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為什麽,不留那位公子多聊一會兒?”過了好一陣,椿萱忽然問,“那位公子,看上去是個好人呢。”


    何曉輕笑:“為何要多留一會兒?見過,有過交道,不是很好嗎?”


    椿萱抿了抿唇,輕聲說:“夫人大概覺得我一直是在說笑,但是,婢子是真的覺得,夫人該找個郎君再嫁的。一個人過,日子總是清苦了一些。”


    “是嗎?”何曉似笑非笑迴頭,“難不成,椿萱覺得我日子過的不暢快?”


    椿萱一卡,卻又說不出來。自從她到何曉身邊,就從未見過這位夫人有過不痛快的時候,每日裏似乎都能從日常的生活中發現一點兒值得微笑的事情來。


    就連椿萱自己,都覺得到了夫人身邊,日子似乎都過得順意一些。


    隻是……


    一時之間,椿萱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何曉見她咬著唇一副為難模樣,於是柔聲道:“椿萱,日子過得如何,其實與身邊有什麽人無關,隻看你自己心情如何。並不是身邊有人相助,就會覺得暢快的。”


    椿萱眨眨眼,看向何曉:“可是夫人……”話剛出口,就被何曉做了個手勢,攔住了下麵的話:“這些事,今日就不要說了。這漫山桃燃之景,可不能辜負了。”


    於是,椿萱就這樣看著何曉將話題扯開了。


    下山的時候,何曉和椿萱提著籃子在前,身後忽然一陣喧鬧,似乎有一大群人走了過來。椿萱迴頭看了一眼,看見一群男男女女,正從後而來。


    她連忙拉了拉何曉,何曉就漫不經心地讓到了一邊,讓身後這群腳步快的人先過去。


    “先生!”有人驚唿一聲,站到了她麵前。


    何曉眨眨眼,微笑:“原來是芙蘭。我聽說你嫁到了江南,如今,是陪著夫君入京嗎?”


    韓芙蘭忍住了心中的激動,恭敬地行了一禮,方才答道:“確實如此。夫君如今得了個太學博士的職位,故此,我跟著夫君遷到京城來了。不曾想過在此處見到先生,一時激動,倒是有些失禮了。”


    何曉輕笑:“並不曾。算了,如今你已經嫁人,就休要在用先生來稱唿我了,我不過是一個平民婦人而已。”


    韓芙蘭堅決地搖頭:“在我心中,先生一直都是先生。”


    說話的時候,那群人當中走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是韓芙蘭的兄長韓永邵,另一人是個溫和青年,看向韓芙蘭的目光很是溫柔——顯見的是韓芙蘭的夫君。


    韓永邵一見何曉,也是大禮參下,隨後才不輕不重地抱怨:“先生當日不告而別,著實讓人擔憂不止。如今見到先生安好,在下就安心了。”


    作為路上買過來的丫鬟,椿萱瞪著何曉,幾乎不敢相信何曉背後還有這樣的身份。


    何曉被兩人答應著留下了自己現在居住的地方,方才被兩人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去。


    椿萱在迴去的路上一路沉默,等到最後快到的時候,才喃喃自語:“夫人居然是那位大人的先生啊……”看著她充滿了震驚的眼睛,何曉都有些罪惡感起來。


    但是很快,她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轉著彎用各種方法向何曉打聽她之前的事情。何曉看出來了,卻隻是含笑敲敲她的頭,說:“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椿萱大可不必問。”


    椿萱卻不死心,隔一會兒還是要來刺探一下,直到何曉板起臉,才怏怏地不問了。


    第二日韓家人就送了拜帖上門來求拜訪,何曉將拜帖放在一邊,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溫暖得幾乎要睡過去。直到椿萱過來叫她吃飯,才醒了過來。


    看著身邊那張拜帖,何曉最後還是提筆寫了迴帖,認真地定了時間。


    上門來的還是韓芙蘭和韓永邵,兩人是在三日後的下午過來的。見到何曉,兩個人都有些激動的神色,當著何曉的麵,卻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何曉見狀,隨口問了問兩人最近的日子過得怎麽樣,隨意地吐槽或者給出建議,沒過多久,兩人就徹底放鬆了下來。


    一放鬆下來,一些話就脫口而出了:“先生當日為何不告而別?父親在家中撚斷了好幾根胡須,就怕先生是有什麽不滿了。後來過了好久才放下心來。”


    何曉輕笑:“不過是覺得該四處走走,所以才換了個地方,你父親就是愛多想。”又問了問韓老夫人的現狀,三人隨意地聊天,直到暮色漸落。


    何曉留兩人吃飯,韓芙蘭麵色微紅:“夫君,一直在外等候,我……”


