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遠默默聽著, 是的, 這些是最樸素的道理, 他原本是堅信的,可今天, 為什麽也會有猶豫和彷徨呢?難道說,他的見識連一個孩子也不如嗎?


    “魏叔叔,您是整個申交所的掌門人, 您可不能在這個時候不堅定啊。”邱明泉轉眼看了看屏幕,輕描淡寫地道,“我今天的買入, 並不敢說就是買到了最低點,一定還會麵臨虧損, 但是我絕對相信, 這已經是底部區域了。”


    就好像是印證他的話, 屏幕上,剛剛因為邱明泉這幾百萬的大單而瞬間急升的股指, 又開始了慣性的下跌。


    市場的力量就是這麽巨大, 並不是一個人能左右的!


    魏清遠驀然抬頭,看向電腦, 忽然就是眸子一縮。


    交易軟件上, 明晃晃的一個慘綠的數字, 即時的虧損額!


    僅僅是這說話的工夫,邱明泉投入的三百多萬股票,因為沒有持續的買盤, 已經又重迴下跌,——四萬多元的虧損,已經瞬間出現在邱明泉的賬戶上方!……


    “你、你這……”魏清遠忽然眼睛有點酸澀,這孩子,是因為要給他信心,為他打氣,才這樣忽然衝動買入這麽多股票啊!


    邱明泉看出了他這一瞬間的內疚,忍不住微微笑了。


    “魏叔叔,其實我本來就打算在最近大量買入股票的,既然您問起,我真的就是隨手演示一下。您放心,我不會真虧的,這些浮虧而已,哪有任何人能保證自己一買就漲的呢?”


    他溫柔俊美的臉龐帶著篤定的笑意,自信而光彩照人:“時間是最好的催化劑,播撒下去,等待玫瑰綻放就好。”


    他之所以敢這樣做,那是因為封睿早就清楚地告訴他,最多也就是跌到三百多點,距離現在的位置,大概還會跌去20%之多!


    可是,邱明泉卻並不在意。


    這些錢,不過是他六七個常用賬戶中的一個而已。


    在接下來的時間,他會慢慢地、極有耐心地一點點進貨,就算進不到最低價,也完全沒有什麽。


    因為將來的暴漲,將會達到整整一千點上方!


    三倍的漲幅,假如處處都是最低點進,最高點出,萬一將來某個契機下被有心人發現,這就有點太匪夷所思了,一定要杜絕這種可能。


    這絕不是杞人憂天,封睿的商業頭腦和卓越見識是在前世打磨多年的,他早就嚴肅地告誡過邱明泉:在計算機聯網下,別說魏清遠,就連關晉升這樣的券商老總,隻要他們想,就沒有拿不到的數據,邱明泉這種個人賬戶的數字,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個透明的存在。


    ……所以邱明泉的身家,一直分布在邱家三個賬戶以及劉家的四個賬戶上,沒有暴露在人前。


    魏清遠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個觸目驚心、依舊在下跌的賬戶,他深深吸了口氣:“小邱同學,謝謝!每次和你見麵,我都受益匪淺,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邱明泉站起身,忽然想起了什麽,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罐精美包裝的茶葉:“魏叔叔,我記得您愛喝茶,我帶了點給您,這是黃山的太平猴魁,您嚐嚐。”


    魏清遠也沒客氣,笑著也就收下了,邱明泉這孩子每次來,隨手帶點小禮物,卻從不貴重,隻顯心意,叫他這個敏感位置的官員都能放心收下,不得不說,也是相當聰明和識大體了。


    “魏叔叔,知道我為什麽帶這個茶葉來嗎?”邱明泉笑著道,“這是一家皖中省的民營茶廠炒製的,我和他們老板聊過一次,您可能想不到,他們這個小小的民營企業裏,已經自發地實行了股份製了。”


    魏清遠猛然一愣,心裏一陣激蕩:“是真的嗎?他們怎麽想起來的?!”


