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抬手在他的禿毛腦袋上摸了一下,難得露出了幾分關懷的語氣道:“迴去之後,我找白鶴要一支給你。”  小八哥聞言一怔,看著江淺登時有些哽咽。  他家江護法……竟然會關心他的禿毛腦袋!  小八哥感動得一塌糊塗,驟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又有些心虛。  江護法待他這麽好,他卻為了一支千年靈草,來替白鶴老頭做臥底……  “江護法……”小八哥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愧疚。  江淺沒看他,目光落在遠處的湖麵上,問道:“他長得如何?”  小八哥一怔,反應過來江淺問的是替他解毒之人。  換了從前,小八哥肯定要一口否認自己見過對方了,但今日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騙江淺。  江護法那麽聰明,自然是一開始就知道了一切,隻不過他性情雖冷淡,卻不是咄咄逼人之輩,不願去逼迫小八哥罷了。況且他本就將找那混蛋獸族算賬排在了了結魅魔後頭,所以先前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好了再說。”江淺又道。  到了這會兒,小八哥也不敢再繼續欺瞞了。  小八哥想了想,認真迴答道:“生得很英俊。”  “和黑雕比呢?”江淺又問。  小八哥想了想黑雕那討人厭的模樣,又想了想鬱辭舟,心道黑雕那家夥若是單獨看倒也不賴,但若是與鬱辭舟一比,當真是沒眼看。  “比黑雕英俊。”小八哥忙道:“身形高大,彬彬有禮,是個好妖。”  江淺聞言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心中勾勒對方的樣子。  小八哥見江淺神情似有鬆動,忙又補充道:“是個很溫柔的妖。”  “溫柔?”江淺聞言冷笑一聲,想起了對方替自己解毒時的那一幕。  那混蛋溫柔?  江淺可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當時險些被對方折騰散架。  小八哥見江淺那神情,不敢再搭話,老老實實窩著腦袋不再做聲。  江淺就那麽倚在樹下,望著麵前的湖泊待了近一日。  他沒說迴廣陵大澤,也沒說迴平安巷。  小八哥不敢問,悶頭睡了一日的覺,等著江淺做決定。  黃昏時,江淺身上的靈石發出了微微的光芒。  他取出靈石看了一眼,見裏頭的黑色魔氣和紅色妖氣都已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入輪迴。”小八哥開口道。  “不重要了。”江淺看著那兩枚靈石,突然開口道:“血妖被我斬斷了手臂,但說起來也不算傷得太重,他明明可以逃得遠遠的,為什麽要來京城找魅魔?”  小八哥開口道:“他們不是兩口子嗎?”  “可是他恨魅魔,否則也不必為了氣魅魔,去做那些事。”江淺道。  “愛和恨本來就是說不清的,就像……”小八哥看了江淺一眼,想說江護法你不口口聲聲說要剝了妖使大人的皮,可每迴也沒耽誤了你耗費妖力去救他。但這話若是說了,江淺肯定是要生氣的,所以他忍住了。  江淺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將兩枚靈石隨手一丟,開口道:“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他話音一落,便聞身後傳來了一聲輕歎。  江淺迴頭看去,見鬱辭舟手裏拎了兩個酒壺,正俯身撿起地上的靈石。  “江護法,你這也太糟踐東西了。”鬱辭舟撿起兩枚靈石,笑道:“幸虧我擔心你將我的靈石弄丟,特意找過來看了一眼。”  江淺看著鬱辭舟,目光中帶著一絲驚訝,顯然沒想到鬱辭舟會找過來。  但轉念一想,這靈石是鬱辭舟的,對方能順著靈石找過來倒也不奇怪。  “狀元郎今日從京郊迴來之後,去平安巷找了你好幾趟。”鬱辭舟將手裏的酒壺遞給江淺一個,自己拿著另一個坐在江淺身邊,開口道:“他帶了幾壇好酒,我做主替你收了。”  江淺拿著那酒壺沒動,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打開嚐嚐。  直到鬱辭舟打開自己那壺酒,濃鬱的酒香飄過來,江淺才吸了吸鼻子。  江淺打開酒壺嚐了一小口,這酒比那日鬱辭舟買的要好喝,口感很是醇厚,看得出狀元郎確實是用了心思買來的。  “大理寺的案子結了,人皇給了些賞賜,我估摸著江護法也看不上,不過還是先替你收著了。”鬱辭舟道:“連同狀元郎送的酒都放在平安巷宅子裏了,迴頭你若是想起來了,隨時去取便是。”  鬱辭舟說著將一件東西放到了江淺手裏,江淺低頭一看,是一把鑰匙。  