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大廈是幹什麽的?”


    在一聲響過一聲的蟬鳴聲中, 熊貓張大嘴,咬下一大口冰激淩,含含糊糊地問。


    藏藍發的女孩小口舔著手中的冰激淩, 順著熊貓的視線看過去,視野裏, 高聳入雲的黑色大廈反射夏日銳利的陽光。


    “不是好地方。”泉鏡花一邊吃冰激淩,也含含糊糊地迴。


    熊貓剛要繼續問。


    一聲堪稱淒厲的叫喊混合著電鋸音從身後傳來。


    “棘!”熊貓條件反射般站起身, 被身邊的和服小姑娘伸手拉住了。


    “與謝野。”泉鏡花把嘴裏的冰激淩咽下去, “在治療。”


    “……治療?”


    又是一聲電鋸音傳來, 狗卷棘則徹底沒了聲響。


    “棘……!”熊貓來迴看了看, 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擔憂, 向泉鏡花一點頭,舉著冰激淩向身後的教學樓狂奔過去。


    泉鏡花又咬上一口冰激淩, 眨眨眼看著熊貓狂奔的背影。


    乙骨憂太背著自己的刀, 踏上台階,“他擔心棘。”之前在聊天時,乙骨憂太聽心有餘悸的後輩提起過一些, 知道這是橫濱校校醫的術式展開條件。


    “你不去嗎?”泉鏡花仰頭看他,頭頂的呆毛晃蕩一瞬, 嘴角沾上了些融化的冰激淩,看起來異常可愛。


    乙骨憂太搖搖頭, 抬頭看向教學樓後的黑色大廈,因為有些好奇,所以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麽不是好地方?”


    泉鏡花仰頭想了想, “你要是想去,可以去看看。”


    昨天晚上剛剛裝修完。


    乙骨憂太一愣,有些遲疑。


    “沒關係。”


    藏藍發的女孩側過頭, 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聲音很輕,“你可以去的。”


    “……”


    乙骨憂太看著遠方高聳入雲的黑色大廈,半晌,還是歉意地搖了搖頭,對泉鏡花道謝。


    泉鏡花‘嗯’了一聲,說沒關係。


    乙骨憂太和泉鏡花打過招唿,說要去看看狗卷棘,跟著熊貓的腳步進了教學樓。


    此時天色澄澈,日光燦烈。


    東京校的幾人在橫濱校的教學樓內打打鬧鬧,虎杖悠仁躲在吉野順平身後,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被禪院真希抓著去治療。房門後,與謝野晶子麵前是一灘能打馬賽克的殘肢斷臂。


    伏黑甚爾一直待在教職工宿舍,反正也出不去橫濱校,閑得無聊,幹脆在網絡上大手大腳的花錢。然而,往常總會出去逛逛的人今天特意留在了宿舍裏,避開了和他不過幾百米距離的伏黑惠。


    與橫濱校遠遠相隔,異常安靜的京都校內,三輪霞站在緊閉的房門前,抬起了手,眼前再次浮現起機械丸對織田作之助伸出的手,她沉默片刻,咬著下唇,還是安靜地離開了門前。幾分鍾後,一直緊閉的房門被打開,機械丸站在門邊,靜靜看向三輪霞離開的方向。


    加茂憲紀正坐在大廳的主位上,看著底下的人言辭激烈地你一言我一語,神色疲憊。


    直到現在,東京校全員存活,京都校全員存活,禪院家全族覆滅,加茂家安靜低調,五條家翻身領導咒術界。


    一切似乎都邁上了正軌。


    “其實這樣就算happy ending了吧。”經曆種種事情,天生目奪下意識帶了些好像要放年假的輕鬆。


    然而,身邊的小機器人在台階上顯出身形,聲音毫無起伏。


    “您在說什麽呢,咒術界如何跟橫濱校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


    天生目奪看了它一眼,笑意淡了些。


    “咒術界現在的局麵不過是用來構建橫濱校的‘工具’。”


