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夏裝出來若無其事的樣子,南山倒並沒有起什麽疑心,畢竟攝心術這樣的法術隻有忘心境以上的大修行者才能掌握,她先入為主地認為“阿東道友”隻是個被“囚禁”多時,卻無法自救的意化境之人。


    隻是,她無法洞悉那個用出如此大法術的人,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麽?東之夏的大修行者她沒有過多地去關注過,或許青月會比她了解得更多一些。


    然而,現實已容不得她多思多想,東麵院牆的外麵,忽地閃出無數明晃晃的火把亮光,伴隨那些亮光的,是整齊一致的甲胄相互摩擦聲和列隊行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看來是有人發現了這邊的異狀!阿南姑娘,快隨我來!”荒夏一把抓起南山的手,兩人衝出了屋子,一頭鑽進了西麵院牆邊的一處黑暗。


    南山愣愣地看著那隻牽著自己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好似一瞬間失了魂,手心裏立刻滲出一些細密的汗珠,一顆心在胸膛裏跳得仿佛戰鼓一般。


    “我們……我們這是在往哪裏去……”南山看到周圍場景全都是一閃而過,讓她有些眼花繚亂,很多街邊的房屋、樹木在急速奔跑的兩人眼中,隻剩下幾道殘影。


    “阿東道友!我,我還有個朋友在城中,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走!”南山焦急地喊道,心中不安,然而這個不安又不光是擔心張英雄,一種無法描述的疑惑油然而生,她身為一個大修行者,完全不需要用“奔跑”這種低級的逃生方式啊!


    荒夏沒去理會南山的話,他的手攥得很緊,雖然已經感受到南山的手正在他的掌心攢動不安,更是有了些許掙紮的動作,可他知道,她不可能有辦法掙脫。


    在南山看來,這座梅州城的大街小巷確實如迷宮一般,而且時不時他們經過一個轉角,就會看到一些持著火把,舉著刀槍劍戟的軍士列隊而行,所有的那些軍士看起來都無比肅穆,明明有火把映照,可依舊看不清楚那些頭盔之下的臉龐。


    就好像老年人常講的那些鬼故事裏的“陰兵”一樣。


    南山很想告訴荒夏,以她的修為,應付一些普通兵卒完全沒有壓力,她也猜到張英雄一定就藏身在東南角門附近,隻要讓她到了那附近,她便能感應到張英雄身上的那件信物。


    可是荒夏的腳步越來越快,快到她甚至覺得胸中氣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此時的她就好像一個亦步亦趨的傀儡,隻知道甩開雙腿,跟著眼前一襲白衣的身影狂奔而去,就好像他是黑夜中的一盞明燈。


    當南山心中數到大約一千五百的時候,荒夏的步子終於慢慢緩了下來,而他們的眼前,那座高聳的城牆已經離得越來越近了。


    南山發現胸中氣悶的感覺緩解了不少,手上也恢複了力氣,立刻用力掙脫掉了荒夏的手掌,停在了原地。


    “你怎麽了?”荒夏看起來氣息勻和,一點也不像狂奔之後的樣子,“這裏是北城門的角門,我和這裏的守軍尚有幾分交情,我們……”


    “沒有我們,你先走吧,我得去找我的朋友。”南山對著荒夏搖搖頭,她環顧四周,發現這裏除了高聳的城牆,緊閉的城門之外,隻有夜色下靜謐的街道——竟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可是他們就要追來了!”


    隨著荒夏單手一指,那靜謐的街道轉角處,突然湧出大批的軍士,為首一人虎背熊腰,將一把長刀舉過頭頂,踩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南山的眼中現出輕蔑,同時也冷漠地看了一眼荒夏,道:“世人都道東之夏的巫蠱師有攝人心魄之巫術,我還不信,今日見到,果然名不虛傳。”


    荒夏皺了皺眉,臉上表情變得古怪起來,還想再去拉南山的手,卻被南山輕巧躲過。


    “我雖一時不知你究竟使了什麽手段,也不知你究竟有何目的,但想要用區區巫蠱之術來控製我,嗬,你未免太過自信。”南山一邊說著,一邊手中凝起一個拳頭大小的光團。


    光團離手懸在半空,映得周圍一片徹亮,這是比較低階的意念攻擊術法,隻用了少許意念聚結成團,可以任意操控丟入敵陣,若隻是用來對付沒什麽修為的普通人,幾乎能一擊秒殺一大片了。


    “阿南姑娘,我並未對你使用任何巫蠱之術……”荒夏已經看清了那位擎著長刀的高大將領是誰,或者說,那人出現在這裏,他倒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段忠的長刀迎著南山打出去的光團,一下子揮刀將之劈成了兩瓣,而他的身後,一左一右衝上兩個黑影,動作一致地將碎成兩瓣的光團用手掌接住,白光在那兩人的掌心燦然一閃,轉瞬即逝。