    邱明泉點點頭:“真的。老板自己是茶廠老工人,沒人教他這些什麽股份製啊市場經濟啊的,但是他就自己琢磨著,把廠子的股份拿出一部分,低價賣給了技術最好的一批工人師傅——有錢一起賺、有力一起使,風險也共擔。這就是他們最樸素的想法!”


    魏清遠怔怔地端坐在座位上,好半天沒有言語,胸口最後的煩悶和彷徨卻如同被春風吹盡,隻剩下一片風光霽月。


    “小邱,謝謝你的茶葉。”他鄭重地伸出手去,本想像過去一樣拍拍他的肩膀,可是忽然就發現,麵前的青年身材頎長玉立,比他都高出了小半個頭。


    他啞然失笑,改為伸出手去,和邱明泉親熱地握了握手:“那就祝我們的證券市場越來越健康,也祝願你這樣支持股市的超級散戶們,都賺到市場發展的紅利!”


    ……


    邱明泉出來時,電腦公司的技術員也做好了簡單的升級服務,邱明泉向他招招手:“小黃,來,我開車送你迴公司。”


    小黃樂嗬嗬地跑過來:“謝謝老板!”


    小黃是今年剛招進公司的本科生,電腦專業的畢業生現在極為緊俏,他本來也是待價而沽,想要找個知名大企業,一直在東挑西揀。


    上一屆的一位學長悄悄給他介紹這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本地小企業,他原本有點不想來,可是一麵試,立馬就被應聘的激烈程度嚇得一激靈,媽呀,全是知名學府的應屆生?!


    再一看工薪條件,他終於拜服得五體投地——人均工資不到五百元的東申市,這家本地企業開出的薪金,高達整整兩千元!……


    好不容易過五關斬六將,他才拿到了這個職位,進來沒多久,他就搞清了這家企業真正的核心人物是誰。


    常年駐守公司的陳副教授固然是大老板,可是就連這位大老板,都時刻要對這位小老板恭恭敬敬、禮敬有加。


    這位小老板啊,什麽都好,就是這車的檔次似乎和身價不符了吧?


    坐在那輛白色帕傑羅上,小黃在心裏暗暗瞅了一眼已經略顯落伍的車型,當然不會傻到說出來。


    就在他們身後,小科長探頭探腦地看著他們離去,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驚喜了。


    “小吳啊,你這不靠譜的家夥。”科室裏的幾個職員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什麽神秘資金,什麽國家隊出手,可別笑話死人了。”


    是啊,就這一會兒,剛剛稍微拉起來的股指,又有氣無力地掉頭向下,一去不迴了。


    剛剛在魏處辦公室裏出手的資金,無論是誰的,這短短片刻工夫,損失的怕就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


    開著車迴到公司,邱明泉剛踏進辦公室,一個高大的人影就忽然撲了過來!


    “班長,哈哈哈,是我!”一張熱情洋溢的臉猛然出現,嘿嘿地得意笑著,“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邱明泉毫無防備,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定過神來,才露出驚喜的笑容:“韓立?”


    原本就高大健壯的少年如今已經出落成青年模樣,個子又躥高了好幾公分,一身時髦的名牌t恤和牛仔褲,大長腿顯得格外地健美修長。


    好好的室內,淺茶色的墨鏡還酷酷地架在鼻梁上,一副跩跩的模樣。


    “哎呀我的天,這傻大個怎麽打扮得這麽欠揍啊?”心裏,封大總裁毒舌地揶揄著,“室內這麽暗的光還戴墨鏡,也不怕得眼疾嗎?”


    邱明泉在心裏笑著反駁了他一句:“哪裏傻大個了,人家上電影畫報都夠格。”


    剛剛上高中時,還有點沒心沒肺的,現在都已經二十歲的韓立好歹是大學生一個,家境又好、教養又佳,生長在大城市見識也不錯,加上從這家公司裏賺到的豐厚分紅養成了富裕的生活習慣,如今的韓立,無論走到哪裏,都算是一枚耀眼的發光體。


    濃眉星目,身材高大健美,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屢屢地迴頭看呢!


