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記


    胤禟好象發了一夜的飆,亦或者是一夜沒睡,反正第二天上路時,樂殊在龍輦裏看到他的臉色很不好的樣子,老八一直在他耳邊和他低說些什麽,不時還迴望龍輦。瞧見樂殊也一臉擔心的看他,欣然一笑,又和胤禟是嘰歪一陣,才不見他臉上的些許怒氣,隻是瞧向樂殊的眼神裏仍然是頗有怨氣,看了她一眼後就是撥馬負氣走了。樂殊看在眼裏是哭笑不得!


    老康似乎對自己今天的反應也很有興趣,不過他今天可沒顧得上和自己瞎聊,而是端正心思在那邊想著事情。又是一天的五百裏,天色將暗時,千人的禦駕隊伍終於是順利來到了木蘭布通。前鋒營前龍營是紮在一個風景極美的山崗之上,遠遠望去草原碧青,彩旌激飄,實在比承德之行要壯觀許多。


    蒙古原本有三大汗王,噶爾丹死後就剩下了兩個,蘇完瓜爾佳和另一個據說大前年已經掛掉的名字好難念的汗王。聽老康和大臣們聊時樂殊知道,那個汗王的兒子好多,卻沒有嫡子,為爭汗位已經是爭得一團亂。此次來行,老康也有意挑選他部中真正的棟梁,冊封為汗王。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是樂殊所沒興趣知道的,她比較在意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家夥!這接駕而來的蒙古親貴們還真是狂多耶。真是遠看一大堆,近看更是一大堆。尤其是在龍輦行到山崗之下,眾貴之前時,樂殊才真正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撇轉最後麵的兵員幾千不說,光站在前麵衣冠華麗肯定算得上一票的親貴就達上百號!


    接駕的過程其實是挺無聊的!


    但當車簾挑開的瞬間,樂殊突然意識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該怎麽辦?


    那些人跪地迎接,自己這個不上不下的人和老康坐在龍輦裏該怎麽辦?可現在逮機會偷溜已然是絕沒了希望,更何況那樣的話也太給老康丟人了,這可該怎麽辦?


    腦子裏亂得沒想出任何有成效的主意時,車簾已經是完全打開了。老康氣若鴻龍的出輦下地極其泰然的接受了眾汗王的跪拜。他泰然了,樂殊卻不泰然,而謝恩起身的那些蒙古汗王們在看到他們所拜的龍輦裏居然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時,更是驚詫萬分!數千條好奇的目光全是射向了樂殊,弄得樂殊是這個流汗,趕緊轉臉是看往右側的窗外,想看看那些阿哥們可有什麽好的主意幫自己解圍,卻不料他們一個個都正襟威坐,儀表堂堂的目不斜視,離自己最近的居然是那個半月前讓自己當眾‘拒婚’的四阿哥胤禛!


    真是好想哭!尤其是看到他了然且冰冷的目光後,更加確定自己是沒人管了。好喪氣,該怎麽辦呢?頭痛萬分時,卻聽旁邊衣衫嗖響,仔細一看時,隨行大臣與眾阿哥們皆是下馬步行,隨著老康和眾汗王是上山進營去了。


    留下樂殊一個人在龍輦裏是瞪大了眼睛不知所以。


    等到所有的人都上山入營後,車馬的晃動才是讓樂殊轉迴神來。雖然當眾被甩下沒人管,有點丟臉。不過仔細想想這樣其實也挺好,老康似乎也隻能這麽辦。不然他怎樣?拉自己的手過去和汗王介紹:噢,這是我未來的兒媳婦,可我還沒有想好把她嫁給誰?不合適。再說,讓樂殊一下子見那麽多人,樂殊也實在有些腿軟。再說,可以坐車上山,不用走其實也挺舒服的。


    想開後,樂殊也就不覺得丟人了。會在龍輦裏直到了龍營的後方車馬庫後,才是從車裏跳將了下來。自己的行李種種都和阿哥大臣們的放在一塊兒,早有小太監在午後駕車快奔趕到了營裏,將各人的物件是送到了各人的帳蓬裏放好了。而自己要做的不過是將老康留在龍輦裏的十幾本奏折是整理好了,捧進龍帳。


    樂殊沒有行進新營,但也知道龍帳在哪裏?哪裏?當然是最中央最拉風最漂亮的那頂帳蓬裏。當然,它也是最威風的!威風的在於龍帳兩側停立著一百多號蒙族親貴及隨從官員。一個個正襟危立,神色肅穆,分蒙滿兩旗是分立於龍帳左右。看護龍帳的是老康帶來的隨行禦林衛士,一個個自然都是認得她這位沒有任何名分但卻極為受寵的主子,又見其抱了一堆的奏折,自然是擋也不擋的就讓樂殊進到了龍帳之中。


