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花園之中風景不錯,四季都有繁華盛開,更有兩株牡丹算得上是京中名品,每年盛放的時候都要引來不少人品評,還會舉辦一些文會,為此,花園那裏還特意布置了一個曲廊連著一個小亭子,周圍兩樓之間還有複道,於其上觀景,可把學院風景盡收眼底,也是泰安一景。


    宋若申品學兼優,在一些才藝上也有出眾之處,靜了一會兒,大約覺得這般無所事事也不太好,就約柳子安一同到複道上去作畫。


    “也好。”柳子安沒怎麽沉吟,學院之中的娛樂不過就那麽幾項,宋若申喜靜不喜動,約人畫畫也是常有之事。


    水清和清羽兩個貼身小廝聽到這邊兒起意,馬上就去收拾東西了,柳子安和宋若申就兩袖清風地出了院子。


    複道在兩樓之間,從哪一座樓都能過去,宋若申想都沒想選了最近的一座樓,柳子安跟著過去,隻在三層樓那裏,就踏上了複道。


    複道上還有一層屋簷,在這裏並不能看到頭頂的天空,但觀賞正前方的花園卻是足夠。


    三層的高度,不是太低也不是太高,在此作畫有種俯視之感,宋若申十分喜歡,十次中有六七次都愛在這裏,就好像是能夠冷眼旁觀別人的熱鬧一樣。


    偶爾也會看到一些好玩兒的事情,比如某位公子和某位公子之間的關係如何如何什麽的。


    當然大部分時候能夠看到的隻是公子和小廝之間的事情,這也算不得什麽新聞,但若是看個現場版,他也不介意畫那麽一點兒有顏色的畫出來。


    為此,柳子安其實懷疑這人有點兒好色到男女不忌的地步,不過並沒有明證。


    並不是文會盛開的時候,複道上沒什麽人來迴走動,事實上整個學院這時候都顯出幾分蕭條來,一般人的看法,到底還是家中安全,從第三起案子出現之後,不少人就直接迴家住著了。


    “就在這裏吧。”宋若申選好了地方,清羽就開始放下包袱,擺放桌案什麽的。


    柳子安來的時間短,也沒弄什麽畫架,複道上本就有幾張桌案,方便文會時候使用的,這時候被水清找了出來,用帶來的抹布擦幹淨,搬過來,又鋪陳開筆墨紙硯等物,便在一旁聽用了。


    宋若申在一旁靜靜選景,他認為一地之景在一天之中的各個時辰裏都是不同的,正如一年四季,各色不一一樣,在同一個地點作畫並不會影響他的心情,而他也不會把同一個地點畫出同樣的感覺。


    手搭在欄上,複道外的曲欄外翻成拱形,別致生動,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紮些彩帶綢緞,宛若盛開的花瓣一樣,與花園交相唿應。


    宋若申看向花園的方向,正是牡丹初綻的時候,再過些日子,又是一年一度的牡丹文會了,到時候泰安學院的這兩株牡丹也會被送去供人觀賞。


    這些時日,縱然人心惶惶,花匠對這兩株牡丹還是很上心的,用細細的頭名紗網做成了罩子,蓋在了牡丹之上,不影響光照水澆,又能避開一些外界的鳥雀啄擾,猶如美人遮麵,觀賞之時也有了朦朧之色。


    “李又元,他一個人鬼鬼祟祟來花園幹什麽?”宋若申自語著,有些奇怪。


    李又元是李炯的庶弟,兩人的年紀不過差了幾天,身份卻是一個嫡一個庶,相應的待遇也因出身一開始就不一樣,每年過生日的時候都會有強烈的對比,李炯的生日熱熱鬧鬧,來客送禮的,李又元則是默默無聞,頂多是朋友之中道賀一聲。


    嫡庶之別,天然決定了他和李炯的區別,作為李炯的朋友圈兒,也不會接納一個庶子進去充數。


    尤其,當這個庶子算是泰安書院之中的清流時,也是挺讓人膩歪的“別人家孩子”。


    柳子安耳尖,聽到宋若申的話,抬頭看過去的時候還在想,作為李炯的朋友,他們看李又元也是自帶有色眼光的,那個“鬼鬼祟祟”大約是個主觀評價,不值得采信。


    花園裏頭的小徑為了講究一些曲徑通幽之類的意境,並沒有把景色做得一眼可觀,會用高大的樹木灌木假山亭子等遮擋一下,於高處看清楚明白,但走在其中,視線被遮擋,便會在拐彎處有種眼前一亮之感。


