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門外,那位小姑娘被眼前的景況驚得花容變色。


    槁木死灰兩老魔真力耗損過巨,額上已現汗影。


    死灰婆婆死盯住小姑娘,冷冷一笑。


    小姑娘舉步入廳,惶然地問:“天啊!你們把我的同伴怎樣了?”


    槁木、死灰兩老魔不予置答,冷冷一笑。


    小姑娘蓮步輕移,向死灰婆婆走去,惶然地問:“老婆婆,請告訴我……”


    死灰婆婆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手一帶。


    “哎……”小姑娘驚叫,無助地倒向老太婆腳下。


    死灰婆婆一驚,說:“咦!是個沒練武的丫頭。”


    小姑娘嬌怯怯弱不禁風,驚惶地叫:“老婆婆,你抓得我好痛。”


    死灰婆婆哼了一聲,問道:“你沒練武?”


    “練武?我……怕刀槍,怕……”


    “難怪你這麽嬌嫩,這些練武高手是你的什麽人?”


    “他們是柏叔叔的朋友,那位妹妹是我的柏妹妹。”小姑娘怯生生地說。


    “你跟他們來的?”


    “是的,他們帶我去找大哥。”


    “你姓什麽叫什麽?”


    “我姓魯,叫若華。請問婆婆貴姓?”


    死灰婆婆臉色在變,變得柔和了些,說:“你不該跟這些練武的人走,丫頭。”


    若華長歎一聲,幽幽地說:“婆婆,我必須跟他們走,我要去找我大哥,他快死了,中了人家的毒,我帶了藥去救他,我……”


    “恐怕你自己也活不了呢!”


    “婆婆,我並不怕死,我一個深閨弱女,死了又算得了什麽?我隻擔心我大哥,他不能死,哪怕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找到他。”


    “哼!你的手足之情倒也夠真摯的。”


    “我那大哥不是親手足,他……”


    “哦!那麽,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救我全家的恩人,他是個可敬的大哥。”


    “哦!可敬,也很可愛,對不對?”死灰婆婆居然開心地說。


    若華粉麵酡紅,羞得抬不起頭,掩麵輕聲說:“婆婆打趣了,我……我……”


    “好了,起來,告訴我,你那大哥是什麽人?”


    “婆婆,他叫柏青山,是個可敬的人,他對我恩重如山。”


    一旁的紀少堡主本來看呆了,被若華那超脫的美與嬌柔的氣質所迷,卻被柏青山三個字嚇了一大跳。


    接著心中狂喜,膽氣一壯,涎著臉上前道:“老前輩,這小女人可交給晚輩帶著……”


    “啪”一聲暴響,死灰婆婆反手抽了他一耳光。


    “哎……”紀少堡主狂叫,掩麵急退,直退至壁角方行止步。


    “你是什麽人?”死灰婆婆沉聲問。


    槁木老人一驚,苦笑道:“陶大嫂,不要難為他,是我的錯,事先沒叫他向你執禮拜見,他是八方風雨的長子紀誌剛。”


    死灰婆婆哼了一聲,向紀少堡主冷冷地說:“小子,你聽清了,下次在老身麵前插嘴多事,小心我廢了你,我可不管你是誰的兒子。”


    “晚輩……”


    “論輩份,你父親隻能算老身的徒孫輩,你竟敢在老身麵前插嘴管事,不教訓你,你早晚要遭殃!”


    “晚輩記住了!”紀少堡主惶然地答。


    “記住就好,你給我站開些。”


    “是。”


    死灰婆婆取出藥囊,丟給槁木老人說:“先把那些人救醒,製住穴道免費手腳。”


    槁木老人將眾人救醒,製住穴道收在一旁。


    死灰婆婆不住打量眾男女,久久方問:“到底是怎麽迴事,歐陽雄,你說。”


    槁木老人坐下說:“這些人追殺紀少堡主,老朽念在八方風雨的情義,管了這檔子閑事。”


    “不是他們上門找你尋仇?”


    “嗬嗬!陶大嫂,你也知道不是的。老朽在此隱居,為期甚暫,仇家還不至於就找上門來的。”


    “那就好,先把這些人囚禁起來,等咱們再將乾坤大法參透,再廢了他們。”


    若華爬偎在老太婆身旁,無限希求地說:“婆婆,我能說幾句話麽?”


    “你要說什麽?”


    “婆婆,我求求你,我大哥命在旦夕……”


    “那是他的事。”死灰婆婆乖戾地說。


    “求婆婆給我一次機會……”


    “你怎能救他?”


    “這位紀少堡主,擄走了我大哥的愛侶,我大哥正在找他,也許就在這附近,求你放我們出去尋找。我們不追究紀少堡主的事,同時請婆婆作主,要紀少堡主將費姑娘放了。婆婆,如蒙恩準,我願一輩子為婢侍候你老人家,尚望婆婆開恩。”若華淚流滿麵地說,說完,趴下磕頭。


    死灰婆婆一怔,向槁木老人不悅地問:“歐陽雄,你竟讓這小淫賊把一個女人擄來此地藏匿著?”


    槁木老人老臉盡赤,苦笑道:“陶大嫂,男人家的事,算不了什麽……”


    “什麽?日後這件事傳出江湖,你竟不成了老龜公?看你的老臉往何處放?”


    “陶大嫂言重了,這些人一個也休想活著離開,日後誰知道這件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咱們好殺好戮,但卻不能沾這種無恥的事,你……”


    “這……”


    “你知,我知,小淫賊知、塗山雙邪知,你敢說日後大家都能守口如瓶?”


    “陶大嫂,何必說得那麽嚴重?”槁木老人苦笑道。


    “咱們都是快進棺材的人,你想帶了汙名進棺材?”


    “依你之見……”


    “叫小淫賊離開,不然就要他到後麵山窪柴房去住,這幾個男女,男的暫且囚在前房,女的在後房執役。這幾天咱們要將乾坤大法參至隨心所欲境界。巫家兄弟也可在一旁切磋。


    西華宜山的約期已不足半月,咱們四人這次必須同心協力,將天南隱叟老匹夫置於死地,這次如不成功,乾坤大法仍然敵不過老匹夫的須彌天罡輪迴手,咱們這輩子便永無機會雪恥複仇了!”


