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過於依賴一樣東西而忘卻了自己本身的本事,那麽當這項東西失效的時候,它帶給你的將是死亡。——《大公子記事錄》夜涼如水,殘月似鉤。


    恍惚之間,我已經走出了紫禁城。此時我雖然沒有弄清楚毒害我父親的到底是誰,但是我都把這筆賬算到了蕭絳羽頭上,畢竟他是最為可疑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母親現在正在遭受著怎樣的命運,甚至於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我隻知道現在我的心情十分迫切,希望盡快的把一切疑問全都弄清楚。


    但是當我費盡找到那個現任禦林軍統領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殺死在自己的床上。他是被利器穿胸而過。溫熱的鮮血將他的被子染成深紅,可是他一臉安詳,顯然對自己已經走到頭的命運還沒有覺悟。


    我突然意識到還有其他人也在關心這件事情,看來我得和他們搶時間了。


    我急忙往廉親王府趕了過去。皇上還是有幾分魄力和手段的,廉親王現在已經沒有以前那麽風光了,隻能住在已經有些頹敗的親王府養老,不能參與朝政,其實就是變相軟禁。


    我輕易的進入了廉親王府。淡淡的月光透過樹葉落在地上形成斑駁的樹影,院子裏靜悄悄的,一股詭異的氣氛正在蔓延。


    “你……”一生沙啞的慘叫劃破夜空,顯得十分刺耳。


    我心中暗叫不好,飛速的向聲音發出來的方向飛奔而去。主廂房的門打開著,我進去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廉親王,他坐在書桌旁,胸前一片鮮紅的血漬,眼神已經渙散了……


    然而,我第二眼卻看到了——萱萱,她此時一身夜行裝正和一個黑衣人對峙:“你是誰?”


    黑衣人沙啞的聲音說:“這也是我想問的。”


    我聽到這個黑衣人的聲音,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紫雲的手下。


    兩個人看到我進來,不約而同的露出驚訝的神色。


    我淡淡的掃了萱萱一眼,然後冷冷的看向黑衣人,黑衣人眼神有點閃躲,我冷笑中帶一絲淡淡的憤怒說:“迴去告訴紫雲,她在搞什麽我不管,但是,如果她想要阻擋我要做的事……我是能下得了手殺她的。”


    黑衣眼瞳孔深深的一縮,緩緩的說:“李玉顏少爺……”


    “這次讓你走,下次沒這種好事。”我麵無表情的說:“滾……”


    黑衣人渾身顫抖了一下,向我一抱拳,慢慢地隱入黑暗之中。


    “你怎麽能放他走?”萱萱氣鼓鼓的說:“他剛剛殺了廉親王。”


    “哦……原來是他殺的。”我冷冷的一笑:“這麽說,你來此地是為了賞月嗎?”


    “我……”萱萱氣得耳紅麵赤,無奈的解釋著:“你認為是我?我幹嘛要殺他。”


    “小孩子不要說謊。你半夜跑來上廁所啊!”我盯著她嚴肅的說:“你站在這幹嘛,等著我殺你嗎?你走啊!”


    “你!”萱萱憤怒的抬起手指著我的臉,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我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轉身而去。身後傳來萱萱跺腳的聲音和歇斯底裏的大喊:“李玉顏我恨死你了!”


    出了廉親王府,我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小巷,心情有點雜亂。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去怪誰,所以我怪每一個人,仇視所有的人,正是我此時的生活態度……


    “誰……”我緩緩的轉過身,看向一個黑暗的角落……


    一個穿著土黃色衣著的男子靜靜的站在那裏,我突然想起我見過這個人——望月軒玉虛閣中的那個人!他臉上沒有半點神色,如同一塊死皮一樣動都不會動一下,我覺得他比寒雨一更適合“一張死臉”,這一形容,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雖然不如寒雨一一般深邃,卻是犀利得可怕,好似一把鋒芒畢露的絕世寶劍。


    “你好!”他的聲音有些機械,如同是金鐵相磨,而不是從一個活人口中說出:“我是正道聯盟的盟主,也許你沒聽過我的名字,出於禮貌,我告訴你,我叫軒轅玉。”


    原來是正道聯盟的盟主。我冷冷的瞪著他,說:“你想殺我?”


    “沒錯!”他毫無表情的話語讓我如同在看一場皮影戲一樣無趣。


    “那就動手。”我根本不屑於和他多說。在我眼中,這個世界上隻有蕭絳羽才配讓我認真的對待。


    “很好。”他的眼光瞬間猶如實質一樣向我刺來,同時,他的劍出鞘了,一道寒芒如同電光閃過,直刺我的心口——很快。雖然比寒雨一的劍法還是有所差距,但是已經不多。


    我嘴角浮出自信的冷笑,如果在以前,我可能會有所忌憚,但是自從練了《墨染》,以快為宗旨的一切武學,在我眼中都是十分可笑的。


    然而……在這一刹那,《墨染》卻失效了。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我的瞳孔劇烈的收縮,死亡籠罩著我整個身體,等我想到反抗,寒光已然貼近了我的心口。


