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後的酒吧, 與白天略有不同。院子中間那風雅的古琴表演已經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亮著七彩炫光的小舞台。整個院落的熱鬧都集中於此, 有樂隊在台上表演,演奏最時髦的流行音樂。


    男男女女,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推杯換盞,高聲笑鬧交談。


    夏渝州拉著司君坐到吧台前的高腳椅上,拿了張酒水單來看:“哇哦,這都是什麽呀?”


    不愧是李白撈月處, 這單子上的酒全都跟詩仙有關:醉仙酒, 消愁酒,花間酒……就連最普通的葡萄酒, 後麵還加了個括號,注明可以用夜光杯盛裝。


    正拿著小刀削冰塊的調酒師抬頭,看看兩人, 遞上另一張單子。


    這張酒單外表跟方才那張一模一樣,隻是內容很不相同:蜀道熱血,碧血青天, 明月血光……


    夏渝州:“……這酒單骨骼清奇,看起來很不簡單啊。”


    司君沒說話,指尖點向酒單末尾的說明。


    【名稱僅供參考,以上均為素食】


    這就單是給血族用的,酒水飲料裏加了鮮血。不過都是動物血, 吃素的血族也可以放心食用。每份價格後麵,還有一個字體不一樣的小數字, 那是買這杯酒除了現金之外還要額外支付的血盟積分。


    “嘖,有意思, 我都想嚐嚐。”夏渝州點了一杯醉仙酒,一杯蜀道熱血,還要了一盤鹽h花生。


    司君要了一杯不加酒精的“暮成血”,端上來就是一杯加了血的蘋果汁。


    “蘋果汁為什麽叫暮成血?”夏渝州問大力搗檸檬的調酒師。


    調酒師微笑抬頭:“因為蘋果汁液本來是雪白的,放置久了就會變成金紅色,就像暮色一樣。這就是朝如青絲暮成血啊。”


    “好有文化,”夏渝州撇嘴,“那你怎麽知道我倆需要這張酒單?”


    他自認除了虎牙,跟人類外貌沒什麽區別,這小哥怎麽一眼就認出他們是血族的。


    調酒師無辜地眨眨眼,把調好的醉仙酒遞過來:“因為您跟我們家少爺一起來的呀。”


    夏渝州看看調酒師袖口的銀色詩琴袖口,單手捂住臉,接過酒杯噸噸噸喝了半杯下去。這給人類喝的醉仙酒非常淡,基本上跟蜂蜜檸檬水差不多,甜甜的一點都不刺激。


    “噗……”司君忍不住笑出聲,等夏渝州瞪過來,趕緊喝一口蘋果汁遮住嘴巴。


    “笑什麽笑,”夏渝州戳他,“那要不是熟識的人來,怎麽分辨啊?”


    這裏平時就是個高級民宿,都是人類來玩耍,偶爾有血族來也大多都是司家人。隻是最近要開圓月舞會,其他家族的人也來玩,這就不好判斷了吧。


    司君抬抬下巴:“自己看。”


    夏渝州轉頭看過去,觥籌交錯的男男女女中,著實混跡著不少血族。神奇的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是血族誰是人類。以前上學的時候隻接觸過的血族僅限於自己家裏人,沒什麽概念,最近看多了西方種,才發現血族跟人類區別其實還是挺大的。


    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但他就是能看出來。就好比看多了小型豹子,再迴來看家貓,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此時此刻的酒吧裏,少說有十名血族。有獨自在角落喝悶酒的,有言笑晏晏跟人類交談的,還有拿著一隻簡易豎琴往台上走的……司家人是吃素的,不過領地內報備過就可以吃葷,這些人類是顧客有時候也是食物。


    “今夜月色正濃,請允許我為大家唱一首詩歌。”那拿著豎琴的年輕人,戴了司家家徽,不過夏渝州沒見過。


    家徽上的詩琴,其實就是古豎琴。台上人拿的琴,很接近詩琴的模樣,輕輕撥弄,低啞悠遠的聲音像是從亙古的荒原上傳出來的,充滿了蒼涼的浪漫。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聆聽這幾乎失傳的唱詩。詞是洋文的,好在夏渝州外語成績不錯,能聽個大概意思:


