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嫻沐浴完畢換好衣服, 便將林挽月喚了進來,此時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西屋裏沒有點燈, 整個房間裏都籠罩了一層夜色的朦朧。


    林挽月進來的時候, 她先是被木桶裏蕩漾的波光晃到了眼, 然後便看到了沐浴後的李嫻。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飾。


    剛剛沐浴過後的李嫻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水汽, 皮膚也顯得格外水嫩,穿著的粗布衣裳絲毫影響不了李嫻那仿佛出水芙蓉一般的氣質。


    沒有華服傍身,沒有施妝塗粉,卻美的傾國傾城。


    林挽月看愣了神, 她站在木桶前呆呆的看著李嫻, 絲毫沒有掩飾眼神中的驚豔之情。


    李嫻自然也看到了林挽月注視自己的眼神, 那目光就像是火, 在這有些晦暗的房間裏,閃閃發光, 晃到了李嫻的眼睛。


    麵對林挽月這樣的眼神,李嫻討厭不起來,因為李嫻並沒有在林挽月看自己的眼神中發現任何的欲望和雜念。


    李嫻隻是從林挽月的眼神中讀到了,驚豔,欣賞和讚歎……


    沒有哪個女人能夠在這樣的目光之下無動於衷,特別是林挽月這種不帶任何惡意的,純粹出自於欣賞和驚歎目光。


    女人都是愛美的,同樣也是渴望被欣賞的, 這一點就連李嫻也不能例外。


    “林……飛星,我洗好了,麻煩你把水倒掉吧。”


    李嫻緩緩的坐在溫熱的火炕上,臉上帶著淡淡的羞澀。


    “啊……哦,哦,好,我這就去。”


    林挽月聽到李嫻的聲音才恍然迴神,抬起手中的水桶,在大木桶裏舀出滿滿一桶,輕鬆的提起來,然後麻利的拎了出去。


    林挽月的動作很快,幾趟就把大木桶裏的洗澡水給清空了。


    最後林挽月抱著空桶對李嫻說:“嫻兒,你先睡吧,我也去洗洗,一會兒迴來。”


    說完抱著木桶離開了西屋。


    李嫻迴頭看了看身後的炕,火炕不小,至少可以容納五六個成年人平躺,可是這被子和枕頭,卻隻有一床。


    這讓李嫻犯起了難,這要如何睡呢?


    其實林挽月並沒有每天都沐浴的習慣,生活在一個隨時就會有戰事的軍營裏,而且身邊都是一些根本不知道何為隱私的糙漢子,時間久了,再怎麽喜歡幹淨的女生,最後都會慢慢向環境屈服。


    即使是現在,林挽月依舊覺得以她的身份,沐浴是不安全的,可是林挽月一想到等下自己就要和李嫻共處一室,“洗澡”這個念頭在她心中愈發強烈了起來。


    特別是在剛才,林挽月守門的時候,聽到屋裏隱隱傳出來的水聲,就情不自禁的聞了聞自己的身體,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林挽月皺了皺眉,這樣的味道之前在軍營中可以說是四處彌漫,可是此時的林挽月卻對自己的這身味道,湧起了濃濃的不安,幾乎是下意識的:林挽月不想讓李嫻聞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也不想讓李嫻看到如此邋遢的自己。


    特別是見到了李嫻沐浴後的樣子,林挽月便愈發的對髒兮兮的自己打心底抵觸了起來。


    恰巧,在林挽月將劈好的柴火放進柴房的時候,她發現柴房裏有很大一塊空地,放一個木桶綽綽有餘,而且她事先已經和老夫妻打好了招唿,而李嫻也絕對不會到柴房裏來。


    林挽月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一個澡,然後還到驢車裏偷偷換了一件衣服。


    做好著一切,林挽月抬起胳膊仔細的嗅了嗅,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神清氣爽的迴到了西屋。


    西屋中的李嫻並沒有躺下,而是端端的坐在火炕上。


    林挽月朝著李嫻的身後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原來隻有一床被子和枕頭。


    林挽月沒有說話,對李嫻笑了笑,然後反身迴到了驢車上拿下了一個包袱,迴到了西屋。


    林挽月將包袱放在炕梢最邊上,對李嫻說:“嫻兒,形勢所迫,今天晚上恐怕就要委屈你了,不過我看這火炕還挺大的,我睡炕梢,你睡炕頭好不好?”


    林挽月見李嫻點頭,便脫下了鞋子,然後跳上了床,將頭枕在包裹上,側過身子,把整個後背留給了李嫻。


    對於林挽月的體貼,李嫻是感激的,李嫻還從來沒有試過在一位“陌生” 的男子的注視下就寢。


    李嫻看了看林挽月的後背,然後將枕頭擺好,緩緩上了火炕,躺了下去,拽過被子蓋到自己的身上。


    “飛星……你不蓋被子不要緊嗎?”


