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到這裏,笑麵天王曹晉點頭截口道:“小弟同意宋兄這一點推斷。”


    一線天接口又道:“既不是小弟從前的仇家,小弟被襲擊的原因,原就與桑林二老之死,完全相同了,想桑林二老當時對小弟含糊其詞,已然意味著這裏內部的事,否則,也不必對小弟有所隱瞞了,那人要殺死桑林二老,自是有握把落到了桑林二老手中,不得不出此下策,但他們卻沒想到,我們叔侄並沒見到他,桑林二老也沒對我們說,否則,小弟相信他一定不會對我們下手,小弟想不出還有別人這樣畏忌小弟叔侄,區區之見,曹兄以為如何?”


    笑麵天王曹晉沉吟了一陣,勉強笑了笑,說道:“宋兄說得有理,不過小弟還不相信,會是自己人。”


    話聲方了,一個漢子走進來報道:“嶽麓山那片竹林已失火燒盡,什麽也沒查到,笑麵天王道:“繼續追查。”


    那漢子欠身應聲:“是!”轉身退了出去了。


    笑麵天王曹晉蹙眉凝目思忖了一陣,道:“我們在此地立寨不易,非到萬不得已,小弟不願放棄,因此小弟決定,即日起,大家不得隨意外出,待一切澄清後,再恢複正常活動。”


    說完起身便待離去,一線天急口道:“曹兄,請稍留片刻,小弟有事相商。”


    笑麵天王曹晉身形一頓,緩緩落迴坐上,道:“宋兄,有什麽事?”


    一線天目光轉向宋曉峰身上望了一眼,道:“小弟這次攜帶舍侄出山,最初的目的,隻在一嚐綠林盟主宿願,舍侄既蒙曹兄垂愛,前途光明已可預期,舍侄有托,小弟心願已了,因此小弟想告辭而去,請曹兄俯允。”


    笑麵王曹晉道:“宋兄天才,小弟正欲借重,何以便要言去,難道怪小弟……”


    一線天搖手截口道:“曹兄,請不要誤會,小弟本來無事,很可以就在曹兄左右照料舍侄,但今日之事,小弟非查出對方,-泄心頭之氣不可。”


    笑麵天王曹晉一笑道:“宋兄之意原來如此,小弟有此是不敢請耳……宋兄準備何時起程?”


    一線天哈哈一笑,說道:“曹兄可要替小弟送行?”


    笑麵天王曹晉道:“宋兄水酒也不喝一杯,叫小弟如何過意得去。”


    一線天抱拳道:“但得曹兄好好看顧舍侄,便感激不盡,小弟告退了。”


    作了一個四方揖,長身欲起,笑麵天王曹晉忽自懷中掏出一物,向一線天打去,道:“宋兄,先請你看點東西,再走不遲。”


    宋曉峰心頭一陣緊張,不知笑麵天王曹晉真意何在,張大著一雙眼睛,隻見一線天伸手接住那東西,打開一看,原來隻是一個紙卷。


    一線天當場速快的看了一遍,微-疑思,接著又看了一遍,隨之雙掌一合,把那紙卷震得粉碎,接著起身形一幌,頓失人蹤。


    一線天離開笑麵天王曹晉等人之後,一步不停,立時又渡江上了嶽麓,他在嶽麓山現了幾次身,立又潛蹤斂跡,擺脫笑麵天王曹晉的眼線,突然向武當山疾迭而去。”


    一線天對武當山地形極其熟悉,他從一條密道上了武當天柱峰,武當群百上千的弟子,竟沒有一人發現他。


    天柱峰之陰,有一塊武當弟子不得擅入的禁地,一線天卻舉步入了那塊禁地,不過他的神態極其嚴肅,耳聽八方,眼觀四向,正是午夜三更時分,碧空如洗,一輪明月斜斜掛在天邊之上,照得一線天一道影子,成了一根竹,遠遠的印在地上。


    一線天忽然停下身來,麵對著一道山壁,站在一塊青苔盈寸的石頭上,月光從身後照來,他的人影子,也就落在對麵山壁上。


    月移人影動,一線天的人影漸漸橫移到山壁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之上。


    這時,一線天忽然抬手一掌,發出一道劈空掌力,向那岩石之上劈去。


    他掌力奇勁,打得那岩石一沉,那岩石沉落後,現出一個烏黑黑的洞口,那洞口大不過尺許,深不見底。


    一線天一長身,便向那洞口之內投去,一線天的身裁不算小,但人到洞口處,忽然小了下去,小得似乎比那洞口還小,一閃便不見了人影。


    入洞不遠,洞身忽然變大,一人可以直立行走了,一線天輕車熟路,三轉二轉,走到一扇石門之前,伸手一拍石門,喝道:“三光日月星,浩氣定乾坤,值年弟子開門來!”


    喝聲一落,那石門忽的敞了開來,門口垂手肅立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道士,那道士執禮甚恭,但並未發言問一個字。


    門內是一間珠光照耀的石室,室內沒有家具,但地上擺了七個蒲團,蒲團是按北鬥七星方位而列,擺得很別致。


    一線天一言不發,走去向天樞位置上的蒲團一坐便合目打起坐來。


    石室之內,就隻一線天和那三十多歲的道士,兩人都沉得住氣,彼此保持著沉默,一線天去那蒲團之上,大約一盞熱茶時光,石室的一道側門,忽然打了開來,匆匆走出來一位白發皤皤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一定神,向一線天稽首道:“貧道有待居士經年,居士何以遲遲而來?”


    一線天張目望了那道士一眼,冷冷的道:“各位還希望老夫迴來?”語氣之中,充滿了氣惱和忿忿的不平。


    那老道士愣了一愣,道:“居士何出此言,貧道等居士數十年如一日,信心永固不變。”


    一線天閃目道:“此話當真?”


    那老道士道:“貧道以武當派為誓。”


    一線天暗籲了一口,歉然道:“掌門道兄請坐。”


    敢情,這老道就是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玉虛真人微微一笑,落坐在天機位置的蒲團,輕歎一聲,道:“居士如此盛怒而來,必有原因,貧道洗耳一聽。”


    一線天道:“在下正要請教掌門道兄,是何人下令,要置在下於死地,又在下有何失職之處?請掌門道兄見示,在下如有該死之道,在下立時引頸受戳。”


    玉虛真人猛然一震失驚道:“有這種事,貧道為何一點不知道,其中一定出了差錯。”


    一線天沉思了一下道:“如果掌門道兄也不知道,那就一定出了問題了。”


    玉虛真人也神色凝重的道:“此事太嚴重了,居士請道其詳。”


    一線天於是把在嶽麓山下險為所乘之事說了出來,接著道:“桑林二老,分明是死在我們特製的‘天絕針’之下,小弟要不是見機得快,亦難逃毒手。”


    一線天話聲已完,但一雙眼睛卻仍然定在玉虛真人臉上,一動也不動,玉虛真人如有言不從心之事,絕逃不過他的觀察力。


    玉虛真人臉上一開道:“他們動用了‘天絕針’,那就不難追根索源了。”


    一線天道:“‘天絕針’現在由何人掌管?”


    玉虛真人道:“仍由丐幫施幫主掌管?”


    一線天道:“管製規定可有變動?”


    玉虛真人道:“沒有!但近來丐幫幫主獲得一項使用‘天絕針’的特權。”


    一線天道:“此話怎講?一切照規定行事就是,又來什麽特權?”