    小機器人慢慢飄升,直到飄升到半空,高高俯視眼前的橫濱校園,“如係統和您預料的一般,橫濱校的構建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眼前的顯示屏上,進度條已經過半。


    “但是這樣是不夠的。”


    小機器人的聲音帶著機械的冰冷,“不光是在咒術界,橫濱、日本、乃至世界。”


    “無論是術師,還是非術師,要讓整個世界承認橫濱校的存在才可以。”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半空中,白色的小機器人向下偏轉,豆丁眼注視著身下的和服少女,眼中卻倒映出了另外的身影。


    “無論用什麽手段,都可以。”


    “……”


    橫濱校外,橫濱的各大街頭小巷,玻璃櫥窗後的展示用顯示屏上,經久不息地放著同一則新聞:


    【五月十九日,在澀穀車站發生的特大特惡劣事件,直接導致近千人死亡,數萬人受輕或重傷……日前澀穀警視廳公開迴應說是恐怖襲擊,然而,在目擊證人的證詞中,似乎並不是這樣……為了平息日本市民的驚恐情緒,日本政府將在十三分鍾後作出相關迴應……】


    台階上坐著的藏藍發少女漸漸收起了麵上的笑意,仰起頭,看向橫濱校內安詳靜謐的天空。


    “契合者,您在猶豫什麽?”


    小機器人擋住了她的視線。


    “我在想一個問題。”


    “?”


    用數千人的命和整個世界的驚恐,來換那個人的命,到底值不值得。


    “您似乎誤會了什麽。”


    天生目奪沒有開口,小機器人卻像是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既使您不參與,咒術界和咒靈方的爭鬥也生生不休,甚至會導致更大的犧牲。”


    “……”


    天生目奪靜靜地看了它半晌,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在新聞工作者匆忙來往的東京市政廳,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壓低了自己的帽簷,手臂下夾著印著‘絕密’的文件,埋頭走進了電梯。


    電梯中其他身穿西裝的男人麵色焦慮,沒人給毫不起眼的男人分出絲毫關注。


    右側顯示屏上的樓層數字慢慢爬升。


    電梯門打開,眼前的走廊安靜,卻有一種焦躁不安的氛圍環繞。


    男人抬起腳,皮鞋踩在走廊的昂貴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身份證明。”


    東京市政廳的大門口需要一層身份驗證,此時在即將開始新聞發布的展廳前,還需要一層人為的身份確認。


    男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平平無奇,還帶著些焦慮不安的臉,和周圍行動的人們臉上帶著的是同樣的表情。


    “石黑議員。”安保對男人點了點頭,側身示意他通過。


    男人側身經過狹窄的孔道,來到真正的發布廳內。


    距離公開迴應還有五分鍾。


    媒體已經就位,位高權重的政府要員坐在上首,翻閱著手上的文件。


    台下的議員們緊皺眉頭,有的互相小聲攀談,有的咄咄不安,和旁邊的媒體代表劃出鮮明的分界線。


    男人沒有多看,坐在了靠近過道的位置上,桌麵素雅的紙張上寫著‘石黑早田’的名字。


    “各位,請安靜。”


    展廳的紛雜聲響逐漸消失。


    “首先,就澀穀車站發生的特大特惡劣事件,我們對國民,對在事件中喪失生命,或失去朋友、親人的市民們,感到由衷的遺憾和抱歉,我們會盡我們所能補償市民。”


    坐在上首正中位置的男人低下頭,台下隨即響起成片的拍攝聲響。


    “首相先生,澀穀周圍突然出現了大量異形存在,導致周邊幾千米變成市民居住的危險區域,請問您能做出相關解釋嗎?”


