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苦修涯,便架起遁光向著西邊抱樸閣去了。


    抱樸閣是專門收藏功法玉簡的地方,有點類似太虛門的多寶閣。但多寶閣中不光有功法玉簡,還收藏了諸多法器靈寶。而這裏卻是另辟了一處大殿用來放置法器靈寶,名曰眾妙大殿。


    所以秘境中最有油水的兩處地方,一是抱樸閣、一是眾妙大殿。甭說是蘇方了,進了秘境的弟子中,誰不想去這兩個地方?隨便在裏頭找著點東西,就夠他們樂好一陣的了。


    那他們為何要先去抱樸閣呢?


    無他,隻是因為抱樸閣更近一些罷了。


    苦修涯其實原是弟子洞府,就類似與太虛門的清暉園、弄月小築。原本這裏也大有油水可撈,隻可惜這個上古小宗門可能是在上古變遷中落進了空間裂縫中[注1]。金丹以下弟子的防禦陣,根本無法抵禦空間風暴,金丹以上弟子的防禦陣他們又沒有那個能力破開。


    所以很遺憾這裏反而成為了油水最少的地方。許多弟子興衝衝跑來準備大展身手,結果破開防禦陣後才發現失策了。至於為何還要破開防禦陣,自然是整理秘境的諸位神魂弟子的手筆啦。


    這些神魂弟子給洞府重新加上防禦陣,可不是為了耍出竅弟子玩兒的,他們也在某些防禦陣格外強的洞府裏放上了一點點小獎品。至於小獎品能不能找到,找到了會不會被守株待兔的人搶走,就不歸他們管了。


    顯然,紀啟順與徐樂道是幸運者,盡管這個幸運的含義不盡相同。但是至少,能在這個油水其少的地方有所收獲,還是可喜可賀的嘛。


    這會兒,兩個幸運的小姑娘正駕著遁光艱難的前行著。從苦修涯到抱樸閣,滿打滿算區區十裏,開始非常順利,但是漸漸地她們發現空中漂浮著許多殘破的禁製、符籙。


    越是離抱樸閣近,這些雜亂的東西便越發多了起來。走到大約七公裏的地方時,空中飄浮的禁製已經多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乃至於紀啟順三人不得不各自運起防禦術以防撞到禁製。


    盡管他們已經如此小心了,但葉雪倩還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赤紅色飄絮狀的禁製。甫一觸碰到,她甚至來不及退後,那禁製就猛然爆裂成一蓬明豔的火光纏在了葉雪倩身上,竟生生將她的防禦術燒的化了開來。


    紀、徐二人剛剛反應過來,就見到她尖叫著一聲,從消散的遁光中掉了出來直往地上墜去。二人又是一愣,對視一眼後才一前一後追著葉雪倩的身影向下落去。


    因為時間緊迫,紀啟順也顧不上藏拙。徐樂道隻聽她一聲長嘯,那團尚在眼前的金色遁光便猛地一縮,悄無聲息的不見了。然而下一瞬,她看見百丈青天之下金光乍現。


    黝黑的瞳仁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點亮了,徐樂道仰頭大笑三聲。隨即收了笑、架起遁光,流星墜地似的落在了紀啟順身旁。但是紀啟順的麵色卻不好,她立在一棵歪脖樹旁,麵色發沉。


    徐樂道眉梢的灼熱溫度也一點點涼下去,她看了一會兒紀啟順,終於開口問道:“你一個人?”


    紀啟順悶聲迴答:“恩。”


    徐樂道也沉默了一會兒,她們都知道:在秘境中一個人忽然不見了其實是很正常的,無非是被玉牌挪出去了。但是不管怎麽樣都會有些不甘心,畢竟他們甚至一點收獲也沒有。


    是的,他們。


    白英、葉雪倩,或許還有費平、何明德?


    紀啟順如是想。


    也就這麽一晃神的功夫,徐樂道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冷淡表情,她看了一眼紀啟順淡聲道:“那就繼續吧。”話音未落,便見她猛然化作銀光騰上天際。


    紀啟順一挑眉,也架起遁光追了上去,她一邊小心躲避著漂浮在半空的禁製,一邊開玩笑似的問道:“我還以為你與她關係不錯?”