    我自遙遠的國度而來


    長路漫漫白雪皚皚


    卷天的黃沙險些將我掩埋


    但當我曆盡艱險見到了你啊


    那一切的苦難都不值一提,哈哈,不值一提


    你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星辰


    你是海上低吟淺唱的魔魅


    哦不,這些詩篇都配不上你


    我日夜彈奏指尖淌血


    也捉不住那怕一片袍角


    你啊,你啊


    你是銀色詩琴弦上的月光


    ……


    古老的音調,恍惚將人帶到了千百年前的絲路上,黃沙,雪山,戈壁灘。倔強的吟遊詩人曆經艱險,來到了富饒的東方,見到了那隻會出現在夢中的美人。


    這樣的歌謠,與閃著七彩光的舞台格格不入,偏偏令人們心馳神往,聽得入迷。


    夏渝州琢磨半晌:“這最後一句有點耳熟,是不是刻在雕像下麵的那句。”


    【你是銀色詩琴弦上的月光】


    這句話太特別了,夏渝州記憶猶新。


    司君點頭:“這是我們家世代傳唱的詩,每個司家人都會。”


    “哦。”夏渝州頓時收起了滿心讚歎,合著是“校歌”啊。台上這位格調滿滿宛如古典藝術大師的年輕人,在他眼中瞬間淪為穿著校服上台唱校歌的小朋友,失去了興趣。


    一曲完畢,眾人起身鼓掌,那位年輕人微笑著下台,頓時有漂亮的姑娘上前搭訕。


    樂隊重新開始演奏,氣氛恢複熱絡。那年輕人拒絕了姑娘請他喝一杯的提議,徑直往這邊走來:“哦,恕我眼拙,沒有看到我們家的青年才俊迴來了。”


    禮貌優雅的姿態,難以掩蓋言語中的不友善。


    夏渝州挑眉,轉頭問司君:“這是你家小輩嗎?怎麽這麽不禮貌。”


    那青年頓時漲紅了臉,僵在原地。


    不等司君說話,一名穿著綠色t恤的男人湊過來,還沒開口就哈哈大笑:“哈哈哈,司君,你對象怎麽這麽厲害啊哈哈哈哈哈……”


    夏渝州轉頭看過去,覺得眼睛被晃到了。血族不曬太陽,大多都很白,而這人尤其白,不僅白還白得發亮,自帶高光。聽聲音、看模樣約莫三十歲的人了,皮膚卻好得宛如嬰兒,吹彈可破。


    司君見到來人,脫下手套跟他打招唿:“白二叔。”


    “哎,別叫叔,把我都叫老了,”白二叔笑眯眯地說,“你都是領主了,地位不一樣,可以叫我的名。”


    “白殊。”司君從善如流地改口。


    “哎。”白殊笑嗬嗬地應了。


    夏渝州:“……這聽著也沒區別呀。”


    司君轉頭給他介紹,這位是青羊氏白家家主的胞弟,名叫白殊,比司君年長五歲,但高了一輩。雖然年輕但頗有能力,掌管著白家的家族企業。


    而那個被他氣得快暈過去的年輕人,則是司君三舅家的小兒子,司君管他叫七表哥。


    “表哥啊,看不出來。”夏渝州上下打量,那人生了張娃娃臉,瞧著著實年輕。


    七表哥捂住胸口,喘了口粗氣:“白二叔你們聊,我失陪了。”說罷,轉身就走。


    “哈哈哈哈,”白殊又笑起來,“司家人最怕別人說他不禮貌,他又最討厭別人說他長得小,你這樣一句話踩倆雷,真牛逼!”


    白殊頂著一張美人臉說粗話,尤嫌不過癮,屈起一隻腳踩在凳子邊緣,露出腿上風騷的大褲衩。敲敲吧台衝調酒小哥道:“有麽得麻辣串?小龍蝦也行!”


    “沒有,先生,”調酒師十分淡定地迴答,“您可以選擇酒鬼花生或者煮毛豆。”


    “毛豆吧。”白殊要了盤毛豆,配蜀道熱血酒喝,瞧見夏渝州也點的這個酒,熱情地跟他幹杯。


    “那個表哥怎麽陰陽怪氣的?”夏渝州忍不住問。


    司君喝了口蘋果汁,不甚在意:“他一向如此。”


    “嗨,還能因為什麽,因為你家這位司少爺太優秀了,叫表哥們日子不好過噻。跟我一樣咯,我從小就會做生意,害得我那些哥哥弟弟,天天被老漢兒揍,哈哈哈哈!”白殊彈了個毛豆進嘴裏,成功勸退一名想來搭訕的漂亮姑娘。


    白殊當真是個話多的人,坐過來這一會兒,就聽他說話了。


    “哎,家裏火鍋生意出了點問題,我哥走不開,叫我替他來圓月舞會。麻煩得要死,我也有生意要看顧的,叫我來瞧那些橘皮老臉,折壽十年哦。”


    “小夏,要不要做個美容,我們家祖傳秘方,一張麵膜下去返老還童!”


