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外榻生了一晚悶氣,天色露白了才眯下眼,睡了沒一個時辰就要起來,若不是練了功夫,饒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更別提他三度受創的腰部了,要是林幼安下手再狠點,他真心要被廢了。


    原澈換上衣服,聽到內室有細微動靜,知是林幼安起來了。便喊了聲,“青音。”


    早早就侯在門外的人聞聲推門進來,“少爺,夫人……”輕快的聲音才剛出口,就被喝斷,“在主子麵前豈容你大唿小叫的這般沒規矩!”


    “關你什麽事,少爺都沒說什麽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果然是不入流的府邸出來的……”


    “你說什麽!有種……”


    原澈聽到外麵壓著聲音的吵鬧,微微皺眉,轉身走出去,兩人的爭執在看到原澈的刹那頓時住口。


    原澈見青音有些委屈的樣子,沒說什麽,隻道,“夫人醒了,青音你進去伺候吧。”


    “是。”青音應聲,自以為沒人看見的偷偷狠瞪了身側之人一眼,才托著洗漱用具進內室。


    方才嗬斥青音的,是一個年方十八的哥兒,相貌十分出挑,尤其一雙眼睛特勾人心魂,他邁著標準步伐走到原澈麵前三步遠,微微福身,紅嫩的唇角掛著恭謙的笑意,“文畫請少爺安。”


    “你怎麽來了?”


    文畫是原爹早年安排服侍他的侍從之一,他的貼身仆從侍從共有四個,兩仆兩侍,文琴、文生、文祺、文畫,因為他不喜歡這麽多人近身伺候,就隻要了文琴和文生,而文琴在經商方麵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原澈就把他培養出來專門協助他處理生意上的事,所以嚴格說來他身邊隻有文生負責日常生活,文祺和文畫雖還在他的院子裏,但隻是聽從文生安排,並沒有經常在他麵前晃。


    如今他成親了,為了避嫌,文生不方便進出他的房間,文祺和文畫又被他打發給原爹了,一時間他身邊除了外麵的粗使,沒有可使喚的人。


    “老夫人說少爺夫人這邊缺人手,就讓侍下和文祺迴來了。”


    也好。是他考慮不周了,原本以為林幼安會起碼帶兩個貼身侍從過來,沒想到隻有青音一人,的確人手不夠,不過——


    “青音年紀比你小,性子是活潑了些,剛剛的事,沒有下次。”像剛剛那樣訓斥,已經過了,更何況,身份上他們兩人是一樣的,文畫沒資格說那些話。


    他雖然很不爽林幼安,也沒想讓他的人被欺負,何況青音隻是個孩子罷了。


    文畫聞言垂頭,咬咬唇,低聲柔柔應了是。


    知道原澈不喜什麽都讓人伺候,文畫將洗漱用具放好,然後退至一邊。


    原澈漱了口洗了臉,文畫身後的二等侍從便上前收拾好退了出去。


    “文祺呢?”


    “文祺在廚房,正準備幫忙早膳。”


    原澈點頭表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說完也不管文畫,原澈轉身直接往內室走,新婚第一天,要見親近的家人族親長輩,所以三餐必須是跟家人一起,所幸他們原家從紮根在臨鳳城起,代代單脈相傳,所以沒有權貴世家那般有龐大的血脈體係,如今他們隻有原爹一個至親,才沒那麽複雜。


    新婚第二天,主要是他手下管事和貼身近侍之類的前來問安,這是表示對第二主子的尊重以及被正式認可。


    等迴門之後,儀式才真正完成。


    原澈的院子有小廚房,但一般沒怎麽用,他陪在原爹的身邊不多,在家的時候能陪在爹爹身邊,那是一定會陪著的。如今他娶了夫郎,爹爹有個伴,也不會孤獨了吧?


    原澈想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才踏進內室,就聽到青音略顯激動的聲音——


    “夫人,您別不信,他絕對有跟青鸞一樣的心思!”


    見青音義憤填膺的,原澈就知道他這是在跟林幼安告狀了,原澈瞥一眼林幼安,表麵上溫順和氣的軟模樣,他忒是瞧出幾分漫不經心。


    隻經過一天兩夜,原澈就對林幼安的表裏不一淡定了,心裏不由對自己強大的適應力點讚。


    “夫君。”林幼安甜甜的喊一聲,羞澀不已。


    “夫人。”原澈忍住起雞皮疙瘩的衝動,扯出一抹笑,“在聊什麽?”會怎麽跟他告狀呢?他還真期待啊。


    “隻是閑聊幾句哥兒之間的瑣事,夫君一個爺們,估計沒興趣知道。”林幼安眼帶些微羞意,舉止卻是落落大方,“青音。”


    青音還是能分清輕重緩急的,夫人待他不薄,如今夫人在原府還沒站穩腳跟,他怎麽都不能拖累主子,於是在自家主子示意下,青音補全禮數,“青音請少爺安。”