小八哥目光落在那把鑰匙上,心中不由暗笑,而後忽閃翅膀飛到了旁邊的樹上。  贈人鑰匙這事在人族是有講究的,好像是兩人成家之後的一種儀式。  妖使大人雖不知是什麽心思,但這舉動還是挺有意思的,小八哥見狀甚至忍不住腦補了許多江護法知道後會動手打人的東西。  “你收著吧。”江淺隨手一扔,將鑰匙扔給了小八哥。  小八哥收好鑰匙,窩在樹枝上好奇看著樹下的兩妖。  “今日你……”鬱辭舟正要開口,卻見江淺拿著酒壺一仰頭,將那壺酒咕嚕咕嚕全都灌了下去,“酒不是這麽喝的,上次就跟你說過……”  鬱辭舟話沒說完,江淺將空了的酒壺給他,將他手裏的那壺酒也拿走了。  鬱辭舟:……  他原想著與江淺借機喝喝酒聊聊天,沒想到江護法兩口悶了!  “暈嗎?”鬱辭舟開口問道。  江淺打了個酒嗝,看了他一眼,沒做聲。  鬱辭舟試探開口,道:“叫哥哥?”  江淺看著他,忽然長開了雙臂。  鬱辭舟嚇得往後一躲,以為江淺又要朝他動手,卻見江淺驟然化身成白孔雀,而後起身搖搖晃晃朝著湖邊走去。江淺走到湖邊抬腳在水裏試了試,而後便退了迴來,隻來來迴迴在湖邊打轉。  小八哥怔怔看著這一幕,驚得鳥嘴半天沒合攏。  誰能想到平日裏優雅矜持的江護法,喝多了以後會在湖邊跳舞?  “心情不好,壓力太大了。”小八哥朝鬱辭舟道。  鬱辭舟看著湖邊的江淺,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眉目間不由現出了一絲難過。  緊接著,鬱辭舟驟然化身獵豹,縱身朝著湖邊的江淺躍去。  小八哥看著這一幕險些嚇得暈過去,暗道這是要找死嗎?  “妖氣,妖氣!”小八哥小聲提醒道。  然而黑色獵豹已經躍到了白孔雀身邊,他縱身跳起將白孔雀撲倒在地,隻不過那力道掌握的極好,絲毫沒有傷到白孔雀。  白孔雀被黑色獵豹按在地上,抬眼茫然看著對方,目光中現出一絲茫然,竟也沒惱。  黑色獵豹居高臨下地看著白孔雀,而後俯身湊近,伸出舌頭在孔雀光潔的羽毛上舔了一下。  小八哥:!!!  這這這……這是他能看到的畫麵嗎?  這豹子是不想要皮了?  獸族天生有舔舐毛發的習慣,若是舔舐自己的毛發,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忌諱,可舔舐別的同類毛發,便有許多講究。  通常來說,一個獸族舔舐另一個獸族,其中會暗含著親昵的意味。  但有的時候,這行為還有另一層暗示,那便是宣誓地位和主權。  尤其是同性之間,隻有地位高的獸族才有資格舔舐別的同類毛發。  所以成年獸族之間輕易不會發生這樣的行為,因為會被視為某種挑釁。  禽族雖然不講這個,但小八哥看到這一幕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生怕鬱辭舟下一刻就會血濺當場。  然而事情並沒像他想象的方向發展,隻見不遠處,白孔雀優雅地半臥在湖邊,任由黑色獵豹一下一下舔舐著自己的羽毛。而那黑色獵豹雖居高臨下,卻沒有釋放出任何威壓,那神態和動作看上去沒有絲毫冒犯,倒像是在舔舐一件極其珍貴的心愛之物一般。  白孔雀原本的煩躁不安,漸漸被安撫住了,窩再獵豹柔軟的皮毛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黑色獵豹見狀慢慢停下動作,腦袋湊近孔雀蹭了蹭,側臥在旁邊任由白孔雀依偎著。  小八哥看著這一幕,不由一臉疑惑,暗道這酒勁兒竟然這麽大的嗎?  果然是人族的狀元郎,買酒都這麽會買。  夜幕漸漸降臨,湖邊慢慢起了夜露。  鬱辭舟化成人形,將醉得不省人事的江淺抱起來,朝小八哥道:“外頭露重,迴平安巷吧。”  小八哥茫然點了點頭,忙撲閃著翅膀落在了鬱辭舟身上。  然而鬱辭舟沒走出幾步,腳下一頓,突然不動了。  “怎麽了?”小八哥不解地問道。  鬱辭舟看了一眼懷裏的江淺,又看了一眼小八哥,尷尬一笑,開口道:“抱……抱不動了……”他話音未落,整個人一歪,竟然就那麽昏了過去。  小八哥眼疾手快化成人形將人接住,這才想起來鬱辭舟此前受了重傷未愈,這麽一溜折騰估計是好不容易攢的妖力又耗盡了。  小八哥十分崩潰,費勁吧啦總算將兩妖連拖帶拽弄迴了平安巷,整隻鳥累得生無可戀。  他先將江淺弄迴客房安頓好,又將鬱辭舟放到靈樹下。  隻見鬱辭舟麵色蒼白,看上去很是虛弱。  “妖使大人,你也太虛了!”小八哥蹲在樹下發愁道:“你虛成這樣,來日怎麽替我家江護法解毒啊?”第13章   江淺早晨是被外頭的敲門聲吵醒的。  他起來的時候,發覺天光已經大亮了。  院中鬱辭舟臥在靈樹下還沒醒,小八哥則在旁邊睡得四仰八叉,小白兔在一旁抱著靈樹葉子啃。江淺深吸了口氣,隻覺思緒一片混亂,完全不記得昨日他是怎麽喝醉又是怎麽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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