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半,道路上開始迎來下班高峰期。


    秋分過後的白晝,時間逐漸縮短,天色已然從敞亮轉為暗藍。


    岑凱諾伸手把車內燈光打開,順便轉過去瞅一眼坐在副駕駛的那家夥。


    韓千景正單手托著下巴,將臉別到一邊,盯著窗外。


    他們旁邊的車道上緊挨著一輛藍色的minicooper,車子後座裏載了一隻通體雪白,毛發蓬鬆的薩摩耶。


    狗子將它的兩爪趴在車窗上,吐著舌頭,歪起腦袋,一臉憨相地望著韓千景。


    韓千景隨即掏出手機,搖下車窗。


    岑凱諾原以為他是要拍照,卻見他把手機聲量調至最大之後,點開了屏幕右上方的貓爪圖標。


    那是個人貓交流app,岑凱諾以前跟嘟嘟玩耍的時候,老喜歡拿這玩意兒來逗貓咪。


    韓千景隨便戳了一下界麵中的一個鍵鈕,手機揚聲器裏頭立馬傳出一聲被拉得很長的慵懶貓叫:“喵嗚~~~”


    然後他又換一個,這次是一隻憤怒幹架的貓咪:“哇嗷嗚!!!”


    對麵的薩摩耶聽見貓叫聲,跟打了雞血似的,渾身一抖,打了個激靈,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衝著韓千景興奮地吠叫,一副要從車子裏飛撲出去的架勢。


    岑凱諾和對麵開車的狗主人都嚇一跳,不約而同地把車窗給關上,把一人一狗隔離起來。


    “你搞什麽?!”岑凱諾睨他,實在捉摸不透這家夥到底在想啥。


    韓千景肩膀微微一聳,把手機收迴口袋裏,答非所問地來了一句:“那狗真傻。”


    “……”岑凱諾不想吐槽他,選擇了沉默以對。


    恰在此刻,肚子很不合時宜地開始叫囂起來。


    白天一直忙著四處奔跑,午飯隻匆匆吃過一個麵包充饑,體能自然消耗得快。


    為了掩飾這份小小的尷尬,岑凱諾趕緊連上藍牙音箱,想以聽歌的形式把肚子饑餓的叫聲遮掩過去。


    手機界麵顯示正在連線中的時候,突然卡頓住,安靜的車廂裏,又響起了陣陣咕嚕咕嚕的鳴叫。


    說來就很奇怪,往常在直播的時候沒羞沒躁的岑凱諾,到了韓千景的麵前,臉皮瞬間堪比薄紙,迎麵刮來的一陣風都能將它輕易吹破。


    “……”岑凱諾抿著嘴唇,一聲不吭地直視前方的道路。


    隨後,他便聽見旁邊的人對自己說:“一塊去吃飯?”


    “我請。”


    狗男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岑凱諾問:“吃啥?”


    “隨你挑。”


    “真隨我挑?”岑凱諾將他的話重複一遍。


    “隻要香山有就行。”


    聽韓狗der這說話口氣,似乎壓根兒不在意價格。


    這可好辦,挑最貴的就完事了,雖然不能吃窮狗男人,至少自己可以血賺一頓豐盛晚宴。


    “聽說最近市裏有家認證了三星的米其林餐廳。”岑凱諾向他試探口風。


    韓千景反應不大,隻問道:“你有預約嗎?”


    “沒……”


    “那等你下次預約了再去,今晚先吃別的。”


    “哦。”岑凱諾下意識地乖乖應道。


    他在腦海中把市裏所有的高檔飯店和私房菜館搜尋個遍,最後卻很沒誌氣地吐出了兩個字:“烤魚。”


    這消費降級跨度有點兒大,說好隻挑貴的,結果到頭來,自己卻一心惦記著韓千景辦公室樓下那家烤魚店。


    每次路過那兒,隔著十來米遠都能聞到店裏那股香噴噴的烤魚味兒。


    岑凱諾雖沒親自嚐過,可每到飯點,總能在店門口看見不少排隊等號的顧客,味道應該不會差。


    兩人過去店裏取號的時候,單子上顯示前麵還有三十幾桌客人,一時半會輪不到他們。


    用餐高峰期,店內滿座,店外等候的客人也多,椅子不夠太用,一部分客人不得不站著排隊。


    岑凱諾倒無所謂,拿出手機,靠在牆邊刷微博。


    “要不要上去坐坐?”韓千景問了一句。


    岑凱諾沒到過他的公司,一直挺好奇那裏長什麽樣的。


    雖然是對方主動邀請,但他還是故意擺一擺普,才不馬上點頭,隻是問道:“你的員工都下班了?”


