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靜謐的屋中,一隻灰撲撲大尾巴的東西從牆角的一處漏縫中擠進來,消無聲息卻行動迅速的沿著牆根一路攀爬直床沿才停下,轉過身用自己大大的尾巴向著熟睡的人用力的晃動了幾下後,原本已是有所察覺的將醒之人卻再度陷入了沉眠之中。


    此時,做完壞事準備逃離現場的大尾巴,卻在轉身時對上了一雙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眼珠,嚇得它一個哆嗦,猛地翻滾摔在地上,而剛剛與自己四目相對的那玩意兒,卻悠然的撲騰著翅膀飛到了他身旁。


    大尾巴先是提溜著眼看著麵前的這隻藍雀,然後猛地轉身想跑,卻看到身後居然還站著一隻翠鳥,於是他二話不說開始逃竄。


    小雀兒和小翠有些不肖與同它這種低智商動物博弈,但誰讓他們目前的身份是寵物呢,所以在兩隻鳥一個相互會意的眼神下,圍獵開始了。


    盡管大尾巴十分靈活,躲避過大部分的攻擊,但仍舊抵不過這種包夾,身上不少地方被鳥喙著的疼痛不已,最後好不容易迴到牆縫處,卻被那兩隻銜住了尾巴。


    最後,一陣“吱吱吱”聲傳來,它隻能破釜沉舟的自斷了半截尾巴,灰溜溜的從牆縫處逃跑。


    正銜著那半截斷尾的小翠有些傻眼的轉頭看了看小雀兒,示意之下,將繳獲的戰利品送到它眼前,誰知小雀兒隻是嫌棄的看了兩眼,便轉身迴去睡了,小翠隻好又銜起那斷尾,也休息去了。


    月天喻悠悠醒來時,隻覺得頭腦昏沉,站在一旁的阿季,忙的上前道:“主子,您總算是醒了。”


    月天喻起身,手指微曲得抵著昏漲的額角,打量了一下屋內,這裏除了他和阿季倆人外,也隻有此時在桌上站著得兩隻小鳥,其中那隻小翠鳥的嘴裏還叼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月天喻盯著那東西微眯了下眼,隨後問道:“什麽時辰了?”


    “剛過……午時。”阿季答道。


    月天喻默了片刻之後,自行從床上下來,阿季忙上前服侍更衣梳洗,過程中兩人沒有再有任何語言交流。


    收拾過後,阿季命人備膳,等待的過程中,月天喻坐在桌前,找來一方帕子從小翠的鳥喙裏取過那段毛茸茸的東西,拿在手上摸索了幾下,將指尖沾上的幾許顏色不同的粉末湊到眼前,又淡淡聞了一下,唇邊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而後四下掃視一番,眼神定格在牆角那處狹小的縫隙,便輕聲自語道:“原來如此。”


    隨後將那截斷尾丟到一旁,對著站在一旁不語的阿季說道:“你也應該早猜到了。”


    阿季點頭,卻立即請罪道:“是屬下等人疏於防範,請主子降罪。”


    月天喻擺了擺手,示意作罷,又問道:“如今她到哪裏了?”


    “暮夏應是在寅時出發,如今將近五個時辰,快馬加鞭怕是已經出了清華縣了。”


    “應是?”月天喻唇邊噙著笑意看向阿季問道。


    屬下們發現時,已聯絡了城外留下的人馬,但並未發現出城的可疑人等……”阿季說著覺得越發的丟臉,渾身散發著說不出的泄氣,影衛做到如此,要是讓冷冬大人知道了,說不好要被打迴去重新訓練了。


    月天喻見此,輕笑出聲,安撫的說道:“不能怪全你們,若非如此,暮夏也做不到貼身侍衛一職,她身手雖然尋常,但輕功卻是得冷冬親傳,南月上下怕是難找出五個與之相比,更身懷幾乎失傳的禦骨之術,但凡她想要隱藏身份,怕是要冷冬本人出山才尋得到。”


    阿季點點頭,心頭一熱,他家主子就是這麽好,也不怪暮夏如此犯上也要獨身前往為主子尋找救命的法子,換作是他如果有辦法,也一定會這麽做,所以此次他自己也說不上到底是真的尋不到,還是大家都默契的放了水。


    “事已至此,派些人到月華縣,暗中保護暮夏,無論請不請得到須臾老人,都要將暮夏平安帶迴。”


    “是,屬下遵命,屬下這就去安排。”


    這時早膳端上來了,阿季快速的清理了桌麵,退出屋外去安排後續事宜。


    月天喻看著麵前兩小隻,將一疊肉蟲放在了它們麵前,說:“獎勵你們的。”


    小翠見了那碟加餐,一雙鳥眼泛著綠光,異常興奮的向著食物蹦躂而去,再反觀小雀兒,一副腳軟的模樣,有些踉蹌一直向後退。


    月天喻疑惑的輕聲問道:“怎麽?你不喜歡這個?”


