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銀色長發自然的披灑在身後,琥珀色的瞳孔中閃爍著如寶石一樣美麗的光芒。


    那是一位體型嬌小的女孩。


    她外表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左右,穿著黑色的製服長裙,肩膀上披著一件同樣色調的坎肩。


    盡管衣物的風格比起華貴更偏向於莊重,但如果有著足夠的洞察力,仍能從衣料的細節和紅色領結上那枚同色的寶石中,察覺到少女是出身貴族的大小姐這個事實。


    不過,即使沒有,要理解這點也不是難事。


    畢竟雖然穿著適合出行的低調服裝,但女孩的身上滿是與自己的年幼並不相符的傲慢。


    無論是一直微微揚起的揚起的下巴,還是從裙擺中伸出,包裹在黑色薄褲襪中,就這樣交疊著放在一起的雙腿。


    在朦朧的燈光照耀下,絲襪隱隱帶著一層莫名的光澤。


    這樣隨意而落落大方的動作,從更大一點的女孩子身上做出或許會帶著神秘的魅力和遐想,但放在此刻的少女身上,隻會是對自身強勢性格的表達。


    完全不將車箱裏的嚴肅氣氛,又或是魔眼收集列車隱含的危險性放在眼裏的傲慢。


    這就是少女想要刻意傳達出的第一印象,但如果對心理學涉獵頗深的存在,還是能從那進入車廂後就一直將雙手抱在胸前的防衛性動作中,意識到少女的內心可能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堅強。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看到羅蘭的身影時,少女套在棕色皮靴裏的黑絲美足立刻改變了動作,踩在了地板上,像是被嚇了一跳般直接站了起來。


    “羅蘭!——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


    羅蘭?


    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讓沉默的眾人再次向羅蘭投去了視線。


    顯然,比起失態的少女本身,不少人都更在乎少女失態的原因。


    畢竟歐洲的上流階層就那麽大個圈子,稱得上古老的更是屈指可數,因此,能收到邀請函的客人,幾乎都知曉少女的身份。


    “奧爾加瑪麗小姐,身為君主的繼承人,您這樣太失禮了。”


    坐在奧爾加瑪麗身邊,穿著不帶有花紋的大衣的女性輕聲開口說道。


    她的頭發盤在腦後,戴著一副玳瑁眼鏡,氣質而成熟穩重,似乎承擔著家庭教師和女管家的雙重角色。


    “特麗莎……”


    少女不甘心的咬著嘴唇,看著自己最信任的隨從與老師,可還沒有開口,已經判斷出形勢的羅蘭就再次點燃了她心中的火焰。


    “喲,好久不見,小笨蛋瑪麗,你還是那麽元氣滿滿呢。”


    “不要每次見麵都給人起這麽惡劣的外號!”


    奧爾加瑪麗怒氣衝衝的看著羅蘭,“我已經強調很多遍了,我是奧爾加瑪麗,奧爾加瑪麗·亞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亞!”


    “明明連現代魔術科的擺設你都記得住,為什麽每次都故意叫錯我的名字啊!”


    少女用直白的方式,將心中的不滿宣泄了出來。


    可雖然臉上仍然維持著高傲的神情,但身為與奧爾加瑪麗朝夕相處的隨從,特麗莎已經看到少女的小腿有著開始打顫的趨勢了。


    作為天體科的君主,馬裏斯比利實在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父親,尤其是在發現夙願近在咫尺的時候,即使是身為繼承人的奧爾加瑪麗,也無法分去他多少關注。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加上作為時鍾塔君主的女兒,身處貴族門閥的熏陶,讓奧爾加瑪麗養成了好強而又自以為是的性格。


    即使自身的性格其實相當脆弱而纖細,她也要逞強,裝出一副與名門相配的樣子。


    由於作為繼承人而言,她的資質相當優秀,加上天體科雖然並不算強勢,但也是標準的君主家族,沒有像埃爾梅羅那樣家道中落的緣故,即使偶爾與其他君主相遇,對方也十分好說話。


    正因如此,在第一次和羅蘭見麵時,奧爾加瑪麗吃了個大癟。


    洞察到少女性格上弱點的羅蘭,幾乎是踩著對方的紅線在跳舞,每次都要把對方逗弄到淚眼婆娑的地步才會心滿意足的收手。


    偏偏又因為對方不僅是迦勒底最大的讚助商,還是阿尼姆斯菲亞冠位指定的投資人,讓奧爾加瑪麗別說反抗了,就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想到這裏,特麗莎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因為發現羅蘭離去之後,少女的心理陰影仍然沒有消退,加上自己未來視的魔眼正好觀測到了預兆,她才以此為借口,帶奧爾加瑪麗出來散心,沒想到又和對方直接撞上了。


