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漪涵冷戰的方式很簡單。


    ——那就是看見也當沒看見, 你跟我說話也當沒聽見。


    小時候,她和月月也這麽冷戰過,當時好像還是因為搶一個什麽娃娃的鬧了起來, 可薑大小姐那囂張的性格,直接給人堵在家門口揍了一頓就老實了。


    可是月月是月月,小海是小海。


    她在搞清楚阿涵為什麽鬧脾氣之後, 一方麵有點欣喜和欣慰榆木疙瘩終於開竅了,另一方麵,她又感覺不適應。


    這一年, 她早就習慣了阮漪涵,習慣了在她懷裏睡著,習慣了看她在自己腿上睡覺嘟嘟囔囔, 也習慣了欺負她,被她欺負。


    就好像是她黑白人生中出現的一抹絢麗的顏色。


    而如今, 那顏色鬧小脾氣,她又沒有辦法。


    軍訓住宿是四人間。


    三人組加上小海, 兩個上下鋪本來是挺好的。


    而且阮漪涵那上鋪從她過來之後就閑著, 扔了一堆雜物, 她都習慣跟小海睡一起了,都是倆人擠在一個床上的。


    上午訓練的時候,阮漪涵就不看小海,她比小海高半頭,在隊伍的尾端。


    阮漪涵站在隊伍裏真的是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她的長相,她的氣質, 還有她眉眼間那淡淡的冷漠。


    不僅僅是小海忍不住偷偷去看, 時不時的有別的班的人打聽阮漪涵, 但是一聽說是阮氏boss的女兒,大家也都不吭聲了。


    阮漪涵是一個特別掛臉的人,她心情不好了,自然是拉著臉。


    可就是這樣,比平時多了一份韻味。


    她的五官本來長的就帶著一絲冷酷,眉眼上揚,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更是能迷死誰。


    本來說好的加入籃球社的,社長沈若熙來找過阮漪涵好幾次,阮漪涵都態度堅決:“不去,不去,不去!”


    她才不可能跟小海的戀愛對象在一個社團打籃球。


    她本來就是湊熱鬧的,幹什麽給自己找不開心?


    開玩笑,她想要打籃球,一個電話,多少人陪著她。


    她犯得著受那個氣去麽?


    沈若熙還想挽留的,阮漪涵的壞脾氣上來了,抱著球就走人,一句話都不說,留下她一個人原地尷尬。


    而很奇怪的。


    阿涵不去籃球社了,小海也就不練籃球了,雖然她的技術都讓校隊的看上了,可她依然是婉拒了。


    沒有阿涵。


    她去那做什麽?


    小的時候,她的很多技巧,能力,都是被媽媽逼著學的。


    可是長大了,不知不覺間,小海的學習之路變成掃滅情敵之路了。


    休息的時候。


    小海低著頭一個人坐在那,薑溱月和汪汪瞅見了,都是有點心疼的。


    阿涵那個死脾氣,必須要讓她自己反應過來。


    阮漪涵一直是不缺朋友的,就是沒有三人組,她跟體委張天也是不錯的朋友。


    張天是體育特招生,難得女生裏站在阮漪涵麵前還得低著頭的,她比較早熟,抽著煙看著阮漪涵:“怎麽著,跟小海吵架了?”


    除了秦海瑤,張天還沒看見誰能讓阮漪涵有所動容的。


    阮漪涵冷冰冰的,她心情是不好,除了因為小海談戀愛沒有告訴她之外,還有一點。


    她陷入了莫名的恐慌與心虛之中。


    她感覺……她對小海的感情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兒……那種占有欲……


    好像超出了普通的姐姐妹妹的界限。


    秦家和阮家的確是一向交好。


    就像是她和秦怡,雖然沒有從小在一起玩,但是她也把她當做妹妹一樣對待。


    聽說誰欺負她也會幫著出氣。


    還有月月。


    那是光著屁股跟她一起長大的發小,真的是當做姐妹一樣的。


    可是她跟別人好,她也沒有那麽難受啊。


    怎麽到小海身上就不一樣了?


    阮漪涵這幾天,開始深入思考這個問題,隱隱約約摸到的原因讓她忐忑不安。


    張天挑了挑眉:“你要是不開心,晚上咱們溜出去開個party,我給你叫來幾個美女。”


    阮漪涵無語了,“你別整的那麽社會行嗎?”


    張天樂了,她拍了拍阮漪涵的肩膀:“不是吧,阿涵,怎麽說也是未來的阮總,還弄這麽純潔,你不是喜歡姐姐型的麽?有好幾個小藝人想要見你呢。”


    高中的確和初中不大一樣。


    尤其是她們這樣的私立高中,裏麵勾芡了許多利益關係。


    張天感覺阮漪涵真的是她們這些人裏的奇葩。


    千金大小姐,她們的圈子,什麽樣的人沒有?


    想要接近阮漪涵的,或是因為她的背景,或是因為她的美貌,張天可見過太多了,可是她呢?跟瞎眼睛看不見一樣,真的是一點不為所動。


    張天和幾個其他的朋友都要懷疑阿涵是不是哪兒有問題了。


    大好青春,不談戀愛,難不成真的用來天天學習麽?