    槁木老人接口道:“巫老弟哥兒倆與天南隱叟仇不深恨不重,這次犯不著參與宜山約會,兩位願否留下共參絕學互相切磋,悉從尊便。”


    大邪巫龍冷笑道:“你老兄不是多廢話麽?如果這次咱們兄弟不參與,便不會與你約定在此會麵的。陶大嫂說得不錯,咱們都是入土大半的人,這次如果錯過最後一擊的機會,便永遠沒有雪恥複仇的機會了,便得將二十年來所受的恥辱帶入墳墓,九泉亦難以瞑目。”


    死灰婆婆點點頭道:“兩位願留下,當然無任歡迎,咱們四個人皆須專心練功,無暇兼顧飲食雜物,這幾個男女來得正好,不愁沒人使喚了。”


    槁木老人乘機為紀少堡主求情道:“這樣好了,老夫用對時逆經手法製住他們,讓紀少堡主負責督促他們執役,分派他們工作,免得他們偷懶,也可防止他們冒死逃走。”


    死灰婆婆沉吟片刻道:“也好,但女的不歸小淫賊督促,由這位魯姑娘負責,如果小畜生敢不規矩,老身要活剮了他。”


    大邪巫龍接口道:“最好把這小輩也製了穴道。”


    “為什麽?紀少堡主是老朽的客人,你不放心他?”槁木老人問。


    “不是不放心他,而是這小輩眼神不正,胸隱機詐,不可不防他搗鬼亂咱們的心神。”


    大邪巫龍不客氣地說。


    聲落,扣指疾彈。


    相距在八尺外,紀少堡主突然打一冷戰。


    大邪巫龍又道:“在下製了他的幽門穴,十二個時辰以內,在下再替他換穴。”


    紀少堡主臉色一變,惶然問:“如果前輩來不及換穴呢?”


    “小意思,你的衝脈經將逐穴閉死。幽門附近是任脈的巨闕穴,很可能連帶毀了任脈,後果不用說了,你最好向老天爺禱告求菩薩保佑。”


    “保佑什麽?晚輩從不信鬼神!”


    “你最好早些信鬼神。”


    “哼……”


    “如果老夫出了意外,你隻能活至時限後兩刻時辰。”


    紀少堡主的眼光,湧起了重重殺機,但他已轉首他顧,廳中的人皆看不出他眼中神色的變幻不定。


    若華心中焦急,懇求道:“婆婆,求求你……”


    “不許多說,老身答應事後送你平安離開。”死灰婆婆沉下臉。


    若華知道已經絕望,隻好等候機會,道:“姓紀的擄來了費姑娘,但不知他將人藏在何處,婆婆可否令他將人交出?”


    “她現在內房,你們三個女的一並至內房安頓。記住,你們如果妄想逃走,除死之外別無他途。”槁木老人一麵說,一麵製了眾人的穴道,繳了眾人的兵刃暗器。


    最失望最憤恨的該是紀少堡主,到口的天鵝肉竟然飛掉了,他恨死灰婆婆入骨,卻又無可奈何。


    隻得歎口氣道:“在下的物品放在內房,且讓在下取出來。”


    綠衣姑娘柏綺玉已看出情勢不對,居然沉得住氣,領先便走道:“為防小畜生搗鬼,我們跟進去。”


    “你罵誰小畜生?”紀少堡主厲聲問。


    他並未將柏綺玉放在眼中,盡管柏姑娘美如天仙令他心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挨罵,當然不是滋味,因此極為不快。


    “當然是罵你。”綺玉也厲聲道。


    所有的人皆被製了經脈,功力僅減去二三成,這種慢性的定時製經術,有些功力高強的高手,甚至可令對方在毫無所知功力不減的情形下,直接至經脈變異時仍不自知,等發覺有異時已來不及挽救了。


    紀少堡主委實受不了,羞憤交加,惱羞成怒當時火起,一聲咒罵,一耳光摑出。


    綺玉姑娘更快,一把接住來掌,扭身一帶,來一記幹淨利落的大背摔,但見人影一動,“砰”一聲大震,紀少堡主摔了個四腳朝天。


    紀少堡主藝業不差,足以躋身於一流高手之林而無愧色,像這樣極平凡的大擒拿術,絕對製他不住。


    但這次卻栽了,一來是對手手腳太快,二來是這種摟摔術女孩子羞於使用,因此他毫無準備,便著了道兒。


    綺玉並不想擒他,也不想毀他的手臂,因此將人摔出便放手,便宜了他。


    “起來,再試試!”綺玉冷冷地說。


    四個老魔皆忍不住狂笑起來。


    這一來,紀少堡主更是臉上無光,下不了台,一聲怒吼,猛地挺身而起疾衝向上,也想用貼身搏擊術,以牙還牙摟摔術對付綺玉。


    綺玉已看出他的心意,急退兩步一腳飛踢。


    “噗!”靴背踢中了他下顎,結結實實,如果使用靴尖,他不死也脫層皮。


    “砰!”又仰麵摔倒了。


    他剛翻身而起,“噗”一聲響,胸口又挨了一踹,身不由己第三次躺下了。


    這次他不敢貿然起來啦!臉色灰白地叫:“總有一天,在下要洗雪今天的奇恥大辱!”


    是洗雪被綺玉擊倒之恥?抑或是被死灰婆婆打散他的好事之辱?他沒說。


    說完,他挺身坐起。


    身旁,綺玉正瞪視著他,要等他站起來再出手攻擊,令他心中發毛,不敢起來,恨恨道:“在下認栽了,認了!夠了吧?”


    綺玉退後道:“認了就好,早晚本姑娘饒不了你。”


    槁木老人冷笑道:“丫頭,下次你再撒野,小心老夫廢了你,你們還不進去?”


    綺玉哼了一聲,舉步向裏便走。


    紀少堡主不得不最後跟入,而且懇求槁木老人陪同前往,怕被眾人在內對付他。


    房內,費姑娘衫裙淩亂,氣息微弱,經過剛才受辱的驚怒交加,她病勢突然轉劇,眼看要魂遊太虛。


    中年女人、綺玉、若華三個人,皆不認識費心蘭,但一看床上的景況,皆氣湧如山,緊咬銀牙,全用怨毒的目光,死盯著紀少堡主。


    如果不是槁木老人跟來,紀少堡主不被撕碎才怪。


    中年女人扶起了心蘭,心中一陣慘然,向若華道:“魯姑娘,快來看看,也許你能夠救她,可憐……”


    若華急急上前,魯神醫之女,歧黃之術自然家學淵源,她可沒有中年女人慌亂,從容替心蘭檢查五官氣色,仔細地把脈。


    綺玉堵在房門口,雙手叉腰怒視著挾了包裹正欲竄出的紀少堡主,攔住去路作勢進擊。


    紀少堡主打一冷戰,趔趄不前。


    槁木老人看出不對,厲聲道:“丫頭,你想死不成?”


    綺玉冷笑道:“老伯伯,這房中的光景你親眼看見的?”


    槁木老人居然老臉一紅,沉聲道:“看見了又怎樣?讓路!”