    玉虛真人道:“居士有所不知,自居士音訊杳然,生死不知之後,經大家決議,培植一位後起之秀,準備將來接掌居士綠林盟主之任,化殺劫於無形,丐幫幫主受命暗中負責保護,為了維護那後起之秀的安全,丐幫幫主有權隨時啟用‘天絕針’,這件事可能因此發生了誤會。”


    一線天道:“小弟可得與聞那後起之秀的姓名嗎?”


    玉虛真人笑笑道:“居士理當知道……他目前在綠林中的姓名叫朱五絕。”


    玉虛真人本來不想將朱五絕姓名告訴他,因為這是最高的機密,全武林之中,算來隻應有八人知道,那八人:一個是朱五絕自己,另外七人,就是有資格坐在這七個蒲團上的七人。


    一線天當然是七人中之一,但情勢千變萬化,一線天是否還保有這份特權,他也沒有自信,因此有一問,同時也暗含著自明之意。


    一線天的誤會,現在是完全澄清,同時也深幸自己仍被深信不疑,他長籲了一口氣,道:“原來,就是那朱五絕呀!”


    玉虛真人道:“居士認為他如何?”


    一線天個人看中的卻是宋曉峰,但宋曉峰未經大家的公認,在法理上說,他的地位,反不如朱五絕了。


    一線天點了一點頭道:“那朱五絕很不錯,但與小弟看中的那位,還差了一段距離。”


    玉虛真人雙眉微微一皺道:“居士也看中了一位?”


    一線天道:“小弟所選中的那一位,就是宋大俠宋本一孤子來曉峰,其人天資秉賦,無一不高出朱五絕之上,他們兩人,在笑麵天王曹晉的一次比武會上,一經動過一次手,朱五絕還非宋曉峰之敵。”


    玉虛真人道:“居士所選的人,當然錯不了,隻是朱五絕乃是大會決定之人,如有所變更,仍應由大會決定才是。”


    一線天點了一點頭道:“掌門道兄所言甚是,小弟一定向大會提出,但不知會期可有變更?”


    玉虛真人道:“一切仍照往例,會期就是下月十五,至今不過二十多天了……。”


    話聲微微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居士如無別事,即請暫駐俠駕,略息征塵。”


    一線天道:“小弟專為會期而來,自當留候,掌門道兄請便。”


    玉虛真人也不客氣,微微一笑,稽首而退。


    一線天怎樣又和當今最大門派的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有了關連?


    說來其中大有文章,原來,這一線天的出身,大有來頭,乃是武林中近百年來一代奇俠優優上人的嫡孫,本姓趙,真名日新。


    優優上人在世之時,一生憂天下之憂,苦天下之苦,行俠數十年,為天下憂瘁而死。


    到了一線天出世行道的時候,又是一個憂憂上人的化身,義之所在,粉身碎骨,在所不顧。


    當時有識之士,深覺黑白兩道,正邪之間,在武林之中,形成兩大壁壘,終始無法掃蕩妖氛,澄清天下,於是,想了一個斧底抽薪之計,由正直心性堅定之士,打入綠林之中,誘導管束綠林群兇,以代強力製裁。


    一線天就是自告奮勇,舍身深入地獄的第一人,因此,他當上了綠林盟主,獲得了極美滿成績。


    當時首倡此議的,共有七人,一線天自然是其中之一,此批人便是少林掌門人百空禪師,武當掌門人玉虛真人,丐幫幫主施一平,華山掌門人陳名遠,南方俠隱李公旦,北地潛龍萬空山。


    因此,他們定名“七星會”,會地就秘密的設在了武當山,約定每年集會一次,商議解決重大的事件。


    平時由少林掌門人等六人,輪流值事,駐會理事。


    因為這“七星會”包括了當代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和武林道上三個頂兒尖兒的高士,是以這“七星會”雖不為世人所共知,但卻是維持武林和平的中流砥柱。


    隻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線天當了兩屆綠林盟主,維持武林和平不足二十年,武林之中就發生了極大的動亂。


    一線天也因此飽受了牢獄之苦,但又因禍得福,一身修為已到達了極高的境界,遠出其他六人之上。


    一線天留居武當山,等候其他六人,前來開會,暫且不提,卻說笑麵天王曹晉送走一線天後,他口中雖說舍不得離開長沙基地,事實上卻立刻帶領宋曉峰與朱五絕,連同除去桑林二老的九位老魔,遷到一個極其隱密的地方,開始督導宋曉峰與朱五絕日夜練功。


    笑麵天王曹晉倒不經常和他們在一起,隻是每兩個月來檢查他們的進境一次,他不在時,除了按照預定進度,由九位老魔傳撚武功外,並特別指定穀中鶴照管宋曉峰,杜伐照管朱五絕。


    宋曉峰與朱五絕一見麵,心中各懷鬼胎,彼此都有除去對方的存心,因此明爭暗絕方興未艾。


    表麵上,朱五絕對宋曉峰可真好,大哥前大哥後,把宋曉峰當作是親兄長一樣尊敬一樣侍侯。


    就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頭見了,也無不交口說朱五絕一聲:“這孩子知道守份,將來一定忠誠可靠。”


    常言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說天下最直的關老爺守南門時,就被人送了一頂高帽子,而將那人放進了南天門。


    連關老夫子都不免偶然被那人拍上一記,而捋髯含笑,普通凡人,那就很少有人不樂於受用。


    朱五絕施用這一招,把幾個老魔頭拍得雲裏霧裏,又定宋曉峰拍得幾乎改變了對他的觀感。


    要不是穀中鶴的一句話,宋曉峰可能真的改變對朱五絕的視感,而把他引為知心助手。


    那是在一天做完功課的下午,穀中鶴望著朱五絕離去的背影,忽然搖頭一歎道:“這孩子笑裏藏刀,叫人太可怕了。”


    宋曉峰似驀地聽到一聲驚雷,全身陡的一震,道:“穀師伯,你也覺得他可怕?”突然之間,清醒過來,他因早有此念,所以,一開口就說出這種話來。


    穀中鶴訝然道:“你也不糊塗?”


    宋曉峰訕訕的一笑道:“小侄一上來就覺得他有點可怕,但近來又忘記了他的可怕。”


    穀中鶴道:“他能叫一個人忘記他的可怕,你道可怕不可怕。”


    宋曉峰仰麵望著穀中鶴道:“他到底未能逃過你老慧眼。”


    穀中鶴道:“老夫是別有原因。”


    話聲頓了一頓,但不待宋曉峰再問,接著又道:“老夫今天是你的保護人,你將來的成功,也就是老夫的光榮,本能上老夫就對他有著一層防範之心,所以常能保持一份清醒。”


    宋曉峰暗歎一聲,忖道:“我所為何來,但卻不能保持靈明清朗,看來還是修為不夠……”


    忖念中,穀中鶴忽然話聲一轉,指向他道:“老夫看你也不簡單!”


    宋曉峰暗中一凜,說道:“小侄有什麽不對?”


    穀中鶴咀角含著微笑道:“你很會保留實力,每次考驗你隻是虛應事故,適可而止,你說老夫說錯了沒有?”


    宋曉峰知道既已被看破,再加否認,便會越叫人起疑,隻得點頭道:“保留一點,免得被朱五絕追得喘不過氣來,隻不知曹師伯於朱五絕看出來沒有?”


    穀中鶴道:“朱五絕不會比你笨,他會看不出來,你曹師伯要看不出來,他能夠被大家尊為老大麽!”


    宋曉峰止不住提心吊膽的道:“小侄可弄巧反拙了,這卻如何是好?”


    穀中鶴一笑道:“你曹師伯沒有怪你,朱五絕奈何不了你,你怕什麽?”


    宋曉峰長籲了一口氣,道:“曹師伯不會因此對小侄改變心意?”