    何曉也不驚訝,早在韓芙蘭過來的時候,她就察覺到有人在外了,隻是她一直以為是下人,如今聽到韓芙蘭說起是她的夫君,於是隨口邀請了一道。


    韓芙蘭十分意動,卻堅決地搖了搖頭:“今日家中尚有事務,不能陪先生了。改日,還請先生不要拒我於門外。”


    何曉目送她出去,心中倒也為她的日子過的幸福感到高興。轉頭看韓永邵,這家夥已經等在那裏,就等著上桌了。


    今天椿萱買到了上好的春筍,於是幹脆拿春筍炒了肉,又做了一道湯,配上鮮嫩的蕨菜和早就燜好的兔肉,吃得韓永邵胃口大開。


    吃完之後,他分外不好意思地看著何曉。


    吃撐了。


    當血液都集中到胃部的時候,頭腦就有些不清醒。韓永邵吃撐了之後,坐在椅子上,看著何曉拿了茶水來漱口,忽地脫口而出:“先生為何不曾再嫁?我給先生做媒吧。”


    看著何曉不動聲色地將漱口大業進行完畢,那散發著花香的漱口水被丟到一邊,韓永邵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羞赧還是有點失落,又或者,有一點兒慶幸?


    總而言之,一時之間說不清楚。


    “若是消食夠了,就迴去吧。”何曉平心靜氣地說,“時辰也不早了。”


    韓永邵耳尖微紅,對何曉說了聲抱歉,艱難地起身,幾乎是挪動著走了。椿萱笑眯眯地從外麵進來,對何曉說:“夫人,您看我說得對吧?夫人就該找個人再嫁了。”


    被何曉橫了一眼,她笑著收拾了東西出去了。


    何曉被這件事一鬧,第二天看著韓芙蘭送上門的拜帖都頭疼。隨意找了個借口拒絕了,她幹脆一個人出門往茶樓裏去混時間了。


    茶樓裏如今正說著朝廷發生的一些事,有朝廷大事,也有朝堂八卦,官員的趣事。甚至何曉聽到某個茶博士笑嘻嘻地和客人說起了皇帝最近流連與宮外的事,八卦了一下皇帝與皇帝養在外麵的外室的小道消息。


    何曉見他們坦然自若地說著這些事,含笑招手叫了一個茶博士過來,問了問最近有沒有什麽趣事發生,說來解解悶。


    茶博士倒也不客氣,卻顧忌著自己身上還有事,揚聲叫了邊上幫閑的過來,讓幫閑的給何曉說道說道。見何曉點頭應了,那茶博士就笑道:“夫人聽完了,看著給他兩個錢。”


    何曉點頭答應了,那人就殷切地上前,說了自己知道的一些趣事,朝堂民間,無所不有。最後又道:“聽說大人們最近在討論著女子科舉一事咧,也不知真假,夫人且聽聽就是了。”


    何曉丟了他十來個銅子,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還行了個禮解釋道:“本不該接的夫人這麽多的,市價也就四五個銅子就夠。奈何近日家中婦人身上有些不爽利,小的方才做了家中的事之後來這邊找點幫閑的事做,想補貼一點家用。所以就厚顏收下了,還請夫人見諒。若是異日夫人有什麽要幫忙的,小的絕不推辭。”


    何曉目送他走遠,感歎了一下此人淳樸,轉頭就看見有人捧了一盒子的白瓷過來,說是外送的茶水還東西迴來了。


    掌櫃的也不曾清點,直接收了結賬。邊上有人調笑:“掌櫃的可是送到車馬巷曾家去的?那可要好好點點數。前些日子香滿樓送過去的銀盤子,可是被人挫了一條邊的。”


    掌櫃的笑罵:“如今這京城裏,哪裏還有人敢接曾家的外賣生意,連從他門前過,都得掩麵而行。那家人,實在是不地道。”


    何曉聽在耳中,也是輕歎。這是個以道德來約束眾人的世界,人在其中,並自覺對遵守規則。


    若有違反者,縱然得了一時的利益,卻再也沒有人與他來往。


    於是,逼得人不得不道德高尚。最明顯的就是這種外送的東西,一般都是用了上好的杯盆碗碟,卻沒有人打這些東西的主意,大家都按時將東西送還並結賬。掌櫃的也絲毫不擔心。


    但是,這種相互信任的感覺,落在何曉眼中,卻覺得好極了。


    她正在兀自出神感歎,身體卻察覺有人走到身邊,輕聲細語:“何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是存稿箱喲,大家多多支持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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