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白澤成功把自己嫁出去的事情,澤林裏傳得沸沸揚揚。


    大家的一致評價是:白澤那個心機婊。


    明眼人都看得出羅睺看似溫柔, 實際上一點都不好說話, 他和太一關係親近, 沒準幾千年磨下去就能讓太一那個耿直的三足金烏開竅。奈何有了白澤插足,太一完全斷絕了這方麵的可能性, 滿臉祝福地恭喜好友,硬是讓火大的羅睺逮著太一揍了一頓。


    白澤躲在最近來投奔澤林的鯤鵬旁邊,感歎道:“你說結婚那一天我會不會血濺當場?”


    鯤鵬暗自翻了個白眼。


    既然知道會這樣, 白澤為什麽要跑去當第三者。


    白澤一臉你不懂的表情看著這個男人, 心裏彎彎繞繞的盤算起來。


    鯤鵬化形後是一個麵容陰沉的黑衣男子, 給予白澤不少親切感——畢竟他家惡屍也是這德行,隻是惡屍最近被本體收拾了一頓, 待在紫霄宮裏寂寞孤獨恨地聽鴻鈞講道。


    白澤在原地伸了個懶腰, “我要走了, 記得來喝我的喜酒。”聲音委婉, 提醒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被波及,最好在那一天當作沒看見我。”


    鯤鵬冷笑, “就算你大喊救命, 我也不會過去。”


    “不會那樣的。”


    白澤風輕雲淡地搖扇離開。


    不管怎麽說, 羅睺與他的婚事是澤林這些年的第一個喜事, 帝俊肯定會讓目前的妖族高層參加他們的喜宴, 誰敢破壞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就是和帝俊做對。


    若是混沌魔神羅睺,肯定不會同意這種荒唐的事情。


    可是——


    留在妖族的隻是紅狐羅睺。


    已入了這場大劫, 就不能再以超脫洪荒的身份來隨便擺脫。


    塵世,煉心。


    這一點白澤心底清楚,羅睺也清楚,所以在這件事情定下來之後,他迴到須彌山,身上渾然沒有在澤林裏表現的怒氣。他站立於雲霧之巔,笑吟吟地撫著身邊的楊柳樹,“楊眉,我要結婚了,你記得來參加。”


    混沌空心楊柳樹愣是被刺激得一個激靈,“和誰?”


    羅睺平靜道:“一個妖族的人。”


    楊眉從樹幹裏浮現半個身體,麵頰的傷疤慘烈,容顏卻清秀異常。他打量著羅睺完全不正常的反應,詫異地問道:“你這是要入世煉心?”


    “我與他人結下因果,欠一個婚事。”羅睺慢條斯理地說出原因,“本來想要讓太一幫我斬去情絲,沒想到去狐山一行,讓我暫時放下了對鴻鈞的執念,如今我隻需要等孔宣成長,打破五行珠的封印,再借大劫之力獲得足夠的殺戮即可。”


    楊眉的心中一突,警惕地問道:“你收集殺戮之力做什麽?”


    羅睺斂眸。


    在心曠神怡的微風之中,他緩緩地說出欲與天爭的話,“我不願比鴻鈞弱,我要他永遠被我壓製住。”


    想要混沌珠就必須要孔宣長大,要恢複眼睛,需要奪取三足金烏手中的太陽星,而他最想要的魔祖身份,更是必須親身經曆大劫,承受天地巨變的因果才可以成功。


    那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證道之言,他欠缺了一些火候。


    以殺證道,一不小心就屍骨無存。


    他的敵人是天道!


    楊眉已經被他的話驚呆了,“你這麽好強,當初又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


    羅睺狹長的眸子眯起,遙遠的記憶在時光的美化下,多了一絲朦朧。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當年的紫衣人,風華之盛印刻在他的心底。


    他就像是從道的山水畫中走來,引起了他作為一個“人”,靈魂深處對仙人的幻想和愛慕。他寫過那麽多的洪荒小說,鴻鈞的外貌曆來有老者、青年、少年許多種,但是不論是以哪種外在樣貌來描述道祖鴻鈞,都不可否認一點——這個道者站在仙人的頂端。


    “但那都是過去了。”


    在羅睺輕吐出這句話的時候,紫霄宮的鴻鈞手微鬆,造化玉碟從雲床上跌落在地。


    玉碟磕在地上,如金石雷鳴。


    在混沌中掀起血雨腥風的混沌至寶,此時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物件。它源自於混沌青蓮,本能地保護混沌青蓮的意識,維護盤古真靈,但是它歸根到底是洪荒這片天地的守護者。


    鴻鈞才是它的主人。


    鴻鈞看著古樸的它,聲音第一次透露出淡倦,“你滿意了嗎?”


