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地仙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繁榮起來。


    洪荒成為了過去時, 凡是在地仙界生活的仙人, 大多數都是從下界飛升上來的修真者, 或者是開啟靈智的靈物和妖類。曾經響徹洪荒的巫族成為了禁忌的名詞,任何沾有巫族血脈的修真者都不受到各大仙門的歡迎, 唯有地府收留他們。


    隨著地仙界的風氣變化,凡是修為高深的修道者都舉家搬遷去了別的洪荒大陸,不屑於和那些人類修士論道。


    他們的歲月太漫長了, 漫長到無法遺忘龍鳳大劫的輝煌, 巫妖大劫的慘烈, 人族曾經隻是那些巨無霸勢力麵前的螻蟻,能夠不被碾死, 隻是得賴於那些強橫的勢力已經消失罷了。


    維持著殘存的高傲, 妖族敵視著人族, 人族也敵視著妖族, 雙方的廝殺從古到今從未消失。


    在地仙界的中央,支撐天地的楊柳樹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人族的氣運……當真是勢不可擋。”


    沒有不屑和輕蔑, 楊眉坐在自己本體的柳條上, 眼神少了年輕人的活力, 而是多出一種淡淡的滄桑。


    他本不該這麽滄桑。


    因為他經曆過比洪荒更久遠的時代。


    但是看見萬事萬物的變化, 他不可避免地發現自己有點落後, 跟不上世界的發展,隻能站在很久以前評價著這個“未來”。


    洪荒時期,追求天道的人稱之為修道者, 上古時期,追求力量的人稱之為煉氣者。而現在,不明天道,不知洪荒,生命短暫的人類一旦踏入道途,就被稱之為修真者。


    修真者,借假修真也。


    人類不比上古時期動輒千萬年的壽命,區區百年,一眨眼就是黃土一捧,渺小到極點。但是在短暫的人生之中,他們拚命地學著可以學的東西,把成仙的每一步都歸納出來,留給後人。


    動以化精、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還虛合道,這些是人類成就真仙的全部過程,受到三界的認同。


    人類,已經把成仙路摸索透徹了。


    即使——


    每年成仙的人越來越少。


    楊眉無法離開地仙界,喃道:“聽說下界要進入‘末法年代’,再也沒有靈氣可供修煉了?”


    迴應他的是一隻金燦燦的“鳥兒”,它有三足,羽翼上跳躍著火焰。它停落在楊眉的頭上,卻不傷到楊眉的任何一根頭發絲,與羽毛同色的金瞳透著睥睨的氣勢。


    那是不遜鳳凰的高傲,亦是比擬龍族的威嚴。


    楊眉的神色柔和下來。


    若有人看見這隻金烏,必然會發現它就是傳說中的三足金烏。在地仙界一直有一個奇觀——不周山遺址所在的地方,有一顆巨大的楊柳樹代替不周山頂天立地,偶爾會有兩道如同幻覺的金色火焰飛舞在柳葉之間,宛若上古時期的金烏再現。


    不知道內情的人都抱著參觀古跡的念頭,在楊柳樹下讚歎太陽真火的強大,而知道內情的人都內心瑟縮了一秒。


    這可是東皇太一,妖皇帝俊的真靈顯靈啊!


    “太一,你哥哥呢?”楊眉任由三足金烏踩在頭上,相處久了,他身上早就沒了聖人的矜持。


    頭頂上的三足金烏垂下腦袋,鳥喙啄了他的額頭一下。


    楊眉無奈,“唉,我和你本體相處的不錯,為什麽你變成真靈後,真靈總是喜歡和我對著幹。”


    太一的真靈繼承了太一的全部傲氣,再加上來此地“參觀”的人都喜歡用仰望的目光看它,導致這隻三足金烏的氣焰越發囂張,和內斂溫潤的太一本體截然不同。


    即便如此,楊眉仍然縱容著對方,這是太一留在這個世間最後的痕跡。


    何況——


    楊眉捂唇偷笑起來,每次羅睺來探望他,太一的真靈就會放火去燒羅睺的衣服和頭發,逼得羅睺黑著臉走了。


    這是在報複羅睺坑妖族的事情。


    這麽多年下來,羅睺一次都沒出手對付它,最多氣得瞪眼。


    那是屬於他們之間的友誼。


    想到羅睺和太一之間的往事,楊眉的走神更加明顯,三足金烏不解地看著他的笑容,說出答案:“哥哥在修煉。”


    楊眉甩了甩懸空的腳,饒有興趣地說道:“你們想要化形沒那麽簡單,想想蓮生,他好歹是盤古的真靈,不也是經曆了一個量劫才化形。”


    說完,他怔然了少許,“呃……都過了一個量劫。”


    時間過得太快了——


    從巫妖大劫到封神大劫,又從封神大劫到如今。


    匆匆已千萬年。


    看到楊眉又陷入發呆,名為“太一”的三足金烏飛走,它哥哥勤奮,它也是,為了化形牟足了勁。


    在楊柳樹上生活,太寂寞了。


    楊眉倒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應該說混沌魔神都當慣了獨行俠,一個人窩在一個地方無數年都沒問題。見自己小心保護的三足金烏都去閉關修煉了,楊眉托起下巴,繼續看地仙界的八卦。


    啊,碧遊宮的人又和玉虛宮的人死磕起來。


    上次封神大劫,四教簽訂封神榜,集體耍滑頭,非要吵著輸了的人上封神榜,贏的人不上。


    鴻鈞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結果大劫過去,除了一根獨苗的人教,每個教派內總有幾個“優質徒弟”上了封神榜,令那幾個老大不小的聖人心痛不已。


    徒弟就是他們的臉麵和立教基礎,沒了徒弟,他們的教派氣運怎麽維持得住!