    南山心中震驚,不可能,即便自己施了攝心術之後意念大減,卻也不至於連城中守軍這樣的嘍囉也解決不了。


    她努力迴憶著朱雲峰之前說過的城中守軍情況,似乎並不記得有如此高手……


    明晃晃的刀光離她越來越近,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位舉刀而至的“高手”血脈之中澎湃高漲的氣血鼓動。


    還有那兩名身著黑色勁裝,仿佛兩道黑色閃電一般迅疾的“鬼影”。


    不行,如果真是強者,以現在的她不可能以一敵三,她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荒夏,月光灑在他白色的長衣之上,竟有那麽一絲縹緲若仙的感覺。


    或許她現在該退一退,畢竟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做。至於張英雄……隻能寄希望於他機靈點,能想出辦法脫身自救了。


    “阿東道友!快去開城門!”南山再次從手中凝聚出一團白光,這一次的光團比先前大出好幾倍,隨著心中咒訣默念,那白光閃耀著轉為了青色、藍色,最後定格成深紫色。


    深紫色的光團在空中旋轉著一分為三,分別向著段忠和他身後兩道黑影衝了過去。


    當段忠的大刀再次揮下,這次卻沒有劈中那光團,光團好似流水一般滑膩,從他的刀身流轉而過,突然又變大了幾分。另外的兩個人也沒有討到什麽好,光團變成了兩道和他們極為相似的紫色人影,仿著兩人的動作,硬是糾纏住兩人令他們無法再向前一步。


    但南山並不能支撐太久,她之前用攝心術的損耗太大,加之不知從何處覆壓來的一股力量,讓她很難凝神靜氣,意念愈發紊亂。


    正在這時,從另一邊的街角傳出穩健的馬蹄聲,南山心中一動,不敢去看,害怕萬一又是什麽高手中的高手,那樣她今晚說不定會被纏死在這城門口。


    隻是那匹馬很快從巷子裏奔了出來,竟是一匹高大得像頭猛獸般的黑色駿馬。


    而那駿馬之上,沒有人騎乘。


    難道……這匹馬也是高手之一?糟糕,它過來了!


    南山隻覺得眼前一花,再也控製不住那三隻紫色光團,再來是一陣天旋地轉,她好像……被一個人抱了起來……


    等她胸中長長舒出一口氣,方才發現自己已與那位“阿東道友”一同騎上了那匹黑馬。


    黑馬感覺到了背上兩人的重壓,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簡直像要直立起來似的。


    “閉上眼睛。”荒夏在南山的耳邊小聲道。


    “什……什麽!這是做什麽!”南山坐在馬上,感受到了貼著她後背的是一個堅實的胸膛,而他們一同騎乘的這匹黑色高頭大馬,正鉚足了力氣衝向了那緊閉的城門。


    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肢,她聞到了身後那人身上淡淡的果木香,而那匹黑馬似乎根本不懼麵前足有一尺厚的銅製巨門,黑色鬃毛一抖它鼻孔裏噴出一道如火般灼熱的氣息,齜著牙看上去竟然很是興奮。


    “轟隆”一聲巨響。


    黑馬撞碎了城門,一騎絕塵而去。


    南山在馬頭撞上城門的那一刻到底還是閉上了眼睛,甚至嚇得大聲叫了出來。


    望著那揚起滔天塵土的黑色馬尾,段忠將長刀立在地上,長歎了一聲,兩個黑衣人也慢慢走到了他的身旁。


    “將軍,那個……剛才我和阿四用的那招叫什麽來著?賊拉風啊!”阿三一腦門子汗珠,神情激動地問道。


    “閉嘴吧你,傻子似的。”阿四永遠都是一張冷漠臉,看到阿三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眼裏又多出幾分鄙夷。


    段忠搖了搖頭,道:“你們問我,我問誰去,老子也是第一次這麽神勇好不好,他娘的,忘心境之上居然這麽厲害了,那光團打來打去還真特麽好看,搞得老子也想繼續修行了……”


    “那個,那君上就這麽走啦?”阿三還在問。


    “你小子膽兒挺肥啊?管閑事管到君上頭上了?”段忠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阿三,朝著離他們不遠的那群軍士猛地一揮手,喝令道:“來人呐,日出之前,給老子把門修好!”


    “是!”


    “阿三,阿四,咱們迴去接著喝。”


    段忠最後瞧了一眼城門外,那匹黑色駿馬和騎在馬上的那襲白衣都已經沒入了黑夜之中,而當他轉過身,終於感覺到了身上的緊縛感正漸漸散去,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君上給他們三人不過是一丟丟意念,竟能讓他們三個不過是徘徊在意化境的修行之人強大如斯,敢與青之月的問星大祭司相抗衡,隻是接下來君上又打算做些什麽呢……


    段忠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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