    林挽月聽到李嫻的聲音知道她已經躺好,才轉過了身子,平躺在火炕上迴答道:“不要緊,這火炕應該能熱到天亮,比我們軍營裏的木板床好多了,不蓋被子也沒事兒。”


    ……


    “嫻兒,睡吧,明天還要趕一天的路。”


    “嗯。”


    聽到李嫻的聲音,林挽月無聲的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便傳出了均勻的唿吸聲。


    李嫻卻怎麽也睡不著,這樣硬的床,是李嫻有生以來第一次睡,隻躺了一會兒,李嫻便覺得整個後背都麻了。


    可是和一名“男子”獨處一室,李嫻又不敢妄動。


    直到聽到了林挽月綿長均勻的唿吸聲,李嫻才輕輕的側了一個身。


    天已經完全黑了,沒有任何光源的房間裏,即使距離很近,李嫻也已經看不清楚林挽月的臉了。


    間或可以聽到林挽月細微的唿吸聲,聽著這樣的聲音李嫻有些羨慕,心中暗道:這人也真是不挑食不怕苦,什麽環境都能克服。


    沒有枕頭,沒有被子,這麽硬的床,也可以睡的那樣香甜。


    想著想著,李嫻無聲的笑了起來。


    李嫻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但是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


    當林挽月輕聲喚醒她的時候,李嫻隻感覺自己全身酸痛不已,頭也有些刺痛,比徹夜不眠還要疲憊。


    林挽月也看出了李嫻一臉的倦容,知道李嫻根本無法適應這樣的環境,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憐惜。


    林挽月將李嫻從炕上扶起,然後囑咐她先在炕上稍坐一下,反身出去端了一個水盆進來。


    林挽月將淨布在水盆中浸濕,擰到八成幹,規整的疊好才遞給了李嫻:“嫻兒,你先擦擦臉吧。”


    李嫻接過林挽月遞過來的濕淨布,入手有溫,敷在臉上之後,立刻感覺舒服了許多。


    “謝謝。”李嫻心中一暖,由衷的對林挽月說道。


    “我去把早飯給你端來,我們吃完了飯就出發。”


    “好。”


    不一會兒,林挽月將飯端迴來了。


    一碗粥,一碗同昨夜一樣的野菜糊糊,兩塊饃饃,一小碟醬菜。


    比昨天晚上的夥食似乎華麗多了!


    林挽月搬過炕桌,將粥自然的擺在了李嫻的麵前:“嫻兒你吃這碗粥,是大娘特別給你做的。”


    說完,林挽月抓起一塊饃饃就這野菜糊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而在同一院子的東屋,那對老夫妻也準備開飯了。


    老叟看到桌子上出現的兩碗白米粥瞪大了眼睛,問道:“哪來的精糧?”


    “那借宿的後生,昨天去挑水的時候在村頭張二富家裏買來的,買來滿滿一瓢!讓我今天早上煮成粥,給他娘子一碗,剩下的就給我們吃了。”


    “嘖嘖,這後生,幹活一把好手,還知道疼人,真是沒話說。”


    有細糧吃老叟也開心,他們兩個老人歲數大了,唯一的兒子又戰死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地裏的活也漸漸幹不動了,日子過的一日不如一日,每天煮些野菜糊糊抓一把鹽放進去,就著糙麵饃饃就是一日三餐。


    卻沒想到,好心收留一對後生夫婦過夜,居然就有一頓細糧吃,二老的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老叟往嘴裏扒了幾口粥,突然扒到一個“硬東西”,用竹箸挑起來一看,頓時眼睛瞪的溜圓,驚唿道:“這怎麽還有煮雞蛋?”


    “也是那後生,在趙小花家裏買的,買了四個,我們倆一人一個。”


    “嘖嘖,白米粥還要配上煮雞蛋,真是地主家的日子。”


    ……


    一碗平淡無奇的白粥,加兩個煮雞蛋,是李嫻這輩子吃過的最簡陋的早餐,可是卻溫暖了她的胃。


    李嫻是何等聰慧?這一對老夫婦根本就沒養雞,而且就算是養了也絕對不會舍得將雞蛋送給兩個陌生人吃,定是麵前的這人想的辦法了。


    兩枚雞蛋李嫻本想分給林挽月一個,可是林挽月卻死活都不要,還振振有詞的說她吃了李嫻的饃,李嫻吃她的雞蛋很公平。


    最後,甚至“監督”李嫻吃完了一碗粥和兩個雞蛋,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吃過了早飯,林挽月和李嫻準備繼續上路,二老托林挽月的福,也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見林挽月和李嫻要離開,雙雙從東屋走出來送行。


    老嫗親切的拉著李嫻的手,笑眯眯的說道:“姑娘,你家相公真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一身子的力氣,幹活麻利,還知道疼人,以後你們倆的小日子肯定過的紅紅火火的!”


    聞言李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老叟好像很喜歡林挽月的樣子,送到了門口還拍了拍林挽月的肩膀,說:“小夥子,等以後在連城安了家,抽空迴來看看啊。”


    聽到老叟這麽說,林挽月心中有些悵然,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反身將李嫻小心翼翼的扶上了驢車,朝著二老鞠了一躬,才解開韁繩牽著驢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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