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之中放著積灰的一些物件被搬出來查看,清理一新之後,還能看到某些殘存的痕跡,那是上一個創造它的文明在它身上留下的生存和破滅的痕跡,沒有神明的痕跡,卻又不能說完全沒有。


    屬於一種文明的東西不能被第二種文明冒領,某些標誌性的痕跡就如同那些獨特的不符合某種演變原則的文字一樣,絕對不會被冒認。


    安陽的手從一件圓盤之上劃過,那是一件可以當做擺件的冰裂圓盤,裂紋看起來很逼真,其實還隔著一層釉色,具體是如何製作的,哪怕是知識麵廣如安陽,也不敢說自己所說的方法一定能夠製作出來。


    需要一些巧合,也需要一些運氣,方才能夠得到這樣的一件佳品。


    在普通人家,這樣一件圓盤作為古董已經可以傳家了,但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也就是放在庫房之中當做庫存而已。


    連負責搬運過來的小廝,都不把這盤子放在眼中,隨意地當了個搭頭一樣成了托盤之中墊底的那個。


    “這是冰紋盤。”安霂是正宗的嫡係,在安老爺那一輩,還可以說是創業的富一代,未必有足夠的底蘊,但在安霂父親那一代,已經可以說一句家學淵源了,從小就拜了名師,到了安霂這一代,更是不負底蘊,對這些平時並不太上心的偏門知識,也能隨口道來。


    “這是象東遺跡的產物,據說出產不少,多為冰紋,其文字更有金石之剛冷,也稱冰文。”


    聽著安霂的介紹,安陽的手拂過冰紋盤,到了旁邊兒的物件上,是一塊兒石頭。


    頑石非玉,卻因形態獨特而被人喜愛,更有文人墨客,愛在上麵留下一些字跡,還有巧手工匠,願意在上麵雕刻一些貼合石頭紋路顏色的圖案,顯出另外一種生動之感來。


    這個擺件就是如此,石頭的主體是紅白兩色,間有黃褐等雜色,個別地方更有黑色纏繞一般,總的來說,還是紅色為主,且是那種暗紅色。


    非圓非方,一頭高起一些,一頭低伏,若一大一小兩個相鄰的山頭,中間還必要有些凹陷低穀,起伏不定。


    這樣貌不驚人的不規則石頭,上麵雕刻的圖案和文字卻極為精美,乍一看,像是雕刻了一個字,雖不認得,卻能感覺到這應該是個文字,仔細看,才能發現組成這個字的其實是一幅畫,一幅地獄難渡之景。


    黑色若苦海,其中隱隱起伏不定的也許就是一顆顆人頭,狀如惡鬼,白色宛若輪迴之人,幾乎都可升仙去,隻白霧繚繞,看不清他們具體的身形,隱有慈眉善目,於霧中凸顯。


    黃褐是山壁,是腳下路,是血海之上火焰之中、難以逾越的蜿蜒小路,隻有順著這樣的路,才能夠往前走,稍不小心,就要淪落於血海之中,葬身在火焰之中,再難升天。


    那一個個滿麵愁苦之色的人,構成這個大字的人,在這幅圖景之中猶若螻蟻的人……


    安陽的手指許久沒有挪動開,像是在細細描摹這些人那各有不同的麵色。


    安霂掃了一眼,皺眉,嘀咕:“怎麽把這個也拿來了。”轉而對安陽說,“這石雕的確精致,意思卻不太好,老夫人並不喜歡,隻收著而已,還是不要擺出來為好。”


    他怕安陽年紀小,不懂事兒,直接因為一件石雕惡了老夫人,直到現在,他都以為安陽是見獵心喜,想要也在自己的房間擺放一兩件遺跡之中出來的古董,附庸風雅。


    旁邊兒的小廝會意,正要上前取走那石雕,安陽的手指一緊,握住石雕最窄的部分,說:“我看這石雕實在是喜歡,還要多看些時日,先放著吧。”


    說完,他的目光看向安霂,在這裏,能夠做主的當然還是安霂,哪怕他是“大侄子”。


    古代的家庭之中,通常都是以嫡庶論尊卑,至於長輩小輩這樣的輩分,隻要麵上不是太過,也沒有誰會為庶出的出頭。


    同樣,宅子裏的這些下人,若是安陽和安霂衝突,恐怕會向著安陽的實在是沒幾個,連那總是在外麵很給安陽麵子的王嬤嬤,都未必能夠不去對安霂點頭哈腰。


    這段時間以來,安陽總跟安霂同進同出,又少有給他找麻煩,多數時候都比較安靜乖巧,此刻見他難得想要一物,與一旁想要上手撤東西的小廝僵持住了,安霂便有些不忍心,動作很小地擺了下手,讓小廝下去,自己對安陽說:“小叔叔喜歡,多把玩幾日就是了,隻別拿到老夫人麵前,讓她見了不喜。”


