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雕的身形猛然下降,因此,他耳電覺得隆隆地響著,在這一刹那之間,千百個念頭在他心中浮起,但他在空中迷毫沒有借力處,雖有絕藝而徒負奈何。


    他從崖上跌下,已有一股向下的旋轉之力,因此他下降的速度是驚人的,足下崩散的山石也飛墜而下。


    他匆忙之中,一眼瞥見那些土石一落到沙上,便迅速地消失在滾滾黃沙中。


    他驚駭於足下黃沙的神秘力量,但是,他還來不及考慮應變之策,便噗地一聲落在沙上了。


    他臨危不亂,已把全身功力聚在雙腿之上,就在一接觸沙麵之際,他極迅速地雙腳一顫,想借這迷毫之力,騰身而起。


    假如換上尋常的土麵便好了,但沙麵的反力是極小的,況且他下墜的勁道又如此之大。


    他雙足往下降的去勢雖然緩了一點,但仍齊跟而沒,慕天雕幾乎在同時猛地打出一掌,平平地拍在沙麵上。


    於是,被大難灘中旋風不停地吹括著的沙麵上,出現了一個短暫而且深厚的掌印。


    這掌的反力也可以舒一時之急,但是忽然覺得沙麵下風的黃沙,在旋轉地往下降著,他的足跟受到了一股奇異而往下拉的力道,不但抵去了他上身所受的反作用力,而且還把他又拉下了一寸。


    他驚駭地又拍出了另一隻手掌,但是,隻和前一掌的效果相同——又陷入了一寸。人類求生的本能在驅使著他,他不停地拍掌,但也逐漸地下降著。


    他像一個陷身泥迢的巨虎,猶自作困獸之門。


    隨著他緩緩下降的身軀,沙中的吸力越來越大,而慕天雕也愈來愈吃力了。


    他使出了驚天動地的一擊。


    這時,他早已展開了先天氣功,那布滿了全身的罡氣,排除了近身的沙粒,但卻不能阻擋住那股往下吸的力道。


    到底,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人類所能抗衡的,人能機巧地順乎自然之道而利用它,卻不能抵製它!


    慕天雕集中全力雙掌向沙麵上拍去——雙掌同時拍出是很危險的,因為如此便不能不斷地保持往上的反作用力,他必須有喘氣的機會,才能保持現在的情勢。


    他覺得自己被一股奇異的力道往下拉著,他雖然是處身在沙子中,但下墜之勢仍是驚人的,而且是越墜越快。


    他仍可以開目見物,雖然,沙層這時因不見光而變成一片黑色的了,而失去了那股柔軟的淡黃色。


    但是慕天雕仍可以依稀地看出那些黑黑的沙子如飛也似地在他耳邊掠過。


    其實這是因為慕天雕本身在下墜的關係,而使他覺得是沙粒是在向上升。


    黑暗中,已飛快地下墜了十來丈遠,但時間卻甚為短暫,這時,慕天雕漸漸地失去了原先那份鎮靜。


    如果再往下墜,他不能閉氣到重見天日之時。“活埋”這兩個觸目騖心的大字,仿佛已血淋淋地出現他的眼前。


    他試著伸手去找一個可著力之處,但他失望了。


    因為周遭全是在流動著的沙子。


    這些黑黑而細小的醜東西,在慕天雕心目中,覺得是陪著他自己安葬的抬棺者,這時正默默地把他送向最後的歸宿之處。


    慕天雕發覺自己的莽動和煩燥徒然分散了真力,也就是加速了滅亡。


    因此,他試著冷靜自己的心神,緩緹地收縮四肢,身體微微拳起,以減少護身真氣的麵積,也就是準備作長久的打算。


    幸虧慕天雕自幼練武,心無雜念,要不然盡管右先天氣功護身,又那能支持如此之久?


    漸漸地,他覺得沙流轉向了,而自己的頭與銜部略成斜角,急疾地隨沙流迅速前進。


    他頭先腳後,因此略能觀察到前麵的事物。


    但是他所見到的,隻不過單調已極的一片黑色,而耳際也能聽到這似永不停上的沙子相互摩擦的聲音。


    他仿佛是處身在一個幻想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漫長而且單調的,其實,我們的人生,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隻不過是添了些小小的裝飾而已。


    他慢慢覺得心胸中有一股氣體在盤桓著,肺部受了些微的內在壓力,這是因為他強閉住氣的緣故。


    他的煩燥又生了,他覺得絕望了。


    慕天雕隨著沙流前進,幾乎連再看一眼那是甚麽東西的機會都沒有,便已掠過那異物,慕天雕幾乎是沒經大腦的反射動作,左手往那異物抓去。


    在如此激急的沙流中伸手取物,是件十分困難的事,但是慕天雕不愧為全真第三十三代首徒,竟輕易而且極準確地做到了。


    他一手抓住那異物,觸手之處竟是一隻人手。


    心下一怔,但他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沙流向前之力,使他順手把那沙層中的人拖向前去。


