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他邁步走上台階,抬手拍了門。


    門裏有人問道:“什麽人叫門?”


    江阿郎道:“我,找金員外的。”


    “哪兒來的?”


    “關外。”


    “什麽事?”


    “談生意。”


    “金員外不在家,你改天再來吧。”


    “那怎麽成,咱們的貨已經運到了,請開開門吧!”


    一陣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大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衣漢子,目光一掃門外,大概是因為沒有看見“貨”,眉頭一皺,問道:“貨呢?在什麽地方?”


    江阿郎笑道:“在關上客棧裏。”


    黑衣漢子口中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就迴客棧裏去住幾天再來吧。”


    說著,伸手便要關門。


    江阿郎連忙跨進一隻腳,腿抵住門,笑說道:“閣下先別忙關門。”


    黑衣漢子道:“你想幹什麽?”


    江阿郎目光一凝,道:“請問金員外真不在家麽?”


    黑衣漢子雙目一瞪,正要接話,裏麵已傳來一個威凜的聲音問道:“方立,什麽事?”


    黑衣漢子方立立刻迴頭答道:“是從關外來找員外談生意的。”


    江阿郎抬眼朝裏望去,五丈外,前廳的走廊上站立著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黃袍人。


    黃袍人道:“你沒告訴他員外不在家,叫他過幾天再來麽?”


    方立道:“說了,他說貨已經運來了。”


    “哦。”


    黃袍人道:“那就叫他把貨搬進來吧。”


    江阿郎朗聲說道:“閣下,貨還在關上客棧裏,我是先來找金員外談談價錢的。”


    黃袍人道:“那抱歉了,員外出門去了,你還是等他迴來再來談吧。”


    江阿郎道:“他什麽時候迴來?”


    黃袍人道:“很難說,也許要十多天。”


    江阿郎道:“要那麽久?”


    黃袍人淡淡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江阿郎濃眉一皺,道:“這便怎麽辦,我必須趕著迴去。”


    語聲微微一頓,說道:“這樣好不好,麻煩閣下找一位能作得主的人來和我談談,我寧願便宜一點脫手。”


    黃袍人沉吟地道:“你帶來的都是些什麽貨?”


    江阿郎道:“都是珍貴藥材。”


    黃袍人又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進來吧。”


    客廳中。


    黃袍人與江阿郎、西門玉霜分賓主落了座,坐定,江阿郎立即說道:“容我先請教,閣下是?……”


    黃袍人道:“在下雷正剛,是這兒的總管。”


    江阿郎雙手抱拳一拱道:“原來是雷總管,恕我失敬!”


    雷正剛擺手道:“閣下不必客氣。”


    語聲一頓,目光微凝,道:“經常往來的客人我大都見過,閣下麵孔陌生得很,大概這是第一次來吧!”


    江阿郎點頭一笑道:“總管好眼力,我正是第一次來,不想第一次來碰上了金員外不在。”


    雷正剛淡然一笑,道:“閣下貴姓?”


    江阿郎道:“江阿郎。”


    雷正剛臉色微微一變,旋即鎮定地目光一瞥西門玉霜,道:“這位呢?”


    西門玉霜道:“飄雨劍。”


    雷正剛忽然哈哈一聲大笑,道:“真想不到,今兒個雷某竟然同時得見當代武林‘少年六俊’中的兩位,實在榮幸之至。”


    話鋒一落又起,說道:“二位大駕,大概不是真來談生意的吧!”


    身份既已挑明,江阿郎也就不再做作的點頭說道:“不錯,談生意隻是一個借口。”


    雷正剛道:“二位有何見教?”


    江阿郎道:“特來拜訪金員外,雷總管還是請金員外出來談談吧!”


    雷正剛搖頭道:“金員外不在。”


    江阿郎道:“他真不在?”


    雷正剛正容道:“確實不在!”


    江阿郎微一沉吟道:“他既然不在,我就隻好找雷總管了!”


    雷正剛道:“雷某是這兒的總管,少俠有何見教,對雷某說也是一樣。”


    江阿郎目光凝注,道:“你能做主?”


    “大概可以。”


    “如此,我就直說了。”


    “少俠請說。”


    “我想向雷總管要一個人,雷總能答應嗎?”


    “什麽人?”


    “冷觀音。”


    “冷觀音?”


    “我請雷總管給我一個麵子,將她交給我,總管肯嗎?”


    “這個……”


    “總管不肯?”


    雷正剛搖頭道:“少俠誤會了,不是雷某不肯,而是……”


    江阿郎道:“不能做主?”


    “也不是。”


    雷正剛又一搖頭,倏然凝目道:“容雷某先請教,冷觀音是誰?”