    穀中鶴道:“他不在乎這些,隻要你能替他爭到武林盟主候選人代表權,他就高興了。”


    宋曉峰酸溜溜的道:“曹師伯既選定了小侄,為什麽又把朱五絕也留了下來?”


    穀中鶴道:“他最初的意思,是利用朱五絕刺激你,要你發奮用功,現在看來,他已真的喜歡朱五絕了,說不定你們將來得再分一次高下。”


    宋曉峰蠻有自信的一昂頭道:“小侄自信在一年之內,他還趕不上我。”


    穀中鶴笑了一笑道:“不見得……老夫問你,鬼影子單老兒的‘百變遊身’教給了你沒有?”


    “教給小侄了!”


    “吳老兒的‘喪門七殺’,杜老兒的‘摧心白骨掌’,連老兒的‘臨門三叩’,鄭老兒的‘陰磷子母彈’,童老兒的‘一點紅’,溫老兒的‘酥心蝕骨吹’,樊老兒的‘飛星快斬’也都教會你?”


    “也都教給小侄了。”


    穀中鶴冷笑一聲道:“但你得的隻是皮毛,朱五絕卻把精髓吸去了。”


    宋曉峰淡淡的一道:“小侄不在乎這些。”


    穀中鶴道:“你這一年豈不白過了?”


    宋曉峰道:“那也不盡然,小侄的收獲,並不比朱五絕少。”


    穀中鶴道:“你有什麽收獲?”


    宋曉峰道:“認識你老人家!”


    穀中鶴一笑道:“你少來這一套,朱五絕在你麵前都玩不出名堂來!”話雖是這樣說,但他那一笑,無異自己承認有點飄飄然了。


    宋曉峰接著又道:“藝不在多,有你老人家的傳授,如果都能練到家,小侄相信這一輩子也夠受用了。”


    一提一線天的傳授,穀中鶴忽然“哦!”了一聲,道:“提起令叔的武功,老夫倒有一句話要問你了。”


    宋曉峰與一線天顯然早就有此顧慮,當下非常自然的道:“什麽話?”


    穀中鶴道:“令叔有一套名震天下的絕學,為什麽沒有教給你?”


    宋曉峰說道:“你老人家說的,可是‘怒海揚波’?”


    穀中鶴點頭道:“正是那套‘怒海揚波’,當年令叔就以那‘怒海揚波’和一線天打了三百多招,然後一掌落敗,痛失綠林盟主寶坐。”


    宋曉峰道:“家叔一敗之後,早已摒棄那套‘怒海揚波’不用了,他老人家認為一線天既然能夠破他的‘怒海揚波’,‘怒海揚波’對他便毫無意義了,所以發誓不再使用‘怒海揚波’,同時發誓,非報一線天一掌之仇不可。”


    穀中鶴道:“照你這樣說,令叔是練成了更厲害的絕學。”


    宋曉峰點了一點頭道:“隻可惜一線天又失蹤了,否則不用家叔出手,小侄也要鬥一鬥他。”


    穀中鶴打破沙鍋問到底,道:“承誌練成了什麽絕學?”


    宋曉峰坦然中略帶機密地道:“不瞞你老人家說,家叔找到一本前人留下來的武功秘笈,所以小侄所學都是武功秘笈而來,家叔之所恃,也就在此。”


    穀中鶴心胸為之一釋,恍然一哦,道:“原來如此……”


    宋曉峰不待他再問武功秘笈名稱,自動接口道:“穀師伯,你聽說過‘太白秘笈’沒有?我們得到的就是‘太白秘笈’。”


    穀中鶴敞聲一笑,忽然一扭頭,隻見遠遠走來一人,向穀中鶴一禮道:“穀爺與宋少爺,曹大爺在青龍廳有請兩位。”


    穀中鶴微感奇訝的道:“曹大爺迴來了?”


    那漢子欠身道:“剛迴來那這次還帶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客人!”


    穀中鶴輕“啊”一聲,道:“承誌,我們快去!”


    穀中鶴與宋曉峰兩人急急趕到青龍廳,在廳前正好碰見武林惡客也帶著朱五絕趕來。


    進得廳中,大家隻覺一陣眼花撩亂,精神立時抖擻起來。


    現在廳上不但來了十幾個外人,而且竟還是女多於男,年紀輕的多於年老的,這在人跡罕到的深山中來說,簡直比什麽都叫人興奮。


    宋曉峰不敢正目去看那些女人,但覺全身都似患了感冒,發起燒來。


    他偷眼向朱五絕望去,隻見朱五絕兩眼發直,張大著一張大嘴巴,竟然站在廳中發了呆。


    那副醜像簡直比自己差多了,自己隻不過是紅紅而已,宋曉峰深幸自己心中也有點蕩然,但幸未失態,微低著頭,向曹晉見一禮,又向大家拱了一拱手,在穀中鶴身側坐下。


    朱五絕突然清醒過來,慌慌張張向大家抱拳喝了一聲,也忘了向笑麵天王行禮一點也不生氣,依然不帶微笑,環顧左右,搖頭道:“失禮!失禮!請各位不要見笑。”


    他左手邊一位吊眼眼,哈巴狗麵孔的老人,翻著眼睛望了宋曉峰和朱五絕一陣,道:“曹兄,你所說的就是這兩位年輕人?”


    笑麵天王曹晉指著他們道:“這位是宋承誌,那位是朱五絕,楊兄,你看有沒有希望?請你多多指教。”


    同時穀中鶴神色不動的傳音告訴宋曉峰道:“坐上一左一右兩個老人,一個叫獅王楊藩,一個叫虎霸康騰,都是山主左右的親信,對他們迴話,要特別小心。”


    宋曉峰與他們相處半年多以來,所謂耳濡目染,對他們這批人的作為,更是有了一個概念。


    這時,笑麵天王曹晉讓朱五絕和虎霸康騰比試讓大家觀看。


    宋曉峰冷眼旁觀,隻見朱五絕所使奇招絕學,都是坐上諸老的成名絕學,綿綿的殺手,有如長江大河,一招緊接一招,端的盡得諸老的精髓。


    虎霸一麵打,一麵暗暗驚駭於這年青高手,心中暗暗忖道:“這些老鬼,真沒藏私,如他能這樣再攻上百招,我勢非敗在他手上不可。”


    麵子關係,虎霸康騰當前不願敗在晚生後輩手中,也一招不放鬆的力搶先機。


    眨眼之間,又是三四十招下去,眼看那朱五絕越打越起勁,招式變化,更是快速奇奧,自己卻使盡了渾身本事也壓製不住他狂風暴雪般的攻勢。


    虎霸康騰可是越打越心驚,鬥誌一衰,便成了強奴之末。


    朱五絕見得一個空隙,忽然大叫一聲:“老前輩小心!一指點向虎霸康騰左肋之間。


    朱五絕這指出得水到渠成,恰是時機,虎霸康騰就是閃讓不開,隻覺身軀一震,悶哼一聲,被那一指之力,點得退了三步。


    虎霸康騰痛得牙齒一咧,朱五絕忽然又矮身而上,一掌向他另-邊拍來,虎霸康騰雙目一瞪,心中方暗忖道:“小子,你的心難道就這樣狠,還要老夫的命……”


    可是,他這時實無還手之力,駭然之間,朱五絕已是一掌拍下。


    虎霸康騰但覺痛楚立失,這才知道朱五絕並非要向他下毒招,暗中籲了一口氣,隻見朱五絕已欠身一禮道:“晚輩一時失手,請老前輩恕罪。”


    這個啞巴虧,隻吃虎霸康騰苦在心裏,表麵上還得打腫臉麵孔充胖子,哈哈朗笑一聲,道:“楊兄,現在該你下來了。”


    說著,訕訕的迴坐坐下。


    朱五絕眼光一掃坐上那些驚容華現的美女,帶笑而迴。


    獅王楊藩一笑而起宋曉峰道:“前輩手下留情一二。”


    獅王楊藩敞笑一聲,道:“聽說你比朱老弟還強,用得老夫留情麽,老夫現在是不但不留情,而且也不能讓你先出手了,看掌!”