    於是,沙流左側的沙層無聲無息地潰散了,大自然千百年來的平衡之勢。竟被他這順手一抓輕輕地打破了。


    於是,那異物也衝入了沙流。


    滾滾的沙流的聲勢更為巨大了。


    慕天雕鬆了左手,因為那人也隨著沙流,在他身後以同速前進。


    忽然,慕天雕覺得沙流的速度在倍增著,這驚人的速度,使慕天雕有翻胃的感覺,但他由此可知,前麵的沙流必定是經過了一個狹窄之處。


    這道理也很簡單,因為流沙的量不變,所以愈窄之處其速度愈大,慕天雕生長在水邊,從河水的流狀中便能得知這個經驗的了。


    流沙默默地在加速著,象征著慕天雕已隨著沙流而衝入愈為狹窄的石道。


    慕天雕張目遠望,隻見黑黑的沙流兩邊,是兩排大而黑的靜態的畫麵,這能屹立在沙流兩邊的黑物,不是岩石又是甚麽?


    他心中大喜,忙伸出手去,想扳莊石壁,但這時沙流的速度是太驚人的了,已不允許他從容為之。


    耳邊擦過去的砂子,夾著一股股的勁風。


    周遭的黑寂,合人生怖。要不是慕天雕有先天罡氣護身,他早已被這千噸黃沙的異常的壓力所擠扁了。


    忽然,沙流轉向了,他們流向地下,於是慕天雕覺得好像有千百隻手在把他往下拖著。但是,他的右手已接觸到了硬物了,雖然,這是奇硬無比的石塊,但慕天雕拚命的一插,中指和食指已各沒入了一個指節。


    即使是就一個武林高手而言,也不能漠視於這一接觸所帶來的痛苦,但是,人在生死開頭,一切尋常的痛苦是可以不計的。


    慕天雕好像一個本已束手待斃的臨溺的人,忽然有一個可攀附的物體,怎不會幾近於本能地抓住那東西。


    就在他身體開始被往下拖的時候,也是他右手雙指插入那石塊的一刹那。他又猛然地拍出了左手。


    他右手平插的力,抵去了一部份前衝之力,而左手這猛地一拍,卻使他拔身而起而脫出了沙流。


    久困淺水的蛟龍,一旦置身汪洋大海之中,豈不心中大快?


    當他的腳麵正要離開沙流的時候,那流沙斜斜向前麵下方的流勢,把他的雙腳往前一帶,這時,他的雙腳又陷入了寸許。


    他已嚐夠了苦頭,忙雙掌皆向石壁上按去,但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足下踏看軟軟而可著力的一物,他便一踹腳而身形又再拔起。


    那是個人體,於是,他記起來了,在不久前,他曾在沙壁中拖出了一個人的屍體。皆都是忙中有錯,不料在這時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他覺得對那位仁兄有些抱歉。


    但是他還來不及想到這許多,因為他又麵臨了一個窘境。


    原來他方才藉力而起的石塊,是一個奇大的圓石頭。


    這圓石的頂部雖是凹凸不平,但依稀像個桌麵。這圓石的中央,卻又有一個粗可十圍的柱子,倉促之中高不見其頂。


    慕天雕身子懸在空中,右手輕摘佩劍,輕輕往石柱上一遞,這道難題便輕易破了。


    他雖是久困在沙中,又雜受了驚嚇,以及因聽到仇三弟死訊而帶來的精神上的打擊,但並沒傷及他的真氣。


    因此,這劍遞出去真是美妙已極,在昏暗不明之中,常人也能見到一匹白煉,可地一聲有在石壁上。


    他長劍插入石柱中後,便發覺有異,原來這石質雖硬,但石柱卻是中空的,其實際上的厚度遠不及常人中指的長度。


    但此時更使他吃驚的,是石柱上已有人先他而至了,也就是石柱上早就懸掛著一個人了。


    於是,他迅速地伸出左手去抓頂上那飄動著的衣袖,當他一觸及那衣袖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測錯了。


    因為那衣袖抵擋不住他這情急的一抓,而無聲無息地化為千萬片碎灰。


    他心中飛快地起了一個問號——這人置身此間有十多年之久了?一個能有先天罡氣護身而且又失蹤了十多年的人,這人是誰?在他肌肉發生第二步的動作之前,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心中已轉過了千萬個的問題,


    十多年前,塞北一戰,參加的天下高手便無人再現身江湖,其中雖不乏絕頂高手,如慕天雕的師叔白石羽士,武當的玄真道人,昆侖的……但其中能先天氣功的,隻有一人,但現下決不可能是這個人。