    龍帳之中一如外麵那般的左右分明,左麵坐著的是七位阿哥以及三位樂殊故意不記得名字的朝廷大員,右麵則坐的十位蒙古親貴。他們剛才似乎正談得興乎,樂殊隱約的聽見什麽草原今年風調雨順,水草肥美,牛羊都頗為豐收之類的話,象是拉家常跑龍套的客氣話。但不管說什麽,這樣的地方突然進來樂殊這樣一個女子,仍然是讓幾個蒙古親貴十分的奇怪。事實上,他們剛剛在龍輦裏看到樂殊時就已經是奇怪非常了,現在見她如此大咧咧的進來卻沒有任何人阻擋,且對麵的阿哥大臣們一派想當然爾的表情,就更加是好奇了。隻是她這一身的裝扮既不是格格的裝束,也沒有後妃的配件,到底是個什麽人啊?


    老康見自己給他送進來奏折,十分欣喜,熱絡的叫自己是坐到了他的身邊。樂殊在把奏折盡數交給李德全後,見老康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便是乖乖的坐在榻側當好孩子。


    因為老康沒有給做介紹,所以有一堆眼光一直打量著樂殊,樂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反正迴到三百年前後,自己就一直被人當成了大猩猩。自己不在乎無所謂,但是普通的好奇與特別的注視間,還是有所區別的。雖然樂殊沒有抬頭往右看,但是卻可以感覺到有一束眼光與他人不同!


    左為貴,因為阿哥們滿大臣都坐在左麵,樂殊坐在老康的左側,自然是可以很方便的看到左麵的人,至於右麵的反正不認識也就不看了。原本阿哥大臣們都很認真的在聽老康和眾汗王們聊草原上的一些事務的,但是不知怎的,老九的臉色卻是突然變了很難看,不隻他,事實上所有阿哥們的臉色都是變了很奇怪,眼神全是瞧著一個方麵。


    樂殊是這個好奇,順他們的眼神一看時,就見他們都在瞧著一個排在第五位的蒙古帥哥。那個帥哥大約二十多歲的模樣,身材很高,比十三還高,皮膚略黑卻透著健康的光澤,劍眉飛揚,星目卻多是含情,高鼻豐唇,放到現代絕對是潮流派酷男的模樣。在一堆中老年的親貴裏,他這樣一個壯年實在是很引人注目的。


    隻是,他們集體看人家幹什麽啊?雖然這個男人確實在眾汗王中是最年輕的,但也沒有必要都這樣看人家吧?


    不過?這個人好像確實有些古怪。居然一直盯著自己看!而且看得還十分直接、激動。那樣的眼神,太直接了!直接得樂殊是一陣的不自在,頭垂得越低了。而樂殊這個時候終於是明白,剛才一直盯著自己的那束不一樣的眼光是從哪裏來的了。


    到營時天色已近暮,而一陣的閑聊後,天色便是大黑下來了。


    想當然而的,草原上最熱門的篝火晚會也是盛大開幕了。樂殊仍然是坐著在承德時的老位子,老康的側後方,隻不過這迴從右側改到了左側罷了。而七位阿哥,隨行的清廷大臣們則都排在左位,分成三列相坐。蒙古親貴們也各依品級,分成三列坐到了後方。


    隨著一聲號角鼓樂的響起,晚宴是正式開始了。


    蒙古人的鼓樂舞蹈都甚是歡快,而且一舉一行之間皆與他們的生活不脫幹係,純民族的野味表演是樂殊從來沒有見過的,這迴可以席天幕地的欣賞這三百年後根本無從見到的美景,自然是開心得不得了。


    蒙古親貴們輪流著上來給老康以及各位阿哥們敬酒,這迴他們用的可不是京城裏的銀杯小盞,而是一隻隻金碗,盛滿了馬奶酒。而且一喝就是三杯,看得樂殊是臉色直發白。阿哥們此時的酒量也是很快的顯現出來了,轉了一圈後,除了十三外的其它阿哥都是在自己桌上變成淺嚐了,獨有他仍然是笑嗬嗬地和他坐在一桌子上的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官員大杯喝酒,英眉長挑,健笑高談,頭一次,樂殊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傳說中十三的風采。


    不過自己沒顧得上多看他幾眼,今晚晚宴裏比較重頭的戲碼就是開演了,一陣急促的鑼鼓中,一隊紅衣蒙漢是跳著舞出來了,人群之中隱約可見一團白影起舞,卻總是被人影所阻,瞧不真切。可越是這樣,人們就越是好奇那團白影的來曆,可偏偏這些個紅衣蒙漢的排列細密,舞姿齊楚,怎樣也瞧不清楚。直是狠狠地將人家的胃口吊到舞散,才是終於顯現出了這位誰也猜到是個女人的白衣少女。


    那少女長得很美,不是樂殊這種中原女兒的嬌美,而是草原女兒的那種健康活潑的颯爽之美,一身雪白的蒙古長裙,頭上搖曳的白羽讓這個不知名的蒙古貴女看起來多了幾分細致靈動。舞散後,她是一溜小跑來到了康熙的麵前,半跪行禮道:“赫敏瓜爾佳,參見皇上。”