    話聲一落,人已踏中宮走洪門,向宋曉峰迎麵劈出一掌。


    宋曉峰暗罵一聲:“好不要臉!”迴掌相迎。


    朱五絕與虎霸康騰之戰,使獅王楊藩不敢絲毫大意,一上來就使出了真實功夫,以排山倒海之勢,不讓宋曉峰有脫出的機會。


    宋曉峰卻也奇怪,什麽武功都不施展,就用朱五絕的那一套和獅王楊藩周旋。


    坐中的穀中鶴,先就皺起了眉頭,其他諸老亦無不暗自替自己難過,同時也替宋曉峰難過。


    現在,大家的目標是一致對外,所以也不願眼看著宋曉峰丟大家的麵。


    宋曉峰的所學,正如穀中鶴所說,得到的隻是皮毛,形似而實非,出手部位,總是差了那麽一絲絲。


    和朱五絕剛才的出手比起來,人家一定會說,宋曉峰一定是師娘教出來的,算不得真傳。


    隻是和宋曉峰對敵的獅王楊藩也特別反常,常常有些招術沒待使出來,就胎死腹中,非臨時變式不可。


    這正是宋曉峰那走樣出手,逼得他非變不可,真是歪打正著,人家替宋曉峰提心吊膽,而獅王楊藩卻是有苦說不出。


    獅王楊藩搶攻的先機,不到三十招而就易手。


    這時,大家也看出了宋曉峰的變招,另有一種不可思異的威力,較原來的正宗傳授隻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時,隻見朱五絕一對眼珠轉來轉去,臉上的神情也似哭非哭,心裏不知是難過,還是罵著那些老魔頭。


    五十招一過,獅王楊藩可就比虎霸康騰聰明多了,暗中吸了一口真氣,以全力暴然劈出一掌。


    宋曉峰犯不著和他硬拚,幌身一讓而開,竟然不接他那股畢生修為的一擊。


    獅王楊藩一幌而退,叫道:“宋老弟,你行,我們不用打了。”


    他雖沒有落敗,但當場都是雪亮的眼睛,誰能看不出,他的處境,實地裏比虎霸康騰更慘。


    宋曉峰抱拳一笑道:“老前輩臨末一擊,功力深厚,晚輩望塵莫及,甘拜下風。”


    獅王楊藩老臉一紅,笑道:“老夫是臨急拚死,要不我就被你拖死了,是你勝了。”


    他再臉皮厚,也不得不認輸,但他沒當場出醜,已是聊以自慰的了。


    宋曉峰歉然一笑,迴位坐下。


    獅王楊藩不待迴坐,就向笑麵天王曹晉一翹大姆指,道:“曹兄,小弟對你是心服口服了,以後曹兄有什麽事,隻要吩咐一聲,小弟無不遵辦。”


    剛才他坐在坐上,雖是客客氣氣,骨子裏還透射出一股冷人之色,現在是完全收斂起來了。


    笑麵天王曹晉欣然而笑,道:“楊兄,康兄,那小弟先謝過兩位了。”


    什麽寶押什麽注,笑麵天王曹晉心裏也有數了,自是樂得心花怒放。


    獅王楊藩迴到坐上,向笑麵天王曹晉耳語了幾句,笑麵天王曹晉連連點頭,接著吩咐宋曉峰與朱五絕兩人道:“現在沒有你們兩人的事了,你們陪著小姐到外麵去玩玩吧!”


    朱五絕眉開眼笑的應聲道:“區區朱五絕替幾位姑娘領路。”


    鶯鶯燕燕一哄出了大廳,大廳之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群雌之中,有二個年紀最輕最漂亮的,其他的雖然也都很美,但遠不及那二位,叫人見了心酥骨軟,朱五絕對宋曉峰表麵上一向是明尊暗忌,遇事退後一步,但這次他卻忘了作假,搶先陪著那位最漂亮的姑娘,把宋曉峰冷落在一旁。


    宋曉峰冷冷落落的隨在他們後麵,聽著他們笑,看著他們快樂,一時百感叢生,帶著一絲惆悵的輕輕歎了一口氣,驀地,忽然有人扯動了他一下衣襟,宋曉峰迴頭一看,隻是一位黑皮膚的姑娘,不知什麽時候,挨到了他身後,輕聲道:“宋爺請落後一步!”


    宋曉峰皺了一皺眉頭,也沒當時追問情由,腳步便慢了下來,那姑娘伸出一隻手挽住宋曉峰道:“宋爺,你不能這樣落落寡合,叫人對你生心。”


    宋曉峰心頭猛然大震,暗忖道:“她是什麽人,好像對我有所知曉似的。”


    倏地,宋曉峰瞪眼望著那姑娘道:“姑娘,你說些什麽?”右手一圈,抱住了那姑娘腰肢,掌心一注勁力,印在她笑腰穴上,隻要一個答話不當,內力一吐,就可以辣手摧花。


    那姑娘向他懷中一偎道:“這還像個男人!”


    宋曉峰一抬眼,隻見前麵的人,已繞過一叢花樹,隔斷了視線,聲音一冷道:“姑娘你……”


    那姑娘一笑輕聲道:“後麵可有人啦……”


    宋曉峰一凝神察聽,果然二十多丈外,隱有輕微腳步之聲跟來,微微一怔之下,隻聽那姑娘又道:“抱起我來,竄到樹林深處去了。”


    宋曉峰被這姑娘出奇的言行弄得莫名其妙,方待有所猶象,隻聽那姑娘又道:“你要問我的話,就隻有抱我到樹林裏去。”


    宋曉峰還沒打定主意,那姑娘忽然嬌笑了起來,道:“宋爺,光天化日之下……”


    宋曉峰被那姑娘步步進逼,隻好抱起她,點足長身,向斜裏一坐密林之中射去。


    他身形剛隱入密林之中,原來立身之處,一閃來了兩個人,相視一笑,道:“這小子敢情心裏用事,比前麵那小子更講求實惠。”一路笑著,繼續向大夥兒跟去。


    那兩個人,是隨同獅王虎霸他們一同來的,所以說話的語氣,頗有以上看下的意味。


    宋曉峰射進深林二三十丈,把那姑娘向地上一放道:“姑娘,你有什麽話說?”


    那姑娘笑了一笑道:“你該不該先問問我的姓名。”


    宋曉峰道:“姑娘貴姓。”


    那姑娘道:“我沒有姓,宋爺叫我靈兒好了。”


    宋曉峰道:“原來是靈姑娘,在下剛才聽姑娘的話意,好像是說有人已經對在下生心了,此話怎講,在下又有什麽地方叫人生心的,望姑娘說個明白?否則,在下可不知憐香惜玉。”話裏充滿了淩大氣勢。


    靈兒笑容一斂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剛才小女子不過是一句相試之言,看來宋爺是真有點問題了。”


    宋曉峰愕然暗忖:“這丫頭可惡,我上了她的大當。”當下右手一立道:“靈姑娘,你可知道,什麽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靈兒張目道;“難道你真要殺我滅口?”