    “明明就是傻黑粗,男生長到186還不足夠了嗎,你瞧他長得都快190了吧?並不好看。”封總在那裏嫌棄著。


    邱明泉差點笑出聲:186是封大總裁自己的身高吧,所以就是最完美數值?


    他一邊在心裏和封睿聊天,一邊笑吟吟地端詳著韓立:“怎麽這麽晚才放寒假,不是早該迴來了嗎?”


    韓立摘下墨鏡,愜意地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坐下來:“跟著導師做課題呢,就這老師還不肯放我走,勒令我開學前半個月就趕迴去。”


    邱明泉叫人給他倒了杯水,聞言一笑:“你這樣早早接觸了專業計算機知識的尖子生,在係裏是香餑餑吧?”


    韓立揚揚得意地蹺著大長腿,斜在沙發上沒個正形,可偏偏就是帥氣青春:“那必須的。點名要我的教授說,我是第一個本科生就跟著他的。不是我吹牛,我那些師兄師姐們看到我們公司的軟件,一個個就差沒給我跪了!”


    邱明泉卻知道,韓立可沒誇張。


    在封睿這種開掛的前生記憶下,他們做出來的股票分析軟件實際上是以後最成熟的幾種分析軟件的綜合體,一開始的內容受限於電腦的硬件無法匹配,做得雖然簡陋,但是無論怎麽樣,都是後世成熟軟件最精華和基礎的部分。


    隨著電腦的硬件日新月異地發展,他們的最新版本也時刻緊跟著時代的腳步,做出的東西無疑保持著無以倫比的前瞻性。


    別說韓立的師兄師姐們,就算是他的導師親自帶著課題組來做,邱明泉也有十足的把握,他們的“財富智慧”軟件能碾壓任何人。


    他笑道:“我可先說好,你是公司的大股東。在學校迴不來我就放過你了,現在既然迴來了,你可得天天來上班打工,給我們公司奉獻勞動力。”


    封大總裁異常不滿:“你叫他來上班幹什麽,天天對著他,好煩心的。”


    韓立斜著眼看著他,忽然哀嚎了一聲:“班長你怎麽這麽殘忍,我剛迴來,看到計算機我就想吐!讓我休息休息,我還得找向城和伍小天他們玩幾天呢!”


    邱明泉一怔,心裏微微就是一顫:是啊,寒假裏向城他們軍校參加雪災搶險去了,整個寒假就沒迴來,這個暑假,終於能迴家了。


    “他也這麽晚才迴來嗎?軍校總是這麽忙?”他壓住心裏的異樣,開口問。


    韓立揚了揚劍眉:“這個傻家夥,自己主動去參加了什麽公路施工任務,幹了半個月。哎你說,部隊就是鍛煉人啊,簡直可以改造人的靈魂!——他以前又懶又皮又愛玩的,現在怎麽這麽又紅又專了呢?”


    邱明泉靜靜聽著,半晌才輕輕道:“可能……人都是要長大的吧。”


    韓立撓撓頭:“也是啊!哈哈哈哈,班長你不知道,上次他給我寄的照片,哎呀曬得像個黑炭似的,我這就得去找他比一比,看他還敢不敢笑話我黑!”


    邱明泉含笑看了他一眼:“你哪裏黑了,一點也不黑。”


    韓立原先膚色也就是健康的小麥色,淺淺的棕色中帶著光澤,可是現在悶在學校裏學習,硬生生被悶得變白了些,正是好看養眼的淡蜜色,放在後來邱明泉他們生活的那個時代,還真就是最受歡迎的那種,不知道多少男影星得借助紫外線燈才能烤出來呢!


    韓立聽著他的誇獎,受用得不得了,笑得一口白牙閃著光:“班長你永遠是發光的小天使!對了,再給我三天假,我就一定迴來上班,為公司出力,為年底分紅奮鬥!”