    她們幾個都是家族企業,到了高二,一般都會接受繼承人教育的,到時候,真的想要轟轟烈烈肆無忌憚的來一場戀愛都難了。


    豪門啊,哪兒有想象的那麽好?講究的都是門當戶對。


    可真的門當戶對了,對方肯定也是個大小姐或者公子哥跑不了,指不定多心高氣傲呢。


    哪兒有現在這樣肆無忌憚什麽都不用考慮,隨心去談的好?


    阮漪涵不在意,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她一聽張天這麽說就煩躁的擺了擺手,“什麽姐姐型的胡說。”


    張天從兜裏抽出一根煙,遞給阮漪涵:“還裝呢?”


    阮漪涵根本就不會抽煙,她也不願意抽,就小海那潔癖,聞到會不開心的。


    張天挑了挑眉,看著遠處往過望的幾個人,她笑的帶著幾分邪氣,“阿涵,你說實話,這麽守身如玉的潔身自好,是不是為了你的小海姐姐啊?”


    阮漪涵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憤怒的看著張天:“你胡說什麽?”


    張天看著她笑個不停,“什麽叫胡說啊?人家小海才是你正經八本的“姐姐”啊。”


    “姐姐”兩個字,被張天咬字咬的非常重。


    那話像是帶著穿透力,轟隆隆的刺頭阮漪涵的耳膜,她的大腦一片轟鳴,就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戳破了,準確的用力的戳入她的心。


    她……


    幾乎是慌亂的。


    阮漪涵從張天那搶過一根煙,點燃了叼在嘴裏。


    她很慌張,甚至點火的時候,手都在抖。


    這一幕。


    被小海盡收眼底。


    她的臉色都變了,汪汪也是吃了一驚:“阿涵還抽煙啊?”


    薑溱月是對張天了解的,她很無語:“就那個張天不教好,一天天出去浪,帶著各種人開房。”


    啊?


    汪汪是比較單純的了,她難以置信:“可是我們才高一啊。”


    高一怎麽了?


    薑溱月看了看小海,小海凝視著阮漪涵,看著她望了自己一眼又迅速的轉過頭去,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


    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


    阮漪涵更是簡單,她把她鋪上的東西用手一劃拉,全堆到腳底下去了,然後拎著盆去洗澡去了。


    軍訓,有的時候,她一天得洗三次澡,那潔癖是無人能比了。


    小海一直坐在椅子上看著她,那目光直接,炙熱,都不帶打彎的。


    可阿涵就像是沒看見一樣,甚至路過她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彎。


    小海不吭聲,一直看著阮漪涵離開,她輕輕的歎了口氣,起身,爬到了鋪上。


    一件一件的衣服疊好,把她那些什麽口紅、睫毛膏之類的小物件都收拾到化妝包裏。


    薑溱月看著小海:“你也太慣著她了!”


    看看阿涵,跟大爺一樣。


    小海不吭聲,她知道自己要不過來幫著阮漪涵收拾,她就真的這麽湊合一晚上了。


    阮漪涵洗完澡,看著她幹幹淨淨整潔連床單都換了的床鋪愣了好半天,她低頭看了看下鋪坐著的小海。


    小海正在看英語書,橙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了一層溫暖的金色一樣。


    阮漪涵心跳加速,剛剛洗完澡,突然覺得有點口幹。


    一旦心裏的某些東西發芽了,許許多多曾經微笑的細節都變得不一樣了。


    小海知道阿涵在看她,也知道她在咽口水,她忍不住臉微微的發熱,心跳加速。


    她是知道阮漪涵別扭傲嬌的性格的,知道她鬧脾氣怎麽也要鬧幾天。


    她原本打算就這樣一直默默等待終究會有一天,阿涵會開竅的。


    可現如今,情況似乎要比她預想的好得多。


    阮漪涵躺在床上,怎麽都睡不著,她感覺小海大概是往她床上弄了什麽,怎麽全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小海去洗澡,看著阮漪涵自己洗完還飄著洗衣液沫兒的衣服默默的給她扯了下來,又放在溫水裏洗了洗。


    薑溱月在她旁邊刷牙,“你真的是太寵著她了。”


    阮漪涵別看自己懶,但是要求很高,她喜歡衣服上有薰衣草的味道。


    小海選的洗衣液也是薰衣草味道的,她輕輕的:“明天訓練還要穿的。”