    因為武林公議,認定這個人是穩操勝券的,除非白鶴道長當年也曾與會,但是,慕天雕很清楚,師父並沒有參加那次的生死約會。


    雖然這是不可思議的,但是,理智使慕天鵬認定,這埋身神秘石室中十多年的人,一定是昔年天下認定的武林第一高手——少林派的了一大師。


    於是,在他左手觸破了那有壤衣袖的一瞬間,他右手長劍輕抽,施施然地劍尖離開了石壁。


    但就在他身形正要往下落的時候,他長劍極為瀟灑而且迅捷無比地劃出了一道銀弧,不偏不倚地落在頭上三尺許的石壁上,他右腕微一使力,身體便往上移了三尺。


    但他的長劍一離開那中空的石柱,從他劍身留所下的那薄如棉紙的石縫中,便突突地冒出了一縷濃煙,而且香醇無比,聞之合人心曠神恰。


    慕天鵬正為這一連串的突變所錯愕不已的時候,不料更震人心眩的怪事竟接著發生了。


    原來石柱下,圓石上爬著的千萬隻灰紅色的甲蟲,這時被香氣一薰,竟一反平時那付懶散而且蠕動的態度,竟起了極為敏感的反應。


    他們發出了一種極為慘厲的鳴聲,就像是迷布被急速地撕裂的聲音,更像是秋蟲被火炙時臨死的哀鳴。


    大部份的甲蟲,紛紛開始極迅速地在石頭上爬動著,但因為石小而蟲多,平時已顯得擁擠,這時那有迴轉的餘地。


    因此靠近石頭邊緣的,以及少許力量不足的,便被其他的甲蟲擠下了圓石,而夾著聲聲慘鳴,紛紛地墮入了滾滾沙流之中,迅刻便滅了頂。


    生物走避災難,本是物之常情,但這時更奇怪的是,靠近香氣的一群甲蟲,竟迅速地口尾相銜,串成幾大長條,紛紛鼓動雙翅,竟躍然而起。


    慕天雕隻當是她們要襲擊自己,倒也不懼她們,早已罡氣護身,但這些甲蟲根本無視於他。


    那十多串的甲晶竟飛向香氣冒出的地方,這些甲蟲去勢雖急,但一近了香氣濃厚之處,更大多又嗡嗡地墮跌了下來。


    但她們卻前仆後繼,少數竟成功地緒住了石縫,於是,香氣便不再冒出來了,而光滑的石柱上卻多添了極不顯目的灰紅色的細條子。


    慕天雕並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竟發覺了天地間人見人羨的至寶,也是江湖中眾口喧騰。


    而使伏波堡帶來無窮麻煩的龍涎香。


    一百多年前,伏波堡主“祝融神君”薑文亙力克八大宗派,挾火焰掌的威力而奪得“千年龍涎香”的秘圖,薑文亙得罪天下武林而隻為爭這張老羊皮的原因,是因龍涎香是純陽的寶物。


    而武功又以陽剛取勝,所以自己雖捉摸不透秘圖,也不願龍涎香落到旁人的手中。但龍涎香被封閉在如此神秘的所在,也難怪千年來無人可得到了。


    這天下生物,都是生生相克,這些甲蟲是應龍涎香的餘氣而生,但卻最聞不得龍涎香的氣味,因此才以極端兇猛的手段來防止外人的侵入。


    而且那圓石又是處在滾滾沙海中,這些甲蟲要遷地為良也不能。所以隻能長年廝守於此,代代繁殖不已。


    所以在劍尖無意中劃破石壁之後,香氣外溢,也難怪甲蟲茫然走頭無路之感。


    但其中接近香溢出之處的部份甲蟲,竟會采取自殺的手般來挽救同族的厄運,這正是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唯一合理的看法是,過濃的香味麻痹了他們的神經,而作盲目的犧牲,聳身向香氣發源一處,但卻正合了人們全己為群的精神,否則我們隻能歸之於難測的天意了。


    黑暗而深遠的石室中,飄浮著陣陣冷風,流動的氣體撞擊到冷硬的石壁上,發出一聲聲森森的迴音,使人更有雲深不知處的茫然之感。當壁上的劍縫被堵塞了之後,香氣便不再溢出來。


    而圓石上的甲蟲群也恢複了平時的常態。


    這時慕天雕正一使腕力而騰身直上,當他定神往身邊一瞧,卻又見不到迷毫人蹤,他不禁暗暗納悶,難道方才竟是錯覺不成?


    這中空的石柱當然是圓形的,因此,慕天腮附在柱壁上的視角便很狹窄,並不能看到圓柱的全豹。


    正在他暗自詫異的時候,一陣陰風過處,在圓柱的反麵,卻飄然地露出一截殘缺不全的僧袍的袖子。


    但這也不過是一瞬眼的事,那袖子轉眼便又清失在石柱之後了。


    慕天雕暗自運功,恐怕是中了別人的誘敵之計。


    因此,他不拔動插在壁中的佩劍,以免驚動了那人,他隻是極迅速地翻轉軀體,左手三指挾著一股勁風,閃閃地噗的一聲,便已插入壁中,而慕天鵬的身體也旁移了六尺許。


    於是,他可以窺及石柱的另一麵了。


    首先,最引他注意的,是圓滑的石壁上,竟坎著幾個筆劃如指粗許的劈窠大字,那竟是:“少林心法,傳付全真——”


    那字的顏色是灰紅色的——竟是由甲蟲的屍體嵌切而成,也就是說,下筆的人已能指穿石壁,而且可以運筆自如。


    這就慕天雕來說,仍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程度。


    慕天雕望著那八個大字,心中驚震著,以他如此的身手,他幾乎無法想像這個他所推定的了一大師的武學造詣,他迴憶著方才拚命以指插入石柱時所感到的痛苦,這證明石柱的硬度遠在一般的岩石之上。


    而了一大師毫無借足之處地懸在空中,竟能刻劃出八個大字,筆筆透穿石壁,這種功力直讓人生出神的感覺。


    慕天雕麵對著這一代宗師的還軀呆了半天,這才輕歎了一聲:“即使當年師父他老人家親身赴會,那勝負仍是一個迷啊!”


