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郡城不愧是牧州最富庶的城池,大街小巷,販夫走卒,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市集上叫賣聲,討價聲絡繹不絕,好一幅欣欣向榮的場麵。


    天宸在雙腳再次踏上陸地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雖然不再惡心嘔吐了,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點怏怏的感覺。


    “我們現在是去指定的地點嗎?”花小樓問。


    天宸搖了搖頭,“今天先不急,明天才是規定期限,我們先去了解一些情況,然後再去接頭。”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任務是什麽了?”陶琢側頭看他。


    “不知道,但是有所猜測。”


    天宸頓了一下,接著道:“可能與神道有關,但是遠不止於此,我覺得這任務背後的水很深,也很危險,所以你們都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魏峰悚然道:“神道?嶽陽郡城裏的神道,那就隻在城隍廟了啊……”


    “小點聲!”天宸瞪了他一眼。


    “大街上不要談論這些,小心被有心人聽了去。還有,我知道的也不多,今天就先四處走走,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麽線索。”


    “那我們現在?”


    “先找家客棧住下,然後我們再分配一下任務。小樓,嶽陽郡城你比較熟,帶我們去找家客棧,要離城隍廟近的。”


    “這個好辦,我爹以前帶我來玩,就住在金福客棧,離城隍廟很近,在樓上透過窗戶都可以看到城隍廟的大門。”


    幾人來到金福客棧,確如花小樓所說的那樣,離城隍廟真的很近,不過百十來步的距離,連廟裏悠悠地鍾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隻剩下兩間客房了。


    “掌櫃的,哪家客棧會沒有預留幾間客房?你拿出來吧,咱不差錢!”


    魏峰十分老道地和掌櫃的交涉起來。天宸拿了人家富商不少錢,有錢撐腰杆,所以底氣十足,也豪氣十足。


    “幾位客官,小店這會兒是真的沒有多餘的房間了,這還是趕巧有人剛退的房間,不然咱家店就是滿客了。”


    掌櫃的解釋道:“最近幾天,來嶽陽郡城的人多,各家客棧生意都很火爆,客官您幾個現在上其他家客棧看看,估計大多也是滿客。您幾個不如就將就將就,等有了空房,咱第一時間給您幾個安排,您看如何?”


    “你們怎麽看?”魏峰問眾人。


    “無所謂。”


    “可以。”


    “都行。”


    “不行——”


    眾人一齊看著陶琢,幾個大老爺們擠一擠,有啥不行的?


    陶琢被大家盯著,心虛了不少,勉強擠出笑容:“那,也行吧。”


    兩個房間,不是挨在一起,東邊一間,南邊一間。現在麵臨的問題是,五個人,兩間房,怎麽分?


    “咳咳,我是伍長,是你們的頭,理應獨占一間,你等擠一間……”


    天宸首先站出來提出了自己的決定……提議……不,隻是想法。


    “不行!”眾人異口同聲,一致反對。


    憑什麽啊,一張床才多大?四個人擠一張,先別提床會不會塌,關鍵是人能不能擠得上去?


    花小樓適時道:“我認為,高手是值得尊重的,我提議修為最高的獨占一間房……”


    “滾——”


    眾人齊喝,修為高了不起啊?好像確實了不起……但那又怎樣?照樣口水噴死他。


    陶琢也想獨霸一間,張張嘴卻發現沒理由開口啊,真是悲劇。


    “好了,都別爭了。”


    天宸虛按了按手,下定論道:“兩間房,五個人,就二三分吧!我是伍長,要有優待,所以我住二人間!”


    還算公平,眾人沒有意見。但隨即又開始另一番的爭搶。


    花小樓腆著臉說:“宸哥,咱倆啥關係,我和你一間吧。”


    魏峰殷勤道:“宸哥宸哥,咱倆一間,我給你端茶倒水,揉肩按摩,包您睡個好覺。”


    李大壯不甘示弱:“我虎背熊腰,膀大腰圓,我和你一間可以給你帶來安全感,讓你睡得踏實。”


    陶琢:“……”


    開口求陪睡?好羞恥,根本開不了口哇!這群不要臉的臭男人!


    天宸咬牙切齒道:“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三個多月,我還不了解你們的德行?”


    他瞅了瞅花小樓,“你丫睡覺打唿嚕,還是節節高的那種調調,震耳欲聾了簡直!”花小樓羞愧而退。


    又點了點魏峰,“你不打唿,但你磨牙,還說夢話,我至今還在好奇‘小麗’到底是誰?”魏峰麵紅耳赤,捂臉轉身。


    最後一巴掌拍在李大壯的肩上,“你一個睡覺從床鋪上滾下來都不醒的,還能又爬上魏峰床鋪的人,還會讓人有安全感?怕不是壓迫感吧!”


    李大壯憨厚一笑,但魏峰卻轉過身來,一臉驚悚地問:


    “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李大壯!你對我做了什麽?”


    不理他們之間的胡鬧,天宸一指陶琢,勾了勾手指。


    陶琢麵色一僵,嘴巴張得老大,左右看看,又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你啊,和我一間。”


    陶琢麵紅耳赤,舌頭打結,半天擠出一句話來:“為……為什麽是……是我啊?”


    天宸不解地看著她,別人巴不得兩人一間呢,你還似乎搞的挺不樂意,怕不是個傻子吧?