    銀光快速而流暢的繞過禁製,劃出漂亮的光痕,淡漠的聲音從中傳出來,帶了少許漫不經心:“她?她還以為我和你交情不錯。”


    紀啟順哂然一笑:“看不出來葉師姐還挺幽默。”徐樂道沒有再迴答,紀啟順便也不再搭話兩個人便都緊繃了心神注意身周飄浮的禁製。


    就最後這短短的三公裏,她二人一直從傍晚走到了第二天清晨。最後的半公裏,她們甚至都無法在空中駕遁光,隻能從地上走過去。幸而,千辛萬險之後她們終於到了抱樸閣。


    抱樸閣是一座古樸而莊重的小樓,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青玉廣場上。廣場上鋪著的玉磚上隱約還能看見太極雕紋,但是磚與磚的縫隙間已經有叢叢稀拉的野草冒了出來,平添許多荒蕪淒寥之感。


    紀啟順踢了踢一塊殘破的玉磚,殘磚蹭過別的磚塊發出輕微的聲響。她眯著眼睛輕聲吟唱:“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麽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徐樂道黝黑的眼珠一轉,奇道:“你在唱什麽?”


    紀啟順眨了眨眼睛,壓著聲音迴答:“一首歌兒罷了。”


    徐樂道一撩袍子坐了下來:“你且唱給我聽聽,反正也該歇會兒了。”


    紀啟順嘖了一聲,要是平時她肯定懶得理徐樂道,不過這會兒她確實想吼一嗓子。於是她便也坐了下來,又用手一下一下的拍著膝蓋給自己打拍子,就這樣輕輕唱了起來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麽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注2]


    唱到興起,她猛地一擊掌,朗聲大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在空曠的廣場上迴蕩,竟在這淒清的地方帶出了一絲金戈鐵馬的錚然氣度。


    徐樂道很客氣鼓了鼓掌:“不錯。”


    紀啟順也很客氣的擺手:“哪裏哪裏,是人家寫的好。”


    對方驚訝的看了她一眼:“難道不是嗎?”


    紀啟順:“……”


    正在紀啟順準備轉移話題的時候,遠處忽有掌聲傳來:“哈哈哈,好好好!唱得好,我竟不知師妹有這樣的絕活!”來人身段嫋娜麵容秀麗,不是蘇方又是誰?


    紀啟順下意識看了一眼徐樂道,隨即站起身急走幾步迎上蘇方,笑著一拱手:“師姐又取笑我。”


    蘇方動作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頭,眼波柔婉:“誰敢取笑你?”她的視線自然而然的越過紀啟順,落在徐樂道身上。徐樂道也抬眼看向她,嘴角一翹露出了一個有些過分燦爛的笑容。


    直笑得蘇方整個人都僵了起來,她明白徐樂道這個笑容的含義。但是紀啟順卻全然不知,她有些關切的側過臉看向自己的師姐:“師姐你好像麵色不太好,是太累了嗎?”


    蘇方垂下眼簾,抿了抿嘴唇:“可能吧。”纖長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輕顫著,在她的臉上映出一小片陰影,更加顯出了她的柔弱氣質。


    紀啟順溫和的安慰她:“師姐不必太急,有一個月呢。”


    蘇方大約被安慰到了,她重新抬起眼瞼看向紀啟順,鄭重點了點頭:“是啊,我不急,有一個月呢。”


    徐樂道靜靜地看著她們說話,唇角細微的上揚諷刺無比。


    話音稍微一頓,她麵上表情稍微鬆了鬆,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你們來得倒是巧,我們幾個正在商討怎麽破開此處禁製呢。”


    “哦?”紀啟順興致勃勃的追問,“還有旁人?”


    蘇方微笑頷首:“不錯,也是師妹的老熟人了。”


    紀啟順也笑了:“那便煩請師姐為我二人引路。”


    蘇方自然不會推拒,當即轉過身帶著她二人向前走去。就在她轉過身的刹那,徐樂道看到紀啟順的嘴角慢慢沉了下來,視線輕輕落在蘇方的背影上,似乎是探究、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大約是感受到了徐樂道的視線,紀啟順眼珠轉動,對上了徐樂道的眼。她下意識皺起眉,有些不快的看著對方。


    可是徐樂道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心情,她隻是自然而然的收迴視線,微微抿唇以掩飾快要溢出來的笑意。她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看吧、看吧!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總是會發芽的或早,或晚。


    走了大約百來步,蘇方步子一頓停了下來,她手勢幾變向某處空氣打出一道水光,旋即那處空氣如水般退去,露出四個盤坐地上的人,他們都很是詫異的抬起頭看向紀啟順三人。


    何明德先是驚,馬上又變成了喜:“紀師妹!”