    小雀兒心道:喜歡個屁,雀爺從出生就沒吃過這玩意兒,快拿走,拿走!但它口不能言,隻能自以為兇狠的用一雙圓咕嚕度的鳥眼瞪著月天喻,試圖表達不滿。


    月天喻被那帶著點委屈的小模樣逗樂,饒有興趣的指著桌上簡易的早膳打趣的說:“待會有事要拜托你們,先好好吃東西,不過如今這裏物資匱乏,你若是不喜歡那個,瞧瞧這些,若是有喜歡的先隨意吃些,若是不喜歡……”


    月天喻話還沒說完,小雀兒就一頭紮進了他隻下了一筷子的那盤糯米丸子裏,正吃的不亦樂乎,於是他便笑著隨它去了,心裏卻在想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運氣遇到這兩隻寶貝。


    早膳後,阿季將一份地圖呈上,月天喻看了片刻,抬手招來兩小隻,點了點圖上某個位置,小雀兒便明了的上前,用鳥喙同樣搗了搗那位置,月天喻笑著說:“你知道這裏?”小雀兒點頭。


    月天喻一手摸摸它的頭,一手點著那個位置道:“我知道你能日行百裏,所以請你幫我個忙,到這裏找個人。”說完,他又從懷中取出張紙,打開後,一副神形具備的老者畫像躍然紙麵。


    小雀兒好奇的看去,心道:咦,這不是上次救了婼源和大人的那位老前輩麽,這家夥為什麽要找他呢?


    似乎明白它心中所想,月天喻也絲毫未因它隻是飛禽而怠慢,解釋道:“我與疫區的一些孩童身中奇毒,需要找到這位前輩方能夠解毒,你能否助我?”


    小雀兒猶疑的來迴蹦躂了幾下,它如今想要留在這王爺身邊養傷,不能讓人就這麽隨便死了;再者不過是出去巡查一趟,人就莫名其妙中了奇毒,定與那黑衣人脫不了幹係,於是它答應下來,在月天喻交代了細節之後,便如利箭一般的飛速而去。


    阿季有些瞠目的看完主子與那隻藍雀交流的全過程,迴神之後,問道:“主子,那小雀真的靠得住麽?”


    月天喻逗著被留下的小翠,隻是對著阿季輕點了下頭,隨後起身撫著掌心說道:“走吧,性命攸關的事都拜托給暮夏和小雀了,聽天由命吧,是時候去做些該我們做的事了。”


    “主子要去哪裏?”


    “如今洪霖漸退,天氣多日放晴,是時候看看水利工程的進度了,派人去請楊大人,隨我走一趟。”


    關山寨,後山


    布滿荊棘的崖壁,在一片青藍光暈覆蓋之後,顯現出隱秘的石門,開啟後入目便是一道狹窄並直通向下的階梯。


    身著黑衣的巫醫大人進入其中後,石門自動關閉了,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他依舊邁著清淺的步伐前行,耳旁唿嘯的風如同鬼魅般與他擦肩而過。


    正常來講,越往下空氣應當愈加稀薄才是,但這裏卻與之相反,越往下,空氣愈加清新,剛剛唿嘯陰冷的風也愈加柔和。


    一炷香後,那台階通到了底端,雖說是來到了平地,但卻依舊狹小,巫醫每向前走一步,周邊的石壁便亮起星星點點的青光,直到走出那狹長的甬道,來到一處較大的圓形空地。


    這裏目之所及皆是光滑如玉,處處閃動著幽幽的青色光芒,地麵陰刻著密密麻麻的圖騰符號,隻留有一圈可供一人橫向站立著的平滑邊沿,而圓弧形的石壁算上巫醫出現的那個通道,還另有五個通道口。


    但此時,他卻目不斜視,果斷利落的長袖一揮,一道青藍色光暈便自他腳下而起,虛搭出節節台階通向這圓形空地的中央,隨之而幻化的還有一處相連的高閣祭台。


    此時,巫醫撩起衣袍,信步而上,走到祭台中央,抬手撚出一個咒術,一束粗大的柱形光罩自頂而下,將其牢牢包裹住,眨眼間人去台空,幻化而出的一切隨之消失,四周又恢複成一片漆黑。


    “爺爺,我來了。”


    隨著光束再次現身後的巫醫,出現在一片被水色包圍的神秘空間,這裏溫度適宜,空氣中帶著淡淡的令人神清氣爽的薄荷香,最多是幾張玉床,和許多擺放有秩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形狀奇特的器具,其餘並不見什麽多餘的布置。


    而在他來到之前,這裏已經有了三個人,其中兩個年輕人,分別躺在寒玉和暖玉床上,而另一人是則是此時月天喻派人遍尋不著的須臾老人。


    老人聞聲,原本背對的身子,轉向來人,臉上露出幾分欣慰之色,“阿塚來了,藥可是製成了?”


