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鷹說到這裏,反問:“你們聽到我叫?然後又怎麽樣?”


    紅綾吸了一口氣,神情駭然,顯然當時發生的事情令她現在想起來還感到害怕。


    她道:“本來一看到你撲進地洞,我立刻就要跳下去,可是聽到了你的緊急唿喚,我就遲了一步,就在那時候,我忽然又聽到了你在窗口外發出叫聲,我們就衝出屋子,看到……看到……”


    紅綾說到這裏,像是很難說下去,所以才語氣猶豫。


    我當然不知道當時她們衝出屋子之後,看到了什麽東西。可是,我卻可以設想當時主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時屋子內的地麵忽然旋轉,出現大洞,那是真實環境中發生的事情。


    等到神鷹撲進了地洞,就在那一-間,起了變化,由真實進入幻境,所以紅綾聽到神鷹的聲音在外麵傳來——這情形就像我剛才才一看到地洞就聽到紅綾的聲音一樣,也就是在那一-間我進了幻境。


    接下來紅綾所說的話,證實了我的設想。因為紅綾說當她一衝到了外麵就看到了神鷹,而且是生命形式已經起了變化的神鷹。由此可知她和白素,當時由真實進入幻境,在時間上有了差異,她們進入幻境之後,時間過去了若幹日子。


    而她們卻一直不知道這一點——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幻境,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在幻境中發生。她們這一次進入幻境的時間很長,和我幾次進出不同。


    當時紅綾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們衝出屋子,就看到了你,先是看到你的背影,其實一下子我也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你,因為你變得十分高大——和現在一樣高大,可是我還是認出那是你,我叫了一聲,你轉過頭來,我……我們……”


    紅綾又感到難以說下去,神鷹吸了一口氣,接口道:“那時候我已經起了變化,是不是?”


    紅綾連連點頭:“是,你的頭部已經成為人的臉……也還不完全是……看起來像是一隻貓頭鷹。”


    我聽得紅綾這樣說,心中估計,到現在為止,在神鷹身上如果已經發生了三次變化,那麽那時候紅綾看到的應該是神鷹第一次變化,變化從頭部開始。


    白素在這時候插言:“剛一看到你這種情形,我們都嚇了一跳,雖然知道這是你的生命形式開始變化,可是也料不到竟然如此之快——前後連一秒鍾都不到!”


    白素的話證明她們並不知道自己在-那之間出真實進入幻境,時間並不順序,而是一下子跳過了若幹日子,所以神鷹生命形式的變化,並非在不到一秒之中完成,而是經過了若幹時間的結果。


    神鷹當然也從真實進入幻境,他生命形式的改變過程,看來也在幻境中發生。


    而那個突然出現的地洞,不但和生命形式的改變有關,而且也必然和“真實——幻境”有關,它的出現,使人能夠進入幻境。


    我相信溫寶裕的推測是對的——是有他所推測的那種裝置,可以使人來去幻境,可以使生物成精,這種裝置就在那個地洞之中。


    這種裝置發出神奇的力量,達成不可思議的目的。


    我還可以進一步想象,要令地洞出現,一定有一個開關,那開關不知道隱藏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是什麽形式。隻要找到了這個開關的話,就可以隨時令那個地洞出現,進入地洞,就可以找到那種裝置。


    (如果把那種裝置當作是機械裝置的話,那麽它就是“成精機”和“幻境出入機”。)


    我這時候想到的那些,告訴溫寶裕,他一定會大喜若狂!


    當時我心念電轉,想到了許多。而白素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進行,神鷹聽得白素說他變化快,又現出很茫然的神情,一麵搖頭,一麵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麽變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忽然我出現,陽光普照,而你們找了來。我知道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可是當時我還不會說話,隻好幹著急。”


    紅綾顯然因為迴想起當時的情形而笑了起來:“是,你不斷地叫,平時我還可以聽得懂你的叫聲,那時候卻完全不明白!真是急死人!”


