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酸痛感及時告訴我, 不要忍耐, 血牙可是很珍貴的。”夏渝州拿著紫外線固化燈, 仔細照著那顆糊了材料的尖牙,時不時給捏一下。


    這跟平時補牙不一樣。


    補牙通常都是補臼齒, 先鑽掉壞的地方再填上材料,用燈照一會兒燈讓病人咬合,再繼續照, 稍微修一下就可以做出合槽的牙。門牙和犬齒比較難補,因為這牙沒法跟別的牙齒咬合,需要手工塑形。


    貼膜不僅要手工塑形, 還不能磨損原本的好牙,做工的精細程度相當於牙上雕花。


    材料凝固得差不多了, 夏渝州拿過鏡子給白少爺看糊了一層的牙, 原本修長纖細的血牙宛如打了石膏, 厚墩墩的。鋒利的尖角也被包圓了,看起來毫無攻擊力。


    “哈哈哈, 好醜啊, ”白星望但真是個好顧客,看到這場景也不著急, 隻說, “牙尖一定要幫我磨得尖尖的, 不然我可娶不來媳婦了。”


    “誰找老公還看牙口啊,又不是買騾子。”夏渝州挑了一顆錐形磨頭裝到氣渦輪手機上,調了一下轉速。


    “血族的傳統, ”小小年紀的白少爺老氣橫秋地說,“我們家吃素,其實牙好不好都無所謂的。但總有那些保守的姑娘,認為牙尖利的男人才有實力……咕嚕嚕……”


    磨頭靠近牙齒,將突出的材料尖角磨去,一邊磨一邊衝水降溫,將白少爺後麵的話淹沒在水聲中。


    “兒子,過來幫忙,”夏渝州把吸引器塞到兒子手裏,讓他幫忙把病人嘴裏的水抽出來,“得趕緊招個護士才行。”


    之前發在網上的招聘啟事,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來應聘的。


    “你在招聘啟事後麵,留的什麽電話?”兒子狐疑地問。按理說,發在網上的招聘啟事,即便寫得在不靠譜也會有人來詢問的,這麽多天一個都沒有那肯定是出問題了。


    “診所的座機。”夏渝州低頭幹活,滋滋的磨牙聲掩蓋了兒子後麵說的話。


    剛才還一臉輕鬆的白星望,這會兒一動也不敢動。因為他聽到了陳默的後半句:“診所的座機沒有交費啊。”


    這麽糊塗的牙醫,會不會把他的血牙給磨平了?要是沒有漂亮的尖尖角,他以後就娶不來血族媳婦兒了!


    據說看牙醫的時候,人會思考很多平時不會思考的事,婚喪嫁娶、生老病死。在砂輪打磨的焦糊味中,為了緩解壓力隻能盯著牙醫的臉看。


    一輪打磨結束,夏渝州停下手,對比了一下兩顆血牙的形狀:“有感到酸疼嗎?”


    “唔,”白星望搖頭,嘴裏的水跟著唿啦啦響,被水泵吸走後趕緊說話,“夏醫生,你家有女孩子嗎?”


    “幹什麽?”夏渝州挑眉,換了個更細的磨頭。


    “就是覺得你家人都長得挺好看,”小朋友蒼白的血族臉上泛起紅暈,扭扭捏捏地說,“現在血族裏適齡的女孩子不多,你家要是有的話,考慮一下我啊。”


    陳默斜瞥他,拿過噴槍往白星望嘴裏滋水:“沒有,別打歪主意。”


    有科學研究表明,人在看牙科的時候很容易被牙醫吸引。一則是因為牙醫戴著口罩,隻露兩隻眼睛可以遮蓋臉上的缺點,給人一種顏值特別高的錯覺;再則是因為脆弱的口腔被掌控,形成短時間的依賴心理,覺得對方溫柔強大。其實都是錯覺。


    這小子是在調戲爸爸,為了火鍋錢,陳默覺得自己有必要阻止客人說不恰當的話。畢竟前夫爸是領主,被領主知道,這位客人可能見不到明天的月亮。


    夏渝州好笑地聽著兒子嘟噥,並沒有阻止他的衝水行為,反正也是要漱口的:“血族裏女孩子少,你可以找個普通人類啊。”


    “還是不了,”起身把嘴裏的水吐出去,白星望惆悵地說,“雖然人類女孩子也有很多漂亮的,但那太不方便了。將來吃個早飯還得躲廁所,太慘了。”


    夏渝州還是第一次知道這規矩:“避世戒律這麽嚴的嗎?”


    他大致看過西方種的戒律條款,第一條避世,不得向普通人類泄露血族身份。現在看來,這個不得泄露的範圍,也包括了伴侶。


    “是啊,青羊氏也有跟人類結婚的,很不方便,還要接受血盟的監視。”白星望搖頭,想想那麻煩程度,還是算了。不值得為愛情放棄吃早餐的自由。


    這麽麻煩的嗎?