    “你要在我這裏充卡,給你打五折。不過隻有我們青羊氏的領地裏有店哦。”


    “……”


    夏渝州聽得嘴角直抽,不過也了解了白家的生意,竟然是做美容的。白家血牙裏的毒液,功能竟然是令人變美,千百年來就靠著這個吸引愛美的男女主動獻上鮮血。不過現在白家人吃素了,這項能力就專注用於賺錢。


    “是不是類似於蛇毒麵膜那種原理?”夏渝州認真探討。


    “有點類似,但比那個效果好得多,”白殊撓撓腿毛茂密的小腿,“像是一次性打了玻尿酸、水光針、除皺針,宛若新生。”


    “這麽好,那一定很貴。”


    “那是,這是頂級服務,一般不是vvip不給做的。”


    “物以稀為貴嘛,我個我懂。哎,我閨女是個明星,需要不要她給你介紹客源啊?”


    “需要啊,哎,你不知道,娛樂圈的明星都不願意互相介紹,怕別人知道自己變美的訣竅。你閨女要是給我介紹高級客戶,我給你提成啊……哎,不對,你才多大怎麽就有這麽大的閨女了?你跟司君上幼兒園就好上了?”


    “我倒是想啊,那時候還不認識他……”


    司君聽著兩個在時尚酒吧吃花生、毛豆的人,從互相推銷美容、整牙,到聯合介紹客戶,再到互相捧臭腳侃大山吹牛皮,一句話也插不上,就默默地喝蘋果汁。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熱鬧的氣氛,眾人紛紛朝尖叫發出的方向看去。


    那是酒吧燈光的死角,有一位女士跌坐在地,被嚇得不輕。在那一片幽暗中,夏渝州隱約看到了一具倒掛的人體。


    深夜,酒吧,暗巷,倒掛人體,妥妥的兇殺案現場……如果沒有那顆閃亮亮反光的鑽石唇釘的話。


    倒掛的人蕩了兩下,跳下來,走到光影交界處,露出一張蒼白俊美的臉:“我已經戴了唇釘,怎麽還有人撞上來。”


    夏渝州三兩步跑過去,伸手去扶倒地的女士,被司君攔了一下,酒吧的侍者已經搶先把人扶起來了。無奈地瞥一眼某個醋缸子,轉頭看向噘著嘴的古極。


    “呦,小極極,你這是幹啥子呢?”白殊嚼著毛豆走過來瞧熱鬧。


    “吃晚飯,”古極不大高興地說,“別這麽叫我。”


    “哎呀,別這麽見外嘛……”


    話沒說完,古極忽然翻眼瞪他,兇狠地呲了一下牙,白殊調侃的話頭戛然而止,訕訕道:“哎呀,我想起來還得給司年送麵膜呢,迴頭聊啊!”


    拍拍夏渝州的肩膀,一溜煙就不見了。


    夏渝州眨眨眼,看看明顯很不爽的古極,想起是自己推薦的鯡魚罐頭導致他提前來這裏,幹笑兩聲:“那什麽,我倆請你喝一杯唄。”


    司君聽他說“我倆”,皺起的眉頭便舒展看來,看了古極一眼。古極倒是沒有拒絕,跟著他們去了卡座。


    古家是吃葷的,不過素食偶爾吃吃也可以,要了一杯血酒慢吞吞地喝。


    “你說你,既然是捕獵的,就不要倒掛了吧,這樣嚇到獵物的概率很大。”夏渝州大概是父親做久了,看誰都一臉慈祥,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他。


    “鯡魚罐頭。”古極怨念地看他。


    夏渝州竟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因為鯡魚罐頭的原因,他不得不提前來,不得不做這種難度超高的狩獵填飽肚子。


    “其實這樣的成功概率並不低。”司君提醒夏渝州,不要被擅長蠱惑人心的古家人騙了。古家的兇殘程度是出了名的,就是仗著一流的捕獵技術才一直堅持到現在還吃葷。


    夏渝州清醒過來,對啊,剛才在前台遇見的那個姑娘,不就是成功的範例嗎?在黑暗中倒掛的美男子,驚嚇之後是驚豔,荷爾蒙在這高度起伏的情緒中得以釋放,暈暈乎乎就被咬了。


    “啊,我跟你開玩笑呢,你竟然信,”夏渝州哈哈笑,“你吃之前都不查一下的嗎?”


