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州聽到“領主夫人”這個稱唿, 忍不住笑出聲, 用手指戳司君腦袋:“這會兒叫起領主夫人了, 不是說領主情人嗎?”


    司君被他戳得晃了晃,但感官遲鈍的他並沒有發覺自己被欺負了, 隻是有些疑惑自己為什麽在晃,伸手去抓座椅扶手以穩定身體。但因為看不清楚,抓了幾次沒抓住, 反而抓住了夏渝州的手。十分自然地把手臂搭了上去,宛如被宮女托著手臂的皇太後。


    夏渝州看得好玩,忍不住逗他:“領主夫人應該跟領主一個房間呀, 為什麽要另外收拾一間呢?你倆要一起睡覺覺的。”


    司君搖頭,控製不住力道搖得誇張, 宛如一隻洗完澡甩水珠的狗子:“我生他氣, 不跟他睡。”


    呦嗬!套到幹貨了!夏渝州吭哧吭哧憋笑:“你為什麽生他氣呀?”


    司君:“他摔了我的巧克力。”


    夏渝州:“隻因為巧克力嗎?他還不告而別, 跑了五年沒音信呢。”


    司君暫時想不出“不告而別”是什麽意思,但大致知道他在說什麽:“羅恩, 不要提別的。讓他給我做巧克力, 做夠三十六顆,我就原諒他。”


    思維混亂的病人, 提到36這個數字的時候一點也不糊塗, 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夏渝州怔住了, 為什麽不要提別的?因為不告而別、五年斷交、猜忌懷疑、周樹的斥責羞辱,任何別的矛盾都比摔巧克力要嚴重得多。巧克力最好解決,也就意味著, 最容易和好。


    “你呀……”夏渝州想哭又想笑,忽然有點明白了司君的行為模式。


    這個人,似乎有一種特別奇怪的堅持。他想要什麽,從來不說,會給對方設定一個行為預期,如果對方達到這個預期,他才會行動。


    比如,他每天給夏渝州發布任務,讓他送巧克力。等送夠36顆,司君就會以“既然你這麽誠懇地道歉,那我就原諒你”為理由,直接跟夏渝州和好如初。


    比如,上學那時候每天陪夏渝州學習,等到夏渝州終於忍不住說要他負責的時候,司君第二天就提著紅棗茶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那,原諒他之後,你會跟他說什麽?”夏渝州揪了揪司君的頭發。


    司君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沒聽懂,隻是呆呆地任他揪。


    夏渝州耐心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便想問點別的。誰知司君忽然抬手,似乎是想要摸他的臉,動作非常緩慢,晃了兩下才摸到:“別怕,我把領地搶迴來了,誰也不能傷害你。”


    “領地……”夏渝州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念了一遍,唿吸驟然急促起來,“你是說,這領地是為了我才去搶的?”


    關於最年輕領主的事跡,他已經從不低於十個血族的嘴裏聽到過,所說的內容大同小異。二十歲的年輕貴族,直接向十六氏的族長甩手套,要求領地權。那麽帥氣,那麽英勇。但從沒有人說過,為什麽他會突然搶奪領地。


    夏渝州捏著司君的肩膀,盯著那雙藍眼睛試圖多問兩句:“誰要傷害我?為什麽搶了領地就能沒事了?”


    然而司君就說了這麽一句有邏輯的話,便又開始犯糊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夏渝州別說話。左看右看,緊張兮兮地問:“這是哪裏?渝州呢?剛才還看到他。”


    “這是牙科診所,你來拔牙的,坐好別亂動。”夏渝州隻得繼續哄他。


    “牙科!”司君瞪大了眼睛,“那醫生呢?還沒有給我拔牙。”


    因為嘴裏麵塞了大量的止血棉,嘴巴合不攏,有口水不停地溢出。夏渝州抽了兩張紙巾,給他擦嘴角,語氣比方才溫柔了許多:“醫生在忙著哄男朋友呢。”


    司君皺起眉頭,似乎對於醫生這種沒有職業道德的行為非常不滿:“那你去提醒他一下,司君的牙還沒有拔。”


    夏渝州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診療單:“唔,可是登記簿上寫的是司君君呢。”


    司君呆滯:“胡鬧,那是小輩的名字。”


    掏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夏渝州清清嗓子:“咳,診療單這麽寫的,就得這麽念。你說一句,君君的牙牙還沒有拔,醫生就來了。”


    司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非常為難的樣子。


    “快說呀,不然你這麻藥勁就過了。”夏渝州悶笑著催促。


    領主大人躊躇半晌,不情不願地說:“君君的牙牙……”


    “噗哈哈哈哈!”沒等司君說話,夏渝州已經控製不住地笑倒了,差點從醫師椅上摔下去,單手捧著司君的臉誇獎,“君君小朋友真乖,醫生馬上給你拔牙哦。來,哥哥親親。”


    君君小朋友接受了誇獎,但拒絕親親,因為親親是很嚴肅的事:“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不能隨便接吻的。”


    夏渝州:“我是夏渝州呀。”


    司君猶豫了一下:“那可以。”


    “我的佛祖上帝黑暗神呐!”夏渝州捂住心口,感覺被愛神的小箭戳透了,“不行,我是有職業道德的牙醫,絕對不能猥褻病人!”