    就算這一年來股市一直在跌,軟件的銷量增長沒有持續暴增,可僅僅是日益膨脹的股民數量,都足夠他們完成極其亮眼的銷售,陳老師帶著一群高級電腦人才,夜以繼日地奮戰在研發一線,公司的業務也早已走上了正軌。


    而整個公司裏,股份最多的,現在依舊是陳老師和韓立。


    少年封睿臨出國時,轉讓給韓立的那20%股份,現在已經膨脹到價值數百萬之巨了。


    “對了,班長,你和封睿那家夥有聯係嗎?”說到分紅,韓立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人,“你倆原來那麽好,他在國外哪裏上學啊?我問他們班的同學,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切斷了一切聯係,這人怎麽這麽無情的啊!”


    他一抬頭,正看見邱明泉那幽黑眼神,就是一怔。


    說不出哪裏不對,班長那一向溫和淡然的臉上和以往沒什麽不同,可是那眼睛裏的情緒,卻叫粗枝大葉的他也有點覺得奇怪。


    隱約的一絲思念、一絲惘然,還有一閃即過的悲傷似的。


    邱明泉沒有立刻迴答,好半天才微笑道:“他挺好的,在美國上了名校,剛剛還去俄羅斯玩了一趟呢。”


    韓立這才放下心來,哈哈大笑:“我就說嘛,那家夥怎麽會過得不好,一定在資本主義世界裏被腐蝕了,天天樂不思蜀,紙醉金迷。”


    正說著,邱明泉包裏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按下了接聽鍵:“姐姐?……哦哦,好,我晚上迴去吃飯……一定。”


    關上電話,對麵的韓立盯著他的手機,眼睛都直了:“我草,班長你從哪弄的這東西,這麽小!”


    他一把撲過來,搶過邱明泉手中新買的諾基亞1011款手機,愛不釋手,滿眼迷醉:太神奇了,比街上常見的那些大哥大要小巧那麽多,放在手裏,簡直堪稱秀氣精巧,關鍵是,這屏幕比一般的大哥大還要寬大一些,上麵居然有漢字!


    “這是諾基亞今年新出的,不叫大哥大,叫手機。因為做得手掌中盈盈一握,所以被稱為‘手機’。它的屏幕上麵,可以直接發送和接收文字信息,以後就不用再買bp機了。”邱明泉一邊演示給他看,一邊耐心解釋。


    沒錯,這就是諾基亞在1994年上市的第一款移動電話,一改大哥大的笨重,開始竭力縮小機身,所以才讓移動電話有了“手機”這個概念。


    封大總裁那可是一個科技迷,重活一世,對這個電腦和手機尚未普及的世界相當不滿意,這不,時刻關注著呢,諾基亞剛剛推出這款跨時代的新產品,他就催著邱明泉入手了一部,售價高達八千元!


    這款在後世的人看來粗笨又難看的黑色塑料殼手機,是全球第一款gsm手機,同時也是首部能發短信的手機呢!


    韓立自然沒有見過這東西,在他眼中,這小巧又精美的東西,簡直是一款散發著迷人科技之光的神奇玩具,自己包裏的大哥大立刻顯得又蠢又笨,毫無美感。


    “班長,我要這個,你在哪搞的新奇玩意?”他“嗷”地叫了一嗓子,熱烈地抓著邱明泉搖晃,“快快,我這就去買!”


    邱明泉無奈地白了他一眼:“八千塊,我托人從香江帶的,正式在東申市鋪貨大概還要幾個月。”


    “我不管,你找人再幫我帶一台,求你了!”韓立眼饞得不行,“錢我這就打給你,或者你從我中期分紅裏扣。啊……不對不對,你幫我帶兩台!”


    邱明泉被他晃得頭昏:“好好好,我找人給你帶——居然要兩台,孝敬老爸啊?”


    韓立忽然摸了摸頭,臉上有絲忸怩:“我送向城一台,這樣以後就不用寄信了,直接發短信!”


    心裏,封睿詫異地又憋不住了:“我說他傻吧,還真是。以前不是和向城打得你死我活的麽,現在居然巴巴地送這麽貴的東西?”


    八千元,現在東申市平均年薪的兩倍!