    “公司我和助理兩人,阿paul這會已經迴去了。”


    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期待,岑凱諾努力穩住自以為的高冷人設:“行吧,口有點渴,上去喝杯水。”


    出於方便易記的緣由,韓千景的辦公處位於寫字樓的25層,與他在白雲公寓那套房子的樓層數一致。


    對於隻有兩個人的公司而言,這兩百平米的辦公空間未免有些寬敞過頭了。


    韓千景前腳剛迴到公司,後腳就被客戶的越洋電話喊過去辦公室的電腦桌前開視頻聊業務。


    岑凱諾閑來無事,在辦公室外麵四處參觀。


    靠牆的書架上擺放著許多專業書籍和雜誌,他對這些文字類的東西不感興趣,倒是中間的那一排相框更吸引人。


    每一張照片中的馬兒都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岑凱諾雖不認識,卻也能從那些鏡頭的定格中,領略到它們逐風飛馳的魄力。


    除了賽場瞬間以外,還有部分是日常照,其中有一張,是韓千景與小馬的合影,背景是在他們家的馬場裏。


    那是某一年的繁育季,有一匹剛出生的小馬因為身體較為虛弱,需要轉移到指定的馬房進行特殊照料,小家夥步態不穩,跟不上媽媽的腳步,韓千景見狀,直接走過去將小馬抱了起來,往馬房裏搬。


    當事人並沒想到,自己這一無意之舉竟被馬場的員工給抓拍了下來。


    馬場幹的都是髒累活兒,照片中的男人一身泥垢,卻滿眼溫柔。


    岑凱諾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相框上,始終無法挪開。


    他摸出手機,將那照片偷偷拍了下來。


    外麵的玻璃大門被人推開,一雙白色的帆布鞋踩在地毯上,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不好意思,請問韓哥在嗎?”


    岑凱諾對著照片一度失神,知道那人開口說話,他才意識到對方的存在。


    他收起手機,循聲轉過身去,對上那張麵孔的時候,岑凱諾微怔了一下。


    眼前這名男子,和下午那會兒跟韓千景一塊外出的恰是同一個人。


    對方見岑凱諾沒答話,以為他沒聽清自己的話,又向他重複了一遍:“韓哥在嗎?”


    岑凱諾指了指辦公室那扇半掩的門:“他在裏頭跟客戶打電話。”


    “沒關係,那我在這等他好了。”男子將手上的文件夾放到茶幾上,熟門熟路地走進茶水間,從冰箱裏取了一罐咖啡,拉開易拉環,自顧自地喝起來。


    岑凱諾盯著他看,什麽也沒說,直到對方從茶水間出來,岑凱諾才迅速別開視線。


    “請問怎麽稱唿?”男子主動向他詢問道。


    “我叫岑凱諾。”


    男子笑著,給他遞去一張小卡:“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需要的話歡迎隨時找我。”


    岑凱諾接到手中看了一眼,他叫許燁,是隔壁裝修公司的設計師。


    若沒猜錯的話,韓千景那公寓裝修的事情,應該就是這個人幫忙弄的。


    “你是韓哥的朋友?”許燁問道。


    岑凱諾張了張口,停頓了半秒之後,才猶豫不決地說了個“嗯”。


    “韓哥家住國外,他在香山的朋友好像並不多,之前跟他聊天的時候他還經常跟我提起來著,不過你我倒是今天才頭一迴知道。”


    岑凱諾沒有接話,他也不知應該怎麽迴答。


    許燁解釋道:“我隻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沒有別的意思,請你不要誤會。”


    “沒事。”岑凱諾忍了一會,才問,“你跟他很熟?”


    “畢竟是兩隔壁嘛,又有些業務上的往來,自然就熟絡了。”對方笑著,自顧自地說,“韓哥他特別好,經常請我吃下午茶。我不會開車,樓下打車又不方便,平日出外勤的時候,韓哥經常都會讓我坐他的順風車。”


    岑凱諾安靜地聽著。


    “過幾天我生日,打算邀請韓哥過來參加派對,既然你跟韓哥是朋友,要不你到時也一塊兒來玩吧?”


    認識韓千景,就得一起去參加他認識的人的派對了嗎?岑凱諾不明白,也不想去。


    “許燁,你怎麽來了?”剛聊完公事的韓千景正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韓哥!”見到韓千景後,許燁說話語氣的改變明顯聽得出來,“我剛才迴來的時候看見你這兒的燈還亮著,所以過來看一下你在不在。”


    韓千景注意到放在茶幾上的文件夾,問他:“找我有什麽事嗎?”


    “也不是什麽要事,我這兒有個設計方案想讓你幫忙給點兒建議,韓哥現在方便不?”


    他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擔心韓千景以某種理由拒絕,又補充說:“我不會礙你太多時間的。”


    韓千景低頭看了眼手表,點點頭,然後對岑凱諾道:“再稍等我一會。”


    說完,便又重新迴到辦公室裏頭。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上,外麵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麵的人的一舉一動。


    許燁拉過一把椅子,和韓千景一同坐在辦公桌前,攤開圖稿,認真地為他講解著自己的設計初衷。


    兩人離得不算近,卻也不遠,有時一個翻頁的動作,都能不經意地觸碰到對方的胳膊肘。


    韓千景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設計圖紙,聽著許燁的解說,他時而點頭,時而說上一兩句。


    不知兩人交談了些什麽,許燁總是被韓千景的話逗得發笑,笑著笑著,不知是有意無意,偶爾他會抬起目光,往岑凱諾身上瞟去。


    那是一種直覺,眼前的許燁,讓岑凱諾不由想起當年的遊曉白,無論過去多少年,他依舊很不擅長與那樣的人打交道。


    遇見這種人,他是真的沒轍,而那姓韓的,卻好像有天大的本領,總是能將這些人吸引到身邊。


    岑凱諾悶聲不響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推門離開了。


    從寫字樓走出來的時候,岑凱諾將口袋裏的那張排號紙取出來,揉成一團,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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