    “不必多禮。”原澈沒讓青音行禮,“方才委屈你了,等下我讓文畫給你道歉。”一句不提自家貼身侍從受委屈的事,反倒原澈過意不去,主動開的口,怎麽著以後也是要共處的。


    “承蒙少爺寬容,是青音有錯在先,道歉的事侍下承受不起。”


    到底是單純的孩子,想法都表露出來了,原澈笑笑,也沒計較,見林幼安已經收拾妥當,便說道:“早膳已經準備差不多了,出去吧。”


    原澈心裏對林幼安再怎麽不滿,也不會在這關鍵時刻在外人麵前表露出來,否則,他往後在原府日子就難過了,好歹林幼安頂著原家半個主子身份。


    林幼安自然不會不知好歹拂去原澈的好意,十分乖順的應了,然後跟在原澈身邊。


    文畫來到廚房,一個長相平凡但氣質看著很讓人舒服的哥兒正熬著粥,白霧般的水汽在半空飄著,濃鬱的粥香在整個兒廚房縈繞,偌大的廚房隻他一人看著。


    “文祺,這活兒交給其他人做不就行了嗎?為什麽非得親自來?”文畫見文祺不眨的盯著砂鍋看,隻覺得氣打一處不出來。


    “夫人體虛,早膳喝紅棗蓮子粥對身體有益。”文祺抬頭看了文畫一眼,“少爺和夫人起床了嗎?”


    “起了。”文畫心有鬱氣,態度有些不好,而從小一起長大的文祺卻是當他不存在般,也不關心幾句,自顧自的拿起厚厚的紗布,覆在砂鍋耳上隔熱,兩手小心的提起來,放置一邊。


    “我就不明白,少爺條件這麽好,怎麽會娶個病秧子迴來。”文畫也不管文祺願不願意聽,一股腦的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出來,“論家世,也沒好到哪裏,還有他家的侍從,沒規沒矩的……”


    文祺已經聽不下去,“你若閑著沒事,就幫我把少爺的早膳擺放好。”主子的事,哪輪到他們做下人的置喙,文畫這般不平,也是私心作祟。他還不了解嗎?無論坐上原家當家夫人的人是誰,隻要不是他自己,恐怕他都有意見吧?


    更何況,論不分尊卑沒大沒小,就隻會說別人不會反省自己嗎?前段時間是誰高人一等的逾矩訓斥二等侍從的?就算他們是一等,也沒權利擺架子,主子們沒什麽表示也不代表他們能容忍文畫對夫人的人指手畫腳,這都欺負到主子頭上來了。


    文畫走到一旁,接過廚師剛裝在盤子的熱騰騰的饅頭,“老夫人當初買我們下來,不就是想我們做少爺的侍寵嗎?”


    “文畫,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原家做了這麽多年,你該知道,原家是從不納寵的,當年老夫人不過是一句戲言罷了。”原家不納小的不成文傳統,若是在少爺這一代斷了,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老夫人。


    “我知道。”文畫咬唇,忽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眼睛一亮,“他不是身體不好嗎?等他……”


    “文畫!”文祺聽出文畫想說的話,眼神一凜,厲聲喝道,“那個‘他’你應該尊為夫人,還有你不要忘了,老夫人和少爺是我們的恩人,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早就被賣去倌樓成低賤的花倌兒了,你說這話出來,不覺得誅心嗎?”


    “我……”


    “我勸你,還是主動去老夫人那裏吧。”他對文畫沒有深厚的感情,哪怕他們一同長大,就算曾經有,也在這麽多年裏被他的妄想和行事給消磨沒了,整日裏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了達到目的還拿他來做幌子,他沒對他反目已經仁至義盡了,如今他能做的隻是給予警告,聽不聽就不關他的事了。


    文祺其實想不明白,當年那個善良堅強的文畫怎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當年他不到八歲,村裏旱災鬧饑荒,家裏養不活那麽多人,就把他賣給人販子,然後認識了同樣被賣的文畫,雖然文祺是自願被賣的,但有別的活路也不想成為村裏人打心裏鄙視唾棄的千人睡萬人騎的花倌兒,所以在文畫的慫恿下,他們逃了出來,在被差點抓迴去的時候很幸運的遇到老爺和老夫人,是老夫人心善把他們買了下來。


    那時老夫人跟老爺說過買迴去給他兒子當侍寵的話,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隻不過是在開玩笑,所以文祺一直沒放在心上,倒是文畫,也不知哪來的自信,一直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少爺的侍寵,平日裏也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


    文祺將砂鍋和一盤白胖胖的饅頭放到木質托盤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高大壯碩的爺兒沉默的托起然後出去了,文祺利落的收拾一下,拿起另一鍋粥和一些點心尾隨出了去。


    徒留文畫一人在原地,望著文祺的背影,喃喃道,“文祺,連你也不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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