    神鷹的神情很是感歎:“想要表達的事情太複雜,除非用人類的語言,不然實在難以說明白。”


    我聽了心想,半人半鷹的神鷹,現在對人類的一切自然充滿了憧憬,對人類的語言高度推崇。他不知道人類的語言其實十分貧乏,隻能對發生過的事情、現象作出形容,對於想象中,或者是人類生活中未曾發生過的事情或現象,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在這一段他們的對話之中,我又明白了神鷹生命形式改變的第一步,是出現了一張人的臉,可是那時候他仍然不會說人話。


    接下來紅綾忽然身子發抖,神鷹立刻問:“是不是曾經發生過可怕的事情?”


    紅綾向白素望了一眼,像是向白素征詢意見,是不是應該向神鷹說。白素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紅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怕之極——你突然倒地……”


    當時的情景之可怕,使紅綾到這時還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


    神鷹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曾經死亡),所以他神情輕鬆:“我忽然倒地,是昏了過去?”


    紅綾再吸一口氣,一字一頓:“不,你死了!”


    神鷹聽了,先一怔,然後抬起頭來,打了一個哈哈。


    紅綾有點惱怒:“一點也不好笑,你真的死了!”


    神鷹樣子很風騷地轉了一個身,以他那種醜陋的外形而有這樣的動作,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他接著道:“我死了?那麽我現在應該是一隻鬼了?可是我又有影子,這是怎麽一迴事?”


    紅綾沒好氣:“我們就是想知道是怎麽一迴事,這才問你的!”


    神鷹歎了一口氣:“這正是我想說的話——我就是想知道是怎麽一迴事,這才問你們的!”


    紅綾瞪著眼,一時之間像是不明白神鷹這樣說是什麽意思,白素皺著眉,問:“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死亡?”


    神鷹已經九成是人——這一點可以從他對紅綾的態度和對白素的態度大不相同上可以看出來。他對紅綾十分熟絡,也不講什麽禮貌,是好朋友之間的態度。而當他和白素說話的時候,卻自然而然有很恭敬的神態,可知他心中對白素的尊敬。


    這些是人類的典型行為,而且是有教養的人的行為。神鷹能夠這樣,可知他在完全變成人之後,會是一個君子。


    他搖頭:“我不知道——我曾經死亡?”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更是迷惘之至,顯然他真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這也難怪,就算是我,如果突然給人家問起我知不知道自己曾經死亡,我也會同樣不知如何迴答。


    紅綾有些不耐煩,她重複神鷹的話:“不知道!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告訴你,你不但曾經死亡,而且不止一次,你已經死了三次!”


    神鷹的神情更是古怪透頂——這是十分正常的反應,我相信我的神情這時候也類似,因為紅綾的話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紅綾吸了一口氣,伸手指著神鷹的鼻子,神鷹掙紮著勉強迴問了一句:“你肯定?”


    紅綾大聲迴答:“絕對肯定!因為三次都是我把你埋葬的!”


    神鷹用力搖頭,又揮動還沒有完全變成人類手臂的部分,樣子更是怪異絕倫。


    他也大聲叫:“人……就算我還不是人,至少也隻不過死一次,怎麽能夠死了一次又一次?”


    紅綾瞪大了眼:“這該問你,怎麽反倒問我?可能你成了精,可以死很多次!”


    我在一旁聽紅綾和神鷹的對話,越聽越是心急,兩者都不是很有條理,所以越說越胡塗,根本說不出一個道理來,而白素也真有耐性,竟然由得他們說,也不打斷他們的話頭。


    神鷹也睜大了眼,還想和紅綾爭下去,白素這才道:“你確然死了三次,而且是我們把你埋葬的。”


    白素這樣說了,神鷹的神態,看來連他身上每一根羽毛部在表示不相信和不服氣,可是他卻沒有說什麽。


    白素當然明白他的身體語言,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又補充:“每次都是正和你說著話,你就突然倒地死亡,我估計你還會有不止一次這樣的死亡!”


    紅綾咕噥:“聽清楚了?就是說我們還要埋葬你幾次!”


    神鷹四麵張望,大是彷徨,白素又道:“你不必害怕,我們推測你每次死亡之後,都會重生,而你的生命形式改變過程,就在這種連續死亡——重生中完成,最後你會變成一個百分之百的人。”


    神鷹聽了,望了白素半晌,又望向紅綾。


    紅綾道:“這推測應該不會有錯。第一次看到你死,我一麵哭一麵葬你,第二次就不再傷心,第三次簡直高興莫名,因為看到你每一次死後又出現,就向變成人邁進一步。由此可知這是必然的過程,隻是想不到你自己居然什麽都不知道!”