    靜脈注射麻藥,蘇醒得很快。


    等司君醒來的時候,才剛剛到了午飯時間。


    司君坐起身來,傷口因麻藥消失而觸發的疼痛,令人迅速清醒。入目是陳舊但幹淨的房間,家具齊全,擺設卻很簡單。醒來的地點並非診療台,而是夏渝州的臥室。


    上大學的時候,夏渝州曾經帶他來過,也有幸進過這個房間。


    當時的房間可比現在亂多了,地上滾著籃球、足球,書架上擺著遙控車、小工具,牆上貼著明星海報。海報還是疊著的,據說以前貼的是女明星,他倆在一起後夏渝州意識到自己是個基佬,就換成了男明星。不過夏渝州的審美實在不敢恭維,他貼的男明星是位著名笑星。


    “笑星也是明星。”夏渝州是這麽解釋的。


    如今書架上隻放著寥寥幾本書,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統統不見了。好在牆上貼的海報還在,那位笑星穿著馬褂、手拿快板,衝著他呲牙咧嘴地笑。


    司君忽然好奇,這家夥上高中時候喜歡的女明星是誰。走過去,猶豫了一下,輕輕掀開海報沒有貼膠帶的一麵。


    陳舊的海報緩緩翹起,露出了一張胖乎乎帶酒窩的喜慶麵孔——著名女笑星。


    司君:“……”


    行吧。


    司君出了臥室,沒瞧見夏渝州,便自己去洗漱間清理了一下手臉。來到客廳,恭恭敬敬地給夏媽媽上了柱香。


    “噔噔噔”的上樓聲傳來,司君迴頭,瞧見夏渝州端著一杯水上來。


    “你醒了!”夏渝州走過來,“看你睡得不舒服,就給你抱上樓了。”麻藥未清醒期間,是要時時看護的,他也就是下樓拿杯水的功夫,這人就醒了。


    抱上樓……


    司君下意識地想抿唇,卻發現嘴唇合不住,隻得作罷。


    “還想著嚇你一跳呢,忘了你來過,”夏渝州看向那青煙嫋嫋的線香,“我媽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那次周末,爸爸診所做活動,叫他迴家幫忙。正是熱戀的時候,夏渝州舍不得跟司君分開,就把人帶迴了家,跟爸媽說這是學校裏最好的朋友。


    “我媽可喜歡你了,還給你做不放蒜的毛血旺。”夏渝州咂咂嘴。


    像司君這樣有禮貌、話不多、學習好的孩子,是所有家長最喜歡的類型。特別是這人長得好看,那天被夏渝州擺在門口攬客,著實大幅度提高了客流量。


    夏媽媽那日不上班,拉著司君聊了半晌,得知他不能吃蒜,還專門做了沒有蒜的毛血旺。她做的毛血旺乃是一絕,將三隻不愛吃飯的血族,硬生生養成了吃貨。


    司君點頭表示認同,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吃毛血旺,覺得好吃得不得了。


    然而吃慣了放蒜毛血旺的周樹很不高興,嘰嘰歪歪說不放蒜有點腥,被夏媽媽用血豆腐堵住嘴,要求他學會遷就客人。或許小舅子對他的不滿,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積累的。


    “哈哈哈,聽他胡扯,他生血都喝得開心,還怕血腥?”夏渝州拉著司君下樓,把他嘴裏的藥棉取出來,換了輕薄些的止血物。


    鮮血,散發著一股難以抗拒的香甜味,引得夏渝州肚子咕咕叫。


    司君正被他捏著下巴換藥,聽到這聲音不由抬眼看他。


    “咳,到飯點了,別怕,我不是想吃你啊。”夏渝州趕緊解釋。


    正抱著一桶泡麵吸得開心的兒子,聽到這話頓時嗆住了。不等夏渝州迴頭,立時離開八卦現場,蹲在沙發上好好吃麵。


    何頃看他吃那麽香,湊過去想嚐嚐,被小朋友無情地拒絕,緊緊護住手中的叉子:“你家吃葷的,我家純吃素。”


    意思很明顯,不願自己的叉子沾染上人血的味道。


    何頃撇嘴,換成少女音八婆道:“切,我才不吃呢,泡麵吃多了會變傻。”


    陳默看看碗裏充滿工業味道的麵,遲疑了。


    “兒子,別吃了,咱們吃好吃的去。”夏渝州拉著換好藥的司君出來,也阻止兒子繼續吃泡麵。


    “好啊,”陳默立時放下麵碗,“咱們去吃毛血旺吧!”


    司君眼睛也亮了,期待地看著夏渝州。


    “吃什麽毛血旺,你得吃流食,”夏渝州立時將這危險的想法掐滅在搖籃裏,“咱們喝粥去。”


    陳默重新端起泡麵,吸了一大口:“那算了,我還是吃麵吧。”


    夏渝州:“你不怕智商降低了?”


    陳默:“我智商180,降到179的話……勉強夠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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