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售賣盒飯的推車走過, 元霄聞到味道的那瞬間餓得更厲害了


    列車員叫賣道“盒飯有需要的嗎木耳肉片炒肉有需要的嗎煮玉米”


    可隨著味道越來越大, 元霄發現白問霖似乎很聞不得這種盒飯氣味, 皺著眉別過頭去。


    白問霖也發現了元霄在吞口水, 他強忍身體上的不適“你是不是餓了”


    元霄說沒有“我中午吃了很多,不餓, 你餓了嗎”


    白問霖從沒想過自己會遭這樣的罪, 胃裏翻江倒海, 聞到那股味道就難受, 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可為了元霄不餓著, 他還是說“我也餓了,你買兩份盒飯,我吃一點。”


    元霄仔細地觀察他的臉色,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


    不燙、沒有發燒。


    “都怪我, 我不該帶你來坐火車的”元霄內疚極了,他包裏隻有阿莫西林和感冒藥, 他買了嘔吐袋、卻忘了帶暈車藥。


    白問霖看著他沒說話, 默默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


    元霄擰開水杯給他“喝點熱水。”接著, 他開始收拾宅閱讀。


    白問霖問“不是還有四個多小時嗎”


    元霄把相機裝好“馬上到博克圖了,要停留幾分鍾,我們下車吧。”


    白問霖看著他。元霄拉上宅閱讀拉鏈,抬頭道“你身體不舒服, 再坐下去會更難受的,我們下車找個地方住一晚、吃點東西, 明天再出發。”


    白問霖手動了動,正想抱他,忽然傳來廣播“前方到站、博克圖。”


    元霄把宅閱讀背上,一隻手把他架起來,白問霖太高,一站起來,頭仿佛就要觸到車廂頂部了,他微微垂首,感覺元霄摟著自己,兩人下車了。


    博克圖地處興安嶺山脈峰頂南麓,在冬天,整個村莊被冰雪覆蓋,剛從車站出去,那唿嘯而來的飛雪就把元霄給凍得一個寒顫。


    博克圖並不發達,城區小,總共也就一萬的人口。而元霄乘坐的這條火車線上,每一站風光都是絕美,博克圖也同樣,可是太冷了,冷得元霄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衝動之下就把白問霖拐下車了但他舍不得看白問霖繼續那麽難受下去。


    元霄問他“怎麽樣還想吐嗎”


    白問霖剛一下車,那種暈頭轉向的感覺就好了許多,可他見元霄體貼自己的模樣,就把他的宅閱讀拿過來背上,白著一張臉說“我很好。”


    元霄果然認為他在逞強,很心疼“等下找個醫院,先給你開點藥,然後我們去吃飯,再找個住的地方。”


    白問霖低頭問他冷不冷,元霄說還好,白問霖便用手臂,將他勾入懷裏,一隻手放進元霄的衣兜,跟他的手揣在一起。


    元霄抬頭去看他,白問霖就笑了笑,襯著蒼白的臉色、冷色調的眉眼,格外惹人心疼。


    隨即,元霄用蒙語問了一個當地人“附近哪裏有診所和旅館嗎”


    問到後,元霄說“有一個地區醫院,旅館也有,就在那附近,但是我怕條件很不好,怎麽辦”肯定還不如火車車廂。


    “沒那麽多講究。”白問霖將他摟得很緊,踩著大雪往醫院的方向走。


    “那我們將就一晚吧。”元霄說。


    去醫院開了點白問霖症狀的藥,元霄就在旁邊找了家餐廳,隨便吃了點。小地方,又有很多俄羅斯人,白問霖的長相在這裏不算奇怪,他連帽子都沒戴,全程把元霄鎖在懷裏。


    到了旅館,果然不出元霄所料,條件非常糟糕,恐怕白問霖這輩子都沒住過這樣的房子、吃過這樣的苦。


    元霄問他“我們訂一個房間還是兩個”


    “一個,我不舒服。”


    元霄訂了一個標間,把東西放下,替他忙前忙後,喂他吃藥,給他打來熱水洗臉。白問霖很少能體會到這種隻有裝成阿爾撒嬌才能得到的待遇。


    原來“生病”還有這樣的好處。


    他現在一點也不計較環境不好的問題了,因為他眼裏隻有元霄,別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元霄忙完了,把手機充上電,準備睡覺。房間很小,他關了最亮的燈,留下衛生間的那盞燈,朦朧的燈光透過磨砂玻璃門照在地上。


