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隊進入這片區域的是黑土,無形的空間裂縫割裂並吞噬了部分的山峰,中間的凹陷部分開始湧入無盡的黑土填充,那些“土”太細,如同霧氣一樣彌漫進來。


    周圍未曾被吞噬的山峰之上,許多綠色植物因此籠罩了一層黑衣,連同山峰都變成純黑色的一樣。


    途徑這裏的商隊最先發現了異常,被吞噬掉一塊兒的山峰改變了形狀和顏色,這種異常太明顯了,然後,他們遭到了野獸的襲擊,從黑色山峰之上跑下來的野獸也都成了黑色的,黑色,紅眼,擇人而噬。


    “快走,快!”


    大家都發現了不對勁兒,但逃跑已經太遲了,這些黑色的野獸速度非常快,它們的尖牙利爪甚至能夠折斷兵器,商隊的護衛拚命廝殺著,所幸這些野獸的皮毛隻是變了顏色,並未真的如同石頭一樣堅固,讓他們看到了一點兒逃生的可能。


    也隻是一點兒罷了。


    如同潮水一樣的黑色野獸仿佛無窮無盡,那塵埃落定的“黑土”隨著它們的奔跑再次轉變成霧氣,黑色的霧氣逐漸彌漫過來,想要包圍這裏的人們。


    死去野獸的鮮血還是紅色的,這大約是個幸運的消息,因為他們很快發現這些紅色的血液能夠暫時止住那不詳的黑霧。


    並且,不僅僅是野獸的血,人的,也可以。


    死去的人被拋屍在此,他們的身體之上還會被一些人製造更多的傷口,隻為讓血流得更多。


    憑借這一點兒小聰明,百餘人的商隊之中成功逃走了十來個人,他們手持沾染了血色的兵器,拚命地逃離了這片地方。


    遺留在原地的血液和屍體,無論是人的還是野獸的,都成了黑霧的養料,它們很快再次安定下來,成為了“黑土”。


    隨著這一次勝利,“黑土”的邊界不局限在填補山峰的空隙,往外延伸了一些,地上,一層黑土代替了原來的黃土,異常肥沃的感覺。


    逃走的人大約報了官,很快有官府的人來到這裏,他們已經聽說了之前的古怪,並沒有馬上收斂那些流幹了血液的屍體和遺留在原地的物品,其中一個地位特殊的人繞著這片黑土走了一圈兒,著重看了看那消失的山脈處,無形的波動早已消失,他並沒有更多的發現,隻是在邊緣取了一些黑土離開,大約是為了方便以後的研究。


    時間線在這之後的一段兒都是無聊的安靜的畫麵,唐清的手撚住那根無形的線,往後退了退,中間掠過了幾個似乎是探查的畫麵,重新停下來的時候便是建城的時候了。


    一群特殊的工匠來到了這裏,他們帶來一車又一車白色的磚石,這些人的文化程度似乎很高,手中的工具也很先進,唐清看到他們在鋪在地上的白石之上描繪一些東西,金色的粉末在全部圖案描繪完成的那一刻自動隱沒,地麵上所有的白石似乎成為了一塊兒整體,死死鎮壓住其下的黑土。


    隨著這一步完成,空間裂縫似乎也消失了,唐清重新看到了那漆黑的山脈,中間部分並不是被全部吞噬,而是留下來三分之一,從那種角度來看,那個空間裂縫並不是從地麵而來,反而是從空中斜插下來的,以至於把山峰的上半部分都直接削掉,留下了一個殘存的根部。


    白石繼續鋪地,地麵在一點點向前推進著,直到那殘存的山峰底部,並未徹底貫通這裏,大約他們是覺得沒必要吧,就這樣把南麵的圍牆建立起來了,牆的高度剛好與那殘存的山峰根部等高。


    於是,外麵的人在從北門那條道路往這邊兒看的時候,就會看到兩峰夾一城的古怪格局,以為中間是可以有一條路貫通南北的,事實上,那邊兒是死路,不通。


    城市的布局到此已經能夠展現出來了,唐清重點觀察的便是他們繪製的圖案,這還是他理解範疇之內的,並非符文,也不是魔紋,卻同樣能調動天地間的某種力量,其中大約是借了一些法則之力。


    唐清判斷著,手指撚在一處久久不動。


    “大人,這樣能行嗎?”