    “好。”


    安陽爽快應下,他又不腦殘,還不至於那麽蠢。


    多數時候都能靠自己的能力走出來的安陽真是沒想到有人那麽蠢的,還不到一天,他就被祖母不喜了,理由就是那個石雕擺件。


    也不知道是哪個去告了狀,竟是把那石雕顯擺到了老夫人麵前,然後說安陽明知老夫人不喜還非常喜歡什麽,聽起來就很是不馴了。


    也許那人是為了討好安霂,又或者單純看安陽不順眼,總之,這一通亂拳還真是打了安陽一個措手不及。


    “小叔叔別怕,這件事,也有我的責任,我會跟老夫人說的。”


    老夫人的不喜表現出來就是讓安陽抄書,罰抄書真的是長輩手段了,又表示了自己不高興,傳出去也不會讓人覺得虐待或者怎樣壞了名聲,抄書難道不是為孩子好了,誰家孩子沒抄過書呢?


    變相被罰了緊閉的事卻沒人提起了,安霂聽到消息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連老夫人麵兒都沒見到,根本來不及辯解的安陽正在提筆寫字。


    他走得快了,還有兩分氣喘,見到平心靜氣的安陽,微愣,少有這個年歲的孩子能夠定下心來抄書的,同樣是從那個年齡過來的安霂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還以為過來是哄孩子的,哄孩子不哭,哪裏想到小叔叔竟是比他想象得更成熟。


    “大侄子。”


    安陽轉過頭來,一笑,招手讓他過來,墊著腳,悄聲在他耳邊說:“你把那石雕偷偷給我拿迴來,我還沒看夠呐。”


    這話聽得安霂皺眉,他固然不想看到安陽因為這件事被無端懲罰,有些冤枉,也不想看到他在被懲罰的時候還如此態度不端,隻惦記著玩兒。仟千仦哾


    “此事……”


    正要迴絕,就聽安陽繼續說:“那石雕裏麵,藏著東西。”


    “什麽東西?”


    到底是個少年,外表再老成穩重,好奇心還是在的,話到嘴邊兒就成了這樣,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急躁讓安霂有些羞窘。


    “你拿來了,我再告訴你,不然你自己看,不帶我可怎麽辦?”


    安陽這般說著。


    安霂瞪了他一眼,相交多時,自己怎麽會是那樣的人?簡單的一句話中透露出來的不信任,實在是有些傷人。


    見他如此,安陽有些訕訕,沒想到當小孩子久了,竟然也有些冒失了,不夠謹慎,實在是不夠謹慎,訥訥:“我就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在我心裏,你還是很好……的。”


    省略了“用”字,似乎能少了些利用的成分,那微妙的停頓,並沒有讓安霂察覺出不對來,稍稍緩和了神色,應了下來,竟是沒懷疑安陽所說虛假,純粹是為了要迴石雕來玩兒誆他的,這樣的信任……


    看著安霂應了之後轉身就走,安陽知道,下次他過來的時候就會把石雕帶來的,我家君子啊!


    沒想到,下一次過來的時候,安霂不僅帶來了石雕,還帶來了一遝抄好的書,“此事若錯,我也有錯,當與小叔叔一同受罰,隻不能代小叔叔抄書。”


    上麵字跡不同,顯然是不要幫安陽減輕工作量的,甚至自己也不少抄,這種同甘共苦的態度很是端正。


    “……好吧。”


    心思已經在石雕上的安陽呆了下,有這一遭,似乎才覺得上次安霂的到訪算是圓滿了,果然,自己早就猜到他會如此吧。


    不去抗議老夫人的作為,不會偷偷假裝自己筆記幫忙抄書,而是用同樣分量的抄書來表示態度,這種感覺還挺暖心。


    打開匣子,石雕就在其中,這本來就算是古董,有些價值,不可能因為老夫人不喜就平白砸碎丟棄,依舊還被放在庫房之中,安霂有調用的權力,悄然拿出,無人置喙。


    “小叔叔可以說了吧,這其中藏著什麽東西?”


    這一次拿到石雕,安霂自己先看了一遍,是很正常的石雕,畫麵布局合理,充分利用了石頭的顏色和紋路,雕工也很不錯,構成的那個字,雖不認得,卻也能夠看出某種深遠之意,算是有些意境的東西,就是那意境過於殘酷了。


    這裏麵藏著什麽東西?能藏著什麽?連個深入的缺口都沒有,沉甸甸的,也不是空心的啊!


    “自然是有東西的,隻不能這樣看。”安陽看著執著的安霂,有些無奈,這事兒吧,本來是可以自己悄悄研究的,都怪那等沒腦子的小人,這院子的下人,果然還是太閑了。m.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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