    紀啟順眼光掃過他與麵無表情的費平,也笑道:“師兄。”


    何明德幾步走到她身前,特哥倆好的一拍她的肩膀:“喲,你沒事兒啊!誒,白師妹呢?”


    紀啟順被他拍得有點尷尬,然後又聽他問白英,那點兒尷尬立馬就從心裏褪盡了。她憋著那股想歎氣的心情,盡量自然地笑了笑:“我和她後來也走散了……不知道,是不是……”


    何明德一瞅她那樣就知道咋了,他對著紀啟順擠了擠眼睛:“唉,我說你也別想那麽多,你看我倆當時不也和你走散了嗎?我倆不也好好的麽,我看白師妹手段也很不錯,哪兒就那麽容易被挪出去呢!”


    他眼皮一撩,偷偷摸摸的壓低聲音問道:“誒,你咋和徐……攪合在一塊了?我記得她和葉雪倩關係不錯。”


    紀啟順頭都沒迴隨口就迴答:“一點意外。”


    何明德眼睛一閃,正要問是什麽意外,就聽到費平在哪兒喊:“何明德你有完沒完了,要講悄悄話迴去慢慢講。”


    “誒喲!我這不關心同門嘛,你怎麽這麽猴兒急呢,以後可……”他本來想說討不著媳婦,後來轉而一想,他們這些修士又怎麽可能娶媳婦?


    於是趕忙將話音一轉:“行行行,我這就來。”一邊說,一邊還對著紀啟順兩人打眼色,看得紀啟順麵色古怪。


    徐樂道好奇道:“你師兄眼睛怎麽了?”


    紀啟順想了想,鎮定的一笑:“進沙子了。”


    蘇方對她們兩人報以歉意的微笑:“之前兩位師弟一直在推演陣法,可能是到了關鍵的時候,所以費師弟……恩,趁他們在忙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另外的兩位吧。”她一邊說著,一邊向著七八步外的兩個女冠走去。


    她們二人的容貌看起來有些相似,隻是氣質不盡相同年長的那個大約二十左右,與紀啟順等人年歲相仿,身段曼妙略顯豐腴,五官明豔卻不媚俗;年少一點的還是個十四五的小姑娘,身段和五官雖還未全張開,但卻已經可以預見日後的美麗,眉目間的儂軟天真更是令人不禁心生憐愛。


    待到她們一行人走到近前,兩人已經站了起來,年長的女冠不卑不亢的一拱手:“師妹”。她邊兒上的小姑娘也跟著拱手,白瓷似的麵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看著叫人幾乎甜到心裏。


    蘇方展眉一笑:“大姐姐真是的,我們幾個之間還要拘那禮?”


    女冠淺笑搖頭:“家裏是家裏,宗門是宗門。”


    倒是那小姑娘秀氣的笑道:“二姐姐別生氣。”


    “還是阿嫻好,”蘇方笑著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隨即轉過身對著紀啟順二人一笑,“這兩位是我母族的姐妹王意嬋、王意嫻。”


    紀啟順、徐樂道忙拱手,旋即又聽蘇方側過身介紹她們:“這兩位是咱們門中的一對兒天才人物紀啟順紀師妹、徐樂道徐師妹,大姐姐、三妹妹肯定有聽說過吧?”


    王意嬋依舊是不卑不亢的拱手:“久仰。”


    紀啟順和他們假客氣:“哪裏哪裏,是蘇師姐誇大了。”


    徐樂道則是一臉的不可置否。


    最逗的就是意嫻小姑娘,她撅了嘴嘟噥:“當然聽說過,不知道是誰一見著我,就和我念叨紀姐姐這好那好呢!”


    蘇方有點尷尬的咳嗽一聲,意嬋則捏了捏妹妹的耳朵,輕聲嗬斥:“你這孩子,說什麽呢。”


    王意嫻嘴巴撅得更高了:“紀姐姐,你看我姐!”一雙水汪汪葡萄似的眼睛瞅著紀啟順,惹得王意嬋、蘇方連連瞪她。


    紀啟順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見這個一團天真的小姑娘就想到幻境裏自己的弟弟,於是溫言道:“沒事,小孩兒嘛,還不懂事兒呢。”


    小姑娘急了:“我不是小孩兒了!”


