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兄又沒去過,怎如此肯定,我定要去看看的。”閆鬆鶴固執地堅持。


    褚鈺一笑,也不多勸,他所知的也不過是書中所說,真真假假,他還真不好下定論,但若是真的有沙海,閆鬆鶴也會多加考量,不會傻乎乎一頭撞進去。


    “鶴兄所言甚是,眼見為實,是我冒失了。”褚鈺承認錯誤,這也算是主觀臆斷了。


    “無事。你卻要往哪裏去,可與我同行?”閆鬆鶴問了一聲。


    褚鈺搖頭說:“我又哪裏比得上你這個逍遙人,這次出門不過是在周圍走走,不去那麽遠,你若是去了,多畫幾幅畫作才是真,也好讓我等見一見那天下雄關是怎樣的風采。”


    “好,定要畫的。”閆鬆鶴似乎已經想到了雄關之景,一臉的興奮,他身邊的箱子之中就放著全套的繪畫所需,定不會錯失了瑰麗景色。


    在南河關,兩人就分開了,褚鈺看著馬車離開,對閆鬆鶴此行還是有些不太看好,別的不說,就他一個弱質文人,帶著一個車夫一個小廝就遠行,開什麽玩笑,真當如今是承平盛世沒有盜賊啊,還是當各地的亂軍都不存在。


    輕輕搖頭,褚鈺沿著一條小路往近郊而去。


    一個廢棄的土地廟之中來了兩個書生,兩人麵上都有幾分狼狽之色,外袍下角也多有泥汙,走路的腳步也透著幾分無力。


    “這都是哪兒啊?咱們現在離南河城還有多遠?”


    一個書生忍不住問,他的聲音之中還夾雜著喘氣聲,長久不曾喝水讓他的嘴唇都發幹起皮,眼中都透著些焦灼之色。


    “不知道,快到了吧,也許不遠了。”


    另一人說著指了指前頭已經塌了半邊兒房頂的土地廟,說:“去,去那兒歇會兒吧,我走不動了,他們應該也不會追來了。”


    兩人是路上碰見的,本來在一個商隊之中,誰知道商隊遇到了盜匪,兩人運氣好,一個方向逃了出來,都是書生,便結伴而行,其中一個還知道一些地理知識,想要去最近的府城之中求救,而最近的城大約就是南河城了。


    “好,歇會兒吧,實在是跑不動了。”


    那人說著還扶了一下膝蓋,彎著腰的時候隻覺得眼前都發黑,什麽都看不清了。


    另一個見狀扶了他一把,兩人一同走到土地廟門口,直接倒在那裏,靠著破舊的門框喘氣。


    土地廟荒廢多年,供桌之上已經沒了東西,連那一尊泥塑木雕都因為屋頂的坍塌而裂開一半,加上褪色的痕跡,竟像是厲鬼多過神仙。


    兩個書生休息了一會兒,其中一個見到這破爛不堪的廟門,有些感慨:“途經此地,多有打攪,還望尊神莫怪。”


    說著,他還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恭恭敬敬地對著那尊破損神像施了一禮。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拜這個,若是這土地真的有靈,就不會廢棄於此,無人參拜了。”


    另一個書生嗤之以鼻,隻覺得這動作傻氣,坐在那裏嘲諷著。


    參拜的書生皺了下眉,不喜他這番言論,正要出口反駁,就聽得一句:“禮多人不怪,想來尊神也願看到人間多禮,這是聖人都要讚同的道理。”


    迴頭看去,才發現小路處行來一個人,半舊的青袍,也是個書生。


    “兄台所言甚是,不知兄台是……”書生迴身行禮,眉目之間有幾分疑惑,這裏廢棄已久,一路行來都不見人,可知是荒村野地,怎麽突然冒出來個書生。


    “在下褚鈺,途經此地。”青袍書生,也就是褚鈺這般說著,又是一禮。


    被懟了一句的書生有些不喜,道:“若真的有神,哪裏會香火衰敗?”竟是還在堅持自己的論調。


    參拜的那個當然不願意自己被當做傻子,當下就反唇相譏,竟是又把褚鈺忘在了一邊兒。


    褚鈺也沒在意,站在一旁,定睛看了一會兒,那參拜神像的書生頭頂紅氣如霞,必是當官的富貴命,而那個坐在地上爭口舌的書生頭頂白氣飄忽,隨著他的話語愈發刻薄,那白氣似乎被什麽東西動搖了一樣,愈發逸散了些。


    這樣的氣運,不要說當官了,便是想要當個老老實實的平民,恐怕都是欠點兒運道。


    褚鈺來得晚了一步,隻知道一個大概,並不知道兩人之前的氣運怎樣,這望氣術若要管用,必要集中注意力多看一會兒,哪怕褚鈺有精神力,但在這方麵的用途卻也不大,隻是比別人能夠更快定神而已,要時時觀測氣運變化,卻是不能夠。