    隻是他剛一躺下,就聽見白問霖說“你冷不冷”


    元霄說不冷。房間有空調,但是非常老舊,發出很大的噪音。


    白問霖說“我有點冷。”


    “那我把空調溫度再調高一點我怕你明天早上起來不舒服。”


    白問霖坐起來了“不用調溫度,我能跟你睡一張床嗎”


    大概也是習慣了,元霄也沒有猶豫太久,便點頭道“你過來吧。”


    白問霖隻脫了外套和鞋。如他所言,這麽糟糕的環境,也沒有那麽多講究了。他用自己的黑色大衣當做床單,又把元霄的羽絨服當做被子蓋在身上。兩人鑽在小小的羽絨服底下,擁作一團。


    他的臉就貼著元霄的臉龐,兩人隔得非常近,近到自己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奶香氣元霄說過,他是喝羊奶長大的。


    他不禁深深地埋下頭去,湊近元霄的脖子,高挺的鼻尖微微蹭著他的脖頸。


    元霄仰著頭,有點癢,而且沒有多少睡意,他眨了下眼睛,感覺白問霖也沒有睡覺,就低聲問他“困麽”


    白問霖啞著聲音說“不太困。”他太高了,床窄小,他的腳有些露在床尾外麵。


    “頭還暈嗎”


    白問霖沉醉他在皮膚香氣裏“有點。”


    “明天走之前,我們再去醫院看看。”


    “睡一覺就好了。”白問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元霄覺得有些奇怪,因為白問霖不太愛這樣做,相反,隻有阿爾才會這樣。是生病的緣故嗎


    元霄輕聲道“既然你睡不著,我們就來聊天吧。你知道博克圖,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在蒙語裏是什麽意思嗎”


    白問霖配合地問“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有鹿的地方,我每年迴家,都坐這條線,總會經過這裏,可是從來沒有停下來看過。”


    白問霖低低地“嗯”了聲,唿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元霄特別癢,忍了一下忍不住了“問霖,別吹氣,我癢。”


    白問霖就把頭抬起來了,眼睛很暗,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出掠奪性,把手臂從被窩裏拿出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頰,低聲道“元霄”


    元霄困惑地“嗯”了聲。


    “我能不能”他喉結微動,非常、非常想就這麽不顧一切地壓下去,親吻他,進入他。


    可是自己這樣做,會嚇到他的吧


    元霄問“你怎麽了”


    “沒什麽”他克製地把五指捋進元霄的發間,將他按入自己的胸膛“很晚了,睡覺吧。”


    次日,又是大半天的火車,中途他們在牙克石下了,休息了幾個小時再繼續坐車,在日落前終於抵達海拉爾。


    元霄說“我爸那邊,祖輩世世代代都是牧民,我爸不想放牧,就離家出走了。”


    “我爺爺奶奶對他這種行為非常不滿,認為我爸爸是家裏的長子,不該這樣後來我出生了,他們說好,把我送迴草原,但是等到了讀書的年紀,就讓我迴漢族去讀書。”他做過一段時間的放羊娃,不過後來響應國家政策,全部都圈養。


    白問霖低頭看著他“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些。”


    元霄笑笑“這些事我以前怎麽敢說”他想到了自己穿越後的的家人,猶豫了下,忍不住問,“他們怎麽樣了”


    白問霖聽懂了他的問話,卻是沉默了一下才迴答“你父母過得很好,你弟弟現在在美國讀高中,他很出色,以後能繼承駱董事長的公司。”


    元霄點點頭,白問霖繼續說“元霄,他們跟我不一樣,他們不可能接受人死而複生的,所以你”


    “我知道,我不會去打擾他們生活的,知道他們現在很好就夠了。”他現在穿迴來了,有自己的家人,自然不會去尋求舊事,事實上一開始,他都沒打算認白問霖,他一直以為這是兩個平行時空,不然為什麽他穿越後的時候,沒有他自己的存在


    可是白問霖突如其來出現,打破了他這個認知,元霄不是科幻迷,弄不清楚這是怎麽迴事,也知道不合理。


    白問霖揉了下他的頭,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他們到達的時間比原本預計的晚,元霄來之前買了很多羽絨服,而且白問霖有個大家夥鋼琴,一輛卡車載著他的鋼琴,拉著兩個人,在紅色的日暮中駛向草原。