    “我查了,”古極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直勾勾地盯著夏渝州,“但我想知道。”他真的很想知道東方種的血是什麽味道,那是一種源於骨子裏的衝動,非常非常想嚐嚐。


    夏渝州:“司君嚐了,說跟白開水一樣。”


    司君:“……我沒這麽說。”他說的明明是高山上的清泉水,哪有這麽沒文化!


    古極因為大口喝酒有些上頭,垂目穩定了一會兒,再抬眼,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睛忽然變得可憐巴巴:“夏先生,我真的特別想嚐一口,我拿東西和你交換。我可以免費給你做一次武器,或者你要需要積分的話……”


    “打住,”司君抬手製止他,“什麽都不行,你想都別想。”


    古極不理他,依舊看著夏渝州。


    夏渝州:“……”


    司君:“不行。”


    古極:“鯡魚罐頭。”


    夏渝州小聲跟司君說:“其實就嚐一口,也不要緊。”看把孩子饞的,太可憐了。


    司君不讚成:“古家與其他幾家不同,他們有古時候傳下來的秘術,有未知的危險。”


    “我聽到了,”古極幽幽地說,“我們家的秘術,都是煉器術,你擔心的血傀儡術什麽的,隻存在於小說中。”


    “哎呀,沒事。”這個夏渝州倒是知道,先祖手劄裏有記載過。先祖曾經異想天開,想要用血來控製別人,但後來沒有成功,血一旦離體就不可能再受主人控製了,這個世界沒有魔法。就算血液有毒,又不是他喝古極的血,古極要是喝拉肚子了也不是他的責任。


    最終,出於鯡魚罐頭的愧疚,夏渝州向古極伸出了一根手指,被司君一把抓迴來。


    司君歎了口氣,向服務員要了個非常小巧的玻璃酒盅,往裏麵倒了些清水。然後,自己伸出血牙在夏渝州的手指上戳了一下,將血珠滴在杯中,推給古極。


    古極立時接過來,湊到鼻尖輕嗅:“沒錯,就是這個味道,太誘人了。”


    “啊?”夏渝州吸了吸自己的手指,沒嚐出什麽來,這古少主怎麽跟犯了大煙癮一樣。


    “咕噸!”


    夏渝州耳朵微動,清晰地聽到了古極吞咽血珠的聲音,而後,又聽到了骨骼錯位的嘎嘣聲。


    “呃――”古極突然發出一聲十分古怪的低吼,一雙尖銳的獠牙緩緩露了出來。


    司君瞬間起身,曲肘勒住古極的脖頸,抓著他瞬間閃身跳出卡座,一閃身竄進了酒吧後麵的小路上。


    夏渝州一驚,趕緊跟了上去。


    有侍者試圖攔住:“客人,還沒付賬!”


    調酒師抬手,示意侍者放行。


    夏渝州快步跑上小路,這邊似乎是地燈壞了,黑漆漆的沒有人過來,隻依稀看到古極僵直的雙腿,被拖進了密林中。這場景,看起來比剛才更像兇殺案了。


    司君把人放到草地上,拿出手機準備叫阿爾傑過來幫忙,抽搐了幾下的古極突然平靜下來,蹭地一下坐起身。


    “你還好吧?我發誓我今天沒吃大蒜,也沒吃老鼠藥!”夏渝州舉起兩根手指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吃對吸血鬼和蝙蝠有害的東西。


    古極坐著呆愣了片刻,緩緩站起身,走到夏渝州麵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主子!”


    “我操!”夏渝州嚇得跳起來,“不至於把你,有這麽好喝嗎?我隻聽過好吃到叫爸爸的,頭迴見好吃到叫主子的!”


    司君掛掉剛接通的電話,走過去把夏渝州護在身後:“古極,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清醒,我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清醒,”古極換成單膝跪地,仰頭看向夏渝州,“我們家族的先祖,並非主動來到東方,而是被人販賣而來。是一位仙人救了他,給了他古這個姓氏。我們家世世代代侍奉仙人一族,於百年前失去聯係。”


    夏渝州慢慢蹲下來跟古極平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說,我們家?”


    “沒錯,這是血脈裏傳承的記憶,在我喝下你的血的瞬間就會恢複,”古極目光堅定地看向他,“我們家的煉器手藝,便是夏家先祖傳授的,不覺得我煉器的手法很東方嗎?”