    望氣術大約算是一種瞳術吧,按照某種如同養生功一樣的功法修煉出一道氣來,再把這道氣加持在雙眼之上,定睛觀看一人的時候,就能看到對方的氣運如何,定睛的過程才是集中精神力的過程,而望氣的根本則取決於自身修煉的那道氣的質量和數量。


    原主在這方麵的修煉平平,並沒有多少氣能夠消耗,到了褚鈺這裏,就變得更加困難了,他似乎碰到了某種不兼容的問題,憑借他自己,無論怎麽按照養生功上的功法修煉,都無法增加那道氣的多寡濃厚,這也讓他的望氣術落在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想要研究都有些缺乏資料。


    所幸,這望氣術並非此世標配,並非人人都會的,連同那養生功,若不是進了康林書院,得到老師看重,也不會有這等功法教給他,即便如此,跟宋智嵩那等修習更早且更有天賦的人相比,他還是差了些。


    那兩個書生還在吵,褚鈺卻在想,這兩人氣運相差如此之大,是否因為參拜土地廟的土地呢?


    正想著,眼前所見的紅氣白氣就消失了,這是體內那道氣用完了,加持作用沒有了,需要等其自動填滿,才能再次觀望。


    “兩位兄台莫要為了此事爭吵,傷了和氣就不好了。”褚鈺在那兩人已經互抓衣領的時候插言,抬手分開了兩人,他的力氣大,那兩個別看似乎要動手的樣子,但是誰都沒力氣,輕輕一分,就開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分道揚鑣。”


    那不讚同參拜土地的書生看著兩人,拂袖而走。


    “分開正好,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如此不知禮數,不敬土地。”書生氣得用手指著那人的背影,卻到底沒有再說惡語。


    “別生氣,別生氣。”褚鈺幹巴巴地安慰了兩句,就聽得這個義憤不平的書生開始講述兩人的經曆,其實也算是平常事,南河關附近,商賈多,盜匪也多,他們跟著的商隊若是被盯上了,遇到這等事也是很尋常的。


    南河城的官府處,一年不知道能收多少這樣的報案,最後也不過是發一個緝盜文書了事,連個描形畫影都沒有,指望能捉到誰啊?


    褚鈺想到了早上開城門都帶打哈欠的官兵,隻看那沒精打采的樣子,也知道這些人恐怕是做不成事的,能夠依托著城牆保護不被攻打就算是好的了。


    聊了幾句,褚鈺才知道這書生名叫佟秀元,是南河關外人士,這次跟著商隊出行,是為了走親戚的,隻看他略帶窘色的樣子,褚鈺就知道這個“走親戚”是怎麽迴事兒。


    每逢科舉之前,總有那麽幾個囊中羞澀又不甘心庸碌的書生去親戚家借貸些錢財,方便科舉。


    若不是褚鈺這次生財有道,恐怕也要跟對方一樣去借錢科舉,事實上褚母早就惦記著這件事,這也是大嫂不滿的原因,如今借錢,就是親戚之間,也有利息,隻是多少的區別,褚家不曾分家,她哪裏願意背上這樣的債務,隻怕還不完多了瓜葛。


    “難得有緣,碰上褚兄,可惜無酒,不能暢飲。”佟秀元的嘴唇上已經有了些幹裂的痕跡,這麽長時間不喝水,對他來說也到了極限,何況還說了那麽多話,愈發口幹舌燥。


    想著,他就又進入土地廟中,在尋找水井的時候順手拿了半個破碗,最後從廊下石洞中倒出些水來,“沒想到此處還有石中水,也是便宜我了。”


    褚鈺跟過去的時候正看到他一仰脖把那破碗之中的水飲盡,讓他連阻止都來不及。


    再看看那個空了的石洞,褚鈺一時無語,所謂石中水就是天上的無根水,隻不過有些是剛好有個石洞,雨水落進去積存在內,有的則是廊下水滴石穿,水剛好積滿石洞,說白了還是雨水,落在石洞中而已。


    幹淨不幹淨,還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既然對方已經喝了,褚鈺就沒多話,倒是那佟秀元,見到褚鈺看著自己,還以為是他也想喝,不好意思地說:“一時口渴,先飲了,褚兄莫怪,我再找找。”


    “不,不用了,我不渴。”渴了也不喝這種水。


    褚鈺看了一眼那方石,中間的石洞恰如碗型,倒不像是水滴石穿而成,一時間也分不清之前這方石是何用途,又是怎樣有了那樣一個碗型的凹陷,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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