    宋曉峰道:“在下不愛殺人,但在必要的時候,卻不惜手染血腥,靈姑娘,在下對你很抱歉!”


    右掌一送,就要吐掌發力,靈兒卻是鎮靜的一笑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你要殺了我,那就更坐實你的嫌疑了。”


    宋曉峰不禁躊躇道:“你是什麽人?”


    靈兒道;“你別看我長得沒有鳳仙蝶仙美,我卻是她們真正的頭兒。”


    宋曉峰道:“那更留不得你!”說著又提起了掌力。


    靈兒又道:“但我又是替你送信來的信差。”


    宋曉峰驚疑交集道:“替我送信來的信差?有什麽人會叫你送信給我?”


    靈兒道:“什麽人叫我送信,這個,不能告訴你。”


    宋曉峰道:“好,你把信取出給在下吧!”


    靈兒搖頭道:“你以為我能把信帶在身上?”


    宋曉峰道:“那你沒有信算是什麽信差。”


    靈兒道:“我帶的是口信。”


    宋曉峰劍眉一軒,道:“空口說白話,誰能相信。”


    靈兒忽然伸出左手,挽了一個出奇的手花,在宋曉峰眼前一幌道:“有這個你相不相信?”


    宋曉峰右掌一垂,立時改容相問道:“在下失禮,請姑娘不要怪……”


    遠遠飄來一陣衣袂飄空之聲,正向他們藏身之處掠來,靈兒一跳而起,抱著宋曉峰道:“快睡倒地下,發狂的親我。”


    宋曉峰手足無措的道:“這……在下怎敢。”


    靈兒急口道:“這是什麽時候……”香唇一送,堵住了宋曉峰嘴巴,同時雙臂一沉,已把宋曉峰扳倒地上,兩人纏做一團。


    這在他們滾作一團的時候,隻聽身後“颼!颼!”連聲,來的人數,顯然不止二三個人,同時,隻聽朱五絕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好呀,膽敢冒犯貴客!”


    宋曉峰與靈兒驚叫一聲,兩人一分跳了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靈兒的胸衣也解開了,瞥眼間,忽隱隱看到靈兒胸前一道深溝,靈兒固是羞得轉過背後,宋曉峰卻出自本性的漲紅著一張俊臉,望著朱五絕隻橫眼。


    朱五絕抱拳一禮,笑道:“小弟不是有意前來冒犯大哥,隻因為快開席了,小弟不得不向大哥報告,哈!哈!哈哈!”一揮手,帶著同來的人,一陣哄笑而去。


    靈兒轉過身來,一麵整理衣衫,一麵道:“我們的話,晚上再談吧!”兩人隨後也出了密林。


    宋曉峰皺皺眉頭道:“晚上隻怕沒有機會。”


    靈兒道:“你不會名正言順的叫我陪你麽!”


    宋曉峰道:“這可以麽!”


    靈兒道:“有什麽不可以,我們本來就是來慰勞你們的,你不叫我,豈不白便宜了別人。”


    宋曉峰望著靈兒說不出話來,想不到這些貴客,原來是來慰勞大家的。


    靈兒又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是特來找你的……”他這時也不覺有點羞答答的,表明自己並不是和大家一樣的人。


    迴到廳中,酒席已經擺好男女倒是分席而坐。


    宋曉峰與朱五絕都打敗了獅王和虎霸,麵子十足,笑麵天王曹晉特別叫他們坐在首席相陪獅王和虎霸。


    酒過三巡,獅王楊藩笑向宋曉峰和朱五絕道:“山主因見兩位和你們各位師兄,久絕塵凡,辛勞備至,所以叫老夫替你們帶來很多美貌的小姐,給你們調劑生活,你們看不看得上眼?”


    朱五絕笑得合不攏嘴道:“不錯!不錯!都很好!”


    獅王楊藩又道:“今天兩位老弟的表現出奇的好,剛才老夫已和你們曹師伯說好,特別嘉獎你們,在坐的小姐,由你們先選,你們有看中沒有?”


    朱五絕接口問道:“一個人隻能選一個麽?”


    獅王楊藩哈哈一笑道:“兩位如果覺得選一個太少了,隻要你們的師伯不見怪,老夫不反對都給你們兩位。”


    朱五絕道:“晚輩隻想要二位!”


    笑麵天王曹晉含笑點頭道:“你們就每人選二位吧!”


    宋曉峰微笑道:“小侄隻要一位就夠了。”


    朱五絕生怕宋曉峰看上鳳仙和蝶仙,接口笑道:“大哥是情有獨鍾,靈姑娘了。”


    他這叫先發製人,把靈兒抬了出來,使宋曉峰無法搶他心目中的鳳仙和蝶仙,其實卻正中宋曉峰下懷。


    宋曉峰點頭道:“楊老前輩,不知晚輩可以要靈姑娘麽?”


    出奇的,獅王楊藩卻打著頓道:“宋老弟要靈姑娘……當然可以。”


    宋曉峰看得很清楚,獅王楊藩說這話時,已經和靈兒暗中打交道,當下暗忖道:“好像楊藩都得看靈兒眼色點頭,這靈兒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


    獅王楊藩接著又問朱五絕道:“朱老弟看中了那兩位?”


    朱五絕道:“晚輩想要鳳仙和蝶仙……。”


    獅王楊藩笑道:“可以!可以!”


    笑麵天王曹晉更道:“你們也不用陪我們老頭子,找你們心上人去吧!”


    朱五絕跳起來道:“多謝曹師伯和兩位老前輩!”作了一揖,自去找鳳仙和蝶仙去了。


    宋曉峰他隻好笑著轉到靈兒桌上去,和她坐在一起,接著廳中起了一陣大亂,女孩子亂飛,開始了狂歡作樂之夜。


    差不多一直鬧到二更左右,廳中的人漸漸少了下去,宋曉峰也帶著靈兒迴到了自己住處。


    宋曉峰與朱五絕在這裏,生活上的享受都非常優裕,都有自己的小天地,飭退侍者,關上大門,就隻有他和靈兒兩人了。


    宋曉峰替靈兒倒的一杯香茗,然後向藤椅上一坐,仰首籲了一口大氣,說道:“靈姑娘,你有什麽……。”


    靈兒傳音截口道;“現在不能講……。”


    宋曉峰傳音道:“你放心,我們這裏沒有人偷聽。”


    靈兒傳音道:“今天情形不同!快息燈抱我上床去。”


    說著向宋曉峰拋了一個媚眼,嬌聲怩道:“你在和誰說話呀!”


    宋曉峰哈哈一笑道:“好一個不識抬舉的小妖精,今天我要好好的收拾你看你還調不調皮。”


    揮手一掌,扇息了燈光,抱著靈兒進了房。


    房內發出一陣格!格!格格!的蕩笑聲……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靈兒仍用傳音神功道:“我們可以談我們的話,最好還是用傳音交談。”


    兩人同床共枕,麵對著麵,說話還用傳音神功,說來未免大煞風景了,這時最好是呢喃細語才富情調。


    宋曉峰說道:“請快告訴我,你有什麽口信帶來?”


    靈兒道:“口信很簡單,那是‘打消原議,不得再動某人一毛一發。’”


    宋曉峰與一線天在一起時,曾暗中交換意見,深慮朱五絕將來必為江湖大害,決定宋曉峰相機除去他,口信的意思,便是對此而言。


    宋曉峰欏了半天,道:“還有什麽話沒有?”


    靈兒道:“口信就隻有這句話,沒有別的。”


    宋曉峰道:“你剛才說,專為我來的麽,難道隻有這句話?”