    邱明泉在心裏一笑:“哪有的事,在高中玩樂隊時他們就很好啦。小孩子打打架,以後迴憶起來,都是超有意思的。”


    再說了,現在的韓立雖然隻是一個即將大二的學生,可是身家這麽富庶,儼然已經有了點科技新貴的影子,難道會在乎這麽萬兒八千的錢嗎?


    ……


    向家的晚餐桌上,一片豐盛無比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葷素搭配得當,韋青和向明麗雖然都不擅廚藝,可是也都忙前忙後地,幫著朱嫂打下手。


    向元濤更是早早地推掉了一切公事,按時下了班,推門進來的時候,目光一亮,方正冷厲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喜的笑意。


    整整快一年沒見的向城,正背對著門,彎腰站在客廳的落地燈前搗鼓著什麽。


    “哎呀小弟,別弄了,那燈壞了有一陣了,也不礙什麽事。你那手啊,隻會撥個琴弦,哪會修東西啊?”向明麗端著一盤蒜蓉開背大蝦走過來,微笑調侃,“快點去洗手,馬上吃飯了。”


    “別急,我會弄。軍校裏這些小技能都有教。”向城應了一聲,隨著他的話,“啪嗒”一下,熄滅了許久的落地燈忽然綻放了光明。


    向城清瘦的背脊立起,拍了拍手站起身:“特簡單,修好了。,燈頭那裏的電線沒搭好,我剪短了重新接一下,用絕緣膠帶包好就行了。”


    向元濤默默地看著,有刹那的發怔。


    走時還多少是個少年的模樣,這一轉身迴眸,向元濤已經看清了他被曬得微黑的膚色,還有剪得極短的板寸頭。


    沒有穿軍服,淺白的襯衫利索地紮在褲子裏,周身上下清爽幹淨,可是眉眼中卻有了一點軍校生活磨礪出來的銳氣。


    恍惚中,向元濤就好像看到了那個逝去戰友的一點點眉目蹤影和往昔音容。在部隊裏,就數那個家夥學這些最快,也心靈手巧。


    他站在那裏,沒有上前,一瞬間忽然有點眼睛濕潤。


    “爸……”向城迴身看到他,站在那裏,嘴唇微顫。


    向元濤快步走上前,掩飾不住自己忽然激蕩的心情,重重抱了一下久未歸家的孩子,千言萬語化成一句:“這麽一看……長大了。”


    向城一動不動被向元濤抱著,身體有刹那的僵硬。


    從小到大,向元濤都是嚴厲方正,不苟言笑,雖然對他也是充滿拳拳愛護之心,可是這樣的肢體親近,除了很小的時候似乎有過,稍大一點就再也沒有印象了。


    近距離看著肩膀邊的向元濤,他看見了父親鬢邊的幾絲雪亮白發,突然之間,向城眼圈就紅了。


    韋青站在廚房門口,靜靜地拿著一瓶剛開封的白酒,忽然也低下頭,悄然擦了擦眼角。


    “爸,媽!”向明麗趕緊打破這傷感的氣氛,“明泉馬上也到了,快點端菜吧,別站著啦!”


    隨著她的聲音,門鈴響了,向明麗飛快地跑去開了門,笑吟吟地迎進來了邱明泉:“快進來,菜都上得差不多了。還帶什麽水果啊,媽媽剛剛買迴來一大箱子,什麽都有。”


    這一年,向明麗和向城都在外地上學,隻有邱明泉一個人在本地,向家夫妻倆本來就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思念得不行,邱明泉心裏也對父母充滿親近之情,一般在一周裏,總會來家裏吃上兩三次晚飯。


    邱明泉放下手中拎著的一小箱新鮮紅提和荔枝,微笑道:“出門時在自家超市拿的,也不費事。”


    一眼看見向城,他心裏也是一陣說不出的複雜滋味。


    自從那次大君山之夜後,兩個人隻隔著畢業禮的舞台遙遙見過一麵,再以後,向城就默默去了遠在西北的軍校,整整一年多,他隻有偶然從韓立和父母這邊聽到一點向城的消息。


    這一別之後,向城的變化,的確大得叫人有點無法相信。


    向城隔著幾步,同樣神色複雜地望著他,可是很快,就隱去了眸子裏的情緒,他輕輕開口,叫了一聲:“明泉哥,好久不見。”


    心裏,封睿都是微微一陣唏噓。


    這是第一次從向城嘴裏聽到這樣平和的稱唿,邱明泉比他大了兩三個月,在年齡上,叫邱明泉一聲哥,是最正常不過。


    可是以前,又何曾聽他這樣叫過呢?


