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爾頓是一座大城市,它是伯爵的領地,而這位伯爵是某一代國王的叔叔的血脈,那可真是一位有錢人啊,偌大的封地決定了他的財富基準,而他自身的貴族品味則決定了這座城市的好壞。


    從一開始,這個城市就是朝著國王所在的費爾加城看齊的,各方麵的條件都極好,就連中心教堂,都是紅衣大主教主持的,無論是外形還是規模,都是費爾加城中那個的縮小版。


    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們時刻都以自己是大城市的人為榮,這種榮譽感表現在方方麵麵,他們會穿著得體整潔的衣裳行走在城市中的街道,他們會語調中帶著淡淡的高傲向外地人介紹自己生活的地方,他們會溫文爾雅地小聲說笑,用極具諷刺卻沒有髒字的語言嘲笑那些舉止粗魯的人,他們追捧傳承已久的文化和貴族,鄙視那些靠著手藝生活的工匠和農夫,還有,士兵。


    受人尊敬的魔法師,地位會高於同等甚至高等階層的劍士,因為能夠學習魔法,本身就代表了一種血脈上的優秀傳承,從最開始,魔法這種東西隻有貴族會,也隻有他們的後人才會繼承。


    直到現在,這種說法還極有市場,所以,哪怕是個落魄小子,若是他會魔法,即使隻是魔法學徒的身份,還是會讓人高看一眼,因為說不定他的祖上便是某代貴族,又或者,他是某個貴族私生活不檢的產物,說不定哪天就會有一門尊貴無比的親戚。


    “所以,我要成為一名魔法學徒。”


    魯能說出了自己的誌向,別爾沒有吭聲,哼哧哼哧地,最終忍不住小聲地打破他的妄想:“有人給咱們測試過了,沒有魔法天賦的。”


    見到魯能沒有麵露怒色,他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也沒有鬥氣天賦。”


    這個世界的魔法和鬥氣已經發展得極為完善了,完整的等級製度以及天賦測試手段,在最初,他們這群弗魯斯戰役的遺孤來到城中討食的時候,就有人拿著熱乎乎的麵包換了他們的鮮血做了測試。


    有天賦的孩子都被挑走了,或者是親人,或者是他們親人的朋友,那些傻乎乎的家夥,也許明白那些人說的都是假話,但看在熱麵包和牛奶的份上,一個個都乖乖跟著走了。


    剩下的這些“垃圾”,還有誰會在意?


    沒有父母親人的孤兒在體會到饑寒交迫的滋味後,漸漸明白沒有被選上是怎樣的悲劇。一天天,從茫然無知到學會用各種手段找食物吃,一場進化論就這樣開始了。


    “那是之前。”魯能當然知道那些,原主的記憶中也有這些事情,他甚至為此念念不忘,之後的劇情中,原主還不止一次地抱怨過為什麽他沒有天賦,因為這種抱怨,他甚至不信光明神教,這在滿世界都是神教信眾的情況下,還真是極為特殊的。


    “我這次病了之後,神聽到了我的懇求,他幫我覺醒了魔法天賦,我現在,也是一名魔法學徒了。”


    魯能信誓旦旦地說著謊話,或許是上輩子說慣了,他還沒弄懂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神,就已經借著神的口說出了這些話,說完覺得有些不妥當,但看到別爾那副“你在騙我嗎?”的懷疑神情,也顧不得再解釋補救,直接施展了精神力,拖拽起一個空水罐,那是他們存水用的。


    看著果然穩穩停在空中的水罐,別爾張大了嘴,上前去用手探了探四周,確定上下左右都沒有東西支撐,水罐是真的漂浮在空中的時候,他興奮極了。


    “天啊,這是真的嗎?真的嗎?”別爾經過了幾次告誡,不再上來就撲到魯能的身上,他抓著魯能的手,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激動地顫抖著說,“太好了,魯能,太好了,我們以後就有飯吃了!”


    即便已經快要七歲了,但別爾對魔法師的認知隻有“能夠有飯吃”這一點。以前生活的村莊中,有個當兵的都是極厲害的人物了,哪裏見過魔法師那樣的存在呢?還是被人測試的時候知道了有這樣的人,偶然見過那樣神奇的力量而已。


    是的,我們會有飯吃的。


    魯能想要這樣迴答,一張嘴又是一陣咳嗽,疾病極大地削弱了他精神力的恢複程度,幾聲咳嗽,精神力就無法再保持平穩,水罐嘩啦砸在地上,碎成了幾片。


    別爾一驚,看看來之不易的水罐,又看看魯能,最終還是魯能更加重要,讓他擔憂地看著他。


    他已經不會再問為什麽咳嗽這樣的問題了,甚至無師自通學會了安慰人,一邊幫魯能順氣,一邊連聲說:“喝點兒水,喝點兒水就好了,我會去找幹淨的水。”