    江阿郎神色一冷,道:“總管何必和我裝糊塗。”


    雷正剛正容說道:“雷某絕未裝糊塗,確實是真不知道。”


    江阿郎當然不相信他是真不知道,一聲冷笑,道:“你既這麽說,我就告訴你好了,冷觀音名叫冷梅卿,她是當今武林‘三莊一堡’中冷梅莊主冷寒山的女兒,如此,你知道了麽?”


    雷正剛知道了,也明白了是怎麽迴事,心頭也大為震驚非常!


    他暗吸了口氣,說道:“雷某明白了,但也更糊塗了!”


    江阿郎道:“總管怎麽更湖塗了?”


    雷正剛道:“雷某更糊塗的是不知少俠為何來此要人!”


    江阿郎冷冷道:“總管的意思是說冷觀音並不在這兒!”


    雷正剛道:“事實上,這兒根本沒有冷觀音這個人!”


    江阿郎雙目寒電一閃,道:“總管可是要我說出事實來!”


    雷正剛道:“雷某至為希望少俠直言。”


    江阿郎一聲冷笑道:“如此總管請聽清楚了,昨晚上,我因有事路過冷觀音住處的後院牆外,發現有人從後院越牆而出,背上背著個人,我一時好奇,便暗暗跟其後,一直跟到這兒,目睹那人進入此間,這便是我今兒個來此要人的事實!”


    “哦。”


    雷正剛臉色變了變,道:“少俠既然遇上此事,當時為何不予攔截?”


    江阿郎道:“當時我不明情況,未便冒失,也不知那地方是冷觀音的住處,更不知那被劫之人是冷觀音!”


    雷正剛微一沉吟,問道:“少俠和冷觀音是朋友?”


    江阿郎道:“從未見過。”


    雷正剛道:“那麽少俠此來乃是仗義伸手的了!”


    江阿郎淡淡道:“冷觀音與我雖然從未見過,和‘飄雨劍’卻是好友!”


    雷正剛一聽冷觀音與‘飄雨劍’是好友,知道這件事麻煩了,雙眉立時不由一皺,默然沉吟不語。


    江阿郎接著又道:“雷總管肯給我這個麵子麽?”


    雷正剛猶豫地道:“這個……”


    江阿郎正容道:“隻要總管給我這個麵子,我不但不問你們擄劫她的原因,並保證冷梅莊人絕不來找你們的麻煩!”


    雷正剛忽然肅容說道:“雷某衷心非常感激少俠的仁厚,隻是這件事,雷某……”


    語鋒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冷姑娘根本不是雷某等人所劫持……”


    他話未說完,西門玉霜已忍不住雙眉陡地一揚,目射煞芒地叱喝道:“你還想狡賴!”


    雷正剛心神不禁暗暗一震!


    他自知一身所學功力雖高,非但難是這位‘飄雨劍’劍下十招之敵,他還真怕‘飄雨劍’翻臉動手。


    因此,他心神一震中,立刻連忙搖手說道:“少俠請莫要誤會,雷某所說乃是事實,絕非狡賴!”


    西門玉霜冷聲一笑道:“那麽我問你,冷觀音在不在這兒?”


    雷正剛毫不猶疑地一點頭,道:“在。”


    西門玉霜道:“如此,你為何還說……”


    雷正剛接口說道:“請少俠先聽雷某把話說完如何?”


    西門玉霜冷哼一聲道:“好,你說吧。”


    雷正剛輕籲了口氣,緩緩說道:“冷姑娘雖然在這兒,但若不是二位前來要人,雷某還不知道她是冷梅莊主之女呢!”


    西門玉霜冷冷道:“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們也來了,你還不放人,還等什麽?”


    雷正剛道:“照理,就衝著二位,雷某也應該立刻放人,可是……”


    西門玉霜目射寒電,道:“你不放人?”


    雷正剛道:“雷某衷心非常願意放人,奈何雷某實在是不能放,也不敢放!”


    江阿郎雙目忽然一凝,問道:“總管可是有苦衷?”雷正剛點頭道:“雷某懇請二位原諒!”


    江阿郎兩道濃眉皺了皺,道:“總管可願告訴我那苦衷?”


    雷正剛略微猶豫了一下,說:“請少俠相信,冷姑娘實在不是雷某等劫來!”


    江阿郎心念微微一動,點頭說道:“我相信你,但是你必須須告訴我那是什麽人?”


    雷正剛搖頭道:“少俠原諒;我不能!”


    西門玉霜道:“你怕什麽,可是怕那人殺了你?”


    雷正剛雙眉忽地一軒,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又何懼?雷某豈是怕死之輩?”


    江阿郎聽得雙目不由神采一閃!


    西門玉霜又道:“那你還怕什麽?”


    雷正剛忽然一聲苦笑,道:“雷某所怕的是這座院裏上下男女老幼五十餘口人命!”


    江阿郎明白了,心神也不禁倏然一震!