    一麵說,一麵拉了紀少堡主便走。


    綺玉不敢不讓路,恨恨的閃在一旁。


    紀少堡主畏縮地竄出房外,老鼠般溜走了。


    二更時分,心蘭方神智清醒。


    若華隨身帶了不少藥物,這些藥物自然名貴而實用,足以應付一般重症,治療心蘭的病是綽綽有餘。


    當她第一眼看到守候床畔的若華時,不由一怔,訝然問:“咦!這位姐姐是誰?工她的叫聲,驚醒了睡在壁角草堆中的中年女人與綺玉,挺身而起到了床前。


    若華首先將她扶起,遞過一碗藥汁說:“我叫魯若華,心蘭姐姐,請先喝下這碗藥汁。”


    心蘭順從地喝完了藥汁,道謝畢,問道:“這裏好像還是槁木老畜生歐陽雄的居室,你們是老狗的人?”


    “不是……”


    “是那姓紀的爪牙?”


    “也不是。”


    “那你們……”


    若華含笑道:“心蘭姐姐,我先替你引見兩位同伴。”


    中年女人叫萬大嫂,是萬三的妻子。


    手向柏綺玉一指道:“這位是綺玉妹妹,柏青山大哥的妹妹柏綺玉。”


    心蘭大驚,猛地挺起上身道:“我……我在做夢麽?”


    “心蘭姐姐,你不是做夢……”


    心蘭頹然倒迴床褥,掩麵顫聲道:“不是做夢,定然是死了,我已到了陰曹地府,見到了青山哥的親人。天啊!自從雷琴破毀之後,我便知道大限將至,琴亡人亡,自在意料之中,沒想到大限來得這麽快而已。”


    綺玉在床沿坐下,笑笑道:“心蘭姐,你錯了,你並未死,活得好好地,若華姐醫道精深,她救了你。”


    心蘭苦笑道:“不要騙我的,我知道……”


    “我們為何要騙你?如果你真死了,又怎能騙得了你?”


    “那……你們……”


    “一言難盡,總之,我們是出來找青山哥的,沒料到為了跟蹤你和姓紀的畜生,在此地被這幾個魔頭製住,一同被囚禁在此。”


    若華將尋找柏青山的經過,加以簡略地說出。


    魯神醫一家子,在神奇人物王敕的護送下,平安到達登州,由小蓬萊柏家的人接至小蓬萊安居。


    會見了柏明倫,魯神醫將柏青山的病況據實告知老友,柏明倫早已知道愛子中了奇毒,並不感到震驚,便將中毒的經過說了。


    魯神醫突想起有一位專治奇難雜症、且善製解毒藥的好友四海華陀公孫謀,聽說半年前到京師訪友,極可能在順天府的長辛店沙家莊流連忘返。


    長辛店沙家老莊主號稱酒中仙,四海華陀則是千杯不醉的酒蟲,兩人聚首,一年半載也舍不得離開。


    因此,他打算到京師找四海華陀,希望能從四海華陀處得到解毒奇藥。


    柏明倫伴著魯神醫遠走京師,四海華陀卻在半個月之前離開了長辛店沙家莊,到山西恆山去了。


    兩人風塵仆仆,戴月披霜遠走山西,在恆山逗留一個月,四海華陀蹤跡杳然。


    偌大的山西,找一個人簡直像是在大海裏撈針。


    兩人到處打聽,到處請教高明的名醫,但完全失望了。他兩人在山西大雪紛飛中找尋,直到開春時分,方打聽出四海華陀在河西走廊的祁連山采藥。


    他們找到了四海華陀,如願以嚐得到了解藥,趕迴小蓬萊,已是初夏時節了。


    第二次離開小蓬萊,帶來了大批人手,全力找尋柏青山下落,魯神醫精神不濟不能跟來,愛女若華記掛著青山哥的安危,不顧一切跟來了。


    在集益牧場,總算得到了柏青山的消息,可是柏青山始終不曾返迴牧場,他們白等了幾天,最後等不及了,分為三批南下光州。


    柏明倫與中州群雄循路南下。


    另一批人以王環、瓊瑤二小姐、王綠鳳所帶的集益牧場高手為主,心蘭的兩婢小琴小劍偕行,走的是汝寧道,沿途打聽紀少堡主的消息。


    萬三夫婦、若華、綺玉、另一個中年人叫柏威,是綺玉姑娘的堂叔,他們保護著不會武的若華,徐徐在後麵跟進,行程太慢,已不知第一批人到了何處。


    沒料到萬三在路上拾到心蘭的刻字木板,無意中得到了紀少堡主的行蹤,突然殺出這四個魔頭來,五個人俱皆成了俘虜,被迫執役,眼看著兇多吉少。假使前麵的人來不及趕迴援救,大勢去矣!


    若華歎息著說完,抹淚又道:“青山哥大限將至,如果短期得不得解藥,天啊!我死也難瞑目。”


    心蘭握著若華的手,笑道:“你請放一萬個心,青山哥死不了!”


    “你……”


    “他已經獲得了解藥,好心的人,會逢兇化吉遇難呈祥的。”


    “什麽!你是說……”萬大嫂與兩位姑娘同聲問。


    心蘭將與青山萬裏赴臥牛寺之約的事說了,也將自己的遭遇一一說出。


    若華興奮若狂,喜極而泣。


    綺玉卻困惑地說:“怪事,這位王敕活神仙,到底是神?是神,卻又為何如此自私?”


    若華卻含淚笑道:“綺玉妹,不可亂說褻瀆了神仙。”


    綺玉苦笑道:“姐姐,我無意褻瀆神仙,但他的行事,卻是不可思議,也確是自私。他既然是活神仙,需要大哥替他度劫,當然也知道大哥身中奇毒,為何不早些替大哥治好?再就是他該知道心蘭姐有難……”


    “妹妹,心蘭姐已和青山哥分開……”


    “依我看,他知道此事,並不因為大哥和心蘭姐分開而不知兩人的遭遇,記得中州群豪的事麽?”


    “他們……”


    “他們為了掩護大哥和心蘭姐赴約,分開誘敵不惜赴湯蹈火,最後除了小琴小劍兩位姐姐之外,幾乎全被那些巨寇歹徒所擒,飽受折磨。然而不久之後,便被這位活神仙王敕,不費吹灰之力從賊人手中救出,一一送至郯城,卻又不說出大哥已經病毒離體,飄然而去,宛如神龍見首不見尾,要不是他為了要大哥助他度劫,這位神仙才懶得管凡人之事呢!”


    萬大嫂接口道:“青山哥既然平安無事,用不著咱們擔心了,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如何逃出老魔們的掌心。”


    萬大嫂的話,不啻在眾人興頭上澆冷水。


    綺玉長籲一口氣,苦笑道:“天下間能解對時逆經術的人,屈指可數。除非爹能趕到,不然我們脫不了身,即使能離開,但時辰一到,一切成空。”


    若華秀眉深鎖地問:“萬嬸嬸,萬大叔也解不了禁製嗎?”