    “你……”我驚恐的唿喚著。我要死了嗎?軒轅玉毫不在意的把長劍從我的心口拔出,轉身而去。


    我看到從自己身體中噴湧而出的鮮血,腦海一片空白。我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完,而下一刻我將死去……


    我再也不能和白岩生一起喝酒了……


    我再也不能和寒雨一以前行走江湖……


    我再也無法實現和紫雲的承諾……承諾以後再也不離開……


    在我將死之際,我才發現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原來仇恨在此刻什麽都不算……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萱萱歇斯底裏的哭喊:“李玉顏……你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然後兩片溫軟的香唇封住了我的嘴唇,一股馨香如蘭的氣息灌入了我的口腔。我用力的睜開眼,入目的卻是萱萱梨花帶雨的麵容。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她,虛弱的說:“萱萱……你這個瘋子……”


    “沒錯……我是瘋了!”萱萱嗚咽這說:“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說話。我帶你去找醫生。”


    “沒用的……”我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一劍雖然沒有傷到心脈,但是卻切在了大動脈上,我……”


    萱萱緊皺著眉頭,一副心疼的模樣,眼中噙著晶瑩的淚水:“你不要說話,不會有事的。”說完她扯下自己袖口的一塊布,準備給我包紮,卻又不知道怎麽弄,不由手足無措起來。


    我咧嘴一笑說:“萱萱,原來你這麽可愛,我到死前才發現,也值得了……”


    “你都要死了,還笑。”萱萱嚴肅的看著我,但是她的臉已經不禁緋紅了起來。


    我依然笑著,但是大量的失血已經讓我十分虛弱,漸漸的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萱萱哭喊的聲音:“李玉顏……你這個混蛋……你不能死……你死了以後誰幫本姑娘撐腰,你不是想知道本姑娘為什麽老跟著你嗎……因為我喜歡你,大笨蛋……我喜歡你你都不知道……其實你不用天天擺著一張臭臉,好像我欠你錢一樣……你內心其實很善良的……這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不忍心殺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所以就讓別人滾……其實你是為了保護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其實你溫柔一點,寬容一點……你很招女孩子喜歡的,你知不知道……”


    “你說我是個瘋子……沒錯,我是瘋了,我為了你,連教主的命令都不聽了……隻要你醒過來,我就和你走……”萱萱的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嗚嗚大哭了起來,然而後來我卻連聽覺都失去了。


    當我漸漸又有知覺的時候,發現自己平躺在一個平坦的地方,沒有絲毫力氣,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畫兄,他的傷勢不要緊吧。”我認得這個聲音,是那個叫獨孤醜的女人。


    “無甚大礙,劍傷沒有穿過心髒,隻是失血過多,還好送來得及時,再晚一炷香,神仙難救。”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畫兄的:“不過……”


    “不過什麽呀,快說快說,急死了。”這是萱萱的聲音。


    “現在他需要注入鮮血,如果沒有足夠的血液在體力運轉,他照樣會死。”


    “豬血行不行?”萱萱說。我想我此刻能動一定活劈了他。


    “一定要是人的血液。”老頭子不耐其煩的解釋著。


    “那就用我的好了。”萱萱不假思索的說:“快抽血啊死老頭,你沒看到他不行了嗎?”


    “這個之前要做配型試驗,如果你們兩的血液產生衝突,隻會害死他。”


    “如果這個女孩的不行就用我的。”獨孤醜淡然的說著。


    “獨孤兄……你這是何苦,當年托孤之事差點害你丟了性命,要不是我在城門將你救迴,你……你該還的已經還了,何必還對他兒子這麽好……”


    “畫兄不必多言。”獨孤醜說:“該怎麽做我早已想好。”


    托孤……城門……莫非獨孤醜是小翠——當年我的貼身丫鬟……


    原來她還活著,我內心一陣激動,突然胸口傷處再次扯動,我又昏厥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好像跌入了無盡的黑洞中,沒有任何聲音和顏色。我努力的奔跑著,四處尋找光明,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光點,我沿著光源的方向努力的跑去,光源越來越近……


    “你們看,你們看。”萱萱激動的聲音傳來:“他眼睛動了……”


    我緩緩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雀躍的萱萱,我心裏竟有些溫暖,衝她微微一笑。然後獨孤醜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爺子映入視野……


    老爺子衝我點了點頭:“我叫左天畫,是獨孤兄拜托我救你的。”聽左天畫畫裏的意思好像他是不願意的。


    我看到獨孤醜,內心十分複雜,她真是當年京城門口舍身救我的小翠?於是就要起身:“謝過獨孤前輩和左前輩救命之恩!”