    紀、王、蘇三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王意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後腦勺:“恩,是大姑娘了。”


    “……”意嫻別過臉,悶道,“姐姐最討厭了。”


    王意嬋無聲的歎了口氣,正長了嘴要哄她,就聽到何明德的聲音傳了過來:“各位師姐師妹請過來一下好嗎?陣法推演得差不多了。”


    她們過去的時候,費平正蹲在地上布置陣法。


    何明德則一邊發玉簡,一邊解釋:“是這樣的,這次的陣法比較複雜,在諸位看陣法步驟之前,我想先見識一下各位的天賦小神通和法器。恩,蘇師姐和紀師妹也是一樣。這關係到力量的最大化,所以希望幾位能夠理解。”


    蘇方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幾步:“那便從我開始吧?”她的法器乃是一柄山水團扇,魚形扇墜則是一個中品的法器,可以加強水屬法術。她共有四個天賦小神通,其中三個都是水屬,唯有一個遁法乃是風屬。


    而後便是紀啟順,再是徐樂道。徐樂道的法器乃是一柄長槍,五個天賦小神通,三個冰、兩個金。王意嬋的法器是一對雙股劍,四個天賦小神通,二金一水一冰。王意嫻法器是繩鏢,五個天賦小神通,二金三水。


    何明德看了後,轉身和費平商量了一下,這才開口道:“這次的陣法中,費平控製陣盤,占據生門。我呢則是輔助他,占杜門。我也會協調大家的步調,所以希望各位能夠聽我指揮。”


    “紀師妹、王師妹你二人攻擊法術最強,占開門。紀師妹,王師妹是我們中最小的一個,能夠走到這裏已是不易,這一門你為主她為輔,希望你能稍微照顧一下她。”


    紀啟順理解的點了點頭,何明德是一個門派意識很重的人,經常有意無意的照顧資質不錯的後輩,紀啟順也曾經被他幫過幾次。當然,紀啟順雖然門派意識不重,但是卻對王意嫻很有好感,所以就算何明德不說,她也會多加照料對方。


    他又看向徐樂道和王意嬋,皺起眉口氣十分凝重:“徐師妹、王師姐、蘇師姐占死門,你們三人務必要小心再小心,這裏的防禦陣實在是令人捉摸不透。”隨即,他輕輕歎出一口氣,微笑道:“差不多就是這樣,具體的步驟請看玉簡。”


    何明德伸了一個懶腰,在費平旁邊蹲了下來,吊兒郎當的問:“布置得怎麽樣?”


    “三四成吧,”他拍拍手上的灰,看了一眼何明德:“你剛剛嚇她們幹嘛?”


    何明德狡黠的一笑:“小心無大錯嘛!”


    費平翹了翹他的額角:“閑的你!去布置陣法。”


    “哦……那你幹什麽啊?”他拿起一塊朱砂,又迴頭問費平。


    費平學著他的樣子笑了笑:“監督你。”


    紀啟順發現這次的陣法真是挺複雜的,她足足推演了一整天才將它記了個七七八八,這個時候五個人中也就剩她沒搞定了。但是費平與何明德依舊在布置法陣,她瞄了幾眼,覺得也就完成了六七分吧。


    因此她稍微鬆了一口氣,反正她的陣道天賦一向糟糕的令人發指,如果她在這個基礎上還特別急於求成的話,恐怕就更加不能看了。


    長時間的推演令她覺得有點恍惚,所以她幹脆停了下來,從乾坤袋中取了一蝶兒點心出來,一門心思的填起了肚子。


    徐樂道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紀啟順,感到非常詫異她難以想象居然有人會在乾坤袋裏放點心。如果隻是要填飽肚子,吃辟穀丹不就行了?小小的一瓶能吃一個月呢,還不占地方。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紀啟順,覺得這個人真奇怪。


    蘇方忙著和王意嬋交流少時的樂事,並沒有在意紀啟順吃點心這個事兒,反倒是王意嫻慢吞吞的挪了過去:“紀姐姐,這個……好吃嗎?”