    神鷹伸手在頭上抓著,居然抓下了一把羽毛來,情狀之怪異,實在無法形容。


    他開口想說話,可是才張大了口,忽然身子晃了一晃,向後就倒,倒在地上之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我看到這種情形,在開始的一秒鍾內,還是嚇了一跳。而白素和紅綾顯然已經習慣,所以並不吃驚,紅綾大聲道:“好家夥,說死就死!”


    我這次,算是看到了神鷹死亡的情形,真是說死就死!


    隻見白素俯身去探神鷹的唿吸,紅綾也走過來,她的動作粗魯,一下子抓起神鷹的腳,提高,然後鬆手,任由神鷹的腳重重地落向地上,然後笑道:“哈哈,又死了!”


    她那種興高采烈的樣子,和我上次看到她埋葬神鷹的時候一樣,那當然是由於她想到神鷹又死了一次,等於整個生命改變過程又向前進了一步。


    她當然心急希望神鷹趕快變成人,所以除了第一次以外,每次神鷹死亡她都感到高興。


    白素看著倒在地上的神鷹,正在思索。紅綾來到她的身邊,低聲道:“我隻朝好的方麵想,並不去想有可能發生意外。”


    白素搖了搖頭:“我並不是想到可能有意外發生,而是想到我們有一件事應該做而沒有做。”


    紅綾感到很奇怪:“什麽事情?”


    白素道:“我們一次又一次埋葬神鷹,他一次又一次重新出現在我們麵前,這種現象,你稱為什麽?”


    紅綾連想都不想:“複活,或者重生,都是一樣的——死了又活迴來。”


    白素神情定疑惑,她像是在自己問自己:“是這樣嗎?”


    紅綾瞪大了眼睛:“不是這樣,又是哪樣?”


    這時候我心中也大是疑惑,不知道白素想說明什麽,神鷹死了又出現,當然是複活或重生,這還有什麽可以值得懷疑的。盡管我對白素再了解不過,此時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紅綾望著白素,等她作進一步的解釋。


    白素指著神鷹:“我們已經埋葬了他三次,是不是?”


    紅綾也知道白素一再這樣問,必然大有深意在,所以她不敢怠慢,大聲應道:“是!”


    白素又道:“每次他又出現,我們隻當他複活了,高興之極,是不是?”


    紅綾迴答:“是!尤其是第一次,在經過了幾天傷心之後,忽然又看到了他,簡直以為在作夢,卻又是實在的事情,這最令人高興了。”


    紅綾在這樣迴答的時候,全身還是充滿了喜悅之情,可見他是真正的高興。


    白素吸了一口氣:“就是我們感到太高興了,所以有一件事,想都沒有想過去做。”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伸手在自己頭上重重敲打。因為到這時候我還是猜不到白素所說的“應該做而沒有去做”的是什麽事情。我感到自己很笨,應該猜到而猜不到!


    我正在打著自己的頭,卻看到紅綾也在伸手打她自己的頭,父女二人竟然動作一致,當然也全都為了不知道白素在打什麽啞謎。


    白素捉住了紅綾的手:“當他第一次複活之後,我們就應該去看看他埋葬的所在。”


    白素可以說是已經說出了謎底,可是我和紅綾還是莫測高深,不明所以。


    紅綾幹瞪眼:“看他埋葬的所在?”


    白素道:“是,我的意思是,應該掘開來看!”


    我更是大奇,心想這有什麽好看的?


    紅綾和我一樣心思,她拍手笑道:“那有什麽好看的?我們把他放在一隻木箱中,掘出來,當然是一隻空木箱。”


    白素又像是自己問自己:“當然是這樣嗎?”


    紅綾十分好奇:“還能是怎麽樣?”