    想到這裏,他又不覺歎道:“武學之深,直如汪洋大海啊!”


    而由這八個大字,更加證明了慕天雕的推想,那個先他而至而懸身石柱上的人,無疑必是武林中本為神聖的了一大師。


    這時候了一大師的身子,是背著慕天雕的,從他那背影看去,隻見他右手仍插在石壁中,左手置於身前,那寬大的僧袍無力地垂了下來,不時隨風而起。


    天下都以為,十多年前的塞北大戰,其關鍵在白鶴道長身上,但全真門下的慕天雕,他深知與白鶴道長無關。


    但在他心目中認為必勝的了一大師一亮會葬身在這大難灘的絕室中,那麽,究竟是誰獲勝了呢?


    武林各派十多年來,除了極少數的例外,大部份都已公布了當年與會者的姓名,而其中絕大多數又是各派的掌門人,但就公認的資料來說,了一大師或白鶴道長是眾目所望的,但白鶴道長不克參加。


    而了一大師卻埋骨此間,那麽,難道就無人取勝了麽?


    慕天雕心中忽然打了一個寒噤,他想:莫非了一大師是受了別人的陷害麽?就像慕天雕自己一樣……


    但是,以了一大師的功力和機智,尚且不免為他人所構,那麽,其他的人倘能幸免麽?於是,他想起了,在沙流中,他曾拖動了一個人的屍體。


    於是,他記起來,白鶴道長曾描述過大難灘邊的一個怪人。


    那人曾喃喃地對穀中說了些話,好像的祈禱,又像是安靈。


    於是,他記起來,塞北大戰是臨時改變地方的,但原訂的地方卻是在距沙灘不遠的地方


    為甚麽要改地方呢?總有個人提議的吧,那麽,是不是那人先有了布置?


    他知道,隻要有人提議在大難灘中比試,是不會有任何人反對的,因為,大家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一流高手的撈負之心是最重的,所以決不會有一個示弱而退卻。


    因此,曙負之心又操縱了一次人類的悲劇——人們往往為求勝而兩敗俱傷。


    要不是這場大戰的幕後有陰謀,怎會沒人出麵自認自己是唯一的騰利者?


    了一大師能安然抗過流沙,但又死在這石室中,可見得受的不是硬傷,也就是他的功力並沒受損,但他又斃命此處,可見他最可能是受了毒傷。


    但武林大會又不是比賽吞毒藥,了一大師又怎會中毒呢?而且更不應該會如此不機警地被他人所毒……


    慕天雕的思潮雲湧,完全不能自製,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個能解開塞北大戰之迷的人,但他愈想便問題愈多,雖百思而不得其解,但他對自己的推論,卻頗有必對無疑的預感,雖然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覺往往控製了人類的曆史,但他的功過卻不是先可不定論的。


    但眼前的事實是,了一大師的屍骨正懸在慕天雕眼前三尺之處。


    這是奇跡,但是,也許是不忘本那偉大的力量在作祟吧,因為,了一大師是不願少林心法失傳的,而他足下的甲蟲卻正貪心地等著佳肴。


    了一大師左手緊握著少林秘傳的先天氣功的秘笈,右手中食兩指尚緊緊地插在石壁中,也就是第八個字——真字的右下角的一點上。


    慕天雕完全明了了一大師當時的心情。


    少林派是最敝帚自珍的,何況是天下所矚目的“先天氣功”!


    但是,能抗禦流沙的天然巨力的,隻有精通先天氣功的人,天不通此道的隻有兩門——少林和全真,但少林派下代弟子中,卻沒有一人能練成此功。


    其實當世略通少林先天氣功的,並不是少林寺中的僧人,而是伏波堡中的張大哥,這當然是慕天聽所不知道的。


    但是了一大師也知道,張天有是不會出伏波黛步的,因此,他隻能寄望於全真門下來重新發現少林秘功,但是,全真一流是正人君子,如不得到少林許可,是不會接受少林心法的。


    了一大師是得道高僧,他知道百十年內,少林將無法輿全真抗衡,他本寄望於自己,但卻又壯誌未酬而為小人所乘,因此,他率性把先天氣功托付全真門下,同時也可以結兩派之好。


    了一大師這番不限於門戶之見的偉大觀念,不是常人所能了解的,即使慕天雕在三個月以前,他也不能充份領悟。


    但他在見到五魔拚卻多年功力,而拯救白鶴道長之後,他便知道,愛和恨都是相對的;人們是永遠不能絕對地愛念和憎恨某一件事物。


    照理,慕天雕已算是了一大師死後的弟子了,但他卻不能有師徒之禮,因為,他們都是懸空吊在石柱之上。


    慕天雕左右兩手相互交替地插在石壁上,以繞過了一大師的身體而到他的正麵。


    也許是由於這一石室和外界隔絕,而且又是極幹燥,溫度頗低的緣故,大師的法軀正如置在一個極好的中保藏庫,仍然栩栩如生。


    慕天雕輕輕地扳開大師的手指,極恭敬地取過了少林秘笈,很小心地收在懷中,但是,他心中並沒因得到了這意外的奇遇而高興,因為,他目睹了武林二大高手的悲慘的一麵——功力喪失的白鶴道長和埋身荒穀的了一大師,這使也對武學有了戒心。


    他想:練武的目的何在?難道不是為了天下的幸福麽?但是,一旦連己身都不能保,又那能推恩於天下人呢?