    紀啟順的手已經摸上了碟子裏最後一塊兒芸豆卷,聽了王意嫻的話,便笑著把碟子往王意嬋那邊推了推:“嚐嚐?”


    王意嫻猶豫的看了看自家姐姐,沒吱聲。


    紀啟順露齒一笑:“偶爾吃一點五穀雜糧,也沒什麽壞處啊。”


    王意嬋似乎是注意到了這裏的動靜,小幅度的對著自家妹妹點了點頭,王意嫻這才有些羞澀的撚起芸豆卷嚐了一口,嚼了兩下後,有些驚喜的輕叫道:“很好吃!”


    紀啟順客氣的擺擺手:“不如那些老師傅的手藝好。”


    王意嫻秀氣而快速的吃完了芸豆卷後,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她眨巴著眼睛,有些驚奇的問道:“紀姐姐自己做的?”


    紀啟順點頭道:“是啊,閑暇時隨手做的,師妹若是喜歡,迴去後我便再做一些送給你便是。”


    王意嫻有些言不由衷的推拒:“這怎麽行呢,不能麻煩姐姐。”


    紀啟順知道她在忌憚什麽,便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沒事兒,不告訴你姐姐。”


    王意嫻也偷偷笑起來,勾著紀啟順的脖子,輕聲道:“紀姐姐我可喜歡你啦,偷偷告訴你一個推演陣法的訣竅,我姐姐都不知道呢!”


    溫軟的氣息拂在紀啟順耳邊,她忍不住彎唇笑道:“好啊,你說罷我聽著呢。”傾聽一個孩子的小秘密,讓她覺得仿佛一顆心都泡在了後山溫泉裏那般的暢快。


    原本隻是本著傾聽“一個孩子的小秘密”的心態的紀啟順,越聽到後麵越是心驚,即使是她這樣沒有陣法天賦的人……不,正因為她是這樣沒有陣法天賦的人,所以這個秘密對於她而言便愈發的可貴了。


    托這個“小秘密”的福,原本可能需要半天、甚至一天的推演,她隻花了兩個時辰便完成了。這個時候,費平與何明德也已經完成了九成左右。


    五個姑娘抓緊時間聚在一起一起口頭演習了即便,力求將陣法步驟演練得純熟無比,但是她們都知道真正的情況可能比想象得艱難許多、許多。


    法陣布置完畢後,所有人都坐下來休息了一個時辰,待到將狀態調整到最佳後。何明德站了起來,表情平靜:“開始吧。”


    所有人按部就班的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紀啟順捏了捏王意嫻的肩膀,輕聲安慰她:“不用緊張,按照玉簡上的來就好。”小姑娘麵色微白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費平與何明德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大喝道:“擺陣!”話音未落,兩人各自打出一道靈氣,前者落在了陣盤上,後者注入法陣中心,將陣中所有人圍繞起來,連成了一體。


    紀啟順早有準備,陣法啟動的瞬間,雲霧仙衣便已將她全身裹住,漫隨天外劍化則是作劍光橫在了身前。王意嫻亦是全副武裝。


    這次的陣法與上次的不同,紀、嫻二人並不用踏罡步,隻需要在恰當的時候將靈氣注入恰當的方位就好。死門的三位則是要根據何明德指揮結手印,但是最主要的還是費平,當他忙不過來的時候,何明德便會時不時的幫上幾下,默契十足。


    在費平的主持下,陣法慢慢成形,也就是這個時候何明德大喝一聲:“快!”聞言紀啟順等人迅速的朝他打出靈氣,何明德則迅速的結出一個複雜的手印,打在了費平身上。


    費平仿佛心有靈犀似的抬手猛拍陣盤,那股巨大的靈氣便通過他的手,全數灌進了陣盤中。那陣盤仿佛顯出了什麽圖樣,但是不待眾人看清,整個法陣便忽的一震化作了一道白光裹挾眾人朝著某處虛空撞去。


    紀啟順不知道陣中的那些旁人如何了,她隻是全神貫注的凝視著玉簡中標注的那個節點。她要做的,便是在她們撞上守護陣前,將其斬破。


    漸漸地,她覺得自己什麽也聽不到了,什麽也感知不到了。身周的一切事物、人物,都慢慢地弱化、消散。世間萬物仿佛都化作了虛無,唯有那個節點無比鮮明,突兀、孑然的定格在她的視線中。