    造化玉碟上的青光黯淡。


    一朵蓮花的虛影從中冒出,隨後蓮花旋轉,二十品蓮台悄然綻放,美麗得有些眩目。


    蓮花不知不覺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一生都無法化形。


    這道虛影已經是他的極限,作為混沌青蓮的極限。


    在這一刻,混沌青蓮毫無波動地說道:“鴻鈞,我可以死,然而我要見羅睺。”


    鴻鈞冷漠如天道地答道:“好。”


    雲床上的紫衣道人拈花,右手劃開虛空,將混沌青蓮丟入下界的澤林。


    白澤的腳步停下,突然表情空白,身體內多出一個蓮花的意識。他內心怒罵鴻鈞的心都有了,不是說好了結婚的時候由本體的意識降臨,然後他功成身退啊!這個時候丟一朵混沌青蓮下來,是想要讓鴻鈞頭頂上的綠雲再擴大一片嗎!


    可惜他的本體不理會白澤,白澤隻能硬著頭皮按照預計的方式走下去。


    帝俊見到白澤,安慰道:“我會讓太一把混沌鍾放在你身上。”他拍著白澤的肩膀,“小心一點。”


    白澤的心頭靈光一閃。


    鴻鈞這個時候放混沌青蓮下來……莫非是……


    白澤笑得十分柔和,感激的對帝俊說道:“無需混沌鍾,我相信羅睺。”


    帝俊滿臉古怪。


    相信什麽?信一個前段時間差點宰了你的人?


    白澤從帝俊手上要到一部分妖族的人情,快樂地去找蜘蛛精去織禮服了。考慮到羅睺深愛紅色,白澤對這個活了很久、手藝精巧的蜘蛛精提出了幾個要求:紅色,好看,繁複累贅,越不方便脫越好。


    蜘蛛精的表情很微妙,“一定要這樣嗎……”


    白澤點頭。


    混沌青蓮在他的體內略微抗議。


    然而這個時候做主的還是白澤,白澤壓根不理會混沌青蓮,這朵蓮花和鴻鈞做了交易,肯定是等著魂飛魄散。


    他何必懼怕一個注定要死翹翹的蓮花。


    蜘蛛精又壓低聲音問道:“老朽會做兩套樣式差不多的,請問白澤大人,還需要裏麵的衣服嗎?”


    白澤的鼻子稍稍發熱,羅睺那個禍水級別的美人,褻衣和褻褲肯定都是紅色。


    “弄紅色,精致一點,再寫幾個字上去。”


    “是。”


    沒有見過羅睺的蜘蛛精一臉你這個變態的表情答道。


    白澤興致勃勃地挑選完衣料,讓蜘蛛精製作完了衣服,就將一套送到須彌山。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羅睺也收到了衣服,手指捏緊這套喜服,似笑非笑,“真是心急啊。”


    他心中的殺氣狂飆。


    白澤這貨竟然敢讓蜘蛛精在褒褲上繡著字。


    蓮生完全不知道他父親準備結婚,走出須彌宮就看見喜服,略微懵住。


    “誰要成婚嗎?”


    “我。”


    “……對方是父親要殺的對象嗎?”


    “蓮生吾兒,你怎能這麽誤會父親呢。”羅睺的手一抖,把喜服張開,外袍披在身上,豔麗動人。他沒有去碰貼身的幾件衣物,自我欣賞地說道:“我會給他一個難忘的夜晚,讓他明白花兒為什麽這麽紅。”


    蓮生:“……”


    附近的楊眉坐在樹枝上掩麵,這迴是真的動了殺心。


    說好的入世煉心,你的第一步就是先幹掉結婚對象嗎,實在太兇殘了!


    精心準備半年的妖族婚禮,在須彌山所有人詭異的視線下進行,期間澤林那邊的妖族與須彌山進行溝通,得到的全是憐憫的目光。時間一到,羅睺身邊隻帶了楊眉,沒有通知其他人便自行去了澤林,這番結婚的態度不言而喻。


    山腳下的接引和準提注視山主遠去的背影。


    最後是在角落裏的黑貓說出真相,“山主好像把布陣的四把劍都帶走了。”


    準提打了個哆嗦。


    接引雙掌合上,默哀道:“善哉。”


    黑貓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跳入山林,“是哀哉,蠢貨。”


    接引額頭的青筋蹦出。


    山頂上,迦樓羅和孔宣還在無憂無慮地玩耍,完全沒把師尊結婚的事情放在心上。


    蓮生看見他們的態度,目光溫和下來。


    連稚子都比他看得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心頭的不安揮之不去。


    好像有什麽東西會與他永別。


    羅睺帶著楊眉去了洪荒北部的狐山,再從狐山出發去澤林,給足了妖族麵子。楊眉第一次在地麵乘坐車輦走,難免興趣盎然,他趴在窗口看著外麵,太陽光有些刺眼,四周的風景和心情一樣十分好。


    羅睺坐在另一個更加豪華的狐族車輦上,神色慵懶,肩膀倚靠在軟枕上。


    比起這個普通的車輦,他心中最好的代步工具還是鴻鈞用乾坤鼎煉製的九龍沉香輦,那個東西是鴻鈞閑得無聊時,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久創造出來的寶物,毫無攻擊力可言,但是舒服得一塌糊塗。


    “這次想你的次數少了呢。”羅睺莞爾地喃道,“看見我結婚,你會在紫霄宮氣悶吧。”


    紅袖下,雪白的手指張開,忽然又握緊。


    “氣死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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