    玩火者必自焚,那麽是不是每一個武林中人,必定喪身於武學呢?郎使能成為天下弟一,獨步宇內的高手,但是也得終日竟竟,為虛名所苦呀,


    他喃喃地道:“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你這輕輕四個字可作了多少孽,坑害了多少有為的英才!”


    但是,他也不能否認,他遠是想奪取這誘人的名號的,因為,他是一個練武的人,而勝負之心,是每一個人所必有的——這是一個真理。


    慕天雕的內心是矛盾的,他覺得自己必定會重踏了一大師的覆轍,而白白為“天下第一”這四個字犧牲。


    但是,即使他明知這四個字代表著毀滅,他仍不惜生命來爭取它——大丈夫寧可有轟轟烈烈之死,不可默默地虛度一世。


    因此,池雖然為了一大師惋惜,但慕天雕的內心更欽佩他;太災公曾說過:“烈士殉名。”自古以來,英雄豪傑莫不珍惜自己的名譽,寧願名身同殉,士可殺而不可辱,就在他抽去了一大師手中的經笈之後,大師的法軀起了一連串的變化。


    最初是一陣微微格格聲響,大約是慕天雕牽動了一大師的還軀,接著,大領插在石壁上的手指脫出了石壁。


    於是,在慕天雕連驚唿也來不及的時候,大師的法軀已落到圓石上,而陣陣香氣也隨之逸出。


    圓石上的甲蟲,轉眼間便把了一大師的法軀啃食幹盡,想不到能稱霸人類的武林高手,卻會葬身蟲腹,難道悠悠天意,果真是難測至此麽?


    慕天雕想挽救大師的法軀而未得,心中急怒交攻,但見那些甲蟲,爬得滿滿地,何止憶萬。要誅殺盛盡也不容易。


    這時忽見圓石上的甲晶惶然奔命,原來從柱中逸出的香氣,又開始發揮威力了。


    慕天雕靈機一動,便想到了一個極妙的報複之法,他略一騰移,便取迴了石柱上插著的寶劍。


    這時已有千百隻甲蟲,接成十多條長串,正用老法子來避免全族的滅亡。


    隻見她們此起彼落,挾著極淒厲的鳴聲,撲向香氣逸出的洞口。


    慕天雕一咬鋼牙,左手雙指洞穿石壁,指節微曲,勾住內壁,以免滑下石柱,右腕微微使劍右手輕輕鬆鬆地劃了一個大圓圈,便削下了一大片石壁。


    那片石壁便削落到圓石之上,打死了百十隻甲蟲,又反彈了一下,然後自白圓石上滾落到沙中,轉眼便失去了痕跡。


    這下非同小可,隻覺整個大石室中,都充滿了那種香氣,千年龍涎香冷藏了近三百年,總算又再現於人間。


    但這仍是大出當年封洞的那位老前輩的意料之外,因為慕天雕並不是按圖索驥,而隻是誤打誤撞地無心碰上的。


    圓石上那些甲蟲仿佛知道大限已至,大部分都踴身沙流,隻聽得一片噗噗的聲音,紛紛遭了滅頂之禍,而且被沙流帶入了地底深處。


    其中有少數近洞口的,乃是盲目地撲向洞口,但這次可是個大洞,而且香氣逸出的也多得多,並非這些雕蟲小技所能挽迴的。


    大部分飛起的小蟲,紛紛都被香氣薰得自空中跌下,當場悶死,就是小部份鼓力而上,也都是自洞口跌入了石柱之中,那就更無幸理了。


    轉眼之間,圓石上千萬隻甲蟲,死的死,跳落沙流中的,竟幹幹淨淨地不剩一隻。


    慕天雕才覺得出了一口悶氣,他正想落身到圓石上,但忽然一低頭,看到方才了一大師靠身的那塊石壁上,也就是圓洞的緊旁竟刻了一篇文字,方才隻因了一大師的身軀擋住,所以沒看得清楚,不禁一時好奇,便湊過身去,想看看了一大師在臨死前,為何要留下這篇文


    他隻覺香氣甚是撲鼻,但他也管不得這許多,勉強放眼瞧去,隻見上麵第一,有刻著的是:“塞北大戰記”。


    他心中狂喜,知道是武林中,有史以來最大的疑案的迷底,不禁高興的長長地作了個深唿吸,然後再放眼看下去,下麵刻的是:“壬戌之年,七片既望,夜半四更,老衲……”


    他隻看了這寥寥十數個字,便覺得胸中一陣悶脹,兩眼竟模糊了起來,不禁暗道一聲不好,知道是方才自己高興,不該作個深唿吸,以致吸進了一大口香氣,況且自己又正好探首在那圓洞口呢。