    雙目凝注,道:“那人難道已經說過,冷姑娘如有差錯,便以此宅所有的人命作抵?”


    “事實正是如此。”


    雷正剛點頭說道:“而且我拜兄已被他帶去了。”


    江阿郎道:“你是說金百川。”


    雷正剛點頭道:“雷某等人隻要稍有震動,我拜兄便是死路一條!”


    西門玉霜不禁雙眉挑煞的恨聲說道:“好惡毒的心腸手段!”


    她一時氣極,竟然忘記自己此時是個青衫美書生。而雷正剛也並不知道她是位姑娘,剛一聽這口音,頓時不禁愕然一楞,訝異地望著西門玉霜。


    西門玉霜話聲出口,雖然發覺一時大意,聲音與身份不合,奈何更改已經不及,臉孔不由微微一紅。


    江阿郎也發覺了,便向雷正剛含笑解釋地說道:“她是第一堡主的千金西門玉霜姑娘,也是‘六俊’中唯一的一位紅粉!”


    這解釋,說明了西門玉霜的出身姓名,也說明了她確是‘飄雨劍’,絕非冒牌。


    雷正剛抱拳拱手道:“原來是西門姑娘,請恕雷某不知失禮!”


    西門玉霜淡然一笑道:“雷總管並未失禮,請不必客氣!”


    江阿郎話題忽然一改,說道:“雷兄大名那正剛二字是假而不真吧?”


    雷正剛道:“少俠高明,不過,雷某在此安居已十二年,正剛二字也已真而不假了!”


    這話很明顯,他是不願再提說十二年前的名字,有可能是那名字的聲譽不十分好。


    江阿郎心口已猜想到雷正剛的心意,遂即正容說道:“俗話說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對雷兄,我衷心非常敬佩!”


    雷正剛心頭不由微微一震!道:“少俠難道已知雷某的過去了?”


    江阿郎含蓄地一笑道:“我向雷兄提個人,雷兄便明白了。”


    雷正剛道:“哪一位?”


    江阿郎道:“不第秀才上官先生。”


    “嗬!”


    雷正剛雙目大睜,道:“少俠和他老人家是?……”


    江阿郎道:“他與我恩師是忘年之交,他稱唿我恩師一聲老人家,我也稱唿他一聲老人家,我恩師喊他老弟,他也叫我老弟!”


    這種異於常情的稱唿,可把雷正剛聽糊塗了,聽楞了眼,奇怪地望著江阿郎。


    江阿郎笑了笑,又道:“雷兄,我請問,金百川是武林中哪一位?”


    雷正剛搖頭道:“我拜兄他不是武林中人,絲毫不諳武功。”


    江阿郎默然沉思了刹那,忽然凝目問道:“雷兄可願相信我?”


    雷正剛道:“相信少俠什麽?”


    江阿郎神色一肅,說道:“雷兄如相信我,便請隻管放出冷姑娘,我保證此間一眾男女老幼的安全!”


    “可是……”


    雷正剛猶疑地道:“我拜兄又怎麽辦呢?”


    江阿郎道:“這你大可放心,我自當負責將令拜兄救迴!”


    雷正剛道:“這恐怕不容易吧!”


    江阿郎含笑凝目道:“雷兄可是認為,對方功力太高,一個不好,反而會送了令拜兄的性命?”


    雷正剛點頭道:“對方不僅武功極高,而且心狠手辣,人多勢眾,個個都是武林一流中的一流!”


    江阿郎道:“你怕我們人少勢孤,救人不成!”


    雷正剛道:“少俠雖然功力高絕,但俗話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


    江阿郎濃眉方自微微一挑,西門玉霜已忍不住突然叱喝道:“姓雷的,現在閑話少說,我隻問你,你究竟放不放人?”


    雷正剛搖頭道:“為了本宅男女老少五十餘口與我拜兄的性命,請姑娘原諒!”


    西門玉霜雙眉挑煞地道:“姓雷的,你可曾想到這麽固執的後果?”


    雷正剛道:“雷某不明白姑娘這後果二字所指,尚請明教!”


    西門玉霜目射寒電地道:“你自信能是我劍下多少招之敵?”


    雷正剛心神不禁一凜,旋即暗吸了口氣,說道:“雷某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西門玉霜冷聲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去取兵刃來,我們動手一搏,隻要你能在我劍下走十招,我們立刻掉頭就走!”


    雷正剛搖頭道:“不必了,我自知所學功力有限,絕難是姑娘劍下十招之敵,再說我自改名安居此間十二年多來,從未和人動過手,姑娘如要動手隻管動手,我絕不還手!”


    西門玉霜雙眉一揚,道:“你可是以為不還手,我便不會殺你?”


    雷正剛淡淡道:“姑娘誤會了,雷某絕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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