    巫醫點點頭走上前,略帶恭敬的從袖袋中取出一隻玉匣,遞給老人,在老人打開匣子的同時說道:“藥雖製成,但為保足量,卻隻得兩顆,眼下這三人,您是要如何分配?”


    “無需多慮,這藥,寨子裏那小子一顆,這小子一顆。”須臾老人並未多慮,即刻迴答道,邊說還邊指了指身後寒玉床上的人,而後又轉頭看向另一張暖玉床,又說道:“至於那個混小子,沒什麽大礙,死不了,先扛著。”


    “這……合適麽。”巫醫聞言有些意外,心道那個死不了的混小子,是您親孫子,應該沒錯吧。


    “合適。”須臾老人邊答話邊走向寒玉床。


    此時,寒玉床上躺著的便是不久前被須臾老人從東玉救走的白冉,如今換下那身繁複的衣袍,隻著一件素白的長衫,更襯得那麵容毫無血色。


    老人走上前,手指稍稍用力開啟白冉的下頦,施術隔空將藥丸置於他口中,被人體溫熱包裹的藥丸,瞬間在其口中融化,除卻幾絲微弱的幽光沿著唇縫溢出,其餘全部順著經脈運行至全身,所到之處幽光立現。


    一盞茶後,白冉氣色稍有好轉,卻仍就昏迷不醒,不過周身原本即將消弭的七彩光暈卻逐漸泛起虛弱的微光,見此須臾老人輕輕籲了口氣,“還好,總算是死不了了。”


    其實在巫醫來之前,須臾老人已自感束手無策,即便此前及時用靈術封住了白冉的神識,但因他自帶天罰,靈域迴魂術卻不能為之所用,原本寄希望於幽冥草,卻誰料,雪耳身上原本僅有的兩株珍藏的神草,一株給東玉皇後入了藥,一株在出事前也剛送了人。


    而最致命的是,那神草雖然雪耳每月能取一次,但擁有起死迴生之能的幽冥神草卻也並非常見,況且如今快到徒太山的封山之際,那便是神草的休眠期,藥效遠不如前,最多隻能同地菩蓮合並用於緩解白冉每月十五的天罰之苦,若說起死迴生那是斷不可能的了。


    但即便如此,須臾老人依舊派雪耳連夜趕往珠雪峰尋藥,但來迴也要兩到三日,而他自己則想就近去找月芸初要迴那株幽冥草,結果發現搞來搞去,這株神草竟是比他們更快的來到了關山寨。


    “一切因果,皆是注定。”說完,老人將還剩下一顆藥丸的玉匣合上,走到另一張暖玉床邊,將匣子交還給剛為床上之人把完脈的巫醫。


    看著床上還處在昏迷中的人,他麵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慈愛之色,而後撇撇嘴,側身拍著巫醫的肩笑道:“放心吧,爺爺心中有數,可別小看靈域迴魂術,這小子都能將自己運迴來了,還怕什麽,如今不醒,不過是機緣未到。”


    巫醫聞言,麵色釋然幾許,頷首道:“爺爺說的是,在藥穀這些年,師妹照顧的周全,芃槿的靈識和身體是愈加精壯,也是這樣才足以支撐靈術將他帶迴。”


    須臾老人點頭說:“確實該多謝你師妹,否則現在這混小子,還不知道被你那半人半鬼的師傅弄到哪去,話說迴來,你離開了幾日,那邊可有動靜?”


    巫醫搖頭,“不曾有消息傳來,想來那人多半也不在穀中,隻是穀主和師妹怕是快迴去了,孫兒計劃明日啟程,趕在他們之前迴去藥穀。”


    “恩,他們服了藥,就基本無礙了,禦骨術不易長時間用,早些迴去也好,那邊若有異動,定要通知我,望不可擅動。”


    “爺爺,放心,那孫兒就先行離去了。”


    看著巫醫離去的背影,須臾老人撫了撫須輕輕自語:“好孩子,造化弄人,欠了你的,老天爺終究會還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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