    “他無此功力,毫無把握。”萬大嫂不勝憂慮地說。


    心蘭不勝悔恨地說:“為了我這不祥之身,害苦了你們,我百死莫贖,我要和他們拚了!”說完,便待下床。


    若華趕忙道:“心蘭姐,少安毋躁!”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呀!”心蘭飲泣著說。


    若華鳳目一轉,低聲道:“心蘭姐,你沒受到禁製嗎?”


    “沒有,我隻是想死,因此不吃藥不飲食,整個人崩潰了。”


    “我想,我能在兩天內讓你下床走動。”


    “這……”


    “姐姐,你能借藥物之助,逃出去求救。”


    “真的?”心蘭興奮地問。


    若華神色一正,低聲道:“問題是姐姐能否有決心,同時危險性頗大。”


    “我一個必死的人,為何沒有決心?至於決心,死且不懼,何危險之有?”


    “藥物隻能讓你支持兩天工夫,如果兩天內你體力損耗過巨,爾後……”


    “爾後生機便絕,是麽?”


    若華心情沉重地點點頭,不忍迴答。


    “我會珍惜自己的。”心蘭毅然地答。


    “柏叔叔可能已經到了光州,你……你兩天之內恐難趕到,如果晝夜兼程,你將可怕地損耗體力,那……姐姐,這條路行不通。”


    心蘭淒然一笑,向眾人問:“之外,還有第二條路可走麽?”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做聲不得。


    心蘭一咬牙,斷然道:“若華妹,不要替我擔心了!”


    “可是……”


    “我落在小畜生手中多日,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這條命活著已是多餘,能在死前替你們盡一份心力,我感到萬分安慰。若華妹,別顧忌太多了!”


    若華芳心大急,顫聲道:“心蘭姐,你千萬不要存有這種可怕念頭。”


    “算了!千言萬語一句話,目下隻有我一個人可以出去討救兵,姐姐,你就不必擔心其他的事了。”


    萬大嫂也說道:“若華姑娘,咱們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一切就看你的了,你就不必諸多顧忌啦!”


    綺玉擔心地說:“心蘭姐如果脫身之後,咱們的處境就更為險惡,如何應變,必須有所準備才是。”


    若華點點頭,胸有成竹地道:“這件事諸位必須沉著應付,我準備如此這般……”她將應付的辦法一一說了。


    她並未練過武,但在緊要關頭,卻能冷靜地籌謀對策,比其他的人鎮靜得多。


    兩天過去了,廳堂中,四個老魔練功極勤,禁止眾人接近,他們的進境似乎頗為驚人。


    午後不久,他們歇息一個時辰。


    所有被製的人,皆替老魔們更衣,端進洗漱用具。


    若華端了一托盤茶水外出,奉上茶水,向死灰婆婆恭敬地說:“婆婆,請用茶!”


    死灰婆婆接過茶水,淡淡一笑道:“很好,丫頭,你想不想練武?”


    她沉靜地笑笑,笑得十分溫柔,道:“婆婆,練武有什麽用呢?人生幾何?不練武同樣活得好好的,練了武反而擔心受怕!像那位費姑娘,空有一身傲視江湖的武藝,到頭來還不是含恨九泉!”


    “她怎麽了?”


    “她快死了,恐怕挨不過今晚。”


    “真的?”


    “婆婆何不去看看?”


    “等會兒我去看看。”


    一旁的紀少堡主冷笑道:“那丫頭就會裝死,陶老前輩不要被她騙了。”


    若華淡淡一笑道:“紀少堡主,你怎知道她裝死?你去看過她幾次,綺玉妹與萬大嫂並未讓你進去呢!”


    紀少堡主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在下這兩天從未進過內院。”


    若華仍在笑,道:“如果我的記性不差,你共進去四次,有三次是綺玉妹擋了你的駕,沒錯吧?”


    紀少堡主臉一紅,分辯道:“胡說,在下隻……隻是和綺玉姑娘……說……說幾句話而已。”


    “真的?”


    “不信你何不去問綺玉姑娘?是她找我說話的。”紀少堡主急急表白。


    死灰婆婆不耐地揮手道:“不要說了!你們都進去。”


    內房與前房隔了一座小小天井,相距很近。不久,死灰婆婆和槁木老人到了內房,看看心蘭是否真的不起。


    半點不假,躺在床上的心蘭氣色灰敗,披頭散發。


    死灰婆婆把脈良久,向槁木道:“看樣子,真過不了今晚。”


    槁木老人也親自把脈,久久才放手道:“趁早拖出去埋了,免觸黴頭。”


    一旁站立的若華道:“老伯伯,就讓她平安地升天吧!人還沒有斷氣便活埋了,於心不忍啊!我們同房的人都不怕呢?兔死狐悲,老伯伯何不念在她也是武林一脈,讓她平平靜靜的善終?”


    “好吧!明早拖她出去埋了!”槁木老人被她兩聲老伯伯,叫得心軟了。


    “老伯伯,她是紀少堡主帶來的人,要不要叫紀少堡主帶她出去埋了?”


    “這個……好吧!”


    入暮時分,綺玉站在天井中等候。


    腳步聲入耳,紀少堡主出現走廊中。


    她含笑向紀少堡主招招手,嫣然一笑。


    紀少堡主早就將快死的心蘭忘了,注意力全集中在綺玉和若華身上。


    這小子見一個愛一個,目光不住跟著兩位姑娘轉,色膽包天,不時站在走廊中向後麵的內房張望。


    他曾經吃過綺玉姑娘的苦頭,但色心依然不死,從昨天上午開始,綺玉姑娘竟然一而再向他舉手含笑招唿,樂得他昏頭轉向,渾忘一切,他也就乘機搭訕,竟然認為綺玉已對他動了愛念之意呢。


    本來嘛!他一表人才,在情場上無往而不利,能說會道極獲姑娘們的歡心,綺玉姑娘對他假以詞色,在他看來那是順理成章的事。


    他心中大樂,急步趨前,大膽地踏入天井,欣然的說道:“綺玉姑娘寵召,在下深感榮幸,請問……”


    話未完,綺玉突起發難,纖手疾揚,“啪啪”兩聲暴響,兩耳光幹淨利落。


    不等他清醒,“噗”一聲響,胸口挨了不輕不重的一踹。


    “哎喲!”他大叫,仰麵栽倒。


    前廳突傳來槁木老人的怒叫聲:“怎麽迴事?”


    綺玉姑娘先發製人,叫道:“小畜生要來奪取費姑娘,我把他放倒了!”