    喜歡一個人。


    無怨無悔的為之付出。


    小海已經習慣了,也許是從小到大孤單了太久的原因,她不知道怎麽對一個人好,也不會說什麽,隻能默默的去做。


    第二天,依舊是冷戰的一天。


    距離軍訓結束還有一天。


    訓練也逐漸鬆散。


    到了晚上,甚至弄起了晚會,一群孩子嬉笑玩鬧。


    阮漪涵懷裏抱著一把吉他,她喝了點果酒,聲音沙啞,眼眸在燈光的照射下發著光。


    她學什麽東西跟小海不一樣,都是秉著一種玩票的心跳。


    雖然掌握了,但也不嫻熟。


    她抱著吉他,長發隨風舞動,帶著幾分不羈與瀟灑。


    她那身高,坐在高腳椅上,彈著吉他,還真的是比平時多了幾分迷人。


    以前,阮漪涵唱情歌都是跟著瞎起哄鬧著玩,要不就是隨著流行放鬆的。


    可如今,她居然真的懂了裏麵寫的是什麽了。


    小海不是第一次看阮漪涵抱著吉他唱歌,隻是這一次,她在她的眼裏居然看到了一絲憂愁。


    一曲完畢。


    大家都跟著鼓掌。


    阮漪涵卻跟有點醉似的,踉踉蹌蹌的往籃球場走,這幾天,張天已經給她打聽了,小海並沒有談戀愛,以前的校園網上的確實都是緋聞。


    按理說,誤會解開了,她該開心才對啊?


    可是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如此上下翻滾,不能停止。


    尤其是小海……


    小海她……


    在阮漪涵以前的心裏,小海是她的姐姐,是柔弱的,是溫順的,是經常晚上偷偷哭泣的,是需要被她保護的。


    可今晚,看著她的眼眸,阮漪涵的心裏升起了一股異樣。


    她不再是她了。


    而小海也不再是單純的姐姐了。


    她甚至忍不住扇自己一嘴巴,她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心裏,莫名又洶湧,她根本無法阻擋。


    晚上,她迴宿舍的時候,大家都關燈了。


    月月也喝了不少酒,據說今晚有一個大膽的男孩跟她表白,還拉拉扯扯的,讓她一腳踢陰溝裏去了,差點把腿傷著。


    如今,還真像是汪汪和張天說的。


    無憂無慮的高一,學業的壓力似乎還沒有到來,而未來的惶恐離她們還遠。


    她們需要做的是盡情享受人生。


    一個人的享受怎麽叫享受?


    阮漪涵抓著欄杆往床上爬,小海一直等她迴來,看她踉踉蹌蹌的怕她摔倒,想要去扶她,阮漪涵又一把撥拉開她的手:“你別碰我。”


    小海隻是抓她的手一下,她心裏就有點不對勁兒了,這種感覺簡直是折磨的她要發瘋了。


    那點果酒算什麽?


    阮漪涵卻感覺自己好像是醉了,醉倒體內燃燒著一團火,要將年輕的身體撕裂,就好像裏麵會跑出一個怪獸,用力的抓住小海。


    那是人生中第一次。


    小海看見阮漪涵通紅的眼睛盯著她。


    她的眼裏不再是笑,不再是溫柔,而是壓抑的火光以及隱隱的……欲望。


    那目光太強烈,讓小海心跳加速,她的手像是被燙了一樣一下子收了迴來,阮漪涵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趟,昏昏沉沉的就睡著了。


    阿涵是一個從小到大,吃了吃喝玩樂就知道臭美的人。


    如今,人,一旦挑染了欲望,那讓人沉迷又窒息的感覺會像是水一樣蔓延,無孔不入。


    阮漪涵做夢了。


    夢裏,她好像和小海迴到了自己的家。


    倆人依舊是躺在那個大床上,她跟平時一樣抱著小海聊天說著日常。


    可漸漸地,月色纏繞。


    阮漪涵原本拍著小海後背的手變了位置,她俯身於小海之下,一雙眼眸炙熱的盯著她。


    小海也變了樣子。


    她的長發散著,無助又脆弱。


    阮漪涵看著她,嘴角帶著壞壞的笑,她甚至看著小海落淚,看著她嗚咽,“慢一點,求你,慢一點。”


    ……


    一覺醒過來。


    天還沒有亮。


    阮漪涵拿起手機一看,才剛剛十二點,她深吸一口氣,想了想那夢,整個都要瘋了。


    她到底在幹什麽?!


    那是小海啊!她做了什麽?!


    盯著天花板,幽幽的緩和了一會兒,阮漪涵起身,感覺自己需要一個涼水澡。


    這個點,大家還都才剛睡著。


    阮漪涵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小海那看了看,小海也正在睡著,隻是好像不是很安穩,眉頭蹙著。


    阮漪涵的心一跳,唿吸有些亂了。


    這樣的小海……如果換做是平時,她肯定要輕輕撫平她的眉。


    可如今,她滿腦子都是她哭泣顫抖的聲音。


    “慢一點,求你,慢一點……”


    搖了搖頭,把那種不純潔的念頭甩開,阮漪涵點了一下手機,本來想借著光亮出去的,可沒想到看到了一條微信。


    是張天發來的。


    ——出去嗨啊,阿涵,局我都給你組上了。


    張天一直想要把阮漪涵拉入她們的隊伍之中,一直沒有成功,她感覺最近阮漪涵情緒不好,正是一個好時機。


    阮漪涵調的聲音很低,低到幾乎隻有她自己能聽到,她煩躁的迴了兩個字“不去”,深吸一口氣,阮漪涵轉身就要走,冷不丁的,腰間一緊,被人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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