    由於紅綾和我的思路一樣,所以這時候紅綾所說,就是我想說的話,情形居然和我在與白素對話差不多的。


    白素對紅綾的問題,答案卻出乎意料之外,而且莫測高深,她竟然道:“不知道會是怎麽樣,要看了才知道。”


    這時候我心中的訝異真是到了極點,因為我實在不知道白素有了什麽樣的設想,才會要采取這樣的行動。更令我困惑的是,看起來白素自己也不能肯定她的設想,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迴答。


    當下紅綾也不再問,隻是道:“好,我們就去看一看,順便把他再埋葬一次。”


    她說著,抬起死了的神鷹來,扛在肩上,向前就走,白素立刻跟在她的身邊,我當然也跟了上去。


    我一麵走,一麵還在思索:白素究竟想到了什麽?


    我並沒有想出究竟來,可是在思索的過程中,我卻發現了一件十分說不通的事情。


    這事情和神鷹的複活有關。


    她們把“死了的”神鷹放進木箱,又加以埋葬。在這樣情形下,神鷹複活,又在她們麵前出現,當然先要離開木箱,離開埋葬他的泥土才行。


    在神鷹的離開過程中,墳墓原來的形狀必然受到破壞——除非神鷹在離開之後立刻把墳墓恢複原狀,而且要做到一絲不差,那樣白素和紅綾才不會發覺。


    隻要墳墓稍有異狀,就算紅綾粗心,白素也必然發覺,可以知道墳墓之中發生了變化。


    而她們一直沒有發現這一點,由此可知墳墓的外狀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那麽,複活了的神鷹又是怎麽樣離開墳墓的呢?


    (當然可以設想複活了的神鷹在地下挖了一條地道,在離墳墓遠處破土而出,不過這樣的設想未免太滑稽了——神鷹為什麽要這樣做?)


    而且說她們不曾留意墳墓的外狀,也說不過去,因為在第一次埋葬了神鷹之後,紅綾十分傷心,必然一直在墳墓前徘徊,神鷹破土而出,她不會不知道。


    除非神鷹有滲透木箱、滲透泥土的本領,才能夠從墳墓中冒出來而不使墳墓的外狀有任何改變。


    然而這個可能,似乎也難以成立。


    這時候我雖然越想越是胡塗,不過我卻可以肯定,白素之所以要采取挖開泥土看個究竟,一定是也想到了這一點的緣故。


    因為我在想到了這一點之後,也立刻覺得要追求答案,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墳墓挖開來,看看神鷹是怎麽樣離去的。


    當然最直接的方法是問神鷹:你複活之後,是如何離開墳墓的?


    然而從剛才他們對話的情形來看,神鷹對於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茫然不知,完全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情形有些像被麻醉了之後施手術的人一樣,即使整個心髒被拿出來修理,其過程他是一無所知的。


    我知道了白素由於想到這一點,才會要挖開墳墓看一看,可是白素又顯然另有想法,而我卻完全無法設想白素的想法是什麽。


    白素和紅綾走得很快,我緊緊跟在她們身後,不一會就到了一個土堆前麵。


    那土堆前,插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神鷹之墓”四個字,字體完全不依章法,一望而知是紅綾大小姐的書法。


    我可以料到這土堆是神鷹第一次死亡之後,被埋葬的所在,那時候紅綾不知道神鷹會複活,所以在傷心之餘,為神鷹立了碑——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神鷹死亡,埋葬了就算,沒有了這樣的待遇。


    到了土堆之前,紅綾放下神鷹,望向白素,白素望著土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紅綾在這時候,也發現了這個疑點,她“咦”地一聲:“怪了,土動都沒有動過,神鷹是怎麽離開的?”


    白素望了紅綾一眼:“我們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卻一直沒有想到。”


    紅綾的神情疑惑之至:“這裏頭有什麽古怪?”


    白素搖頭:“我沒有任何假設,隻有挖開來看。”


    紅綾心急,伸手就去扒土,白素笑道:“去找工具來,何至於要用手!”


    紅綾答應一聲,飛也似奔了開去。


    剩下白素一個人,她對著墳墓發楞,我知道她是在設想墳墓之中會有什麽古怪,我也努力在設想,心想白素如果想到,我也應該可以想到。


    然而我作了十七、八個假設,覺得沒有一個可以成立。看白素的樣子,她也不像想到了什麽。


    不一會,聽到紅綾的叫喊聲傳了過來,她在叫:“來了!”