    夏渝州恍然大悟:“對呀,西方管這個叫煉金術,隻有我們華國搞修仙的才叫它煉器術。”


    “我會馬上通知族人,舞會之後,家父定會來拜見。五嶺氏全族,都會聽您的號令。”古極低頭行禮,眼中滿是狂熱。


    夏渝州:“……”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有點反應不過來。


    直到跟司君迴到主宅,夏渝州還在發蒙:“這都現代社會了,怎麽還興認主這一套呢?我要是叫他們認了,是不是不大好。”


    司君也很震驚,一直以來五嶺氏都是五大氏族裏最為神秘的存在,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東方種的家仆。


    “這是祖先的傳承,你不必有負擔,興許認你為主對他們來說會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好處。先不要拒絕,等五嶺氏的族長來了再說。”


    夏渝州點頭,又撓撓頭:“我們家有這麽厲害的家仆,怎麽混到這麽慘的。”


    司君以拳抵唇輕笑:“那得問你的曾祖父輩了。”


    “哥哥!”一聲帶著哭腔的少女音從樓上傳來,眼睛紅紅的謝茵茵飛速奔下來,像顆小炮彈一樣衝進了司君懷裏,“哥哥,對不起嗚嗚嗚,我都不知道嗚嗚嗚……”


    司君被撞得晃了晃,抬眼看向還站在樓梯上的舅舅。


    司舅舅點了點頭,溫和地看向夏渝州:“渝州願意的話,今晚留下來住主宅吧,這裏比外麵安全些。”說罷,也不等夏渝州答應,就轉身上樓去了,不打擾兄妹倆的認親活動。


    以至於夏渝州客氣的話就沒說出口,咂咂嘴,看向嚎啕大哭的閨女和麵無表情的男朋友。衝司君擠眼,示意他哄哄。


    司君緩緩抬起手,戴著手套的手握成紳士拳,輕輕摟住哭泣不止的少女:“這是血族的規矩,你以前肯定不能知道。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就可以做正常的家人了。”


    “嗯!”謝茵茵用力點頭,繼續抓著哥哥嗚嗚哭。


    司君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你不能叫我哥哥。”


    “為什麽!”小姑娘震驚地抬頭,滿目悲涼,“已經是血族了還不能叫哥哥嗎?”


    司君蹙眉:“我已經跟你爸爸訂婚了,你得叫我父親。”


    謝茵茵:“……”


    謝茵茵木著臉放開司君,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什麽悲慘童年,什麽兄妹思念,什麽感人氣氛,都特麽的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


    “噗!”夏渝州忍不住笑出聲,“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笑,哈哈哈哈……”


    “爸爸!都是你幹得好事,你還笑!”謝茵茵想哭,又想笑,糾結矛盾之下,噴出了個鼻涕泡。


    “哈哈哈哈哈!”這下子,夏渝州笑得更大聲了。


    司君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妹妹兼閨女。


    謝茵茵絕望地拿過來,狠狠擤了把鼻涕。自從認了這個爹,浪漫、傳奇與狗血,都離她遠去。跌宕起伏的人生,隻剩下了無語。


    更無語的事,狠心的兩位父親就這麽把她扔給叔叔,自己甜甜蜜蜜地去參觀司君小時候的房間了。


    茵茵:“真是見色忘女!”


    周樹:“沒錯,見色忘弟!”


    茵茵:“為了愛情,連妹妹都不要了!”


    周樹:“沒錯!渣男!”


    茵茵:“不許你這麽說我哥哥爸!”


    周樹:“……”


    司君小時候的房間,跟燕京大宅那個屋子很像,裝潢風格都差不多。不過多了很多過去的東西,每一樣夏渝州都要拿起來摸摸瞧瞧,愛不釋手。


    “哇,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啊!”夏渝州找到一本相冊,興奮不已地抱到床上看。


    司君頓時紅了臉:“沒什麽好看的。”


    夏渝州這時候可不聽他的,興致勃勃地拉著他一起看。


    “哇,你小時候好漂亮啊,跟小王子一樣!”


    “哇,這小西裝真精神!”


    “哇,那麽小就彈鋼琴了呀!說起來你最近怎麽不彈了!”


    “哇……”


    熄了燈火,司君把相冊從睡熟了的夏渝州手裏抽走,輕輕給他蓋上被子。夏渝州哼唧一聲,滾進他的懷裏,嘟嘟囔囔:“你小時候真可愛,我要是能生就好了,生個給你一模一樣的兒子。”


    “又說傻話。”司君輕笑,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夏渝州嘿嘿笑著把臉埋進他的臂彎裏:“五嶺氏認我做主人,我是不是領地比你大了,你是不是該嫁給我了。”


    司君抱緊了他:“也可以啊。”


    “那你給我生個唄,我要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小蝙蝠。”


    “……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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