    還有就是,在上一世的記憶裏,向城是考了音樂學院的,畢業後也一直醉心他的搖滾樂隊,什麽時候看,身上都是有著濃濃的音樂人和藝術圈的那種味道,可是重活一世,眼前的向城,就連他,也覺得陌生得不敢認。


    ……


    向元濤首先壓下心裏的澎湃心緒:“來來,趕緊都坐下,小心菜都涼了。”


    向明麗趕緊招唿著兩個弟弟坐下,圓桌邊一家五口終於難得聚在一起,兩位長輩固然又高興又欣慰,看著青春漂亮的女兒,看著兩個優秀懂事的兒子,就連一向性子清冷的韋青,都難得地話語多得有點驚人。


    “多吃點這個,你愛吃的多寶魚,還有這個清炒茭白。在軍校裏訓練苦吧,我怎麽覺得比上次寄來的照片上又瘦了?”韋青不停地往向城碗裏夾菜,畢竟邱明泉每周來幾次,而向城是整整一年沒見,看著變得膚黑勁瘦的向城,她心裏隻覺得心疼得不行。


    “沒有瘦,我體重其實比入學時還重了。”向城說話顯得穩重多了,可是扒飯的速度卻比過去在家裏快得多,向元濤看在眼裏,心裏自然知道這是軍校訓練的結果,心裏也是一陣難言的滋味。


    酸澀,但是也欣慰。


    他親手夾起一筷子紅燒肉:“這個,這個朱嫂燒得好,多吃一塊。”


    向城趕緊伸出碗去接,紅亮亮的五花肉燒得皮酥肉爛,上麵裹著一層冰糖熬出來的糖色,煞是誘人。


    他接了過去送進嘴裏,忽然又同樣夾起一塊紅燒肉,送到了身邊邱明泉的碗裏,聲音含含糊糊的:“我記得明泉哥也喜歡吃這個,以前在睿哥家吃飯的時候。”


    邱明泉心裏微微一顫,竟然有刹那的鼻子酸澀。


    他上輩子吃得差,一直到很大都沒太吃過肉,這一輩子雖然很快就不缺吃穿,可是前生實在是缺少吃葷,導致這一世還是偏愛肉食。


    這一點,別人發現並且記住並不奇怪,可是向城竟然也記住了,就叫他異常驚訝。


    他趕緊微笑著接過來,微微有點羞澀:“嗯嗯,我也喜歡,朱嫂燒得可真好……比學校食堂那可高了好幾個檔次。”


    韋青和向元濤互相看了一眼,心裏都高興得不行。


    以前幾個孩子在一起上高中,不知道怎麽,向城和明泉兩個孩子和隔壁的睿兒那孩子都相處良好,可是偏偏他們在一起,就始終別別扭扭的,大人們也都看了出來。


    雖說小孩子脾氣處不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向元濤心裏,卻比誰都遺憾和不甘——自己的孩子和戰友的孩子,他曾經在心裏憧憬過無數次,能像當年的他和戰友一樣,情誼深厚脾氣相投該多好啊!


