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脫下了春衫,換上了輕薄的長裙,可沉悶的天氣卻並不讓人覺得輕鬆。


    接連幾日曝曬下來,門口鋪就的青石板路每日都要撲上好幾遍涼井水,那升騰的熱氣凝成如實質一般的白霧,叫人如身在蒸籠一般。


    再喜歡玩鬧的小丫鬟也不鬧騰了,整日蔫蔫的縮在屋子裏。主子們的屋裏雖有冰盆擺著,可也不是誰都能進屋裏去貪涼的,這樣的美差,早早就讓大丫鬟們瓜分了,便是當差辛苦些,也好過大熱的天閑著,在屋簷底下站出一身熱汗。


    吳氏眼看早先預備下的冰已經漸漸不夠用了,外頭的冰價一日貴似一日,倒跟荒年的糧食一般稀缺,便是手裏有銀子,也買不來多少,隻得去同洛子謙商量,是不是同定國將軍府說一聲,從他們的冰鋪子裏買一些過來。


    拿著平日裏十倍的銀子去買,心裏頭實在肉痛的很。


    “家裏冰不夠了麽?”洛子謙蹙起眉頭,她並不希望為了這點小事去麻煩別人。尤其夏初才剛剛同定國將軍府定親,就為了些許小事求上門去,看著有些不妥:“到底有些不妥當,先減掉些用度,過些日子許就涼快了。”


    “母親,外頭的冰價已是往日的十倍了,我也是怕過些日子再漲上去,就更不好開口了。”吳氏也是為難的很,若是能買的到,她也不會吝惜銀錢,隻是是真的買不到,管事已經問了好些家了,都沒有存貨,也就定國將軍府名下的鋪子還時有出賬,隻是多是賣給王孫公子。她已是派人去問過了,人家見他們是夏家的下人,說話間倒是客氣的很,隻是挪出來的量卻少得很,不過夠個幾日耗費的。


    她也有些懊惱先頭沒有多存一些,誰料到今年會這樣的熱。


    洛子謙搖搖頭,卻是不肯應下。便是正經親戚間,也是不好開口的,何況兩家還不是呢!吳氏是有些想當然了,縱然定國將軍府肯,心裏卻還不知道如何膈應呢!


    當然,她更多的是不希望夏初在未來婆婆麵前沒有底氣,她是一個多麽驕傲的女子,她心裏再清楚不過,縱使低頭,她也從來都站在占理的一方。


    吳氏有些失望。


    洛子謙的顧慮她都明白,若非實在沒法子,她也想不到這上頭去。


    “母親想要買冰?”夏挽秋聽了半天,好容易憋住了,等長輩們停了話頭,總算找到了機會開口:“女兒倒是在書上看到過有個法子,若是真的能成,不僅不用買,說不得還能給咱們府裏添一筆進項。”


    此話一出,連夏初和洛子謙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了過去。


    要知道,各家的冰,都是冬日的時候從寒冷的北方運過來早早存起來的,到了這個時候,隻怕大多數都早就賣得差不多了!


    夏家沒有門路沒有人力,自然弄不來冰源,每年自家用的都是從外頭買,雖說朝廷官員都有冰敬可得,可那給的卻是銀錢,想要用冰,還得自己去買。且那點銀子,隻怕還不夠一個夏天消耗的!


    自家既然沒有儲存,夏挽秋又要到哪裏去弄來?莫不是讓人去極北的雪山運來?便是能成,那損耗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何況他們還未必找的到人去。


    吳氏也是有些病急亂投醫了,頓時眼前一亮,問道:“有什麽法子,你說出來便是,試一試總是可以的。”


    “古書上說,硝石可以製冰,就不知道那硝石是什麽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夏挽秋如今說話也十分有技巧了,沒有吳氏一問就如同竹簍倒筒子一樣什麽都說了出來,而是含糊其辭地說著模棱兩可的話。


    硝石她是真的沒見過,畢竟現代有冰箱空調,再熱的天也不用自己製冰。倒是初中的化學課上有提過,不過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她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樣的。


    便是說著‘硝石’二字,她也不是很確定,畢竟誰知道那東西在古代叫什麽呢?