    靈兒道:“難道這句話還不夠重要?”


    宋曉峰道:“夠是夠重要,我覺得太簡單了,要不要我的什麽迴信?”


    靈兒搖首道:“不要……要有就是你現在對某個人交待了。”


    宋曉峰歉然道:“在下孑然一身,身無長物,實在無物多謝。”


    靈兒一笑道:“誰要你謝什麽?”


    宋曉峰迷惘的道:“姑娘的意思是……。”


    靈兒的語音忽然變得嬌羞的道:“你對我這身子,總得有個交待呀,不然我怎能迴去履命。”


    宋曉峰忽然興起一種不快的感覺,道:“姑娘,你能替我帶口信來,總算彼此有點關連,你不能這樣不尊重在下和自己。”


    靈兒被他說得半天沒有開聲,最後輕歎一聲,道:“宋公子,你會錯我的意思了,同時也看輕了我的為人。”


    宋曉峰心中一結凍,便難以化解的道:“請不要多說,在下已經虛定主意,歉難從命。”


    靈兒輕笑下聲,道:“你今晚要是叫的別人哩!”


    宋曉峰道:“要不是姑娘,在下今晚不會叫別人。”


    靈兒道:“那你就通不過這一關的考驗了。”


    宋曉峰愕然道:“這是考驗?”


    靈兒點頭道:“這對你和朱五絕來說,是很重要的一關。”


    宋曉峰轉念之下,陪笑道:“你我把話說明,請姑娘迴去點個頭,不就行了麽。”


    靈兒道:“我倒是很想保全我自己的自尊,隻是不能,你打起火摺子來叫我給你看一件東西。”


    宋曉峰從床頭摸到一支火摺子,一幌而燃。


    氣光一現一熄,宋曉峰已看到靈兒玉臂之上,有著一點殷紅的守宮朱。


    宋曉峰突然心中一陣急顫,說不出的感動道:“姑娘,在下失敬了……。


    靈兒幽幽一嗔,截口道:“宋公子,我給你看守宮朱,並不是自高身價,隻是告訴你,這守宮朱是山主親自替我點上的,除非你另有打算,否則,我總不能帶著這守宮朱迴去覆命吧!”


    宋曉峰好容易碰上這機會,被笑麵天王曹晉看中,當然不能就此罷手,半途而廢,同時,內心之中對靈兒的舍身自我犧牲,更是愧不敢當,不由呆住了道:“這……這……”他真是為難到了極點。


    靈兒輕輕道:“不用作難,男子大丈夫,隻要心地光明磊落,成大功,立大業,豈能處處以小事自束,其實你今天不動我,小妹也保不住終身清白,對你,小妹雖是為勢所逼,但也一半是自願……”說著,忽然熱淚滾滾,泉湧而出。


    宋曉峰情不自禁的摟住靈兒,道:“姑娘,這樣冒瀆你,在下將來……”


    靈兒搖首說道:“你不要說什麽話,你也不要心存愧怍,更沒有什麽責任,我很高興,遇到的是你……。”


    宋曉峰激動的,緊緊抱住靈兒道:“不,我將來一定要娶你!”


    良宵苦短,一夜纏綿,不知不覺窗外已經現出了曙光,兩人這才相擁沉沉的睡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靈兒突然被一支玉手輕輕搖醒。


    她嬌慵的睜開秀目望去,隻見鳳仙柳眉微皺,神情間,泛起無比欣羨之色,輕輕道:“我們該走啦!”


    靈兒心中發出一聲黯然暗歎,突然伸手落指,點了宋曉峰酣睡穴,也不顧鳳仙就站在床前,緊緊的抱著宋曉峰,偎了一偎,才暗中噙著淚珠,緩緩放開宋曉峰,下了床。


    靈兒略鎮靜,立時一扭頭,不再多看宋曉峰一眼,冷然道:“我們去吧!”轉身向外走去。


    兩人出了宋曉峰住所,迴到大廳之上,廳上已擺好了送行的灑宴。


    通宵苦戰,那些老頭子似乎也都被累得起不了床,廳上做主人的隻有笑麵天王曹晉一人在坐。


    由笑麵天王曹晉一人設宴,替他們大家送行。


    席分五桌,靈兒,鳳仙,蝶仙,獅王,虎霸和主人笑麵天王曹晉共坐一桌,其他的每六人分坐一桌。


    今天的餞行之宴,顯得有點冷落,大家隻是默默的喝酒用菜,沒有歡笑,甚至話都談得很少。


    不久大家便已酒足飯飽,獅王楊藩忽然向笑麵天王曹晉點了一點頭道:“可以了!”


    笑麵天王曹晉輕輕拍了三聲掌聲,隻見一群大漢走了進來,每人手中提著一隻麻袋,向另外四桌上的人頭上套去,無分男女,一視同仁。


    那些男女,顯然在飲食時已然中了毒,失去了抗拒之能,甚至也失去了唿叫之力,所以沒有發出一點驚人的聲息,便通皆入了麻袋,被那些大漢帶出廳而去。


    靈兒事先也不知道有此一著,不由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向獅王楊藩笑道:“這不是太過份麽?”


    獅王楊藩笑道:“隻有用這種手段,才能保住這裏的秘密,姑娘怎樣也忽然感悲起來了。”


    鳳仙笑口接道:“馬上就是武林盟主夫人了,能不慈悲一番。”


    靈兒啐了她一口道:“少貧嘴!……”


    獅王楊藩哈哈一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要鬥嘴,到路上去鬥吧,我們不能老不起程,耽誤了曹兄的要事。”


    轉身向笑麵天王曹晉一抱拳,說道:“小弟告辭了。”


    笑麵天王曹晉也抱拳道:“靜候佳音。”


    獅王楊藩道:“包不辱命!不過你這裏可得處理好。”


    笑麵天王曹晉笑道:“你放心,小弟也有十成把握。”


    獅王楊藩,帶著虎霸康騰,靈兒三女,飛身出山而去。


    笑麵天王曹晉走進一間秘室之內,吩咐道:“把朱五絕帶來!”


    一個漢子領命而去,不久把朱五絕用一床被單抱了進來,放在地上,退身而去。


    笑麵天王曹晉掀開被單,隻見朱五絕全身赤條條的脫得精光,睡得像死豬一樣,唿聲如雷。


    笑麵天王曹晉笑了一笑,伸手拍開了朱五絕睡穴。


    朱五絕伸動了一下雙臂,睜開眼來,隻見笑麵天王曹晉滿麵厲色,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笑麵天王曹晉不論什麽時候,經常是一臉笑容,看慣了他的笑臉,這一扳起麵孔來,說多叫人害怕,就多叫人害怕。


    朱五絕不禁凜駭欲絕,突然挺身坐了起來,忽然又發現自己全身還是赤裸,未曾穿得衣服,本能地扯起被單蓋住身子。


    隻聽笑麵天王曹晉冷冰冰的說道:“朱五絕桌上有紙有筆,把你有生以來,所知道的統統寫出來。”


    朱五絕昨天晚上也不知吃了什麽大虧,似是完全喪失了抗拒之能,呆滯了一下,披著被單,坐在桌前,提起筆來,低頭疾書,他一直寫了一個多時辰,才停筆默然不語。


    笑麵天王曹晉親自走過去,隻見他足足寫了四五張紙,拿起來逐一看了一遍,臉上恢複笑容道:“你這些話可是真的?”


    朱五絕道:“句句皆真!”


    笑麵天王曹晉點頭道:“今日之事,隻有你知我知和我們的山主知道,你放心迴去吧!”


