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色的房間裏唯一的黑色就是那張二十人的長桌白衣研究員們坐在兩邊兒噤若寒蟬地偷偷瞥著為首一人的臉色。


    那是一個中年模樣的領導他看著下方眾人目中似乎凝結了寒冰一樣,沉聲問:“誰能告訴我為什麽身具時間之力的人擁有能夠交付的時間?”


    一片沉默。


    鳶尾公爵交過來的人對方因為這項功績得到了足夠的好處而他們因為對方的積極省去了很多時間結果……


    “嗯?”


    上挑的尾音表示了領導的不悅這種事情實在不應該發生。


    “大人”有人鼓起勇氣發聲,“三號王子是由鳶尾公爵提交上來的,出於對鳶尾公爵的信任,當然,我們也用儀器做出了檢測,在最開始的時候,檢測報告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三號王子符合身具時間之力的特征,今天再次檢測,結果卻發生了變化這其中一定有什麽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偽裝身具時間之力的人這種事情以前從未有過。”


    “廢話如果有,我們難道還能有這種紕漏嗎?”有人不屑地插嘴。


    “大人,我覺得最主要的問題,並不是馬上追究責任,而是及時止損,並且找到新的身具時間之力的人,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


    時間之海的泛濫已經有了規律,離那個時間越來越近,對身具時間之力的人的需求也越來越重要,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找到替補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身負主要責任的鳶尾公爵跑不了,他們在座的這些人也都逃避不了該承擔的責任,重要的是補救以及止損。


    許諾給鳶尾公爵的好處已經在交付之中了,及時停止未來得及完成交接的,要求迴收之前已經交付的,這之中還要考慮鳶尾公爵的影響力之類的,包括這次事件,已經造成了某種公信力失調,若是研究院不能夠迅速擺平,恐怕也會成為笑柄。


    一個貴族都能夠愚弄的研究院,想也知道對研究院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


    “還算是有點兒用。”領導微微點頭,“這件事就由你負責,止損,給鳶尾公爵發函,我希望他能夠對這件事做出解釋,對於研究院內部一些人員的失察,我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


    “是。”


    “大人,那位三號王子該還給鳶尾公爵嗎?”


    領導沉吟了一下,說:“還給他,不能夠讓這件事死無對證。”


    普瑞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死亡邊緣遊走了一圈兒,再次見到薇拉的時候,對方那張漂亮的臉上已經沒了笑容,匆匆拉了一下嘴角,也不知是要上翹還是下撇,連眼神都沒有交匯就急忙走掉了。


    負責送普瑞迴到鳶尾公爵那裏同對方交接的研究員對三號王子沒什麽好印象,人們總是愛遷怒,明明這件事並不是三號王子的責任,但他還是受到了眾人的不喜。


    明顯的惡念讓普瑞一點兒都不想說話,身處在惡念之中,他感覺到了一種迷茫,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被送走,三號王子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名字終於要離自己遠去,但,未來,又有什麽在等待著他?


    礙於鳶尾公爵的名聲還在,尤其在這次交付了一個身具時間之力的人後,對方在星網上炒作起來自己的名聲,曾經在星史上輝煌燦爛的鳶尾之名因此再次絢爛起來,人們對他有了更多的期待。


    這種情況下,貿然得罪對方並不是件好事,所以,普瑞的待遇並不算太糟,除了沒有人跟他說話。


    上了飛船,凝視著窗外那絢爛劃過的點點星辰,普瑞的腦中呈現出來的是另一幅畫麵,幽藍的星砂,純黑的星球,還有那個白得好像會發光的跟自己有著一模一樣容顏的人。


    透明的窗戶上能夠看到那張不甚清晰的臉,貼近了,像是再次與那個人麵對麵一樣,普瑞深深地凝視著玻璃上的那雙眼,烏黑的似乎投射了無垠宇宙的眼。


    “我會去找你的。”


    白皙的手指在玻璃上描繪那隱隱的輪廓,普瑞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來,眸中閃閃發亮,相見會有時。


    相比普瑞突然的好心情,鳶尾公爵差點兒要摔了他新換的光腦,這是什麽鬼?怎麽好好的一個身具時間之力的人交上去,卻成了有著百年壽命的普通人,還要把這個人給自己退迴來?


    “哪兒去哪兒,不要讓我看到那個,誰知道他們是怎麽搞的,研究院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連我都敢蒙蔽,他們是得了好處還不想給錢嗎?如此無恥的嘴臉,這就是帝國的研究院,怪不得這麽多年都沒能解決時間之海泛濫的問題,隻會靠著幾個救世主的犧牲,如果哪一天再也找不到了,他們是讓我們都去死嗎?這件事我一定要申訴,一定要!”