    紀少堡主狼狽地爬起,吃力地道:“你……你……是你……”


    槁木老人已急步奔至。


    綺玉退到後麵冷笑道:“是我打你的,就是不許你前來奪人。下次你再侵入天井,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此情此景,有理也說不清。


    倒地處確是天井禁區,而他與綺玉曾經交過手,是死冤家活對頭,要說是綺玉勾引他進來,誰能置信?在這場合裏,女人永遠占便宜。


    槁木老人想偏袒,也苦無機會,因為死灰婆婆也趕來了,隻好臉一沉,向紀少堡主叱道:“你真沒出息,還不滾出去。”


    紀少堡主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隻好恨恨地離開,臨行切齒地罵道:“賤人,咱們走著瞧!”


    半夜裏,前廳燭影搖紅,四老魔在演練四人聯手的乾坤大法,勁風唿嘯,氣流震撼著整座茅屋,似乎茅屋搖搖欲倒。


    萬三幽靈似的接近了紀少堡主身後,悄然一指點在對方胸戶穴上,一把扶住拖入房內,由柏威把風,急急脫了紀少堡主靴子穿上,悄然從後麵溜走。


    心蘭姑娘已在初更時分,離開了茅屋。


    半個時辰後,萬三悄然返迴,換迴了自己的靴子,把紀少堡主安放在床上,解了睡穴,神不知鬼不覺。


    四更初,侍候四老魔歇息,各自迴房安頓。


    一早,練功畢,已是卯牌初,她們替老魔們準備洗漱物件,也是規定的應卯時刻。


    死灰婆婆漱畢,向若華道:“姓費的丫頭怎麽樣了?”


    若華似乎一怔,訝然道:“咦!三更天她便斷了氣,不是婆婆差紀少堡主前來將人拖出去埋了麽?”


    死灰婆婆鬼眼怒張,厲聲道:“誰說老身差他去埋人了?”


    萬大嫂接口道:“這可是紀少堡主自己說的……”


    紀少堡主剛押著柏威端水進來,大聲道:“潑婦,我又說了什麽啦?”


    若華接口道:“咦!紀少堡主,昨晚不是你親自到內房叫門,說是奉歐陽雄伯伯與陶婆婆所差,帶心蘭姑娘的屍體出去掩埋麽?你還帶了把鐵鏟……”


    “呸!你胡說,你昨晚見了鬼……”


    “哎喲!我……我怕鬼……”若華裝腔作勢地叫,往死灰婆婆懷裏躲,居然渾身顫抖,可憐兮兮地,我見猶憐。


    死灰婆婆大怒,厲聲道:“小畜生,你把死人怎樣了?”


    紀少堡主臉色蒼白,惶然道:“我沒有……冤枉……我……”


    “你竟喪心病狂侮辱屍體?”


    “天啊……”紀少堡主狂叫。


    死灰婆婆抓起了杖,暴怒地道:“小畜生,你該死一萬次,你……”


    槁木老人急急伸手相攔,急叫道:“陶大嫂請息怒,我來問問,此中定有蹊蹺。”


    “你有臉問?”死灰婆婆陰森森地問。


    “紀少堡主不是這種人,你不能相信一麵之詞。”


    萬三接口說道:“昨晚三更天,這混蛋出去了半個更次,迴來時抖衣拍靴,驚醒了在下的好夢呢!”


    火上添油,罪證確實。


    經過查證,紀少堡主的靴底,有一些不屬於附近的汙泥,這種泥隻有岡北四五裏的小溪旁,才有這種潤濕的汙泥。


    小溪向東流,流入沙河寬有四五丈,深有兩丈左右,溪水渾濁,汙泥深有一兩丈,屍體沉下去,到何處去找?


    他們找到了一根鳳釵,那是心蘭姑娘的遺物。


    附近留有顯明的腳印,半點不假,確實是紀少堡主留下的。


    紀少堡主百口莫辯,隻能亟口唿冤。


    槁木老人老著臉皮替紀少堡主說情,最後由大邪巫龍解了紀少堡主的穴道,被死灰婆婆兩杖趕得落荒而逃。


    一天,兩天,若華五男女仍在危境中,眼巴巴等候救星,希望在兩天之內,柏明倫能率眾趕來援手。


    他們在為心蘭祈禱,心中不住念佛。


    若華她另有打算,五人中她是最沉著的人。


    這天近午時分,四老魔散去功力。


    大邪巫龍道:“咱們功德完滿,苦練有成。宜山約期將屆,咱們先前往探道,現在,把這五個男女送上路。”


    死灰婆婆抹掉額角上的汗水,冷冷地道:“老身要留下魯丫頭,其他的人我不管。”


    槁木老人急道:“陶大嫂,這怎麽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斬草不除根,萌芽複又生,千萬留不得……”


    “哼!你怕日後她傳出紀家堡的醜事麽?”


    “這……”


    “你算了吧,要不是你為那小畜生求情,老身早把那小王八活剝了!”


    大邪巫龍也勸道:“陶大嫂,這丫頭確是留不得,日後……”


    “日後老身自會善後,你們少多嘴。”死灰婆婆不悅地叫。


    四人中,死灰婆婆修為最深厚,誰也不敢拂逆她。


    二邪巫虎打圓場,笑道:“算了吧!留下一個不會武藝的小丫頭,於咱們毫無危險,怕什麽?陶大嫂自會處理,咱們犯不著傷和氣,對不對?”


    “這還像話,喚他們出來。”死灰婆婆展顏地說。


    萬三一馬當先,若華居次,五男女泰然出堂。


    “婆婆,有事麽?”若華含笑問。


    其實,她們早已經聽到四老魔的話了。


    槁木老人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說:“咱們要動身赴西華縣的宜山應約,除了陶大嫂要留下你這丫頭帶走之外,其他四人,明年今日,便是你們的周年忌辰。”


    大邪巫龍接口道:“你們被對時斷脈手法所製,不久斷脈的威力便可發作,死狀極為痛苦。因此,咱們給你們四人一次機會,闖一闖咱們四人的乾坤聚力大法,即可一試咱們乾坤大法的威力,又可免去你們的痛苦,一舉兩得,你們取迴兵刃,準備上。”


    若華不慌不忙,緩步上前笑道:“且慢!我有話說!”


    “你要說什麽?”死灰婆婆問。


    “你們練成了乾坤大法,誌在找天南隱叟報仇雪限,這一輩子你們隻有這次的機會了,對不對?”


    “不錯!”


    “如果諸位沒有機會赴約,將含恨九泉了。”


    “不錯!”