    一個匠人詢問巡視的人。


    巡視的人手中拿著一張圖,他正在仔細檢查每個人所做的是否與圖上一樣,聽到問題,抬眼看了對方一眼,笑起來:“這可是國師大人給的方法,你說行不行?”


    “我當然知道,但,那不是有些詭異嗎?那些黑土,還有那些黑獸,咱們都看到了,就算是死刑犯,最終也會變成那樣的怪模樣,太嚇人了。”


    年輕的匠人說話的時候表情很豐富,讓人看著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重點的地方還不忘手上比劃著,作為強調。


    “你這膽子也太小了。”巡視的人大約和他有些熟悉,笑著卷起圖紙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道,“我萬載神朝,難道還會怕這區區穢物?放心吧,按照國師說的做,等到城建好了,再有人過來鎮壓,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萬載神朝?穢物?唐清聽到兩個感興趣的詞,穢物指的大約就是“黑土”,從那點明的“善惡”上,也能判斷出黑土的屬性是惡,稱之為穢物並不為過。


    而萬載神朝嘛!這個“萬載”是虛指,還是實指?“神朝”的“神”是形容還是真實?


    以他們拿出來的手段看,那位國師大人必然掌握了部分的法則之力,以此說“神”也不是不可以,相較於曆史上許多名不副實的國師,這位的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其他的嘛,能夠係統地教授出這麽多掌握著這種能力,哪怕是照本宣科能力的學生來,這位國師的能量也是著實不小了。


    “那個,我就是擔心,不會把我們留在這裏吧?”匠人很不放心,臉上呈現出擔憂之色。


    那巡視之人似乎被這一句話逗笑了,“嗤”了一聲道:“你不過兩世善人,善意不足,還不到鎮壓的標準,便是你想,也不會讓你留下來的。”


    “哦,這樣啊。”那匠人有點兒不好意思,臉上微微發紅,迴味過自己杞人憂天的蠢勁兒也沒了聊天的心情,說著“我去幹活了”就趕緊跑開了,又惹得那巡視之人笑著搖頭。


    “兩世善人”,“十世善人”,“善意不足”,這些詞讓唐清想到更多,他們有能力判斷輪迴之前的狀況,這可真是厲害了。


    這些也是國師執掌的嗎?同時執掌一種或幾種法則之力,同時能夠幹涉,不,也許隻是感知檢查輪迴之前的善惡,這種能力……也許,隻是輪迴法則的某種能力?


    可惜啊,時間之力也是有局限的,並不涉及空間轉移,也就是說他迴溯時間,看到的也隻是這一地的過往,並不涉及更遠的地方,也就無從知曉那個神朝之中更多的事情,但,這個神朝很有意思啊!


    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這樣想著,唐清再次撚動那無形的時間之線,手退後一些,除了在符文處放慢,其他地方都用一種快進的方式過度,很快就到了鎮守使帶著一大群人時候了。


    雄偉的城池任何時候都是讓人感到安心的,白色也容易讓人想到光明之類的詞匯,產生溫暖美好的向往,這些被強行遷移過來的十世善人們並沒有對此有更多的不滿。


    能夠被稱之為“十世善人”,他們的心都是好的,有膽大的更是有一種豁出一切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情懷,更多的則是懷抱著對國師的尊崇,聽從他的命令行事。


    於是,他們就此落戶於此。


    中心區域是府衙的所在,包括大部分官員的住處都在這裏,這裏是最重要的地方,是空間裂縫的落點所在,也是黑霧湧現出來的地方,更是祭台的所在地。


    唐清看到了那個祭台是怎樣建立的,一層層符文的嵌套複雜不已,為了節約自身的力量,他並沒有在那裏反複觀察,而是按照時間線自然的順序過度,強行記憶下那些複雜的符文,等待以後有時間了慢慢研究。