    她緩緩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劍,漫隨天外劍。


    握住劍柄的那一個瞬間,劍便是她,她便是劍。


    她感受到自己化作一道鋒銳的劍光,狠狠的砸在那個節點上,它卻毅然不動。她便又狠狠的向前砍去,就在這時似乎有什麽推了她一把,促使她奮力向前劈砍。


    貫穿節點的瞬間,她仿佛聽到了其破裂開來的脆響,然後那些褪色的事物、聲音這才灌入她的腦中,形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畫卷。


    她凝視著麵前那些破碎爆裂的禁製,暢快的大笑了起來。


    伴隨笑聲溢出的是沸騰的熱血。


    待到眾人穿過缺口進入抱樸閣後,何明德看著她不讚同的皺起了眉:“不是說了,要是有問題……”


    紀啟順全不在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笑容罕見的燦爛無比:“沒問題。”


    何明德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翻出了一瓶迴春丸遞給她,這才轉過身道:“大家稍微休息一會兒,然後抓緊時間進去吧,大約半個時辰這個缺口就會恢複了。”


    紀啟順吞了一顆迴春丸後,正坐在地上休息。


    蘇方便走了過來,笑眯眯的搭話:“師妹,我們一道吧?”


    紀啟順下意識找徐樂道,對方卻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兒,於是無可無不可的點頭:“好啊。”兩個人隨意挑了一個方向走去,蘇方一直在聊小時候她們幾個的事情,熱絡得幾乎有些奇怪。


    她們合力破開了一個書架後,蘇方才安靜了下來,紀啟順也專心致誌的挑選起了功法。挑了三四塊玉簡後,蘇方忽然道:“我們這次進入了抱樸閣,應該能靠著這些玉簡拿到不錯的名次吧?”


    紀啟順看了她一眼,然後“恩”了一聲。


    蘇方的聲音有點抖:“那個……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紀啟順微微皺起眉:“什麽。”


    蘇方白著臉彎起嘴唇,然後忽然抬手揮出一道銳利的水光:“對不起。”但是她卻沒有看到紀啟順被玉牌挪出去,因為就在她抬手的瞬間,紀啟順的身影便猛然一晃消失了。


    她茫然的看著麵前寂靜的空氣,有些不知所措。然後下一瞬,冰冷的劍刃抵在了她的背後,紀啟順的聲音也泠泠響起:“為什麽?”


    蘇方迴過頭,驚恐的看到紀啟順麵無表情的臉:“你……”


    紀啟順自嘲的一笑:“枉我當你是朋友,你卻想置我於死地?”


    蘇方抖著嘴唇,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不是的,我隻是想要送你出去。”


    “送我出去?”紀啟順尖銳的笑了一聲,從袖中翻出一塊兒碎裂且黯淡的玉牌,質問道,“我想問,你要怎麽送我出去?”


    蘇方猛然後退,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不!我沒有這麽做過!沒有,真的沒有……你問徐樂道,她知道的!”


    紀啟順暴喝一聲:“夠了!”然後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大約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極力讓聲音平靜下來


    “我不想再花時間聽你沒有意義的辯解了,事實上你確實做出了想要置我於死地的行為,沒什麽好辯解的了。從此往後……”


    她深深地凝視蘇方:“你我,便是陌路。”


    蘇方慘白著臉連退幾步,她很後悔,非常後悔,在秘境中見到紀啟順後就開始後悔了。她看到紀啟順無數次全然信任的看著她,叫她師姐。她想把她送出去,就當是教訓一下她吧。


    可是……怎麽會這樣呢?


    怎麽……會是,陌路呢?


    然後她聽到紀啟順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唿喊:“別往後走了!”她自嘲的想,怎麽會是紀啟順呢?不可能了,她們是陌路啊!


    接著,她感受到一道鋒銳的劍光向她劈來,在被觸及的瞬間,她的玉牌騰起一陣白光籠住了她。她恍惚向下看去,看見一道火光劈在了她原本站立的方向。


    然而現在站在那裏的,是紀啟順。


    [注1]空間裂縫:其中充斥著空間風暴(一種暴烈的颶風,可以瞬間將一頭鯤鵬撕碎)、未知生物(相傳其中有一些是在九華已經滅絕的上古神獸)的真空地帶,非元神而擅入者,唯死一途。


    [注2]文中引用詩歌為紅樓夢中的好了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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