    好在現在孩子們都大了,懂事了,現在這樣你謙我讓,互相關愛的情形,簡直讓他比看到什麽都高興。


    ……


    晚飯在一片溫馨高興的氣氛中結束了,向元濤格外心情好,以至於大大地多喝了好幾杯,難得有了醉意。


    韋青看他臉色已經極紅,趕緊扶著他在沙發上休息,向明麗忙著去倒醒酒的茶,廚房裏,邱明泉把飯後的髒碗筷都搬進水池,默默地清洗起來。


    “哎,小弟,髒碗筷你放著!”向明麗急著叫,“你別動手,我來。”


    邱明泉動作麻利地倒著洗潔劑,笑著道:“姐姐你照顧爸吧,我在家常做的。”


    其實,又何止在家常做呢,前生他可是在餐館的後廚裏,做過那麽久的歲月。


    身後一聲輕響,有人把尚未來得及收的大魚盤送到了水池裏,又伸手接過了邱明泉剛剛清洗了一遍的飯碗。


    正是挽著袖子的向城。


    邱明泉靜靜看了他一眼,正看見他悶著頭想要把那幾個碗往櫥櫃裏放,不由輕聲喊了一聲:“等等,還沒清洗第二遍呢,隻洗了一遍,還會有洗潔劑的殘留。”


    向城一愣,尷尬地停在了那裏。他“哦”了一聲,又趕緊把那摞碗重新放在洗菜池邊。


    他默默看著邱明泉動作熟練地洗著碗,忽然道:“這些事……在家裏都是你做嗎?”


    邱明泉含笑看看他:“是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以前他們出去撿垃圾一天,迴來累了,我會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


    他說得平淡而自然,也沒有訴苦的意思,可是向城聽著,眼中卻是一黯。


    “我以前,在家裏從來沒做過這些。”他低聲悵然道,“爸媽……把我照顧得很好,隻叫我好好學習。可惜那時候我不懂事,一點也不喜歡學習,隻喜歡玩樂器。”


    邱明泉瀝幹了最後一摞碗筷的水,開始第二遍清洗:“那也沒什麽不好,我聽爸說過——”


    他卡了一下,不由自主看了向城一眼,這一聲爸不知道為什麽,總叫他有點感到不安似的。


    向城卻沒有什麽異色,隻靜靜聽著,邱明泉這才微微舒了口氣,心裏,封睿也歎了口氣:“你不用小心翼翼,向伯伯本就是你的父親。”


    “我聽爸說,他其實有點後悔總是給你壓力去考軍校。他說,你自己的人生,到最後還是要按照自己的喜歡去走,才會開心。”邱明泉斟酌著措辭,“玩樂器也好,搞音樂也罷,隻要是真心去做,不是當成玩鬧嬉戲,那也沒什麽不好。”


    向城淡淡一笑,眉目間有絲惘然:“不說這個了,我現在……在軍校過得也挺好。”


    兩個同樣俊秀安靜的青年在水池邊隨意地聊著,韋青在遠處探了探頭,心裏高興,也就不過來打擾他們。


    向城躑躅了一下,忽然猶豫著道:“明泉哥,你為什麽不住在家裏?爸媽年紀越來越大了,我知道……他們很想念你,你沒事,就多迴家住住。”


    邱明泉默默看了他一眼,眉目在廚房的小燈下顯得溫柔平靜:“你也一樣,爸媽都想你想得厲害。你寒假沒迴來,說到你的時候,媽落過好幾次淚。”


    向城的眼圈忽然紅了,他狼狽地伸出手,飛快地擦了擦淚:“軍校太忙了,我……”


    邱明泉平靜地打斷他:“韓立和我說了,這次迴來這麽晚,是你主動請纓去參加任務的。不管你想什麽,我都要告訴你,我們倆,都是爸媽的孩子,孝敬他們,是我們共同的義務。你假如想一些有的沒的,那就真的是戳他們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韓立:(興高采烈)我要買兩個手機,送向城一個,他沒錢買手機呢。


    向城:(自卑)要是我有錢就好了,我也想買兩個手機,送睿哥一個。


    小封:(若有所思)聽說國內流行手機了,迴去買兩個,送明泉一個,不過他有錢,也許買過了?


    明泉:(討好地)我也買兩個手機,給你一個好不好?……


    大封:(冷漠臉)沒身體,不用手機,謝謝。


    emmmmmmm好像有一條奇怪的單向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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