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家夥的實力……深不見底啊。”黑影中有個聲音附在豹子腿耳邊,輕聲說道。


    “看見了……”豹子腿臉色煞白,方才清越當著眾人的麵,頃刻間便滅了他異形堂的兩名得力幹將,怎能讓他不心生退意。


    好漢不吃眼前虧,雖說他早已不再是什麽英雄好漢,甚至還為了逃出煉獄而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但他神智尚且清楚,掂量一番之後當然也瞬間明白了自己與對方的實力懸殊,此刻如若再貿然上前,無疑是以卵擊石。


    但是,眼下的情形,估計他們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大可能的了。


    索性這豹子腿咬了咬牙,隻身上前一步拱手道:“英雄在上受老沙一拜!不知英雄來此何意,我等皆是奉命辦事,二位若是渣渣幫請來的外援,還請借一步說話!”


    清越一愣,摸著下巴看向那自稱老沙的豹子腿,心想這廝該不會原來在人界的時候,是個山匪大王吧?他又四下望了望滿地的灰燼,搖頭嘖了兩聲,自言自語道:“生前恐怕殺孽也不輕哪。”


    豹子腿見到清越搖頭晃腦不知道一個人在嘀咕什麽,壯著膽子又往前進了幾步,接著道:“英雄在上!二位若是能行個方便,讓我等把事情辦完交差,日後異形堂必將肝腦塗地,萬死以報!”


    “什麽玩意兒!”


    清越突然抬頭,掄起胳膊甩了那豹子腿一個響亮的嘴巴,打得豹子腿轉了好幾圈,往後一個踉蹌,跌進了那群黑影之中,黑影們唏噓一聲,趕緊扶起了他們的首領,卻是一個個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吧嗒吧嗒說什麽玩意呢?英雄在上,上個大頭鬼啊!還肝腦塗地,還萬死以報,你這番說辭,早都過時八百萬年了好不好!”


    清越搓著手,有點後悔剛才怎麽沒在手腕上注入點神力,這一巴掌下去,震得他五根手指頭都好像要碎掉了。


    “你們……那你們究竟想要怎樣……”豹子腿撇了撇差點被打脫臼的下巴,一麵悄悄示意手下們趕緊想辦法做個障眼法開溜,一麵做出一副嚇破了膽的模樣。


    “好了,留下活口,我們還有話要問他們呢。”東籬有些看不下去了,一雙鳳眼驀地對著那群黑影瞪了過去,頓時眼中精光四射,一下子讓幾個黑影直接跪了下來。


    跪倒的那幾個黑影紛紛感覺有些莫名,麵麵相覷地抖著腿想要站起來,誰知對上東籬一雙眼,又不由自主地腿一軟,弄得幾個家夥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我說東籬,你能不能別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本神,你看清楚了啊……”清越一臉憤慨地拍了怕胸脯,“本神可是正經八百的初代,從始至終都不是你的跟班,從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加不可能是!”


    然而東籬隻是輕飄飄地從他身邊走過,連眼梢都沒掃他一下,緩緩踱到那豹子腿的身前,問道:“你們掠走的那個姑娘,在哪裏。”


    “姑……姑娘?在下,在下不知啊。”


    豹子腿露出疑惑的表情,感覺到東籬極不友善的眼神,他慌忙低下頭去不敢與之對視,他的雙腿也有些打軟,東籬的那股子兇煞氣息死死地將他壓製住了,隻是他腦中僅存了一絲念頭,不想在手下們麵前露了怯,認了慫,故而用盡全身力氣隻為站穩腿腳。


    “哦?不知道……”東籬微微點頭,伸出一隻手掌,眼神放在他修長的五指之上,輕輕地虛握了一下,頓時,豹子腿身後的一名手下身子一炸,毫無征兆地便化作一團飛灰,嗆得其他的黑影們都有些措手不及。


    東籬抬起雙目,鄙夷地望了一眼豹子腿,豹子腿嘴角抽動,心驚膽戰地說道:“小……小的們隻是異形堂派出來辦事……辦事的,真的沒有擄過什麽……什麽姑娘。”


    豹子腿說一句話連吞了幾次口水,一邊顫顫巍巍地揭開了黑色鬥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張五大三粗的臉孔,他身後的一群黑影也紛紛跟著他的動作,揭下了身上的黑鬥篷,露出頭臉,有的是人頭獸身,有的是獸頭人身,一時間,整個演武場上好像一場異形動物大聚會似的,竟有些荒誕。


    “東籬,你該不會是……弄錯了吧?”清越叉著腰走上前,一貫很會察言觀色的他感覺豹子腿並不像是在說謊。


    “弄錯?”