    “硝石?”吳氏一愣,下意識的說道:“那不是藥麽?”


    “許就是那個。”夏挽秋不是很確定,但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硝石在中醫裏的確是一味獨特的藥材,也用於許多病症,倒也沒錯。


    “那好,我讓人去買些來試試。”吳氏見她點頭,心裏就有了底氣。這個丫頭每次提出什麽新鮮的點子,基本上都能夠做的成,隻是有用無用的區別罷了,她莫名的就多了些信心。


    同時,她遠比夏挽秋想得更長遠,若是這個法子真的能成,那麽不僅於家裏是一筆收益,便是對丈夫的仕途,說不得也會有些影響。


    “母親,硝石雖能製冰,但製成的冰卻是不能食用的。”夏挽秋怕真的做出來了反而又有許多新的問題發生,連忙撿了要緊的提醒道:“說到底那也是藥材。”


    吳氏點了點頭,欣慰的道:“若是真能做出來就好,你就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到時定記你一功。放心吧,誰家吃這樣的冰呢,你且安心,不會有事的。”


    尋常用得冰都是河裏撈出來的,幹部幹淨還兩說,誰敢往肚子裏放?就算想要吃冰碗,也不過是拿了冰去冰窖裏凍著,再拿出來做。


    當然這些都是製出冰之後的事情了。


    吳氏風風火火的離開,夏挽秋卻一下子忐忑起來,她扭頭看向屋裏的另外兩人……一位是夏家德高望重的祖母,另一位是令她有些迷惑的三妹妹,兩人並沒有看她,而是不知何時擺起了棋局,你來我往的下起棋來。


    ……沒有責怪就好!


    她不禁鬆了口氣!


    從前的她,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每每提出一些穿越女必然會做的事情,縱使能感受到來自兩人詭異的目光……她原以為是錯覺,漸漸卻感受到現實的嘲諷。


    她們並不是因為她‘異想天開’的點子覺得驚奇,而是為她為何能夠如此大大咧咧的將這些本應該好好隱藏起來的東西公之於眾。


    有些事兒,攤開了說,她從前的愚蠢就便如同那雨後的春筍一樣,破土而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還有一句話更加通俗易懂: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


    她沒有那份本事保住這些東西,就不應該將它展露出來,給世人知道。


    她隻是個庶女。


    這個頭銜真的相當不美好,但她無法改變這個荒唐的身份。越是在這裏生活,她就越是明白,從前她想的那些依靠自己,為死去的“姨娘”正名的念頭是多麽可笑和不切實際。


    甚至都比不上原主識時務。


    這個時候,她才真切的意識到,穿越的生活並不是都如經過藝術加工的小說一般瑰麗多姿,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對什麽都不懂的她來說,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災難。


    她開始覺得恐慌。


    夏挽秋想要抓住一些她能夠讓她安心的東西,想要給自己一點信心,


    哪怕是架空朝代,可這裏仍然是古代。


    可從起初的興奮到如今的沉鬱,她耗費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方才明白,她得天真和可笑。


    那兩個人……肯定一早就瞧出來了。


    不管是她們坐視旁觀也好,還是看她笑話也罷,夏挽秋在想明白之後,出了一身冷汗,後怕不已。如果她遇到的不是這樣的祖母和三妹妹,而是真正的原主的家人,會是什麽結果?


    她會被這個家族壓榨到死。


    小說裏的夏家,沒有睿智的老夫人,隻有一個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苦逼老太太,她尖酸刻薄,緊緊的將兒子攥在手心裏,對兒媳婦苛刻嚴厲,孫女們也並無多少慈愛之心。


    便是最得她喜歡的夏雪,最後為了平息女主的怨氣,不也輕易的妥協了嗎?


    要知道,那時夏雪可是出嫁女啊!


    而現如今的夏家卻完全不同,表麵上看起來很相似,可是每個人的精神氣,和小說裏的一看便好不相同!


    不說其他人,更不必提那她根本不熟悉的二房,隻單單就說她得父親。


    在小說裏,他可是一個平庸無能,當官上位全憑靠運氣和砸銀子的蠢貨二百五!