    “因為很有趣啊,我就喜歡別人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模樣,”


    羅蘭直言不諱的說出了原因。


    “更何況,就算拋開這種趣味不談,欺負女孩子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我最大的愛好之一。”


    麵對這樣坦蕩的人渣宣言所扔出的直球,低著頭的愛爾特璐琪都下意識咬起了牙齒,更別說奧爾加瑪麗了。


    對於在時鍾塔這樣的溫室長大,經曆的大都是將惡意藏在虛偽假麵下的奧爾加瑪麗而言,這完全是一記無法預測角度的魔球。


    看著羅蘭臉上真心實意的笑容,她卻有種不寒而栗的驚懼感。


    少女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躲在特麗莎的身後,卻又矜持於自己代表著家族的臉麵,強行停在了原地與羅蘭對視著。


    就像畏生的小貓一般,睜大琥珀色的瞳孔,努力的瞪著羅蘭。


    “羅蘭大人,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您,您也看上了哪隻魔眼嗎?如果需要的話,天體科隨時都可以……”


    見到少女僵住的模樣,特麗莎也主動站了出來,朝羅蘭行了個禮。


    “不用在意我,你們專注於自己的需求就好,本來也隻是一場偶然的相會,用不著這麽正式。”


    “我明白了。”


    特麗莎不卑不亢的點了點頭,就連在羅蘭身後一言不發的愛爾特璐琪她也沒有忘記致意。


    “既然如此,我們先告辭了,等大小姐調整好心情後,屆時我們會再來正式向二位打招唿的。”


    在有些強硬的牽起奧爾加瑪麗的手之後,特麗莎拉著少女,匆忙的朝著車廂的另一端走去了。


    看來盡管沒被怎麽樣過,但對於羅蘭的暴論和作風,她也並非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羅蘭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也沒有在意,而是不動聲色的拉著愛爾特璐琪的手臂,帶著她坐了下來,視線再次掠過車廂裏的其他人,尋找是否有印象熟悉的人物。


    不出所料,韋伯的身影並沒有在這裏出現。


    雖然合並後的世界線魚龍混雜,但迦勒底建立與否占據的權重還是比較大的,在沙條愛歌一手主導的第五次聖杯戰爭結束後,埃爾梅羅二世事件簿的故事出現偏移幾乎可以說是必然的事情。


    更何況,可能是因為四戰時就和自己認識了,在這段損友一樣互惠的關係中,韋伯已經被磨煉出了相當熟練的應對方式。


    據羅蘭所知,在他剛迴歸去時鍾塔度假離開後,對方就打著整理先代君主肯尼斯的資料這個借口,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閉關研究中,連教室的課程都停止了。


    並且還特意公開宣告,無論是誰來尋找或者邀請他,他都會直接拒絕。


    完全是把羅蘭的現身與將要發生末日級別的災難,這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徹底聯係在一起的架勢。


    不過,按照過去的固有印象,這種結論也不能說是沒有道理就是了。


    因為鑒識眼與自己的才能過於不匹配,結合四戰時的經曆,韋伯深刻的明白一件事。


    作為人類而言,在這個神秘衰落的時代,停留在知道遵循這個過程,就能得到結果的的表象上,遠比一味的探尋真相要安穩的多。


    後者往往隻會引火燒身,甚至波及整個世界。


    而是因為對方不在的緣故,雖然也出現了不少過得去的魔術師,但羅蘭並沒有看到熟悉的人物。


    唯一有點的印象的,也隻有桌子另一邊的沉默身影。


    那是一名大概六十七歲的老人,但身材卻相當壯碩,有一種鋼鐵般的堅韌感。


    因為一道傷疤徑直劃過了眉毛的緣故,讓他看上去就像黑手黨一樣,那粗糙寬大,布滿老繭,一看就經常握持兵器的雙手更是加重了這種印象。


    在注意到羅蘭的視線後,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像是見到了偶像的追星族一樣,好像都不知道該把雙手雙腳放在哪裏了。


    但很快,他就整理好了情緒,走向羅蘭,恭敬的俯下身子。


    “我是卡勒伯·弗朗普頓,聖堂教會的代行者。”


    刹那間,除了羅蘭以外的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聖堂教會與魔術協會的和平條約隻是表麵上的,如果身處劃分了權責和監督者的土地,二者或許還能正常相處。