    幾條石子小路,還有迴廊穿插,又有溪流串過一個小湖泊,加上地勢高低起伏,配合假山亭子,便有各處景色可觀,這會兒李又元正從假山後頭鑽出來,左顧右盼的樣子,確實有那麽一點兒鬼祟之感。


    “是和人約好了吧。”柳子安隨口說著,精神力試圖往那裏靠攏,太遠了點兒,假山位於最右邊兒,便是從這裏看,也隻能看到假山大半,有那麽一角看不到,李又元就在那一角之前,剛好能看到,卻又看不太清楚在做什麽。


    宋若申鄙夷了一下:“不知道又是搞什麽肮髒事兒。”


    假山是中空的,裏頭有個山洞,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經常會在裏頭發生,辛苦打掃園子的下人了。


    “那人也會?”柳子安迴憶了一下,李又元的外表跟李炯簡直不是一個生產廠家出來的,李炯矮胖白,李又元高瘦白,除了白這一點兒相同,其他的,嗬嗬。


    李又元長得好看,走到外頭也是女孩子會多看幾眼的那種,每年的花燈節都會讓李炯各種恨恨,無論是他的表妹還是堂妹,基本上都沒幾個喜歡他的,反倒是李又元,走到哪裏都能收獲一片視線。


    因此,李又元自己也是走才子路線的,才子嘛,總是愛惜羽毛的,並不會沾染一些不好的東西,女色都會避諱,何況是男色,這種完全登不上台麵的事情。


    “這人啊,可不能隻看表麵。”


    宋若申有些感慨地說著,大約是想到了自家那位也挺會裝相的兄長,這感慨之中也夾雜著一絲自嘲之感。


    柳子安眯著眼,站在欄杆旁,目光緊盯著李又元那邊兒,複道的欄杆要高一些,幾乎能到胸口,人站在柱子邊兒,下頭的人若是不留意,是看不到的。


    “好了,別看了,那麽遠,看不清幹什麽——”宋若申說著一頓,轉頭道,“清羽,你過去看看,悄悄地,看他做什麽。”


    到底還是好奇,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獨身一人來到假山那裏,形容小心,本身就很奇怪。


    清羽應了,就要下去,不等他動,柳子安就先一步動了,剛才,陽光投射過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瞬間的反光,那光亮太亮,讓他想到了劇情中原主得到的刀子。


    這一衝動,他就直接往下跑了。


    “哎哎,你幹什麽?”宋若申被柳子安嚇了一跳,看他這麽積極有些意外,原主可不會這麽熱心旁人的事情,扭頭喊水清,“還不快跟上你家少爺!”


    “哦哦。”水清哪見過自家少爺如此動若脫兔的樣子,分明是個在躺椅上一躺就能躺一天的人,突然這麽……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一時間,宋若申也忘了李又元,忘了畫畫,看到水清追上之後,他跟著也跑了下去,清羽緊跟著他,一長串就往樓下去了。


    “你,你跑什麽?”看到站在樓下不動的柳子安,宋若申還在喘氣,他不愛動,猛地一跑,氣都順不過來。


    大白天樓中的采光卻不太好,窗格子那裏蒙著紗,薄光透進來都顯得昏暗,綠衫的身影站在門口的位置,麵對門檻外的陽光,一動不動。


    柳子安迴頭,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因昏暗的光顯得有些陰影密布,宋若申嚇了一跳,差點兒要往後退步,“你,你怎麽了?”


    說話間,他拉住了一旁的清羽,隻怕柳子安是魔怔了,竟是不敢上前。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這會兒沒事兒了。”柳子安這麽說著,就要往迴走,還招唿了一聲宋若申,“還畫畫嗎?”


    “畫什麽啊!什麽心情都沒了,好好的這麽嚇人。”宋若申給了他一個白眼,少年人不開心了,露出一副“寶寶有情緒了”的樣子,隻讓清羽上去收拾東西,又不肯一個人等在樓下,遲疑著,還是一步步往樓上挪去。


    柳子安本來想要陪他在樓下等的,從剛才宋若申跑著跟上來可以看得出這位朋友還算可以,但是看宋若申無意中露出的害怕,知道他這是被自己剛才嚇到了,這會兒都不敢跟自己單獨呆在一起,也就沒強求,幹脆讓他們上去取東西,他在這裏等著。


    假山那邊兒已經沒有了人,李又元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留在那裏的隻有一把雪亮的刀子,一看就很鋒利的刀子。


    如果沒猜錯,這大概就是劇情中的那把刀子了,能夠分屍切骨的刀子。


    【我想到了十殺刃。】


    這種詭異而又熟悉的感覺,讓柳子安想到那把冥刀,擁有幽冥之力,入夢殺人,無論哪樣都讓人心魂發顫,這把刀,也是冥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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