    我循聲看去,隻見她拿了兩把鏟子,飛奔過來,她奔得很急,突然被一塊石塊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直撲了出去。


    我看到這種情形,自然而然叫了一聲,竄向前去,準備將她扶住。我去勢很快,一下子到了她的身前,雙手伸出,眼看可以將她扶住,卻突然扶了一個空。


    在那一-間我徒然一怔,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怔之間,眼前一花,我無法在第一時間判斷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我撲向前的勢子很急,如果我扶住了紅綾,那麽向前的勢子就可以止住,可是我伸出去的雙手卻扶了一個空,所以我就變得繼續撲向前。


    我像是看到前麵有什麽東西擋著,所以自然而然手就按了上去,手一接到了實物,向前撲出的勢子,自然停止。


    我這才看到,我雙手按住的是一睹牆。


    不但在我前麵是一睹牆,在我左右也是牆,事實很簡單,我是突然進入了一間屋子。


    而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又從幻境中出來了!


    從幻境迴到了真實。


    我本來就是在屋子之中,進入幻境的是我的思想,所以現在迴到真實,我還是在屋子中-


    那之間我感到懊喪之至,眼看就可以知道墳墓中有什麽古怪,偏偏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我卻離開了幻境!


    由於進出幻境根本不受我的控製,所以離開了幻境之後,什麽時候才能再進去,完全不可測。


    想到這些,我心情更是沮喪,麵對著牆,不想轉過身,過了一會,我勉力定神,這才想起我在這次進入幻境之前的事情。那時候,屋子裏地麵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地洞,我還沒有來得及進地洞探索,就突然之間進入了幻境。


    現在我又迴來了,就算未能繼續在幻境中與紅綾和白素一起揭開神鷹死亡之謎,至少可以進那個神秘的地洞去看個究竟。


    在地洞才一出現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麽一迴事。而現在有了剛才幻境中的經曆,在白素、紅綾和神鷹的對話之中,多少知道了一些這個地洞的究竟。


    我知道了生命形式的改變,是在地洞中進行的。


    我也可以假設,溫寶裕所說的“裝置”就在地洞中。


    我更知道,當神鷹在地洞中起變化的時候,並沒有旁觀者,事情顯得很神秘,所以更有探索的價值。


    想到了這一些,我的心情變好,轉過身來,準備下地洞。


    可是當我轉過身來之後,我先是怔了一怔,接著隻有苦笑。


    地上平坦坦地,連一個小孔都沒有,哪裏來的地洞!


    我要好好的定了定神,才能設想是怎麽一迴事。


    應該是在我身處幻境的時候,情形有了變化——出現的地洞消失,恢複了原狀。


    我曾經設想應該有什麽開關可以控製地洞的出現和消失,現在我希望進地洞去探索,當然首先要使地洞出現,也就是說,先要找到那個開關。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我一麵迴想上次地洞出現之前的一切經過,一麵在屋子中作最詳細的尋找,想把那可以令地洞出現的開關找出來。


    那個地洞不但和使生物成精的力量有關,而且和進出幻境的力量有關,是解決所有疑問的關鍵所在,實在太重要了。所以我說的詳細尋找,是真正的詳細尋找,每一寸每一分地方都不放過,即使是平麵,我也用力敲打、按動,希望可以恰好觸動開關。


    屋子並不是很大,我尋找了一遍又一遍,每尋找一遍,大約十小時左右,我廢寢忘食,隻感到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好幾次,那表示已經過了好幾天,可是仍然一無所獲。


    這時候我的體力和精神狀態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甚至於無法使自己停下來,我不斷地在地麵上跳動,因為我知道如果一停下來,我可能再也沒有能力進行任何活動了。


    就在這時候,門被推動,有人進來。


    由於我的狀態極差,連視線都很胡塗,所以根本看不清進來的是什麽人,隻聽得那人發出了一下驚唿聲。


    總算我還沒有完全昏過去,所以我認出那一下驚唿聲是溫寶裕的聲音,我想響應,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來。接著我身子搖搖擺擺,站立不穩。


    而在我努力想站穩身子的時候,有兩個人向我衝了過來,把我扶住。


    事後溫寶裕形容當時的情形,說:“真是可怕極了,衛斯理竟然會變成這等模樣!哪裏像是衛斯理,簡直就是一個快要倒斃街頭的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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