    “首相先生,近來國民對澀穀事變的真正發生原因產生了激烈討論,您可以做出相關迴應嗎。”


    “首相先生……”


    快門聲,媒體步步緊逼的問題,台下議員轟然而起的討論聲混雜在一起。


    首相沒有露出什麽表情,“至於澀穀事變的發生原因……”


    “可以由我來說明嗎。”


    所有人驚愕的視線和鏡頭一起投向台下,投向那個突然舉起手的男人。


    “誰啊……”


    守在電視機前的國民不明所以。


    “是知道真相的人嗎……”


    “無所謂,別再給出政府的萬金油理由就行……”


    出乎預料的發展讓首相皺起眉頭,但媒體已經改變了目標,“石黑議員,您知道事變的真正發生原因嗎。”


    鏡頭下的男人容貌平平,露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笑,“當然。”


    他站起身,讓整個會場、乃至日本的焦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首先,想要解釋澀穀事變的發生,就要說明一下‘詛咒’的存在。”


    坐在台上的重要官員們突然麵色巨變。


    太過劇烈的反駁反而會被認為是心虛,首相麵無表情,衝暗處做了個手勢,在暗處待命的安保聽命衝到台下。


    “我們每個人都有咒力,咒力來源於我們的負麵情感,而人類負麵情感的集合,便是名為‘詛咒’的怪物。”男人誇張的張開雙臂。


    一聲聲質疑的嘩然聲響起,人們看向男人的目光逐漸帶上遲疑。


    “胡言亂語!”


    安保提出電擊槍,向男人的後腦砸去。


    然而,下一秒,兩位安保的動作被突兀地定在原地。


    “快點!”


    看到停頓不動的安保,首相身邊的要員憤怒地拍打桌子,表情猙獰,“抓住這個搗亂的瘋——”


    ——漫天血花噴湧,將周圍人群的西裝染成鮮血的顏色。


    要員的聲音戛然而止,周圍人們臉上的表情還帶著茫然。


    展廳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寂靜的展廳中,隻有男人的聲音清晰可聞:


    “而澀穀事變,就是一群恐怖分子利用咒力釀出的慘案哦。”


    不知道是誰的一聲尖叫,讓整個展廳如同汲夠了溫度的沸水,劇烈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驚恐地逃向門口,但大門不知何時被人從外麵緊鎖,驚恐的人群一層又一層地壓在大門旁邊,離門最近的人群甚至無法唿吸。


    首相終於變了臉色,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側護擁著負責保護他的安保。


    “你是誰!!”他向台下的男人怒喝出聲。


    “我?”


    男人捂住臉,低低地笑了起來,“對呀,我是誰呢。”


    一開始隻是低低的笑音,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直到扭曲又怪異的笑聲迴蕩整個展廳。


    “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扯下假發,露出其下銀色的發絲來,西裝被撕裂,男人穿著像是小醜一般的服飾,大大地張開雙臂,明明站在台下,卻像是在台上做一場盛大的演出。


    “雖然有點可惜,橫濱校的第一次出場沒有燈光特效。”男人虛偽地歎息,很快又打起精神,笑的眯起眼睛,“不過我現在應該是被所—有—的日本國民看著呢吧?”


    在他身側,攝像師驚恐逃走後留下的攝像機盡職盡責地錄下展廳內發生的一切。


    展廳樓上,血腥味彌漫的轉播廳裏,費奧多爾輕笑著看屏幕上的男人。


    “大家!”


    男人向後退了半步,對著攝像機做了個類似紳士般的滑稽禮節。


    “大家肯定很想知道,澀穀事變到底是誰做的吧。”


    他站起身,在耳邊做出擴音的手勢,若有其事地不住點頭,“嗯,嗯,嗯,我已經聽到你們的疑問了喔。”


    “現在!正式為大家揭曉謎題!”


    名為果戈裏的男人張大手臂,情緒的起伏逐漸逼上了極點。


    “答案就是——為了培養能夠利用咒力的高威脅私密軍隊,咒術界在暗地裏建立的咒術專門學校:


    “——橫濱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短暫的沉默後,日本全國陷入驚恐的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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