    好在四教都私交甚好,老子、元始、通天、接引都是師兄弟,即使門下弟子在大劫裏內訌,把對方的弟子幹掉了,作為教主的幾個四個聖人都不怎麽生氣,當作博弈的一種樂趣。


    畢竟他們都知道——


    在封神大劫裏死的人可以複活。


    之所以碧遊宮和玉虛宮對立,那是由於碧遊宮的人口基礎太大,導致上榜數量也非常大,這一半是被通天教主他哥,元始天尊的門下的人給送上去的。


    楊眉忍不住誹謗:“這算哪門子的劫難啊,居然這麽放水!死的人隻需要去天庭當差一個量劫就可以了!”


    想想龍鳳、巫妖死了多少修道者,對比沒幾個人認真的封神大劫,可以說未來越來越安逸。


    “不過,也挺好的。”楊眉伸個懶腰,發現自己也愛上了和平的氣氛,打打殺殺對他這個老人家太激烈了。


    樹底下,一個人在高喊。


    “楊眉叔叔!”


    楊眉一個激靈,那個小祖宗又來了!


    即使時間過去很久,鴻二狗也不過是從小屁孩長成了一個纖長的少年,五官張開很多,唇紅齒白,笑的時候,睫毛像是扇子一樣柔美,襯托著一雙大而純粹的黑眸。


    他的眼眸裏倒映不出世間的景象,偶爾是一閃而逝的混沌,可以讓聖人都感到心悸。


    不得不說,長大後的鴻二狗衝著一個人笑,比自詡風流美男子的孔宣還要多出禍國殃民的魅力。


    誰讓這娃身上有世間最出色的兩人的血脈。


    楊眉無力,“你找我有什麽事?”


    鴻二狗按住胸口,西子捧心,“我被爹揍了一頓,叔叔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我的傷口,而是問我什麽事。”


    楊眉:“……”


    哦,你又為了改名被揍了。


    目睹紫霄宮的家暴無數次,楊眉一開始還會同情鴻二狗,但自從知道鴻二狗是怎麽撩撥羅睺,把羅睺氣到怒不可遏後,他就明白了一個真理——不要把同情心浪費在對方身上。


    要知道連鴻鈞都殃及池魚了幾次!


    鴻二狗不停地吹捧鴻鈞,把鴻鈞捧成世上第一好爸爸,導致羅睺忍無可忍,把鴻鈞拉入了戰場一對一懟了起來!


    魔祖的醋壇子可以淹沒紫霄宮。


    “你這樣下去,一輩子都休想改名了。”楊眉忍不住苦口婆心勸道,“想要改名,最重要的不是討好羅睺嗎?”


    鴻二狗一臉驚訝,“要討好爹?”


    楊眉沉重地說:“不要告訴我你根本沒想到。”


    “當然不是。”鴻二狗扮了個鬼臉,“你不覺得爹氣急敗壞的時候很好看嗎?臉都會氣紅,聲音都帶上鼻音。”


    楊眉懵逼臉。


    你信不信羅睺聽到你的話,會大義滅親啊!


    楊眉歎道:“我有一種預感……你繼續待在紫霄宮,你爹和你父親遲早會離婚……”


    鴻二狗的笑臉一僵,小聲說道:“不會吧。”


    楊眉扶額,“羅睺的脾氣沒那麽好。”


    鴻二狗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苦惱無比,“我也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紫霄宮太無聊了,整天見到的人不是爹就是父親,你讓我怎麽發泄自己的無聊?”


    他在白蓮台上打滾,“你知道我下界的機會有多難得嗎?不是趁著爹和父親顧不上我,我根本跑不出來!”


    楊眉趕緊說道:“停!停!我拒絕聽到關於他們的事情!”


    鴻二狗賊笑,“我記起來了,楊眉叔叔還是一個純潔的單身漢,自今沒有伴侶。” 他揉起白蓮的花瓣,笑得像個無辜的魔鬼,“你看,我爹連童養媳都幫我找好了,楊眉叔叔,你怎麽混得比我這個晚輩還不如呀。”


    童養媳·白蓮隻想哭。


    滅世黑蓮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把它送給鴻二狗!


    楊眉毫不客氣地送了一掌給鴻二狗,把他送上天,“給我滾,你這個混小子比以前更惡劣了!”


    天空盡頭傳來鴻二狗中氣十足的慘叫。


    “我還不想迴去啊——”


    這一掌,楊眉幫他給直達目的地——三十三天外,紫霄宮。與此同時,正在親熱的兩人被打擾,停下動作,森冷地看向鴻二狗。


    鴻二狗打了個哆嗦。


    不妙,一次性得罪兩個了。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長歪了的鴻二狗#


    鴻二狗純潔笑:我和上一章的區別隻在於長得更好看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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