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大夏天的一瓶可樂最爽了!”


    披著長發的女人大咧咧地癱坐在動車上,手上提著一貫錫裝可樂,滿臉享受。


    在她的正對麵, 一個明明是盛夏卻帶著毛絨帽子的奇怪少年, 和一個抱著詭異玩偶的孩子坐在一排。


    九十九由基提起可樂, 眼角餘光看了眼奇怪的少年。


    不熱嗎。


    她喝一口可樂, 充斥著氣泡的液體順著嗓子向下, 一直涼爽到胃裏。


    “呀~”


    舒爽地放下可樂, 九十九由基心情異常的好。


    “你不怕被罰嗎?”


    帶著些甜膩的童音在詭異的稻草玩偶後響起。


    九十九由基一愣, 看過去後,才發現對方沒在跟自己說話。


    帶著毛絨帽子的少年嘴角含笑, 側著頭安靜地看向窗外:“我隻是帶你出來轉轉而已。”


    “被關在地下, 也太可憐了。”


    關在地下?九十九由基精神一振。


    “太宰前輩會殺了你的。”


    “雖然這樣也很有趣,但是他不會找過來的。”少年的食指尖輕輕點了點座位扶手,嘴角噙著笑意。


    兩人已經達成了某種程度的‘交易’。


    “噯——~”把臉藏在玩偶後的孩子拉長了語調。


    窗外的風景迅速向後躍去。


    “總之。”帶著毛絨帽子的少年站了起來,肩上的披風從座位上掉下,墜在他身後, “這樣我也算盡前輩的職責了。”


    “溫度適宜, 天氣也很好。”


    他嘴角的笑意意有所指,聲音卻像是隻是隨口建議:“在外麵好好玩一玩吧?”


    仍在座位上的孩子沒有出聲。


    鞋底和列車地麵輕碰的聲音漸漸遠去。


    “你好?”


    把臉埋在詭異稻草玩偶後的孩子一怔, 慢慢將玩偶下移,露出一對帶著星星和圓圈的深藍瞳孔。


    孩子的發色一半鳶一半白,頭上帶著深藍色的小禮帽,脖子上的黃色圍巾隨手紮了一個結, 背著圓形的紅色兒童包,小腿上穿著白色的長筒襪,小皮鞋在地麵一點一點, 看起來異常可愛。


    除了他手中詭異的稻草玩偶。


    在孩子的視角中,九十九由基笑眯眯的,臉上帶著惹人親近的笑意。


    他歪了歪頭,像是在思考,隨即,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臉:“你好,大姐姐!”聲音甜滋滋的,讓人下意識心生喜愛。


    至少九十九由基就忍不住放柔了聲調,笑眯眯的:“你好,小妹妹,我叫九十九由基,你叫什麽?”


    小妹妹?夢野久作眨了眨眼,沒有出聲糾正。


    “我叫夢野久作。”孩子獨特的自稱讓他的話聽起來非常可愛。


    “剛剛那個人是你的哥哥嗎?”九十九由基指了指剛剛少年離開的方向。


    “不是哦。”夢野久作搖了搖小腿,抬頭想了想,“是學校裏很討厭的前輩。”


    “討厭?”


    “嗯。”夢野久作抱緊了手裏的稻草玩偶,露出了一個有點寂寞的表情來:“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不靠近我,也不和我玩。之前有轉校生想和我聊天,還被前輩們阻止了。”


    “所以……”他把頭再次埋進稻草玩偶後麵,聲音悶悶的,“討厭前輩們,尤其是太宰前輩。”


    九十九由基看不見他藏在玩偶後的表情,但夢野久作最後的那句聲音輕輕的,帶著點詭異的升調。


    嗚哇……九十九由基有點難辦:這不是很糟糕的校園冷暴力嗎。


    被同校的學生們針對,心理很可能已經出問題了,難怪會喜歡這麽詭異的玩偶。


    九十九由基過去遊曆的路上,遇見過不少因為種種原因心理扭曲的孩子,甚至還把不少性格特異的孩子引上了咒術師的道路,但麵前的孩子看上去太小了,讓她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麽處理。


    她有些頭疼,以至於聲音下意識地更輕,“說起來,剛剛你的前輩好像說什麽關在地下,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嗎?”總之先詢問一下基本狀況。


    此時的九十九由基,還以為‘關在地下’,僅僅是一些類似於‘關在保健室’的老生常談的校園暴力。


    然而,在她麵前,夢野久作抱緊玩偶,向椅背縮了縮,露出些難過和害怕的表情,聲音很輕:


    “……他們很討厭,每天都讓我待在地下,不讓我外出,我跑出去玩還會打我。”


    孩子伸出一隻手,拉起遮掩的深藍色袖子,纏的並不緊的繃帶鬆鬆垮垮,露出其下顯目的傷痕,傷疤新新舊舊,幾乎遍布了繃帶縫隙露出的整隻胳膊。


    “!”


    九十九由基幾乎維持不住麵上的笑。


    “……這是你的前輩們做的嗎?”


    夢野久作搖了搖頭,“前輩們和老師們都這麽做。”他用另一隻手臂抱緊了玩偶的脖子,聲調悶悶地:“他們,超過分,所以我討厭他們。”


    早晚有一天會殺光他們。


    異色的碎發遮擋住孩子瞳孔中的瘋狂殺意,把後半句碾碎在舌尖。


    “……”


    低著頭的孩子突然一愣,抬起頭來,像是有些茫然:“大姐姐……你為什麽一副很難過的表情?”


    九十九由基沉默著,實在無法維持剛剛那樣的笑意,她嚐試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生怕再一次傷害眼前的孩子:“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嗎?”