    萱萱一把將我按住:“你還沒好呢,瞎動什麽。”說完還狠狠的瞪了左天畫一眼,好像怪他不應該把話說的那麽直接。


    獨孤醜雖然麵孔很可怖,但是她有一種出塵的氣質,仿似不入紅塵的仙女,又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她淡然一笑:“順便路過,看到這位姑娘這抱著你哭,被她的感情所打動,所以才救了你……她說得對,你傷還沒好,暫時不能下床。我們先出去了,讓這位姑娘照顧你。”說完和左天畫一起走出了房間。


    “聽到沒有,還不謝謝我。”萱萱理直氣壯的看著我。


    “謝謝你。”我淡淡的一笑。


    萱萱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剛說什麽,沒怎麽聽清楚。”


    “我說謝謝你。”我認真的看著她:“你對我說的那段話,我真的可以反思出很多道理來。”


    “你聽到什麽了?”萱萱雙頰緋紅,眼睛迷離的盯著我看。


    “也沒聽到多少。”我無所謂的說:“聽到有人說喜歡我……為我死為我瘋的。”


    “是嗎?那人在哪……對了我忘了廚房有藥,我拿給你……”萱萱滿臉通紅,顧左右而言他。


    “其實,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人不能隻為了仇恨而生活,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著。”我緩緩說來:“在以為自己將死之際我才明白,我以前的生活多麽可笑。就像是一個小男孩一樣,不知道自己要什麽。”


    “感慨真多!像老爺爺一樣。”萱萱白了我一眼。


    我突然臉色一變,嚴厲的看著她:“對了,你剛才趁人之危,偷吻我,你說怎麽辦。”


    “我……哪有偷吻你。”萱萱臉紅著說:“人家光明正大……人工唿吸好不好……不理你了。”說完站起來轉身就跑了出去。


    她這種小女兒的姿態讓我看得目瞪口呆,我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喜歡我的女孩,我這麽做是有打情罵俏的嫌疑,然而我心中卻是了紫雲,那我這不是——欺騙感情?!


    我決定還是和她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過了一會兒,萱萱端了藥碗走了進來,衝我一笑說:“藥好了,趁熱喝吧!”


    “放在那吧。”我不冷不淡的說。


    “乖,要聽醫生話,病才會好得快嘛。”她坐到我床邊上:“我來喂你喝,張嘴……”說著把勺遞到我嘴邊。


    “我說放那!你沒聽到?”我冷冷的看著她。


    萱萱一時愣住了,不知所措。


    我麵無表情的問:“我知道你是蕭絳羽的手下,蕭絳羽這次要你到京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事……說!是不是來刺殺廉親王和禦林軍統領!”


    萱萱慌亂的解釋:“沒有,他隻是讓我來偷廉親王的信件而已,廉親王不是我殺的……”


    我冷冷一笑:“偷信件?毀滅他和廉親王書信來往的證據對吧,然後再將廉親王殺死,讓他永遠保密!我猜的沒錯吧。”


    “我……”萱萱一時無言以對,急得臉都紅了。


    我的最初目的是為了和她保持距離,但是我說著說著,漸漸覺得這才是真相,心中一股無明業火緩緩點燃,腦海中隻想用殺人來宣泄我的憤怒,眼睛通紅,大吼:“滾!我不想見到你,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有多反胃嗎?你給我滾!”


    萱萱被我一吼,委屈到了極點,瞬間就紅了眼睛,眼淚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然後猛然一轉身跑走了。


    我眼中嗜血的紅色漸漸消失下來,看到她離開的背影,我竟有一絲隱隱的心疼……


    我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在我練過《墨染》之後已經很少出現這種情況了。


    到傍晚時分,獨孤醜來看我。她走進來把床邊的窗子撐開,讓我看到窗外的景色。


    殘陽似血,紅霞遮天。


    “你為什麽把自己關住?”獨孤醜一瞬不瞬的盯著我問。


    “我沒有啊?”我不在意的迴答著。


    “你看窗外的景色多迷人。”獨孤醜眼中閃爍著向往的神色:“可是有些人隻能看到窗內。”


    我似乎明白了她想表達一個什麽意思,似懂非懂的點頭。


    “那小丫頭哭了一下午呢……”獨孤醜歎著氣說:“你可真狠心啊。”


    我沉默。我隻是想讓自己盡量不傷害到別人,可是我總是做了相反的事情……


    獨孤醜走後萱萱就來了,兩隻眼睛腫的像核桃一樣,站在我麵前盯著我看。


    “萱萱?”我裝作詫異的問:“你怎麽哭了?”


    我一問,她反而有點忍不住淚水,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抽泣著說:“你可以罵我……打我……不理我……但是你休想趕我走!我不會走的……”


    “誰要趕你走啦?”我一臉迷惘的樣子:“你走了誰照顧我?你想走?”


    萱萱哭出聲來:“你剛剛不是說,你說……讓我滾……看到我就反胃……嗚嗚……”


    “我有那麽說?”我皺眉疑問:“那可能是我剛才神誌不清,你知道的我受了重傷,心理狀態很差的,我隻記得你給我拿藥去了,怎麽現在才迴來,我現在沒力氣,可能要你喂我……我傷沒好之前你別想走。”


    萱萱突然一把撲進我懷裏抽泣起來,我胸前的衣襟被淚水浸透了,我不禁有些慌亂,手足無措的抱著她柔弱的身體說:“萱萱,你真打算就這麽跟著我?我給不了你名分的。”


    萱萱在我懷裏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抽泣著說:“你不給我名分,我也不給你侍寢……”


    “誰要你侍寢了?”我說罷突然聽到很怪異的動靜,低頭一看,原來是萱萱竟然在我懷中哭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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