    朱五絕眼中掠過一道恨毒之色,道:“還有鳳仙和蝶仙兩個丫頭知道。”


    笑麵天王曹晉道:“她們不會再記得了。”


    朱五絕道:“我要親自見到她們。”


    笑麵天王曹晉皺了一皺眉頭,道:“好,老夫替你向山主請示。”


    朱五絕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小侄靜候迴音。”轉身披著被單而去。


    宋曉峰那一覺睡得真香,睜開眼來,隻見桌上有人點上了一盞燈光。


    他口中唿著靈妹,伸手向床內摸去,床內早已鳳去床空,心中一驚,又大聲叫了一聲:“靈妹!……”披著衣服下了床。


    房外聞聲走進來一向服待他的老方,迴話道:“宋少爺,靈姑娘這時隻怕已走出百裏開外了。”


    宋曉峰一怔道:“她走了,為什麽不叫醒我?”


    老方笑喜喜的道:“曹爺不準驚動少爺,他說少爺昨晚太……。”


    宋曉峰一揮揮手截口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老方欠身道:“又快一更天了。”


    宋曉峰道:“替我弄點吃的東西來。”


    老方笑道:“早替少爺準備好了,已擺在外廳桌上。”


    宋曉峰匆匆洗了臉,便用起飯來,老方便站在身旁,替他盛飯,宋曉峰一麵用飯,一麵問老方道:“朱少爺今早什麽時候起來的?”


    老方道:“朱少爺倒是起來得很早,不過看他的樣子,可落得真慘,一雙眼睛怕莫落下去了三四分,成了二個又深又黑的大洞,叫人幾乎不識得他了……嘻!嘻!……少爺,你倒還是紅光滿麵,那……。”


    宋曉峰被他說得一笑道:“少-嗦,收碗筷吧!”放下碗筷起坐向屋外走去。


    今晚月色很好,高高的站在山峰上,清涼中給人一種無上美好的感覺。


    宋曉峰從來沒有發現月亮是這樣的美好,像是能窺破他心事似的,微笑著,輕撫他的心靈。


    信步而行,不知不覺走到一道瀑布之前,飛濺的水花,跳得有丈多高,水花中似乎還站著一個人。


    宋曉峰飛身向前一看,原來,竟是朱五絕在那裏。


    朱五絕也發現了他,見他飛身而來,也跳出瀑布,向宋曉峰迎來。


    宋曉峰隻見朱五絕全身濕得和落湯雞一樣,兩隻眼睛果然深深的陷落下去,完全變了樣。


    朱五絕隻叫了一聲:“宋大哥。”身形一閃,就擦而去,沒有了往昔那股子親熱勁。


    今天本來是一個除去朱五絕的最好時機,偏偏靈兒給他帶來了那口信,宋曉峰暗歎一聲,放過了這機會。


    宋曉峰在瀑布前站立一陣,迴想著昨晚於靈兒纏綿的情景,正想得入神的時候,身後念傳來穀中鶴的聲音道:“前麵可是承誌?”


    宋曉峰迴過頭來,隻見穀中鶴正從山影中轉了出來,宋曉峰暗籲了一口氣,忖道:“好在沒有出手,要不可又糟了。”


    眨眼間,穀中鶴已到了身前,指著附近一塊石頭道:“承誌,我們坐下來談談。”


    宋曉峰打量了穀中鶴一眼,見他眉開目笑,神態極是輕鬆,放心地走到他身旁坐下,道:“穀師伯,你沒有休息?”


    穀中鶴道:“你知不知道,一個人高興的時候,也是睡不著。”


    宋曉峰帶笑道:“穀師伯有什麽喜事,小侄可得與聞?”


    穀中鶴笑道:“老夫還要告訴你啦!”


    話聲一頓,瞧著宋曉峰神秘的一笑道:“你猜,什麽事?”


    宋曉峰沉思有頃,搖了搖頭,笑道:“師伯心胸如海,動念如針,小侄沒有海底撈針之能,猜不著了!”


    穀中鶴哈哈一笑道:“你好大膽,莫非是在罵師伯?”


    宋曉峰笑謝道:“小侄不敢!”


    穀中鶴笑道:“諒你不敢!”


    穀中鶴在群魔之中,是一個很特出的人物,宋曉峰暗中默察他,覺得他雖然披著一張魔皮,過去的經厲也是滿手血腥,但他的為人,並不像其他大魔一樣,隻有冷酷和殘暴,陰謀和惡毒。


    其實,他深心之中,仍然充滿了與兇殘對立的人性,他不是本性邪惡的人,至少是一個憤世嫉俗,失足同流的人而已。


    他有很濃厚的書卷氣,他的武功也別出一格,隨身一把玉蕭,蕭聲一起,聞者魂飛魄散,束手待擒,他最了不起的是,別人吹蕭一定要有適當的時機,才能克敵致果,而他則不然,他就是和人動手的時候,玉蕭飛舞中,一樣能發出音節鏗然的蕭聲,致敵於死命,因此落得了一個“蕭魔”之稱。


    他對宋曉峰頗有一種迴首當年自己影子的心理,因此對宋曉峰特別愛護,暗中不知幫了宋曉峰多少忙。


    宋曉峰要不是他,不被識破身份,也早被朱五絕暗害了。


    宋曉峰對他,也另有一份惋惜和真誠的尊敬之心,因此兩人之間,產生了很深厚的感情,頗有相交恨晚,非時非地之感。


    穀中鶴接著長長籲了一口氣,道:“昨晚,老夫真為你捏了一把冷汗,你能平安度過,因此老夫非常高興。”


    宋曉峰笑道:“原來師伯是為了這件事高興,那你老人家是白擔心了,不過小侄非常感激你老人家的關懷。”


    穀中鶴笑了一笑,這一笑,笑得宋曉峰心裏打了一個冷噤,暗忖道:“難道此老看出了我什麽毛病……”


    念動中,穀中鶴話題一轉,道:“老夫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告訴你!”


    宋曉峰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口腔,道:“什麽大事?”


    穀中鶴道:“你曹師伯要老夫告訴你,你明天就可出山去了。”


    這實在是一件令宋曉峰心弦震的大事,聞言之下,不由發了半天愣,道:“明天就要小侄出山,我們不是要在這裏待一年的麽?”


    穀中鶴道:“上麵對你的考核很滿意,認為你不必在這裏多浪費寶貴的時光了。”


    宋曉峰心中興起了一個意念道:“穀師伯,請你老實告訴小侄,我不是喪失了爭取武林盟主代表的資格吧?”


    穀中鶴笑道:“不要胡思亂想,曹老大的希望,完全放在你身上來哩!”


    宋曉峰不敢相信的道:“我這時出山去,又能做什麽事?”


    穀中鶴道:“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你那一件事不能做。”


    宋曉峰自嘲的哈哈一笑道:“要小侄行俠仗義,那豈不……”


    穀中鶴正色截口道:“承誌,你要將來踏上武林盟主的寶坐,除了過人的武功外,你必需要具備有黑白兩道同等的聲望,你雖是我們培植出來的人選但你必需披上行俠仗義的外衣,將來才能得心應手,萬事如意。”


    宋曉峰暗暗驚心忖道,“好惡毒的計謀,那山主太叫人可怕了。”


    念動中,點頭一笑道:“小侄明白了,也放心自己的前途了。”


    穀中鶴點頭道:“我想你是聰明人,用不著老夫多解說了,現在我們不談這件事了,老夫送你的那支寒心紫彩雙連玉蕭,可曾帶在身上。


    宋曉峰一掀衣襟,取出一節長約一尺二寸的蕭管,一接一旋便成了一支二尺四寸的紫彩玉蕭,雙手遞給穀中鶴道:“玉蕭在此!”