    “可以哦。”夢野久作的笑容不摻絲毫陰翳,輕易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九十九由基伸出手,嚐試著拉起夢野久作手臂上垂下的繃帶,然而,她隻是力道輕柔地稍微抬起,連在一起的繃帶似乎帶起了什麽,夢野久作小聲叫了一下,手臂的肌肉通過神經反射微跳,鮮紅的液體沿著繃帶邊緣滲出。


    孩子稚嫩而脆弱的手臂上,白色繃帶逐漸被紅色滲透,填滿,讓九十九由基瞳孔微頓。


    她瞬間收迴手,聲音有些艱澀,“抱歉,是不是弄疼你了。”九十九由基以為是自己的動作扯開了之前的傷口疤痕。


    夢野久作收迴了自己的手,深藍色的袖子向下滑落,遮擋住其下的皮膚,他再次把臉埋在了玩偶後麵,嘴部似乎離玩偶很近,透過玩偶的聲音有些失真。


    “沒有哦,大姐姐,沒事的。”


    “沒事的。”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躲在玩偶後麵的笑容詭異。


    “……”以為夢野久作是習慣了被傷害,九十九由基麵上的表情難言,感到胸口沉悶。


    九十九由基剛要開口。


    窗外的景物恰時定格為站內的景象。


    “尊敬的旅客,由於終點站突發意外狀況,目前暫時停止運營,請車上的乘客在本站台下車,對於給您造成的不便,我社連同全體員工感到十分抱歉,希望您……”


    “到站了。”夢野久作挪開了擋住自己臉的玩偶,臉上的笑意明媚又乖巧:“我們下車吧。”


    “……嗯。”掩藏去心底的種種情緒,九十九由基終於再次扯出之前那樣爽朗的笑。她俯下身,向夢野久作伸出手,“姐姐帶你下車好不好。”


    “好。”稚嫩又蒼白的手指搭上女性的手心。


    “可以告訴姐姐你在哪所學校上學嗎?”


    虛虛握著夢野久作的手,九十九由基護著他避開身邊的人流。


    另一隻手緊緊抱著玩偶,夢野久作看了看四周,像是有些靦腆,緊緊跟在九十九由基身後,“等大家都走光了再告訴姐姐。”


    “好啊。”九十九由基摸了摸夢野久作的頭。


    這趟車的終點站是澀穀,終點站的上一站離九十九由基的任務地點較遠,還算安全。


    她帶著夢野久作走到了無人的角落,本來想給他買一些零食,但夢野久作似乎對零食沒有太大的興趣,九十九由基隻好把自動販賣機上的商品都點了一遍。


    “現在可以告訴姐姐了嗎?”


    四下無人,九十九由基在夢野久作身前蹲下來,和他平視。


    九十九由基原本是被臨時調來澀穀的,她剛剛的確猶豫了一會是先去任務還是先處理眼前孩子的事情,最後還是決定先給警察打個電話,等警察來了再去任務地點。


    反正有五條在,事態不會過於糟糕。


    九十九由基對澀穀車站發生的事尚且毫無了解,把她叫來的通訊也遮遮掩掩,隻叫她迅速前往,沒說更多的相關信息。


    電話那頭的男聲清冷,帶著股貴公子般的語調,不是九十九由基之前聽過的輔助監督中的任何一個。


    “告訴我吧。”


    九十九由基蹲在夢野久作身前,露出可靠的笑容,拍了拍他異色的頭發,“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強的。姐姐會保護你的。”


    她的聲音讓人下意識的信任,感到安心。


    孩子聞言,像是愣了一下,隨即笑容純粹的笑了出來,用力地一點頭,九十九由基手下的頭發擦過她的掌心一瞬,柔軟順滑。


    他輕輕拽了拽九十九由基的手腕,示意她側耳過來。


    九十九由基於是側過頭,將耳朵附在他嘴邊。


    “大姐姐,其實我啊,我的學校啊”


    夢野久作的聲音很輕很輕,又輕又甜,在車站列車再次運行的嘈雜聲中有些模糊。


    在九十九由基側過頭去,看不到的地方,他懷裏的稻草玩偶不知何時升上了半空,獰笑著將兩隻手伸向頭頂,一點點自上而下撕開了自己。


    夢野久作嘴角的笑意越扯越大,聲音像是兩人在竊竊私語:


    “我的學校啊——叫做橫濱咒術高專。”


    和夢野久作嬉笑的聲音一起,混沌從九十九由基的眼底迅速向上蔓延,直到籠罩整個瞳孔。


    在她的脖頸處,鮮紅的手印出現在健康的膚色之上,異常突兀。


    四下無人的角落裏,隻有孩子清澈的聲音在繼續響起。


    “大姐姐,我很可憐吧?”


    瞳孔中的星星卻漫上了惡意,夢野久作抬起手,捧住仍僵硬地半跪在地的九十九由基的臉,手腕處的深藍色袖口向下脫落。


    他手腕上的繃帶四散,已經鬆垮的不成樣子,便露出其下掩藏的銳利刀片。


    “大姐姐,我很喜歡你哦。”


    夢野久作的表情是和剛剛如出一轍的純粹天真:


    “所以,陪我玩嘛。”


    被港口mafia封印在禁閉室的精神係異能力者——夢野久作。在原著中,為了封印他一人,港黑上下屍橫遍野。


    傷害他的‘加害者’會在夢野久作撕裂玩偶後,陷入幻境,對周圍進行無差別的攻擊,幾乎無解。


    陷入混沌的九十九由基沒有迴答他。


    輕聲哼著歌的孩子步伐可愛,向後小跳,從九十九由基身前退開。他背著手,就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樣子,向著事變的地點方向進發。


    在夢野久作身後,長發披散的女人目光空洞,僵硬地停頓在原地。


    至此,可能會在接下來的劇本中造成阻礙的四位特級咒術師,已經有三位失去了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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