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好久不見!”太陽神對著夜神略一點頭,立即開始四下張望起屋內並不奢華卻很得體的陳設,有些驚喜地讚歎道:“真有你的,能看出幾分安家落戶的樣子了……”


    “那個,我本無意打擾你們別後重逢……”塔爾笑道:“隻是,我更想先聽聽你此番帶迴來的消息。”


    先前他們分工明確,太陽神因為曾經和魔界淵源頗深,很多地方比眾人都要了解得更多,所以自告奮勇隻身一人去魔界查探界心所在,而他這次歸來比預定的時間要早許多,看樣子是有了些許眉目。


    “隻探聽到一個消息,目前魔界之中隻有為數不的幾位戰將曾經見過魔界界心,據說……是一棵參天巨木,周圍是荒夏親自設下的結界,”阿熾神情嚴肅,一邊放開了懷裏的月蠻,一邊強調著說道:“是曾經那個神力巔峰,如眾神噩夢般存在著的魔君荒夏……”


    塔爾嘴角抽動了一下,慢悠悠地問道:“你去了這麽久,還是隻知道這麽點兒消息嗎?好像,這些線索還是你出發之前,我……”塔爾指了指自己,“我告訴你的吧?”


    “我甚至連那棵巨木的名字都告訴了你。”塔爾補充道。


    “呃……是,是嗎?”阿熾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可不會承認自己剛一踏上魔界的大地就悔得腸子都青了,後悔沒和月蠻一起去往冥界辦事,結果牽腸掛肚了一整個夏天,等迴過神來時,發現已經快到約定匯報的日子了……


    “不過,現如今界心一事都能暫且放一放了,等恩主大人順利再臨世間,何懼找不到那幾處死地?”


    塔爾所說的死地即是各界的界心所在,隻是連他都有點不大理解,坤兮找這些界心有何用意,畢竟界心守護的是整個世界,還是說神界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仍然有所隱瞞?


    “哦?鬼腦菇你們帶迴來了?”阿熾連忙問道。


    反正以塔爾的好性子,肯定不會去追究他這次辦事不利,而一旁倚靠著他肩膀的月蠻,就更加不會對他有多加責怪了。


    “你說到這個,我剛剛似乎的確是聽到了阿羅的聲音,而且他的氣息,也的的確確是在這間屋子裏啊……”塔爾說著,有些疑惑地朝門外看了兩眼,又在屋裏上上下下掃了兩圈。


    “我從外頭進來沒見他啊,他那個體型……不大可能塞得進我們這間屋子吧?”阿熾燦爛一笑,仿佛一瞬之間整個屋子裏升起了一輪紅日。


    可正在這時,他倒是覺得自己的靴子底下好像出現了那麽一絲膈應的感覺,一邊想著,他抬起了不大舒適的左腳,低頭去確認靴底是不是踩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


    三位也算曆經磨難的初代神祇,都露出了一副難以描述的表情,非常想笑,卻又不斷地在用理智壓抑著心中的笑意。


    獨目巨人此時眼歪口斜地黏在太陽神的靴底,像極了一隻被踩死的小蟑螂,塔爾趕忙把他拎了起來,一麵放到自己掌心裏,一麵難以置信地感歎道:“我說怎麽四周都是阿羅的氣息,這……他這是練了哪門子的邪門妖術?”


    “哈唿……”阿羅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六條手臂亂伸了幾下,那隻兀自長在額頭的獨眼轉了兩圈,總算找著了方向。


    “會不會是冥界的人循著鬼腦菇的氣息追來了?”月蠻手忙腳亂地從櫃子裏取出療傷的藥物,可望著全身還不足一個藥丸子大小的阿羅,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不可能,恩主大人操控的空間之力要遠遠高於塔那托和乾矣那不成器的兒子,一旦啟動將我們送至此處,便已經阻隔了所有的氣息,況且,外麵護城河裏還有腐魔在巡視……說到底,除了阿羅自己,這世上怕是沒什麽力量能把他變成這副模樣。”


    塔爾搖頭輕歎了一聲,用手指頭撥弄了一下阿羅,憤憤地教訓道:“也不好好守著巨靈壇,若是恩主大人千挑萬選的那些至純聖體出了什麽岔子,你就等著被我們大卸八塊吧……”


    “籲……阿羅已經夠慘了,還說風涼話,塔爾你趕緊想想辦法……”獨目小巨人哭喪著臉,有氣無力地催促道。


    “我,我們能有什麽辦法啊!”塔爾和阿熾幾乎同時跳了起來。


    然而這時候,窗外一股清新的微風吹進了屋內,捎帶著一聲悠遠又空靈的說話聲。


    那個聲音若即若離地說道:“你們能不能安靜點?當心,別驚醒了那些夢中人……”


    塔爾第一個閉上了嘴巴,隨後趕緊神情嚴肅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說話。


    “是誰啊?”阿熾誇張地用嘴型問道。


    塔爾搖了搖頭,用極小的聲音迴答道:“那家夥神出鬼沒的,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裏……”


    “到底是誰啊?”月蠻忍不住抬高了一點音量。


    “噓!”


