你準備裝扮成什麽?”


    “你覺得裝吸血鬼怎麽樣?”


    ……


    兩個人說這話,漸漸地遠去了。


    身後的陰影中,轉身走出來一個臉上縱橫交錯滿滿的都是表示著緊張的老人,目光空茫地看向兩人離開的方向。


    “原來,他們也成功了。”老人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感歎。


    “我迴來了,我的家鄉。”


    “我曾經,逃離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被母上大人催著睡覺了


    留言明天,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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