    “你不要去,還是我去吧。”


    這裏的環境比以前好上很多,但保溫什麽的還是不足,一場雨過後,床鋪就是潮濕的了,再待下去,也隻會讓人生病,然而憑借別爾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有吃的東西就是很厲害的了,再多的要求,他也做不到。


    魯能就不一樣了,自問還算是個成年人的他,總能夠想到更多的辦法,比如說冒充一個魔法學徒。


    精神力到底算不算魔法,他不敢肯定,也不敢貿然去魔法公會賭一賭那些人的眼力,萬一把他當做什麽值得研究的物件,誰知道那些人會怎樣對待他。


    魔法師之中可不全是友善的,別忘了還有一種魔法叫做亡靈魔法。


    那些善於研究靈魂的家夥可能真的會看出什麽不妥當來。


    床單被撕扯成幾片,經過簡單的縫紉之後成為了一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潮濕袍子,魯能強迫別爾換上這件不合身不保暖的袍子,又讓他用剩餘的布條擦幹了頭發上那些過於明顯的汙跡,連同一張小臉也被擦幹淨了。


    別爾長得不難看,但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臉色微微泛青,瘦弱的身子骨撐著那件肥大的袍子,像是唱戲的一樣,分外可笑。


    然而,這已經足夠了,至少這件袍子能夠擋住他那雙一看就是撿來的鞋子,不仔細看,似乎也像是個小廝的模樣了。


    魯能自己就簡單多了,上次洗澡的時候,趁著雨水不要錢,他花了很長時間把自己那套衣服都洗幹淨了,而幸運的是,他之前的家庭條件或許真的比別爾要好一些,那套衣服還算看得過眼。


    至於腳上的鞋子,誰能要求那些跟老師走丟的魔法學徒多麽精心於腳下呢?也不是所有的魔法師都會風係魔法,又或者都能夠隨便坐傳送陣的,何況他一個魔法學徒呢?


    把自己編纂出來的身份跟別爾說了幾遍,劇情中,原主的武力值並不足以支撐搶劫那麽高難度的活兒,他靠的就是自身的機靈,總能夠編出一些讓人相信的謊話,換取生存的資本。


    魯能自己經曆得多,以前也寫過小說,想要編一個故事也不難,但為了更符合這個世界的情況,他沒有貿貿然胡說一些不知道有沒有基礎的東西,而是借鑒了劇情中原主說過的謊話,進行了適當的改編,尋找可能上當的買家。


    而貨品,則是從地上撿起來的一塊兒還算光滑的橢圓石頭——一顆魔法師正研究著的能讓人放鬆精神的魔法石,聽起來就很不錯是嗎?


    至於到底是魔法石讓人放鬆,還是精神力催眠使人放鬆,那就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了。那些在催眠中被人拿走的錢財,則是購買了那個被買家緊握在手的魔法石啊!


    等到清醒的買家想要尋找那兩個可惡的小騙子時,魯能已經帶著別爾加入了一個出城的商隊,離開了普爾頓。


    生活的環境並沒有教會別爾誠實是一種美德,得到大筆錢財終於吃了一頓飽飯還有了新衣服穿的別爾滿心興奮,隻有在擔憂魯能的病情時才會收起臉上的笑容。


    “為什麽不買藥劑呢?”


    普爾頓城中的藥劑?貴死了!魯能這樣想著,開口說:“別擔心,你忘了,我是魔法學徒,這點兒病其實早就好了,隻是我想咳嗽而已,你看,我一點兒都不熱。”


    別爾的手在魯能額頭上貼了貼,真的是不熱,他放心了許多,又一門心思想要知道這是要去哪裏。


    自詡為哥哥的他總是擔心很多,吃穿住用,他都要操心到才行。


    魯能也不嫌煩,耐心給他說了目的地的名字——凱克特斯,那是著名的教廷城市,整個城市拱衛著光明神教的總部蘭特斯,光明教皇就住在聖山之上,高聳的聖山最頂端的教廷據說可以照耀整個大陸。


    那裏的信徒最多,那裏也是他們比較容易生存的地方,足夠穩定安逸,又有足夠的好心人容忍他們的存在。


    隻要也假裝成信徒,自然能夠活得很好,因為那裏的教廷人員會定時發放聖水和食物,對他們這些毫無根底的人來說,真是美好如天堂啊!


    “聽起來就很好啊!”哪怕現在食物不缺,整整一包食物就在他的懷中,但別爾還是改不了對食物的渴望,這是隻有餓過的人才能夠深切體會的滋味。


    魯能笑了笑,他也餓過,自然知道那滋味不好受,但到底還不曾到極限,所以沒有這麽深的執著,自然也不曾想過他這一番美化之後的“畫餅”到底讓別爾滋生了怎樣的念頭,隻能說,因果早生人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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