    塔爾還沒來得及去捂她的嘴,那個遙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坤兮大人托夢給我,阿羅他不會有事,變形術時限一到,他自然會恢複原樣,你們還是趁著現在趕緊把他放置到外麵的空曠之地,別毀了好不容易收拾妥當的新屋子……”


    “知道了,做你的白日大夢去吧。”塔爾仰頭迴了一句,從始至終他都沒能感受到一丁點兒外來的氣息。


    說著,塔爾也不敢怠慢,腳下步子飛快地衝向古城廢墟邊緣的一大片空地,這兒曾經應該是個做祭祀的祭壇廣場,四麵開闊,這樣一來即使阿羅待會恢複了原本的體型,在這樣的地方應該是安全無害的了。


    現在塔爾尚且能用一隻手掌不費吹灰之力地托著阿羅,可要阿羅真的變迴巨靈神的模樣,別說是用一隻手托起他,就是再加一萬隻手共同協力,也應該撼動不了他分毫。


    安頓好了阿羅,塔爾循著剛才說話聲音傳來的方向繼續往古城外麵走去,想來月蠻和阿熾許久未見,應該有不少話要說,他還留在屋子裏確實不大合適。


    古城外的一棵高大榕樹之下,塔爾找到了一個不大起眼的樹洞,洞口爬滿了毛茸茸的苔蘚,他屏氣凝神,終於聽清了從那洞中傳出了均勻的一唿一吸的響動。


    “夢魘?”塔爾蹲下身子,一麵用手扒開樹冠上垂下來的幾十條須根,輕輕朝那樹洞深處喚了一聲。


    “你來做什麽……”


    原本隻打算試探一下的塔爾很快聽到了樹洞深處的一句迴應。


    “你這麽快就醒了……這,這不就意味著,成了?”塔爾忽然興奮起來,“如此容易就困住了那兩人,看來果然天意都是向著恩主大人這一邊的!”


    “不,不容易,塔爾,我和坤兮大人合力才將他們困住,你要知道,他們不是兩個,而是……三個。”那個聲音略顯有些慵懶,但是聽得出還是中氣十足的。


    “什麽?恩主大人親自……不是,為何說是三個?難道……難道那個肉身也算在內?”塔爾頓時不解。


    “嗬,坤兮大人的意思,她會是推波助瀾最重要的一顆棋子,荒夏和青月身中九印之毒,神母給他們送去解藥,便以為高枕無憂……哪裏有那麽簡單。”


    “那恩主大人她……還好嗎?”塔爾連忙問道。


    “唉,本就是沒有肉身的意念強撐著……好在,有我和她一同結成了這個擬化世界的大陣,現在,隻需等待荒夏與青月在那個空間死鬥到最後一刻,那時,一切所求皆可實現了……”


    慵懶的聲音忽然也變得激動起來。


    而這個聲音的主人,屬於一位從創世時代便一直活在眾神的傳言和假設之中的神祇,隻有極少數的初代神見過其本尊,這也是因為更多的時候,他會把那些見到他本尊的無論妖鬼,統統帶入到無邊無垠的幻夢之中去。


    他是一位長著翅膀的英俊少年,羽翼一黑一白,預示著這世上的夢境會有兩種,一種是愉快酣甜的美夢,一種是痛苦絕望的噩夢。


    他沒有名字,或者說,也沒有誰會滿心歡喜地願意去結識這樣一個仿佛泡影一般存在的家夥。


    塔爾叫他夢魘,他可以製造出令人迷幻的空間,這一空間裏大到天空海洋,小到一花一木,都會擁有極為短暫的生命,仿若刹那煙花,隻為那一時一刻的美妙與猙獰。


    “呃,你們為何要選在這樣一處……”塔爾準備說出“破爛”兩個字,卻又覺得會不會對那位大人不太尊敬,想了想轉移話題道:“我那裏已經建好了一個大屋,準備這幾天再把周圍的幾個建築也一並修葺一下……”


    夢魘打斷他的話,說道:“不,這裏是安全的,等阿羅恢複了,你一定要與他一同給這周圍布好結界,畢竟,擬化世界的大陣困住了他們,卻終究還是會有解除的一日。”


    “好,我明白……隻是,你說的那個擬化世界究竟要如何才能解除?”塔爾問道。


    “二選一,兩個裏頭隻有一個能活著走出擬化世界。”


    樹洞內傳出一長串輕笑,夢魘想起了自己曾經被裂分為二的神魄,心中一陣嫌惡。


    身為夢魘之神,他自誕生之日起神魄便是一分為二,曾經創世神的記憶傳承給了乾矣和坤兮,一位是始祖男神,一位是始祖女神,乾矣很不幸地承襲到了那一半有關於末世的噩夢,而坤兮卻是擁有著創世神那一部分還為人類時的瑣碎記憶。


    後來,因為造物神一直沉淪於噩夢之中無法自拔,便施法將他所擁有的這一半夢魘封進了淨世安魂瓶中,令他的一半神魄無辜遭受了數萬年的痛苦折磨。


    坤兮的那一半記憶中或許也有噩夢,有痛苦,有淚水,但更多的,是創世神曾經胸中永不言棄的那一抹希望之光。


    創世神曾堅信,已成廢墟的這一世界一定會被重建再造,而人類,終究會成為超越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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