    他雖想強自振作精神,但他本來就經過了多日的跋涉,和劇烈地對沙流搏鬥,已是勉強打住精神。


    這下當然支持不住,隻見他雙目漸閉,竟昏昏地睡著了;他雙手也自然一放,於是身子便筆直地落了下去。


    滾滾黃沙,這時仍在圓石下麵四周急急地滲入地下。


    石室中嗡嗡不絕的風聲更大了。


    慕天雕在昏睡的狀況下,從石柱上滑跌下去。


    慕天雕悠悠然地清醒了過來,隻覺香氣撲鼻,甚為濃鬱,他覺得腦中有些發漲,而心中也很煩悶,想來是因這異香吸得太多的緣故。


    他定了一會兒神,才想起自己是被香氣薰倒了,而從石柱上滑跌了下來,而了一大師的還稿——塞北大戰記,自己莧沒有能讀完。


    他盤腿而坐,默默地運一了一次功,竟發覺功力頗有進步,便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他也不知自己方才這一昏睡,究竟耗去了多少時辰,因為這石室中隻是黑漆漆的一片,分不出晝夜來。


    他緩緩搖了幾下頭,覺得自己清醒了不少,才緩緩地從圓石上爬起來,待他用右手往下一撐,想把身子支撐起來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竟是已然滾到了圓石的邊緣,與石下那滾滾黃沙,竟是相距不過尺許。


    此時他心對那巨大的沙流,猶有餘悸,因此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他起身的時候,隻覺懷中有物鬆動了一下,他一時記不起是甚麽東西了,忙用左手往懷中一探,順手而出的竟是一卷古書,上麵端端正正地刻印著“少林心法”這四個大字,他這才想起,是自己得自了一大師的手中。


    當時因奇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了,自己竟沒有細閱。


    他稍為考慮了一下,是先看這本“少林心法”好,還是先讀完那篇“塞北大戰記”好?雖他極是嗜武,可是塞北大戰的迷底又是何等引入的事?


    於是,他迅速地作了個決定,很慎重地把那本發黃了的古書收迴懷中去。


    慕天雕站起身子來,用手在石柱壁上略一摸索,便在頭上尺許地方,找到了那篇文字,他因為不願再攀登上去而重踏覆轍,所以用觸覺來代替視覺。


    況且像慕天雕這等武林罕見之才,其反應之敏捷,自然遠倍於常人,因此所謂的五官,對也而言是可以相互代替,而沒有一定的職司的。


    慕天雕從那凹凸不平上所感覺到的,是下麵一篇文字:“壬戌之年,七月既望,夜半四更,貧僧忝與各派賢能會於此穀之東,以遂前輩之願,而序武林之名焉。


    有北遼哈木通者,倡議以渡大難灘為試,遂使武林精英,皆埋骨於無情沙海之中。


    老衲與哈某為殿,及渡此穀而至穀中孤峰,留一暗記,方欲折返之際,老衲忽中無名之毒,乃悟及為哈某所算,遂誅之以謝天下英豪,而以此文為後死者之戒也。”


    慕天雕用手摸至此處,心中不禁打了個寒噤,口裏喃喃地將哈木通這三個字反覆地念了幾遍,牢記在心中。


    他暗道這哈某人可是厲害得緊,要不是了一大師功力通神,天下英豪這下都死盡了,更無人知道是中了他的詭計。


    他接著又摸著了一有字道:“少林心法,至今而絕,此後武林百十年之中,唯全真是膽矣。獨幸偶傳伏波張天有,然此子秉性高逸,又必不入於世也。今以此卷傳付全真門下,俟少林有後,自請代遂老衲之誌,否則寧秘之而不宣可也。”


    慕天雕一方麵佩服了一大師的料事如神,二方麵覺得驚訝的是,伏波張天有是不是伏波堡的門下?


    假如是的話,怪不得薑婉能以先天氣功的初步功夫來幫白鶴道長治傷了。


    另外一方麵,慕天鵬更感受到了一大師的偉大,因為他要是和世人一樣,存有門戶之見,大可毀了這卷書,或者是藏起來,而用暗語作個圖,至少便不會如此輕易地落入了全真門下的手中了。


    而且他在這二段文字中,雖是寥寥數語,但莫不是在在皆為人著想,死而無怨。這種偉大的人,和大公無私的作風,是真正的武士所必有的先決條件。


    慕天雕惶惑了,因為自他所接觸到的人中,不乏舍己為人的真英雄豪傑,但是他們之間卻又多是仇敵。


    他想:難道真的是一山難容二虎麽?


    於是,他想到了全真派的第一號公敵——魔教五雄,他們是全真門下近百年來的大敵手,因為,他們曾連續地和二代!鳩夷子和白鶴道長作殊死戰,而且擊傷了白鶴道長,更有過者,他們在不久的將來,將要和自己再作一次死戰。