    “可惜你們恐怕要含恨九泉了。”


    “什麽?你……”


    “諸位今晨的早餐,裏麵有奇毒,如果不信,諸位可運先天真氣走一趟心包絡經試試。


    然後氣走陰維,陰維平時極少運行真氣,上起結喉下的廉泉,下迄足內的築賓,區區七穴,卻遍全身,極為費事麻煩,你們氣走心包絡經時,氣抵天池,便可發覺氣有反波現象,如不留心概難發覺。氣轉陰維,重穴期門將發生隱痛,上行至天突,喉部即像被人所扼,極為危險。”


    “你胡說什麽?”死灰婆婆厲叫,但卻坐下去,一看便知她要運氣試試。


    若華淡淡一笑說:“家父一代神醫,我家學淵源,能醫人,亦可死人。世間無藥不毒,隻視份量多寡而定,任何藥物到我手中,我皆可置你們於死地。你們還有半個時辰可活,大家同歸於盡,有你們墊棺材背,我們並未白死,你們動手吧!先死後死並無不同。”


    萬三豪邁地大笑道:“咱們不闖你們的乾坤大法,不讓你們有施展的機會,要你們死都不瞑目。”


    若華接口道:“天南隱叟在宜山等候你們,將在那兒笑掉大牙。你們練成奇功絕學,報不了仇雪不了恨,將九泉含恨,多麽可悲啊!”


    大邪巫龍一聲怒嘯,抓起劍吼道:“賤婦,老夫早知你不是好東西,我要碎剮了你!”


    若華嬌笑如花道:“殺了我,你們除死之外,毫無機會活命。一死百了,殺一刀與一萬刀並無不同,本姑娘如怕死,也不會說出來了,動手吧!”


    大邪巫龍的劍尖,已遞至她的右肩,但她含笑俏立,毫無所懼。


    大邪打一冷戰,劍不敢刺下。


    槁木老人是第一個運氣試經脈的人,坐在那兒寶相莊嚴,突然大叫一聲,沉身一震,頭部痛苦扭動,大汗如雨,張口結舌,狀極痛苦。


    若華笑道:“不要再試了,再試隻有早促奇毒加速發作。老伯伯,你隻有一刻時辰活命了,珍惜你這短暫的一刻吧!不要再虐待你自己了。”


    死灰婆婆也開始顫抖,開始張口結舌了。


    二邪巫虎也在痛苦中,突然散去真氣,一蹦而起狂叫道:“我不……不要死,我不……


    要死。”


    若華泰然向大邪嫣然一笑,在劍尖下笑容極為動人,道:“你隻運氣走心包絡,很幸運,因此,你將死在最後,正好替他們收屍,別忘了替自己留個坑啊!”


    “你這妖婦!”大邪恨恨地罵,作勢遞劍。


    “你快死了,我不怕你!”若華笑說。


    槁木老人散去真氣,站起來苦笑道:“老夫橫行天下,稱霸江湖一甲子,今天卻栽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陰人手中,罷了!”


    “而這位陰人,隻有二八年華。”萬大嫂笑說。


    死灰婆婆也散去真氣,歎了口氣道:“丫頭,沒料到老身一念之慈,卻栽在你這個丫頭的手中。”


    若華也歎口氣道:“婆婆,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並不想毒死你,可是我……”


    “算了吧!老身不怪你!”


    “婆婆,我……我留了一份解藥給你……”


    槁木老人一躍而至,沉聲道:“丫頭,有商量麽?”


    “商量什麽?”


    “你隻留了一份解藥?”


    “解藥當然有四份,但……”


    “有何條件?”


    “有,化幹戈為玉帛,解了我這四位同伴的禁製,我便指引你們去找解藥。”


    “哼……”


    “你不願意?”


    “老夫不怕你不說出解藥的藏處來……”


    “老伯伯,你以為我怕死?”


    死灰婆婆厲聲道:“老鬼,你瞎了眼,你還想迫她?她如果怕死,早將你毒死了,還等到今天你來殺她?”


    槁木老人氣結,恨恨地道:“罷了,陰溝裏翻船,我認了!”


    “還不替他們解禁製?”大邪巫龍大叫。


    大概四個老魔當中,隻有他最怕死了。


    槁木老人極不情願地替四人解了禁製,怒叫道:“丫頭,拿解藥來!”


    若華得意地嬌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解藥就在諸位的午飯中。”


    “老失非宰了你不可。”槁木老人厲叫。


    知道解藥在何處後,他的殺機又起。


    若華笑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個善男信女,更不是個守信諾的人,因此,這頓午飯中,隻是第一服解藥。”


    “還有第二服?”


    “共有三服。”若華笑答。


    “老天!”大邪懊喪地叫。


    “好聰明的小姑娘。”死灰婆婆由衷地稱讚。


    “另兩服在何處?”槁木老人怒叫。


    若華指向後門,說:“內房點了一隻信香,香盡時,由簷角陰影所指處,向下挖,可獲藏藥的原圖,上麵已經詳加注明,一找便著。現在,諸位可放心進食,信香點燃不久,早著呢!我們先告辭了。”


    “你不能走。”槁木老人斷然地說。


    “不能走?”


    “你已說出解藥所在地,你也知道老夫是不守信諾的人。哼!”


    蹄聲入耳,來自東北麵。


    大邪一驚,道:“有人來了,咱們快進食!”


    “先宰了她們。”槁木老人怒叫。


    “好,送他們進枉死城。”


    “你們敢?”死灰婆婆沉聲叫,攔在中間躍然欲動。


    槁木老人冷哼一聲,陰森森地道:“有何不敢?陶大嫂,你讓開的好。”


    蹄聲更近,來勢如潮,有好幾匹馬。


    且說柏青山,他放走了青麵獸,並未離開,暗中跟下了。


    青麵獸找到一匹坐騎,飛騎退返光州,他的黑道朋友多,不費吹灰之力,便查出紀少堡主確未返抵光州,便帶了三名伴當,飛騎北行。


    日暮時分,趕抵了息縣,他在息縣找人打聽,自己也親自向各處打聽,果然不錯,有人從項城傳來消息,數天前穎河渡口,有人殺了渡夫,棄車背了一名少女,騎光背馬逃逸,這人可能就是紀少堡主。


    同時,雙槐樹霍家的血案詳情,也傳到了息縣。


    官府的消息傳得並不慢,隻是行文上有所延誤。


    項城屬陳州,陳州屬開封府。項城以下縣一是新蔡,新蔡屬汝寧府。新蔡以南是息縣,息縣屬光州,光州雖是汝寧府的府屬州,但管不了新蔡的事,一條路上三個縣,各有隸屬,公文往來有所延誤,平常得很。


    得到了確實消息,青麵獸天一亮便帶了三名隨從,等城門一開便向北上路。他準備到新蔡之後,晝夜兼程赴汝寧,料定女婿紀少堡主,可能投奔汝寧親友避禍了。


    離城十餘裏,紅日東升。


    遠遠地,寬闊的官道上空蕩蕩,北行的客商尚未跟來,南下的各鄉小販早已進城,因此路上行人絕跡。


    前麵官道折向處,出現了一個衣裙飄飄的身影,踉蹌南奔,像個瘋婆子。


    後麵半裏地,一個青衣佩劍的蒙麵人,正急步追趕。


    領先的青麵獸一怔,揮鞭道:“前麵的兩男女來路不明,準備插手。”


    一名隨從下馬道:“大爺,咱們不能管閑事了,後麵有一人一騎,像是跟蹤咱們的人,得扔脫他。”


    “先不必理睬跟蹤的人,咱們管閑事,用意就是要看看後麵跟蹤的人是何來路。”青麵獸老練地說。


    白裳瘋婦到了,臉色蒼白,清秀的臉蛋血色全無,唿吸緊促,口角白沫,無神的雙目半閉,吃力地舉步奔跑。


    一腳高一腳底,隨時可能倒下。


    青麵獸率眾下馬,四個人一字排開,叫道:“快接住這位姑娘!”