    自以為攀上了新帝,就能節節高升!


    而現在的夏家根本沒有必要去攀附別人,老爺子立身是因為祖上有救駕之功,夏彥能坐上三品京兆尹是因為自己有本事。


    這樣的夏彥,可有半分昏庸?


    她一開始隻以為小說中得文字描寫的不夠清楚,畢竟她麵對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死板的文字,會有所不同也是正常的。再加上夏家的人口一絲不錯,夏初小時候的身子也的確不是很好,所以她並沒有重視這些。


    說白了,終究還是覺得他們跟npc似的,便不怎麽上心。


    等到後頭被罰了幾次,她還覺得不服氣,直到如今。


    她忽然發現,原來她能平安的活到現在,竟然都是拖了老夫人和夏初為她遮掩的緣故!


    她們也是穿越者吧?而且還是那種十分厲害的人物,隻怕早早就看穿了她得身份了!


    可是,她們為何不同她相認呢?是因為覺得她太傻唿唿了,會給她們惹來麻煩嗎?


    想到這裏,夏挽秋臉有些發紅。


    她惹得麻煩其實已經夠多的了!要不是夏初跟在她身邊給她善後,要不是洛子謙一直將整個院子管得緊緊的,她在她們麵前說的那些事兒,還不叫人起疑心去?


    隻是……她們為什麽不告訴吳氏硝石可以製冰的事呢?雖說這法子一旦傳出去,冰恐怕立刻就賣不上價錢了,但此事於民生有益,對夏彥卻是很有好處的!


    ……誰說夏挽秋傻呢?隻要她肯動腦子的時候,腦筋還是轉得很快的。


    可是,誰讓洛子謙和夏初是真的不知道呢?


    硝石凡水濕結聚,蘊而生熱,這都是書上有記載的。然而誰也不會拿一大盆的水去試啊!


    夏挽秋卻一心將她們當成了自己的同盟,見這兩人又開始下棋了,心裏頓時哀歎起來……才女什麽,真是太討厭了!


    她如今連五子棋都下不過夏初,也就堪堪能和洛子謙打個平手!


    說起來,她們居然是真的一開始並不會下五子棋!


    難道是沒有聽說過?


    夏挽秋有些好奇她們從前的身份,倒像是有錢人家精心教養的大家閨秀!但是對方並沒有在她的麵前露出過任何現代人才有的特征來……她也不好直接開口去問。


    就是再傻大膽,在這地方呆了這幾年了,她也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季嬤嬤的手板子她可是吃得夠多了!


    她對於圍棋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的,因此也不過去旁觀,而是讓丫鬟取來了她繡了一半的針線篷子,拿過來繼續。


    ……來了這許多年,勤學苦練的除了寫字以外也就是女紅了!縱然日後並不必她親自縫縫補補,可有些該學的還是得學起來。


    就比如這嫁衣……雖說外頭也可以定製,可還是得自己動兩針取個好意頭。


    她婚期定的也不晚,不過就在明年四月十八,細數一下日子,竟是連一年的時間都不滿了。


    十幾歲就要嫁人生子……夏挽秋心裏還真有些害怕。


    胡思亂想了一會,她便沉下心思在繡花上頭。


    夏初和洛子謙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這個夏挽秋,有時候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從前隻當她是個麻煩,嘴上沒個把門的,什麽要緊不要緊的都往外說。


    如今看來,她也不是不可以教好。


    可前提是,她們得知道她都會些什麽,她知不知道怎麽區分她所知道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能不能往外說?


    可那些東西恐怕隻有夏挽秋一個人知道,平時也不見她提起,誰知道她會不會偶然又想起了什麽,就說了出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洛子謙和夏初都是護短的人。


    夏挽秋這人並不是討人厭,她隻是有些單純的不可思議。


    而這種單純,又夾雜著一股子盲目的自信,讓人忍不住的氣結,恨不得撬開她得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麽!


    就像方才,她說硝石可以製冰的時候,壓根沒有半點從書上看來的彷徨,反而是非常肯定的表情!


    若不是吳氏被她說話的內容給吸引了注意力,隻怕早就發現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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