    “對啊,宸哥,憑什麽是小陶啊?咱五個裏,就你倆最瘦,還睡一間。而我們三個胖子擠一間,這不公平啊。”


    “哼,你們看看人家小陶多幹淨,身上清清爽爽的沒異味,睡覺不打唿嚕不磨牙,不說夢話不亂動,堪稱人間好室友。我又不傻,當然找他一間房了。”


    天宸瞅瞅臉紅的仿佛喝醉酒的陶琢,不滿道:“你要不想兩人間,就去和他們擠四人間,我也樂得清靜……”


    “不……我來。”陶琢欲哭無淚。


    一個時辰後。


    天宸和陶琢兩人坐在路邊一家茶鋪裏,有意無意地跟著茶鋪夥計,天南地北地聊著天。


    天宸的計劃是盡量的搜集最近一段時間,嶽陽郡城裏發生的大事、怪事,著重注意與本地城隍有關的消息。


    一座城池裏,消息流通最快的幾個地方,不外乎飯館、茶鋪、賭場、澡堂、風月場所這些地方。


    他們五個分成兩撥分頭行動,花小樓三人負責在城東、城北打探,剩下的歸天宸和陶琢。


    天宸他倆先是來到城南一帶,喝了幾家茶鋪的水,又吃了幾家飯館的小吃,現在捧著肚子實在不想再去吃吃喝喝的地方了。


    “這位小哥,附近有沒有比較好玩的地方?你懂的。”


    天宸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來到凡間也有一段時間了,並非當初什麽都不懂的小白了,自然知道某些地方是幹嘛的了。


    夥計一聽,露出一副會意的表情。


    “客官,您從這兒出去,往右手邊走,過一路口,往斜對麵看,有一棟小樓,名曰‘桂芳閣’,那可是咱嶽陽郡城最有名氣的風月場所之一,雖然進去花銷不少,但是……嘖嘖嘖,您也懂的!”


    兩人會意一笑,結賬告辭。


    “你不是說明天再去碰頭的嗎?為什麽現在就要去那桂芳閣?”


    陶琢很不情願去那種地方,她又不是男人,跑到那去……太惡心了!而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很抵觸天宸去那種地方。


    天宸哪知道她的小心思,隻是答道:“明天碰頭,和我今天去,有什麽關係嗎?”


    “那人家給你說暗語呢?”


    “就當不知道好了。”


    “……”


    陶琢被天宸的無賴語氣給噎住了,半響又問道:“那我們為什麽非要去……去那種地方?”


    “哪種?”


    “就是那種……臭男人都喜歡去的地方!”


    天宸一臉怪異地看著她,“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男人一樣。”


    陶琢心中一慌,故作鎮定道:“我當然是個男人啦,我隻是……作為一個高尚的男人,從不去煙花之地,風月之所。”


    “我們現在偽裝的身份是兩個琴師,攜帶著弦琴,去那種地方正是應景。”


    “借口!”


    “我們是去辦公事……”


    “就是借口!”


    天宸無奈,“那好,不去煙花之地,不去風月之所,你說咱們去哪?”


    “要不……要不去賭場?”陶琢試探道。


    “最近的賭場在城東那邊,小樓他們應該已經去了。”天宸否決。


    “那……那那……那你說去哪?”陶琢其實自己也沒主意,純粹是不想去青樓。


    天宸摸摸下巴道:“那就隻剩澡堂子沒去,咱們去……”


    “不去!”陶琢嚇得尖聲叫道。


    天宸不說話了,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那……咱們再吃點?”陶琢有些不好意思。


    見天宸要發怒了,陶琢立馬妥協,“好吧好吧,還是去你的煙花之地,風月之所。”


    ……


    氣氛有些尷尬,天宸一句不吭,沉默的像悶葫蘆,陶琢於是沒話找話。


    “天宸,你為什麽不按照任務指示的去做?我們直接去接頭,豈不就能知道任務是什麽了嗎?何必多此一舉的私自調查一些沒有依據的猜想?”


    天宸沉默片刻,想了一會才道:“我這人比較多疑,這次的事情太過蹊蹺,我也不太相信給我們發布人物的人。”


    “你是說華郡尉?”


    天宸訝異,“你怎麽知道發布任務的人就是華郡尉?”


    陶琢臉色頗不自然,她是從王麻子的口裏得知,此次任務可能是華紹烽的手筆,她自己的把柄掌握在王麻子手上,她不能抖出王麻子。


    “哦,我猜的,像這麽大的任務,我想應該都得郡尉大人親自發布,難道不是嗎?”


    天宸沒有多想,繼續道:“應該是華紹烽發下的任務無疑,而且出於某些不能說的秘密,我覺得這次的任務說不定就是故意發給我的。”


    “無論是直覺,還是經驗都告訴我,這次任務很不簡單。出於對自身小命的負責,我覺得還是謹慎一些為妙。如果有人對我懷有惡意,我也不至於毫無準備,被打個措手不及。”


    “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情況不妙,我們立刻退場走人,不會傻呆呆的給別人舍命做棋子。我隻有掌握到足夠的的線索,才有一絲跳出棋局的機會。既作棋子,也作棋手。”


    陶琢看著這一刻的天宸,似乎有著什麽不一樣的變化。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既有無與倫比的自信,也有銳利無比的鋒芒。哪怕實力懸殊,一無所有,也敢與其爭上一爭,鬥上一鬥。


    這是一個在內心上,無時無刻不強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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