    一名隨從迎上,叫道:“姑娘止步,你有困難……”


    白衣姑娘那一身白衣裙,已髒得成了泥土色,汙跡斑斑,極為狼狽,失神地向前衝,聞聲不止步。


    白衣姑娘背後隱著一把匕首向前一指,虛脫地道:“我要到光……光州……”


    隨從閃身讓過匕首,擒住了她。


    “我好……恨……”白衣姑娘叫,昏厥在隨從懷中。


    半裏外追來的蒙麵人,沒看清擋路的四人麵貌,一麵飛奔一麵大叫道:“天馬行空,八方風雨。不許管紀家堡的閑事。”


    青麵獸冷哼一聲,迎上大吼道:“畜生!你做的好事!”


    蒙麵人大駭,倏然止步。


    “還不過來?”青麵獸大吼。


    蒙麵人略一遲疑,但仍然舉步接近。


    青麵獸叉腰屹立,須發無風自搖,等對方走近,方大吼道:“還不摘下你臉上的遮羞巾,既然要掩去本來麵目,為何又叫出切口亮萬,你簡直無恥!”


    蒙麵人終於走近,扯下蒙麵巾,赫然是紀少堡主,訕訕地上前行禮道:“嶽父萬安,小婿先前不知是您老人家……”


    “哼!畜生!你連父母都可以不要,還認得我這嶽父?”


    “嶽父請息怒,請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畜生,你擄劫了費姑娘,柏青山已殺到紀家堡,兩次火焚莊院,堡中高手死傷過半,目下群雄圍困紀家堡,內無可鬥之人,外無援兵,眼看將煙消火滅,全堡塗炭,你卻在此地追逐女人。你還算是人嗎?”


    “嶽父,小婿不知……”


    “你不知?上起陳州,下至湖廣,江湖上謠言滿天飛,連一個江湖小混混也知道這件事,你卻說不知?你……氣死我也……”


    紀少堡主大駭,做夢也沒料到紀家堡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他確是不知,離開秦丘槁木老人的住處僅兩天一夜,他並未與外人接觸。


    冤家路窄,不久前在前麵的十裏亭,追上了星夜亡命南奔的心蘭姑娘,為了怕被認出他的身份,因此蒙麵追逐心蘭,怎知紀家堡的變故?


    “小婿確是不知。”他惶然地說。


    “你躲到何處去了?”


    “秦丘,在槁木老人歐陽前輩處小住。”


    “畜生,你倒是躲得夠偏僻。費姑娘呢?”


    “這……”


    “柏青山追索費姑娘,就等你迴去。很可能已經晚了,令尊可能已經橫屍八尺流血五步,天啊!你這畜孽,跟我走,也許趕得上。”


    紀少堡主心膽俱寒,怎敢迴去?


    他不安地道:“嶽父,那女人……就是費心蘭。”


    費心蘭倒在隨從懷中,氣息將絕。


    青麵獸大駭,戰栗地叫:“她快要死了,趕不到光州,快!你帶了她的屍首迴去,咱們誰也別想活!”


    “小婿不迴去。”


    “你……”


    “小婿去找朋友再找姓柏的……”


    “住口,你敢說這種話?快走,咱們迴去,聽天由命,看咱們的造化了,上馬。至少,她可以救我江家的基業。”


    “小婿……”


    “上馬!”青麵獸怒吼。


    紀少堡主一咬牙,道:“好,上馬就上馬。”


    他一麵走近,一麵泄出了奪自癡鸞楊彩鸞的歹毒彩霧。


    無毒不丈夫,他簡直失去了理性。


    一名隨從首當其衝,劍光一起,心坎被貫穿。


    青麵獸做夢也沒料到禍起肘腋,發覺不對已來不及了,吸了一口彩霧,屏住唿吸身形暴退,狂怒地叫:“屏住唿吸,退!”


    紀少堡主已經返手遞劍,手下絕情。


    青麵獸臨危不亂,拚全力扭身便倒。


    紀少堡主一劍走空,怎肯罷休?旋身反揮,劍虹一閃,快逾電光石火。


    “喳!”一聲響,青麵獸的右臂齊肘而折。


    “砰!”青麵獸摔倒在地,逐漸失去知覺。


    另兩名隨從扭頭便跑,向坐騎奔去。


    其中一人仍帶著心蘭,忘了丟下。


    紀少堡主怎肯放手?


    他必須殺人滅口,飛躍而上。


    蹄聲如雷,跟蹤的人馬到了,健騎前馳,騎士飛躍而下,喝聲似沉雷:“紀誌剛,你這個畜生!”


    紀少堡主大駭,見對方來勢如電,劍虹劃空而至,劍上風雷大作,勢如山崩,想躲閃已力不從心,隻好自保封招。


    他左手灑出了重重彩霧,駭然驚叫:“柏青山?”