    但在魔眼收集列車這樣的三不管地界上,是否會開始廝殺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已經有好幾位魔術師將手伸進了口袋,隨時準備發動術式,但在代行者的位置上工作至此的卡勒伯雖然察覺到了,卻什麽都沒做。


    無論防備攻擊,還是解釋誤會的重要性,都遠遠比不上他此刻必須要做的行動。


    “羅蘭冕下……沒想到能在這種褻瀆之地見到您的榮光。”


    “……原來如此,你有一雙很不錯的眼睛呢。”


    羅蘭真紅色的瞳孔裏,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並不意外自己被認了出來,畢竟他的被動隻是模糊存在感,又不是隱匿。


    卡勒伯擁有的魔眼絲毫不遜色於淺上藤乃的扭曲之魔眼,而且是涉及因果的過去視,能看出他的身份並不值得奇怪。


    “與您的光輝相比,這種程度不值一提,畢竟您的存在,就是主仍在寵愛這個世界的證明。”


    聽到羅蘭的讚許,卡勒伯攥緊拳頭,肩膀埋得更低了。


    “人間行走,果然沒有比您更適合這個稱唿的存在了。”


    ——人間行走。


    在見到卡勒伯毫無防範的模樣後,已經有人借助遮擋,開始醞釀陰險的詛咒了。


    然而,在聽到這個詞語後,車廂裏的所有人像是約好了一般,統統放棄了攻擊的打算,並迅速拉開距離。


    就連原本光明正大投過來的視線,也變的偷偷摸摸起來了,


    偶爾有幾個不明所以的,在聽到旁人對聖堂教會新晉活聖人的科普後,很快就會臉色大變。


    原因無他。


    聖人對於聖堂教會的意義太重要了。


    也許在對方活著的時候,他們不一定會提供幫助,但如果對方出事了,教會肯定不介意複仇,畢竟這不僅可以團結信仰,還能名正言順的奪取利益。


    再者,聖人這種詞語,基本上就是怪物的代名詞。


    他和現代魔術師根本不在同一個等級上。


    大多數的魔術師,並不介意在追尋魔道的路上,給聖堂教會的成員下一些沒有風險的黑手,但這和找死是兩碼事。


    一時間,除了正在交談的羅蘭和卡勒伯外,車廂陷入了極其尷尬的寂靜中。


    傳說中的活聖人突然登陸魔眼收集列車這種地方,身為魔術師不可能擔憂自身的安危。


    可即便心中不安難耐,也沒有哪位敢鼓起勇氣,用行動或言語去探尋這位當世聖人的目的。


    因此,他們隻能等待列車的工作人員,或者某位勇士出現,打破現在的僵局。


    在這樣的氛圍中,甚至就連奧爾加瑪麗的風評,也莫名的被挽迴了一些。


    本來還有不少人覺得她身為君主之女,有那種表現過於失態,可現在看來,即使麵對傳說中的活聖人也保持著這樣的風範,已經是應對得體的證明了。


    吱呀——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大門推開的聲音將緊張的氛圍驅散一空。


    在眾多魔術師宛如看待救世主一樣的眼神中,出現了一道嬌小的身影。


    那赫然是正在被他們心心念念的,才剛剛離開車廂的奧爾加瑪麗。


    隻是,此刻的她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不,甚至比之前還糟糕了,完全看不到任何血色,一副驚嚇過度的蒼白模樣。


    而這種表現,已經暗示了許多東西。


    能讓奧爾加瑪麗寧願先行退縮,也要離開車廂的,是活聖人這種級別的怪物。


    而在這種情況下,能讓她打開車廂的,自然也隻有另一個怪物了。


    “既然如此,羅蘭冕下,身為聖人的你來到魔眼收集列車有何貴幹呢?是出於個人的任性,還是代表聖堂教會宣戰?”


    一道陌生而冷冽的聲音,陡然插入了車廂的對話中。


    明明根本沒有進入車廂,她卻仿佛對裏麵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明明是在用敬語,話語的內容卻尖銳而毒辣,聽不出任何恭敬的意思。


    羅蘭循聲望去,看清少女的時候,也不由得眼眸微閃。


    那簡直就像往白紙上滴上墨汁一般。


    沒有多餘的動作,僅靠自身就能壓製住視野內一切的氣場,在羅蘭看來,簡直就像女王一樣。


    不過,事實也沒差就是了。


    君臨時鍾塔的女王,本來就是對少女最真實的描述。


    在對方走進來的那一刻,在聖人的名聲下陷入沉默的魔術師們,已經爆發出了比之前更大的騷動,在他們的呢喃聲中,羅蘭很快就得知了這位女王大人的來曆。


    “……巴瑟梅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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