    但是,他們曾不止一次地幫助了慕天雕。


    首先是人魔任厲挽救了慕天雕二次足以致命的危機,第一次是在“枉死城”中,第二次是在慕天雕大戰萬俟真而負傷之後。


    此外,五雄曾使他在黃山脫出伏波門下的包圍。


    而更有過者,他們曾合力以武當的千年人參治愈了白鶴道長的傷勢,而雲台魔歐陽宗更助他打通了任督二脈,使他的功力一日千裏。


    於是,慕天雕想起了他的師父——白鶴道長。


    因為他也是一個人格極為偉大的人,因為他絕不願以自己個人的恩怨而妨礙了慕天鵬的決定,他曾二次偉大地退縮在一旁,雖然他的勝負之心是如此之重。


    十載殘廢,三代恩怨,也不能損及白鶴道長迷毫的人格。


    慕天雕的內心像海浪般地怒吼了,血液化為道道熱流,在他全身各處衝淄著,每一個細胞,每一迷肌肉,都受到了無比的熬煉。


    他瞪視著黑漆漆的石壁,在不久以前,那兒曾經有一個絕頂高手的還骸,他又低頭凝視著腳下的滾滾沙流。


    細微的沙粒,卻又曾吞吃了幾多絕頂的秘密?


    於是,他感歎了。


    熱流迅速地消失了,他心中留下的是一片淡淡的空虛,這是青年人的憂愁,對茫茫的前途,心中所必有蛇反應!


    置身在一個封閉的石室中,隻有冷靜的石壁和默默的流沙相伴著自己,這份寂靜的壓力是驚人的。


    慕天雕不能忍受了,他想扯開胸衣,對著這子大而黑暗的空間,高聲長嘯,但他喉間的聲音,卻不能如意地衝出來,他的聲音凍結在他的喉頭上,是被心中的一股寒意所凍結的,


    他默默地瞪著深遽的暗處,他覺得千萬年來,黑暗不知已吞去了多少人間的慘劇。


    而前一個便是了一大師的死,他打了個寒噤,因為他迅速地連想到,這一次難道要輪到我慕天雕了麽?


    盡管他一度想避世,但麵臨到死亡的邊緣的時候,他並不樂於消極的待死,他覺得人間還是值是留戀的。


    如果他手上沒有任何秘圖來指示途徑,而要在他精力能支持的可能期可之內,找出任何從石壁上脫出的途徑二這幾乎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是不艱能的事!


    慕天雕當然心中明白。但他曾考慮過另外一條途徑,從沙中遁走。


    但是他推算了一下,也知道成功的希望極為渺茫,因為他在沙流中是不能自製的,他必被沙流衝走。


    但在這大難灘外千裏之內,竟沒有一迷一毫的沙流的蹤影,可見沙流除了這一段外,都是隱住地麵之下的。


    況且現在流進這石室的沙子,都灌到更深的地底,如果沙也就像水一股地往下流,那麽豈不是愈衝就離地麵愈遠了麽?


    如果人也像狐狸一般地要選擇死亡的場所,那麽這個寬廣的石室倒是個頭理想的所在之地,


    慕天雕苦笑了,他喃喃地道:“天為我衾,地為我槨呀”


    其實他坐著的那塊大圓石,便像一個石棺內部的低麵,而石室的頂層也就像一個棺蓋,而其中也彌漫著極濃鬱的香氣。


    在古代,隻有大夫及列侯才能在棺中放置香料的。


    想到香料,他覺得既然目下無事可做,便來研究一下這種奇特的香味也好。他緩緩爬下了石柱,屏住了氣,生怕再被香氣薰倒。


    他長劍削成的圓洞,此時還依然留著,而那香氣便突突地自柱中冒出來。


    慕天雕雙手攀住石洞的邊緣,把頭探進洞去,隻覺眼前忽然一亮,原來石柱之中竟有一迷細微的光亮。


    亮光雖然很微弱,但比起石室中的一片黑暗來,還算亮得很多,也難怪慕天雕會覺得雙眼刺痛了。


    那迷微弱的光柱,從上方照下來,映在香氣上,便出現了五彩繽紛的色彩,卻隨著嫋嫋香氣,變出各式的花樣來,使人有置身瓊樓玉宇之感。


    但這柱微光對慕天雕而言,可有著一個重要的-示。


    因為有光透入,可見這石室距地麵並不太遠,但由光的占元度可知,這柱陽光並不是直接照射進來,可能是由光滑的石麵反射而人的。


    因此,一要沿著空心石柱的內壁爬上去,就須冒著兩個絕大的危險,隻要一有差池,便可能葬身於濃鬱香氣之中。


    首先,柱內的香氣要比柱外濃得多,在石柱光滑的內壁上爬有,很可能被薰得滑跌下來了。


    第二點說,如果石柱並不是一直通到地麵,而是經過了幾個轉折,那麽慕天雕能不能穿出石柱頂的機會,便不能由他現下的觀測所可預知的了。


    因此慕天雕考慮了半晌,隻得把頭縮迴來,再降到圓石上去,他腳一落地,便急忙把胸中憋住的那口氣吐了出來,然後又深深地吸了口氣。


    慕天雕不願意冒險的原因,並不是他甘於束手待斃,而是方才那股光亮給他帶來了一股靈感。


    因為室內時有陰風,而且空氣曆數千年之久尚為新鮮而可供動物吸唿,由此可見另外一定有其他的出路。


    須知慕天雕雖然渴望於脫離這石室,但他並沒有盲目地瞎碰。


    因為他時常與白鶴道長相處,受了他師父那臨危不亂的薰陶,因此也就比常人鎮靜的多,要不是慕天雕的情感不易穩定,他早就具備了武林一代宗師的氣派了。


    但他置身在圓石上,腳下盡是滾滾流沙,就好像置身於大海中的孤島上,對岸的石崖是一段遙遠的距離。


    慕天雕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覺得肚中一陣翻滾,原來他多時沒有進食,而又和沙流相搏了一大段時候,肚中自是難過。