    夏渝州愣怔了一下,藏在口罩後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早知道這些,或許當年他跟司君就不會鬧到那一步了。


    那時候學校裏瘋傳,說司君跟臨床的係花在一起了,係花親口說的,並且司君沒有否認。夏渝州剛放完暑假迴來,被這麽個晴天霹靂砸了天靈蓋,衝動之下就去做了件異常傻逼的事,以至於引起了後續的一連串糟心反應……


    早知道司君是血族,西方種又這麽多烏七八糟的規矩,他決不會懷疑係花跟司君有什麽的。


    可惜世間沒有那麽多“早知道”。


    夏渝州歎了口氣,打開渦輪手持機,繼續磨牙。雖然夏醫生看起來很不靠譜,操作的手卻穩得宛如機器人,自始始終沒有給病人造成任何不適。


    輕鬆磨完造型,拋光、清理。夏渝州拿電子放大鏡仔細瞧瞧,確認每一個細節。為了讓牙齒看起來美觀,他還讓客人把血牙伸長,給連接處的“膜”做了個漸變薄的處理,過渡自然流暢。


    夏渝州把水杯遞給他,示意白星望吸一口水,確認血牙的小洞沒有被堵塞,又叫兒子去便利店買一盒冰淇淋:“來試試。”


    白星望接過冰淇淋,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


    “哎,大口吃。”夏渝州看不過眼,搶過來挖了一大勺塞進小朋友嘴裏。


    “唔!”白星望嚇了一跳,鼓著臉含著冰淇淋,僵直身體拳頭緊握,做好了迎接牙酸的準備。


    一秒,兩秒,三秒。


    牙齒安然無恙,冰淇淋如棉花糖一般在口腔中慢慢融化。這是作為一名天生血族從沒有體會過的幸福感,白少爺感動得幾欲落淚。


    陳默歪頭看客人的反應,看到那張嬰兒肥臉上幾度變化的誇張表情,再次確定西方種的智商有點低。


    “怎麽樣?還酸嗎?”夏渝州收拾好設備,摘下口罩好整以暇地戳戳白少爺。


    “不酸!”白星望又挖了一大勺塞進嘴裏,快樂地打了個寒戰,“大口吃真好吃!我要推薦我家老漢兒、哥哥、媽媽,都來貼膜!”


    確認了血牙的其他功能,包括伸縮、啃咬、吮吸、味覺等統統沒有問題,夏渝州滿意地點點頭,實驗成功。拿過兒子記的賬單過來,遞給白少爺:“材料費1000,手工500,冰淇淋20,一共1520元,感謝惠顧。”


    白星望看看這昂貴的賬單,皺起鼻子:“別的不說,那盒冰淇淋應該是三塊錢吧?”


    便利店裏最便宜的盒裝冰淇淋,作為冷飲愛好者,白少爺對這些價錢可是很清楚的。


    夏渝州看了暗搓搓加價的兒子一眼,笑道:“在五星級酒店吃泡麵,跟超市裏一個價嗎?同樣道理,在牙科診所裏吃冰淇淋,也不能給便利店一個價呀。何況這可是《神之腦》冠軍給你買的冰淇淋,沒有黃牛在中間賺差價,你可是賺大了。”


    白少爺:“……”


    “開玩笑的,”夏渝州拍拍沒算明白賬的小朋友,“其實是因為你是第一個顧客,給你打了五折。原本這種貼膜,是一顆牙1000元的。你要是想按原價呢,冰淇淋就還收你3塊錢,一共是2503元。”


    “不不不,20塊的冰淇淋很劃算。”白星望趕緊掏錢,一點都不希望按原價走。


    夏渝州愉快地賺到了第一筆錢,邀請小白同學中午留下來吃火鍋。


    白星望聽到火鍋,眼睛一亮,而後又蔫了:“不了,中午還得去集合點報到,大騎士要點名的。”


    發通緝令這事是展大騎士負責的,監督得相當嚴格。別的血族來幫忙有積分賺也就罷了,他們幾個犯了錯的免費勞工隻有盒飯可領,慘兮兮。


    想想展大騎士那一絲不苟的模樣,夏渝州同情地拍拍他:“迴去記得幫我介紹客戶,如果是你介紹來的可以打折,另外我還給你2%的提成。”


    “2%有點少了,1000塊才給20,”白少爺說話慢吞吞的,但討價還價起來一點都不含糊,“至少給5%吧。”


    “你小子還挺會打算盤。”夏渝州彈他腦袋。


    “我們白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這裏麵的門道我懂,”白星望拿起自己的傘,衝夏渝州露出個軟乎乎的笑,揮手告別,臨了又忍不住說一句,“你真的可以考慮來我們青羊氏哦,青羊氏大騎士有火鍋補助。”


    火鍋補助,這福利也是夠清奇的。


    有了生意進賬,父子倆出去美美地吃了頓火鍋。迴來診所依舊冷清,畢竟還沒有正式開張。


    夏渝州就癱在沙發上消食。而還處在幼崽恢複期的兒子,撐著幫他修改完招聘啟事,就枕著他的腿睡著了。單手擼著兒子頭頂的呆毛,翻開手機看看,司君還是沒有迴複。


    上學那時候,司君在他眼裏就是一隻矜貴的小倉鼠,生氣了就鼓鼓臉。現在則是一隻河豚,戳一下就要炸。頭疼地歎了口氣,迴想以前司君生氣的時候他是怎麽哄的。


    其實他大部分時間都沒弄明白司君到底為什麽生氣,不過一個親親基本上就能解決,但親多了也會生氣。


    記得第一次接吻之後,夏渝州覺得新鮮好玩,就總想湊過去。送早餐的時候,趁機親一下;耍賴跟著司君上專業課,趁著老師寫板書親一下;晚上一起吃飯,走在路上說“有狗”,等司君迴頭的時候懟過去親一下。連著這麽鬧騰了兩天,司君就生氣了,義正言辭地跟他說:“親吻是很嚴肅的事,不要隨便在大庭廣眾下做。”


    可惜,現在他不能用這招了,不僅僅是因為長大的司君不好騙……夏渝州舔了舔右邊血牙的斷麵,還有他自己的問題。


    不過生氣歸生氣,問題總該迴答吧!夏渝州皺眉看著一片空白的對話框,貼膜生意很賺錢,要是犯了什麽禁忌不許他做這麽生意,今天這一上午的努力就白搭了。


    “叮咚”,白星望突然發來一條消息。


    【領主親自來監工了,還叫我展示貼膜的牙,好幾個小夥伴都說要找你貼膜。這提成還算我的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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