    大量的金粉繪製完畢之後,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已經看不到原本的白色,隻能看到一金色,若是不知道的見了,恐怕以為那原本就是金色的。


    那些符文,即便是在這“過去的時間”之中看來也有著強大的威懾力,唐清為了記憶,覺得自己的精神力幾乎消耗殆盡。


    後麵的某些地方就不得不快進,以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看完全部的經過。


    安居樂業的畫麵一晃而過,歡聲笑語的畫麵一晃而過,新一代人的降生,又一代人的降生,第三代,終於出現了一些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孩子被打父母究竟應不應該出手。


    十世善人的後代未必是善人,同樣,哪怕是十世善人,他們自身也並非全無缺陷,有人膽小,有人吝嗇,有人護短……他們沒有什麽壞心,隻是憑借自己的本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做不到對所有的存在大公無私,不會用愛己之心愛人。


    問題從一開始就存在。


    善,不可能是秋毫無犯,也不可能是博愛眾生。


    也許一個平日裏吝嗇吃肉的人會在關鍵的時候救人,也許一個會為了自家孩子毆打別人家孩子的人會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也許一個大難臨頭隻會躲起來的人會在和平時期修橋鋪路,也許……性格上的差異注定了某種想要達到的“善”隻會是一種表麵上的現象。


    如同那掛在臉上的微笑,關鍵時刻誰也不知道那笑著的人是否會伸出手幫忙。


    將軍出身的鎮守使很難明白這些細節的不同到底會帶來什麽,他並沒有預知的能力,於是老老實實恪守職責的他把自己當做了牧羊人,然而當羊群內訌的時候,他卻很難如同斬狼一樣除去潔白的羊。


    事情漸漸糟糕,“惡”漸漸彌漫……


    後麵的畫麵在一片快進之中形成色澤的交織,流光一樣織出的錦緞最終以黑紅色為主。


    鎮守使的強力鎮壓並沒有壓平所有的不服,反而放出了很多人心中的“惡”,“不公”會讓人的心扭曲,“不平”會讓人的恨孳生,無法離開這座城的限製更是讓新生的年青一代愈發無法忍受。


    越來越擁擠的城池,越來越扭曲的人心,越來越深重的恨意,越來越多的惡。


    城市的終局就是滅亡,唯一意外的就是那些黑土了,唐清跳過一大段主色黑紅的畫麵,再看便是他們進城時候看到的那些了,熱鬧繁華,那是這座城最好時候的樣子,也是維持最久的樣子。


    刻意保持微笑的人們,因為十世善人這個共同的特點相聚,便努力讓自己愈發“善”,卻在無意中走向虛偽的人們。


    這一次,他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的聯係,黑色的土地就是他們的聯係,每個人腳下都有蒙蒙的黑光,在黑土的映襯之下,這些光並不顯眼,但他們確實構成了聯係,被這片黑土束縛,又因這片黑土而生。


    他們的確還是人,因某種力量還存在的人,他們當然有主觀想法,因為忘卻了“惡”的他們做到了純善,他們依舊不能離開這裏,因為離開這一片被那個變異了的祭台籠罩的城市,他們隻會迅速死去,連一片衣角都不會留下。


    時間線在這裏走成了一個半閉合的環,因為那詭異的來自黑土和那些符文力量變異之後的影響,這裏的時間永遠地停駐在某個區間之內,走出了時間的主線,形成了一個怪異的分支。


    唐清的手指動了動,作為擁有時間之力的人,他可以抹除這條分支,因為這條分支並不大,還不足以構成時間洪流那樣的力量,無法衝刷走他帶來的影響,但……


    他們還活著。


    輕輕歎息一聲,唐清撬開了一條縫隙,那條空間裂縫已經在天空張開了口子,輕盈的魂體飄然而上,手中手指一鬆,時間線輕輕震顫,迅速隱沒不見,而唐清,躍入了那個漆黑的空間裂縫之中,一層層護罩加身的他猶如散發著光芒的神明,又如一輪金白大日,一閃即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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