    他胡亂地從懷中掏出了一些隨身攜帶的幹糧,將就地吃了。肚中雖然數衍過去,但喉頭上卻又覺得十分口渴,癢癢地十分難過。


    大凡饑與渴莫不是一齊來的。幸好慕天雕能運功生津,吞了幾口口水,也不至於讓喉頭幹得直像要裂開似地。


    但就在運功的時候,他忽然覺得真氣運轉得十分順暢,竟比雲台魔歐陽宗助他打通了任督二脈時,又精進了一大截。


    他體內那股熱流,一反於平日,竟如泉湧地從丹田發出。


    於是,他驚駭了,因為他發覺自己隱隱離開了地麵。


    “蓮台虛度”他心中狂吼著,當年白鶴道長就想以這一關來作為取勝了一大師的左卷。


    當然,目下慕天雕比白鶴當年要差得遠,因為不過是稍為地離開了地麵,而白鶴卻能離地八尺,但是,慕天雕隻有十九歲,而白鶴當時已步入了中年。


    武林高手每一分鍾都在進步,何況是相隔了十五六年之遠?


    於是,慕天雕默然地思考了,不斷地問著自己,這突飛猛進的功力是得自何處的呢?


    在大難灘邊上的時候,如果他有了目下的功力,便不會中了蛇形倉主的計算,而墜入穀中來,因此,這變化一定是在墜穀之後發生的。


    於是,他以為是沙流的神秘力量,轉入了他的體中。


    但他迅速地否定了這個荒謬的假定,因為流沙如果能促進入的功力的話,那麽墜入穀的人,尤其是了一大師,便不會竭力而死了。


    況且,又從來沒有這種說法呢?因此,他又把範圍縮小了,他認為這一定是在他進入了石室之後的事情。


    但是在他被沙流衝入了石室之後,又經曆了甚麽異狀了呢?他左思右想都思索不出所以然來。


    在他冥想的時候,體內的真氣似在運轉著,忽然,他覺得運有得更流暢了,


    他真是驚訝莫名,因為,他的功力在與時俱進呀,於是,他迅速地導致了功力精進的原因。


    他想:莫不是這股奇香在作祟?因為現下周遭中,隻有這股香氣是不可思議的東西,人類的弱點便是自以為是,但有時候瞎碰瞎撞,也偶然會觸摸到真實。


    這或許便是有幸與不幸的差別了。


    慕天雕的一生,都是不幸的,但這次卻可湊上了機遇。


    他既認定了是那股香氣在作祟,心中忽地浮起了一股靈感,他喃喃地摸著石柱道:“裏麵藏的莫非是龍涎香不成?”


    隻因天下香氣能增長功力的,他也隻聽說過龍涎香一種。


    他心中大喜,右手衝動而迅速地拍擊著石柱,口中唿道:“有救了,有救了”因為他懷中正有一幅龍涎香藏圖呀,


    當時五雄的老大,屠龍手風倫,為了珍惜犀角盒子,便在急忙之中,拿了一張老羊皮包了人參。


    那張老羊皮便是風倫在伏波堡外自蛇形令主手上搶來的。


    因此,慕天雕便暫時擁有了張羊皮。


    而這張老羊皮就是龍涎香的藏圖!


    當年,五雄為了助白鶴道長恢複功力,而搶得了龍涎香的藏圖,但那知道白鶴道長並不須要,反而讓慕天雕因禍得福,又無意中享受了這千年之寶。


    假如蛇形令主早知如此,又怎會肯逼慕天雕於大難灘中?不過蛇形令主就是知道,也隻得徒喚餘何,因為沒有先天氣功護身的人,是不可能抵擋沙流那股異樣寵大的壓力的。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目有定數吧!


    慕天鵬曾草草地看過一遍那張圖,當時為的是好奇,但現下可不同了,他忙把那圖從懷中抽出,雙手摯著,細細地參考起來。


    凡人都是有求生的欲望,因為人對死亡是恐怖的,隻有不怕死,而覺得死亡是另一生命開始的人,才會不顧惜自己的生命。


    而通常這方麵的力量,是得自於宗教上的鼓勵。


    一個青年人而又不信鬼神的慕天雕,是不可避免地掙紮求生。


    要是慕天鵬一點也不顧到怪力亂神,當然是不合情理的事,因為在他的時代裏,迷信便是一個劃時代的特點。


    但平日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尤其是有超人武功的人,由於見識子,往往能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所以心中對鬼神莫明的懼怕,自然要比常人緩的多。


    因此,當慕天鵬發覺尚有救路的時候,心中自然雀躍萬分,我們不能拿“不鎮定”這三個字指責他的。


    慕天雕放開目力看去,隻見圓形是十分古怪,除了有四個古字,他雖不大識得,約是“龍涎香圖”之外,整張圖上沒有一個字,卻有著幾個較為簡單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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