    說起這個赫敏瓜爾佳,樂殊在來的路上聽老康念叨過,她是蒙古現在勢力最大的汗王蘇完瓜爾佳的愛女,今年十五歲,是草原上的第一美女加第一歌女,嗓子是好得不得了。


    蒙古人有種習俗,貴客到臨時,會派出族中最美最尊貴的少女來給貴客祝酒。想必,這個赫敏今晚如此登場,就是為了這個吧。


    果不其然,赫敏從侍從手裏接過了一隻尺半高的銀壺後,就是來到了康熙的桌前,開始唱起了祝酒歌。


    她用的是蒙語,樂殊聽不懂,可她的聲音確實是清亮高昂,又兼有異域風情,聲線裏隱隱透著那麽一股天高地闊,馬奔風嘯的味兒來,這祝酒歌聽得人是血脈奔漲,酒興縱起。


    赫敏第一個敬的自然是老康,老康十分給麵子是痛痛快快的幹了她敬下的這一碗。


    第二個要敬誰?樂殊以為是要給三阿哥胤祉,豈不料這個蒙古郡主是直接站到了樂殊的跟前,嚇得樂殊臉當時變了刷白,扭頭看老康,一臉的求助。可這個壞心的老康這迴居然不幫自己,扭得臉還是衝自己直笑。樂殊隻好是學了老康的樣子站了起來,雙手捧了酒杯,讓赫敏滿滿的倒了一碗馬奶酒。然後聽她是熱情的又唱了起來。


    因為離得很近,所以樂殊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好奇,以及一絲女人間鬥豔的挑釁,看得樂殊是又好笑又無奈,舊石器時代的女人啊,仍然以容貌為第一要務。她唱了什麽,樂殊一句也聽不懂,不過她唱完要幹什麽?樂殊還是知道的,所以她那邊一唱完,樂殊就是咬牙將一大碗怪味酒是全吞進了肚子裏。雖然味道怪得讓樂殊差點吐出來,可是為了老康和自己的麵子,仍然是咬牙咽了進去,然後把酒碗往下一倒,表示自己喝完了。


    輪完自己,下一步自然是那七位皇子了。


    老三是個文化人,喝酒的樣子也很文化。


    老四是個冰塊,眼前放了這麽一個大美女,他的表情還是那麽不冷不熱的,一眼也沒多瞧讓樂殊看了好生佩服。也不禁想,也許他是真喜歡遙影吧?真是冤孽。


    老五老八老九的酒喝得都平常,十二麵皮略薄,赫敏的歌似乎越唱越是熱情,熱情得他有些受不了,白晳的臉色居然又是泛紅了。這讓赫敏是看得好有趣,越發唱個沒完,簡直有調戲的嫌疑了!可憐的十二喝了三杯才算是討了饒。


    大概是調戲十二調戲得上了癮了,赫敏到了十三的跟前也是全力的發揮,打算把這個阿哥也弄得臉泛紅光,豈不料十三是在她唱完一曲後,竟然也端了酒壺站了起來,對著赫敏也高聲是唱起了祝酒歌。這個舉動讓所有的人都大出意料之外,赫敏更是沒想到,臉色這麽薄的後麵居然有個這樣的阿哥?


    樂殊從來沒有聽過阿哥們唱歌,當然也沒有聽過十三的,不過今天聽來,他的聲線還真是不錯,高亢嘹亮,寬宏有力,一隻祝酒歌唱得竟然比赫敏還多了幾分熱意。唱得赫敏是沒奈何的隻好也喝了一碗,然後不甘示弱的就又開始給十三唱,十三喝了又唱迴給她,兩個人在那邊一直是互唱了有七八首不同的祝酒歌,喝得赫敏的臉都紅了,胤祥仍然是不動不搖的模樣,反而眼神更加晶亮了。


    赫敏敗北,老康自然是有了麵子,十三給他爭氣,自然是給了十三一個嘉許的眼光。樂殊也很高興這個十三終於有點男子漢的氣概出來了,正打算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時,卻冷不妨,老康是說了一句差點把樂殊嚇得掉了下巴的話:“蘇完,你女兒唱完了,該輪到朕的丫頭來唱了吧?樂殊。”


    一句旨意,樂殊趕緊是從桌後起來,跪到了老康的桌前。


    康熙是笑著和瓜爾佳王爺介紹:“這個丫頭叫樂殊,正白旗兆佳氏,是吏部尚書馬爾漢的嫡女。唱歌也是很不錯的!今晚就讓她給王爺們祝酒吧!”


    什麽?


    讓自己祝酒?


    樂殊聽得差點沒暈過去,可如此大場麵,自己要是真暈過去就太丟人了。


    可這酒怎麽祝呢?


    神呐,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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