    豹子腿一聽清越發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恨不得立即上去抱著清越的大腿一頓猛親,慌忙點頭接話道:“兩位大人……這其中肯定有著什麽誤會……”


    東籬心中疑惑,暗暗地施法又追蹤了一下,突然眼神一冷,一把揪過豹子腿身後的一隻浣熊怪,怒道:“是你!說!你把人藏到哪裏去了!”


    “小的……小的隻是……”浣熊怪嚇得臉色鐵青,嘴裏一陣發苦,立刻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磕頭求饒道:“小的確實和虛堂主一同下手,擄了一位姑娘,又因一時起了貪念,見那姑娘手上戴的玉鐲像是稀罕之物,就……就私自取了下來……”


    “阿當,你這是在說什麽啊?”


    豹子腿一愣,卻是立即反應了過來,恐怕是他先去執行了另外一項任務,難怪之前他們都已經攻到了後院,這家夥才姍姍來遲。


    “後來虛堂主吩咐我來看看這邊的情況,我便來了……”浣熊怪一番話說完,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印,夾雜著地上的飛灰和他髒兮兮的絨毛,顯得狼狽不堪。


    “東籬呀東籬,真有你的!”清越嘲諷道,順便朝東籬豎了一下大拇指。


    東籬牙齒咬得咯吱響,卻是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沒錯,先前他真的隻是草草地動用了一下追蹤之術,不到瞬息間就洞察到南山的氣息,當時他還在心中暗暗取笑了一下,想著對方竟連個結界也不設,如此大意。


    但此時再去迴想,他這次真的是有些托大了。


    豹子腿感覺到東籬神色有異,趕緊與浣熊頭交換了一個眼神,憨笑著道:“啊哈,果然是一場誤會,兩位大人既是為找人而來,想必心中很是焦急,如此小的們便不在大人們麵前礙眼了……這就告退,告退……”


    說著,豹子腿悄悄做了幾個手勢,與那些黑影們的腳步緩緩向身後的陰影裏退了過去。


    “誒?這就想走?滅了人家一個幫,豈是說兩句客氣話就能了事的?”清越朝旁看了一眼,那位剛剛失了夫君的妻子跪爬在地上,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痛哭著在滿地飛灰中收集著自己愛人的殘燼。


    冥界亡魂的魂氣屬性或是修為各有差異,因此寂滅時的飛灰也會存在一些偏冷色或偏暗色的區別。


    那妻子手裏捧著一塊從衣襟上撕下來的錦緞,一雙手上沾滿了各種黑的、墨青色的、銀灰色的灰燼,然而她還在繼續尋找,隻要是屬於自己夫君的,哪怕是一粒微塵般大小的灰燼,她都小心翼翼地揀到緞子裏包裹起來。


    清越的臉色逐漸陰沉,揮劍向前一指,劍氣如水波般震蕩開去,將那群異形亡魂加上領頭的豹子腿一齊掀翻在地。


    他曾是普天之下最為聖絕的初代醫神,經他妙手醫治過的妖鬼,豈止成千上萬?甚至在造物初期,有傳言說他能令枯骨殘骸起死迴生,重生為神的極上手段,倘若此傳言不虛,那可真是不可思議到超脫出了人鬼輪迴、歸寂的世間法則之外了。


    身為醫者,他與生俱來便有憐憫之心,可這種憐憫,從未給過那些罪大惡極之人,也從未成為他做事猶豫不決、心慈手軟的牽絆。


    此刻,他眼中殺意騰騰,一雙怒目直逼那些異形亡魂,豹子腿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那種無比兇煞的氣息,自知死期將近,他的那些手下更是麵如土色,抖得像篩糠的篩子一樣。


    浣熊頭嚇得連聲音都變了形,嘶啞地朝東籬叫道:“小的,小的,小的知道那姑娘,在,在哪裏……殺,殺了我們,你們肯定……肯定找不到她的……”


    東籬迴過神嗤笑了一聲,衣袖一揮,一股霸道的神力貫穿了浣熊頭的胸膛,隻一擊,浣熊頭的那顆發黑的心髒,一下子便被釘到了他身後的土牆之上,砰然碎成了一團黑灰。


    隨之浣熊頭全身軟綿綿地癱了下去,全身飛散著寂滅時化起的灰燼,轉眼與地上堆積起來厚厚的一層死灰混雜到了一起。


    “該死,”東籬從那堆灰燼中撿起了南山的玉鐲,眼神惋惜地歎道:“南山一直挺喜歡的物件,可惜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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