    元霄他家距離海拉爾市區不算特別遠,坐車去隻要兩個小時。提前打過電話,家裏人知道他要迴來,也知道他帶了個朋友。


    在車上,元霄昏昏欲睡,忍不住靠在白問霖身上。


    抵達後,白問霖受到了熱情的招待,元霄介紹說“這是我爺爺奶奶,這是我三伯和三嬸,堂弟和堂妹。我還有個姑姑,已經嫁人了。他們隻會說一點點簡單的漢語。”


    兩個小孩子羞澀,眼睛黑黑大大的,臉頰上兩團高原紅。


    “朋友,你好嗎”果真如元霄所言,他們漢語不好,但是很好客。


    來之前白問霖跟元霄學了幾句蒙語,他很有語言天賦,還在市區買了哈達,準備用於拜年。白問霖用蒙語說“塔賽奴。”意思是你好。


    吃了一頓規格很高的晚宴,元霄吃撐了,因為太冷了,喝了不少的奶酒。


    他出去喂羊,白問霖很快也跟著出來了。他們牧民有一些還住蒙古包,不過元霄他們家不是這樣,房子是用水泥和磚瓦修的新房,也有棚車房,甚至還有政府供暖,和大多數人想象中的牧民生活不太一樣。


    唿倫貝爾是高寒地區,冬天羊群都在室內飼養,味道很大。


    白問霖走到他旁邊,不過沒有碰羊,問道“你家裏人叫你的時候,叫的什麽”


    “恩和。”元霄喝出一口熱氣,在冰天雪地裏冒出白煙。他的手指正被小羊蹭著,微微笑著道“這是我的蒙古名字,隻有他們才會叫。”


    “恩和。”白問霖重複了一邊,望向門的背後、一望無垠的冰雪草原。他又問“你們剛才提到了我,在說什麽”


    “沒什麽,就是我家裏隻收拾了一間房,問我們能不能一起住,我就說可以。”


    白問霖從身後抱住他“我也覺得可以。”


    “我們睡一張床習慣了,不過你那時候還小,現在大了。”長大了,元霄麵對白問霖是有壓力的,他變化太大了,不過似乎對自己仍然很溫和。


    “那你喜歡現在的我嗎”他把下巴擱在元霄肩膀上。


    “怎麽不喜歡”旁邊的羊群咩咩叫喚,像是在附和。


    白問霖心裏有一腔壓抑已久的愛意想要傾訴,可是現下的環境,卻怎麽也不合適。


    元霄覺得羊棚味道大,而且奶牛就在旁邊,都養在一起的,所以哪怕是冬天,氣味也很不好聞,便說“我們迴去吧,屋裏暖和點。”


    白問霖感覺進了羊棚一趟,身上就有了味道,便洗了個澡、再換上睡衣,元霄亦是如此。入夜,躺在溫暖的被窩,一盞台燈微亮,白問霖張開了手臂,問他“你要不要抱著我睡”


    不知道是什麽驅使了他,元霄原本沒這個想法,卻也忍不住靠近他,大概是在這樣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季裏,兩個人湊一起,有種別樣的溫暖吧。


    他一靠近,白問霖就伸手將他拉過來,卷入寬闊的懷抱中,並且用腿夾著元霄的兩條腿,把他整個人都桎梏住了。


    元霄雖說習慣了,卻仍然有些不自在貼得實在太近了。他在白問霖沐浴後的皮膚上嗅了嗅“誒怎麽沒有雪茄的味道了”他記得白問霖的很多衣服上,都有那股似有若無的味道,元霄問過,白問霖說是特意熏染的。


    “你喜歡那個味道嗎”


    元霄想了想說“還可以,有點像香草。”其實白問霖身上的雪茄氣味並不強烈,淡淡的,元霄聞習慣後反而很喜歡,覺得是一種迷人的男人味。


    “你想嚐試一下嗎我帶了的,在雪茄盒裏。”


    元霄有一點想試試,但很猶豫“這個會不會上癮”


    “會,你還小,不能抽。”


    元霄“”


    他瞪大眼睛“那你還讓我試試”


    白問霖垂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目光很深“如果你想試試味道,我可以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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