    年輕的鳶尾公爵半點兒耐性都沒有,說著就要開始告狀,還是被智能管家勸說了一下。


    “閣下,這件事恐怕並不容易申訴,而且鬧大了對您並沒有好處。”


    研究院如今的處理已經可以說是低調了,名聲,鳶尾公爵已經有了,之前的宣傳不可能因為這種“失誤”而撤銷,雙方互換之前交易的東西,就當做這件事不存在,算是默認私了,把“失誤”抹平,抵消各自名聲上的損失。


    算起來,真正損失了利益的還是研究院,他們為此耽誤了時間,沒有充足的時間馴化,誰知道這些身具時間之力的人會成長成什麽樣子。


    管家說得很有道理,最終,冷靜下來的鳶尾公爵同意了這個私下的交換,對於交換物,隻說了一句:“隨便你怎麽安排,我不想再見到他。”


    “好的。”


    下了飛船的普瑞並沒有見到鳶尾公爵,他被安置到了一個普通的房間裏,這是一個莊園中的某個房間,被分配了一份工作,成為莊園的花匠,低級的智腦給了他相關的知識,讓他第一次接觸到了星網,有了更多獲取知識的渠道。


    隨著鳶尾公爵的遺忘,普瑞這個花匠也獲得了更多的自由,當某一天他離開莊園再沒迴來,也沒有人在意。


    遙遠的黑砂星球上,無名對時間之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能夠完全控製時間之力起效的範圍,以及對象,也就是說,哪怕是針對自身的精神力,時間之力也能夠起作用,修煉一個小時在時間之力加速之下成為一年之類的,再容易不過了,這種提升的最高額度是百年,這也是無名如今這個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如果繼續提升,**便要碎裂了,其實,他現在這個身體也不能算作是純粹的血肉之軀吧。


    哪怕能夠滴落血液,感覺到**的柔軟和溫度,但,這些是他本能的認識,並非真實如此。


    身具時間之力的,本來就不是人,而是時間。


    對自身的思考很多時候都會成為哲學性的命題,或者是神秘學的開篇,無名並沒有栽進這個萬年大坑之中死不迴頭,他隻是稍微想了想,就放棄了這種定義,還是按照習慣稱唿自己為人,這樣起碼也順耳一些。


    初一卻沒有類似的思考,他在修煉了一段時間精神力之後,就開始嚐試建造新的房子,他倒沒有好高騖遠,先從小的模型做起,完成之後再試圖建造成大的。


    他對精神力的修煉時間太短,做個巴掌大的模型都要分成兩次完成,想要獨立建起一個房間,足足用了五天時間,等到無名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個歪歪扭扭,很有後現代主義色彩的建築。


    能夠屹立不倒,大約因為精神力的牽引產生了作用吧。


    “很好,很有創新。”


    對上初一亮晶晶的眼,無名誇獎了一下,因為沒有鏡子,他看不到自己的臉,哪怕知道由自己血液製造出來的必然擁有跟他同樣的容顏,卻也能夠當做一個陌生人看待,少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任何人都不願意複製更多的自己,尤其是他們的思想可能跟自己高度一致。


    “繼續努力,如果能夠有更多其他的就更好了,精神力,理論上是能夠創造一個世界的。”話到這裏猛地頓住,無名一拍額頭,“是了,我怎麽忘了?”


    精神力也是可以創造世界的,在這個寬泛的規則之中,精神化物,時間輔助,他能夠建造一個完美的世界,因為想象總是足夠完美。


    鋪天蓋地擴散出去的精神力如水一樣蔓延覆蓋了整個星球,百年的精神力足夠包裹住這個星球,讓它成為想象中的模樣,月光的皎潔懸掛在高空,染上了光澤的黑砂之中鑽出了茵茵細草,絨絨一片成了地毯,挺拔的樹從朦朧到清晰,亭台樓閣,高山流水,奔湧的,騰飛的,跳躍的,盤旋的……


    初一退後了兩步,怔怔地看著,他隱藏在無名的身影之中,像是把自己藏身在安全的黑暗之中,那些發光的是什麽,那些奔跑的是什麽?那些……是什麽?眸中倒映著外界的華彩,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充斥過來的精神力跟自己的精神力互相駁斥,他的周圍,一片純黑隔開了安全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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