    穀中鶴接玉蕭在手,把弄了一下,還給宋曉峰道:“老夫魔蕭之秘,盡為你所得,但你此次出山,絕不宜施展,被人看破你與老夫有關。”


    說著,從懷中取出二頁紙張,交給宋曉峰又道:“這是這寒心紫彩雙連玉蕭的十二招奪命蕭招,比老夫的蕭招,更為精妙,你花點時間,把它練好,將來你就以這寒心紫彩雙連玉蕭的傳人自居,自號‘紫彩玉蕭’?開創你的前程吧!”


    宋曉峰說不出心中的感慨,也無法預料將來會如此對付這位友情深厚的老魔,暗歎了一聲,收了穀中鶴所送的蕭招,內心有愧的,也沒再用甜言蜜語騙他了,隻是悶聲不響的一言不發。


    穀中鶴卻以為宋曉峰為離愁所整,心裏難過,哈哈一笑道:“你隻要好好的幹,我們以後相見的日子多著呢,愁眉苦臉做什麽!”


    宋曉峰勉強的笑了一笑道:“但願如此。”


    穀中鶴站起來道:“那你迴去準備一下吧,二個時辰之後,你就帶著老方逕自上路出山去吧!”


    宋曉峰一沉吟道:“曹師伯那裏……。”


    穀中鶴截口道:“不用去向他告別了,你自己走就是老夫也不送你了……”


    話聲未了,人已轉身急步走了出去,消失在——的月色之中。


    宋曉峰就這樣結束了這裏提心吊膽的生活。


    半個月之後。


    宋曉峰帶著老方,主仆兩人,在長沙現了一下身。


    第二天,長沙便發生了一件轟動天下的重大新聞。


    長沙一家遠近聞名的大綢緞莊,到了將近中午的時候,還不見開門營業,後來地保打開店門進去,才發現店中所有的人,盡被放倒在一坐大廳之內,此外,還有二三十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雜在其中。


    這是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因此驚動了官府,經官府派人調查之下,才知道那些人完全是被人製住了穴道。


    那些不是店中人的身份,也查出來了,大半都是耳熟能講的江洋大盜和積年老賊。


    接著,又在一坐地下寶室裏找到了不久前三星鏢局被搶去的十萬兩鏢銀,以及許許多多作奸犯科的罪證。


    事情一下子被揭開了,這家長沙最大綢緞莊,敢情竟是作奸犯科,殺人越貨的盜匪淵藪。


    事後據那些盜匪的供詞,說來更叫人咋舌不止,那些無法無天的大盜,竟是被一個手執紫彩玉蕭的少年俠士所獨立擊敗。


    至於那少年俠士是怎樣一個人,那批盜匪就說不清了,因為事情是發生在夜晚之中,或許他們根本就沒看清那俠士的麵貌,就失手被製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大家對他,都有著一種亟待知道的渴望。


    神龍隱現,紫彩玉蕭已開始叩動人們的心弦。


    長沙東鄉趙家坪趙老爺子隻手遮天趙東敏,在三湘地麵上,可是一位叫人豎大拇指的人物。


    他為人急公好義,無論什麽人找上了他,絕不會白手空迴,因此,黑白兩道對他,都無不另眼相看。


    今天,是他六十大壽的壽誕日,那賀客盈門的熱鬧,就不用說了,單看他壽堂上擺的那些壽禮,就叫人咋舌半天的了。


    趙老爺子的壽宴也是別開生麵,在外大廳上,從早到晚擺好了一百六七十桌,隨到隨開,隻要是來道賀的朋友就可大醉而迴。


    內廳另又開了八十多桌壽筵,接待的是黑白兩道,夠得上份量的朋友。


    開席的時候,趙老爺子親自在一對大紅燭之下相陪,紅燭的火苗,拉得尺多高,照得趙老爺子一張笑臉,紅又亮。


    趙老爺子高高的捧起一杯酒,向全廳的高賓一照,口中剛說得一聲:“各位好朋友……”


    他的臉色忽然一僵,望著自己手中的酒杯發起怔來。


    大家跟著趙老爺子眼光瞧去,隻見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什麽時候被一支筷子對穿插上了。


    怪的是那筷子插在杯子上,酒杯不碎,滿杯的酒也點滴未溢。


    這等曠絕的手法,簡直是罕聞罕見,隻看得大家一呆。


    趙老爺子簡直被嚇得有點發抖,一肚子高興,早不知被那筷子趕到那裏去了。


    幸好這趙老爺子也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人,不久就壓住了心中的驚懼,臉上恢複了笑容,哈哈一聲,道:“是那位江湖高人,在開我趙某人的玩笑……”


    一聲未了,隻見一個身穿天蘭色長衫,頭包方巾的落魂文士裝束的人,大步直向趙老爺子正中席位上走來。


    這人裝束雖然不打眼,但剛才顯露的那手武功,可太令人震驚了,趙老爺子更不敢小看他,連忙放下酒杯,抱拳道:“朋友,請!請上坐!”


    那人走到趙老爺子麵前,停住了身形,冷笑一聲,突然高聲說道:“趙老爺,你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在下,這幾乎死在你手中的蔡陽生吧?”


    趙老爺子皺起雙眉,愕然道:“蔡陽生……蔡陽生……老夫真想不起足下……”


    蔡陽生陰森森的一笑道:“你心裏真不記得在下麽?”


    不待趙老爺子答話,他旁邊一位魁梧大漢,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喝道:“朋友,如果來參加筵壽,我們竭誠歡迎,但如存心搗亂而來,哼!哼!那你就未免太看輕三湘地麵上的人物了。”


    蔡陽生翻眼一望那大漢,輕蔑的一笑道:“朋友可是要替趙老爺子出頭?”


    那漢子一指自己鼻端道:“你可知老子是什麽人。”


    蔡陽生,“嘿!嘿!”一笑道:“衡山鐵塔李,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你乖乖的給我坐下吧!”


    驀地,抬手一指,向鐵塔李點去,鐵塔李閃身欲避,那有蔡陽生的淩空指力快,悶哼一聲,被點個正著,跌迴坐椅之上。


    鐵塔李本身功力不弱,加上又是衡山掌門人最小的徒弟,在三湘地麵上可有點份量,蔡陌生能夠一口叫出他的姓名,自然不會不知道他的背景,竟然對他也毫不留情,那就意味著蔡陽生這次來找趙老爺子的決心非常堅定,不惜與任何人一拚。


    大家方自一驚,蔡陽生又把話說明了道:“在下今日之來,誌在必得,誰要橫裏插手,那就莫怪在下,出手不留情了。”


    頭一迴,麵對趙老爺子,寒聲道:“趙東敏,你也是有名有姓的一條漢子,你要有點骨氣,就不該讓你的朋友替你出來丟人現眼。”


    這是很厲害的一招,逼得隻手遮天趙東敏不得不假裝好漢,一挺胸,向全廳作了一個四方揖道:“各位高朋好友,請多用兩杯水酒,小弟先陪這位蔡老弟到外麵去談一談,迴頭再來向各位請罪,請多見諒。”向前廳貴賓打過招唿,接著向蔡陽生一抱拳道:“蔡朋友,請!咱們到後院談去。”


    蔡陽生點頭道:“這樣也好,免得掃了大家的酒興,在下不怕你跑上天去。”


    隻手遮天趙東敏正要和蔡陽生走出大廳而去,忽然有人喝聲道:“老方,去問問主人,懂不懂得禮貌,中途退席,這是那裏來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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