    柏青山早有提防,屏住唿吸衝進,劍出“亂灑星羅”無畏地長驅直入。


    劍影乍合,風雷驟發,“錚錚”兩聲暴震,人劍俱分,雙方全力相搏,要在刹那間拚個你死我活。


    一接觸便優劣立判,強存弱亡。


    紀少堡主向側飛退,腳下大亂。


    退勢未止,辟邪劍已如影附形而到,排空直入,“錚”一聲暴響,紀少堡主的劍脫手飛出三丈外。


    劍虹再閃,“嗤”一聲響,紀少堡主的右臂大筋齊肩被挑斷了。


    劍虹再進,急如電閃。


    “在下認栽!”紀少堡主狂叫,“砰”一聲坐倒。


    劍尖頂在他的咽喉上,柏青山叱聲似沉雷:“把解藥拿出來,你這惡毒的狗。”


    紀少堡主絕望地道:“在在百寶囊中。”


    柏青山拉脫了他右手關節,一腳將他踢翻,解腰帶將他綁上,方取出解藥丟給呆立一旁的兩個隨從叫:“把那位姑娘放下,用解藥救你們的主人。”


    柏青山先前飛馳解圍,並不知昏倒的白衣姑娘是心蘭,等他走近一看,不由大駭,慌忙收劍將心蘭扶起。


    看見她那副樣子,心中悲痛,大叫:“心蘭……心蘭……你是怎麽了……啊……心蘭……我……是青山……”


    他的叫聲,像是暮鼓晨鍾,令心蘭一驚而醒,渾身一震,竭力大叫道:“快……快到秦丘,救……救……”


    “心蘭……你……”


    “快……快去救綺玉妹……若華妹……”


    “你說什麽?心蘭……”柏青山大叫。


    “小心槁木死……死灰……”心蘭全力大叫,再度昏厥。


    這次昏厥聲息全無,出氣多入氣少,生機絕望。


    柏青山大驚,火速掏出救傷保元的丹藥,度入心蘭口中。他知道,心蘭已到了生死關頭,可能已嫌晚了。


    放下心蘭,他兇狠地向紀少堡主走去。


    青麵獸已被救醒,隨從正替他裹傷,他急叫道:“柏老弟,請將人交給在下處治!”


    柏青山不加理睬,在腰帶上拔出了一支小鐵翎箭。


    紀少堡主一震,知道完了。


    眼珠子一轉,毒念驟生,忖道:“這小子絕禁不起槁木死灰與塗山雙邪的乾坤大法一擊,我何不引他去送死?”


    看到柏青山臉上兇狠的表情,他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直打冷戰,叫道:“不要將在下交給家嶽……”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嶽父存在嗎?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青麵獸兇狠憤怒地罵著,踉蹌走近。


    “我要寸裂了你。”柏青山咬牙切齒地說。


    紀少堡主心膽俱寒,叫道:“放我一馬,我指引你去救令妹。”


    柏青山心中一震,知道剛才心蘭的話,他並未聽錯,乃妹綺玉確是到了中原,為何若華姑娘也來了。


    他不假思索地向青麵獸說:“江天龍,在下要借你兩位隨從辦事。”


    青麵獸苦笑道:“這六親不認的畜生,所說的話你還相信?”


    “他如果騙人,我要剝他的皮傳示天下。”


    “老弟……”


    “你借不借?”


    “好。”


    “那我這就走了……”


    “等等,他兩人跟你辦事,江某也跟隨前往。”


    “你如果跟來,這小畜生便可借故推諉了。”


    “小畜生即使不領我們前往,在下已知在何處。”


    “在下也知道,秦丘在項城……”


    “但你不知槁木老人住處。”


    柏青山略一沉吟道:“好,你如果支持得了,可一同前往。”


    “老弟,你如前往,必須找一個人同行。”


    “找誰?”


    “天下間能克製槁木老人的人,隻有一個天南隱叟,如果經常在一起的死灰婆婆也在,更是麻煩。”


    “到何處去找天南隱叟?”


    “得到粵東一帶……”


    “遠水救不了近火,在下……”


    “但那槁木老人……”


    “即使他是十殿閻王,在下也要前往一行。走!”


    兩個隨從一個在前領路,一個帶了紀少堡主。


    柏青山抱了心蘭。


    青麵獸隻有一條左臂可用,但乘坐騎仍可應付裕如。


    一陣急趕,過了新蔡,便抄捷徑沿洪河西北行,馬不停蹄急如星火,顧不了牲口,全速地趕路。


    槁木老人栽得不甘心,知道解藥留置處,發狠要將若華等人置於死地,準備出手,塗山雙邪撥風煽火,也隨聲附和。


    死灰婆婆對若華頗有好感,因此阻止槁木老人行兇。


    但槁木老人已橫定了心,一意孤行,向死灰婆婆冷笑道:“陶大嫂,多年來,老夫一直就聽你的,唯你馬首是瞻,這次,你得聽我的。”


    死灰婆婆木杖徐伸,沉聲道:“歐陽雄,你未免太輸不起了,你不是第一次言而無信,但這次我堅持要求你守一次信諾。”


    “老夫堅持己見。”


    “哼!你必須通過我這一關。”


    “三比一,陶大嫂,你要以身試你所創的乾坤大法?希望你不要試。”


    大邪巫龍接口道:“陶大嫂,死幾個小輩你就心軟了,何苦?這幾個小輩不死,日後這件事傳出江湖,咱們有何麵目在江湖鬼混?你就讓開吧!何苦……”


    “咦!蹄聲已止,有人來了!”二邪巫虎說。


    “去看看是誰?”槁木老人叫。


    大門倏開,滾進被綁住的紀少堡主。


    隨著現身的是柏青山,沉聲道:“我,柏青山,不必問了。哪一位是槁木老人歐陽雄?


    到外麵來說話,在下要看看你這宇內魔頭,到底有何驚世絕學。”


    若華正想出聲唿叫,卻被綺玉及時阻止,低聲道:“不是時候,我們尚未脫險。”


    槁木老人大怒,這種指名叫陣的挑釁手段,不要說是名震天下的高手名宿,連初出道的年輕後輩也受不了。


    老魔陰沉沉地向門口走,厲聲道:“你,老夫要將你碎屍萬段。”


    “吹牛沒有用,出來試試看!”柏青山一麵說,一麵向外麵退出,冷然撇撇嘴,意在激怒老魔。


    二邪巫虎最見不得比自己狂傲的人,一聲怒嘯,突然一躍而出,搶在門外叫道:“好狂的小輩,老夫斃了你。”


    聲落劍出,人如瘋虎般前撲。


    “天外來鴻”身劍合一猛撲而上,淡淡的劍芒一閃而至。


    門外,站著青麵獸與兩名隨從,一名隨從抱著氣若遊絲的心蘭。


    柏青山盛怒而來,誌在速戰速決,驀地大吼一聲,用上了兩儀神功,陽罡大真力注於辟邪劍,陰煞大潛能後一刹那發出,招出“飛虹戲日”,看起來招術極為平常,迎著刺來的劍芒,排空直入。


    “錚!”陽罡大真力行雷霆一擊,二邪巫虎的劍化為千百顆碎屑八方飛散了。


    陰煞大潛能將二邪的身軀向前吸引,無可抵抗。


    柏青山左手一伸,便扣住已完全失去自製的二邪腦袋,向下一按。


    二邪“嗯”了一聲,趴下了。


    柏青山一腳踏住二邪的背心,冷笑道:“這種貨色,也敢前來撒野,簡直不知自愛。”


    他這手一招碎劍擒人的神奇絕技,把跟出來的大邪與槁木老人,驚得吸口涼氣,心中猛打寒顫。


    “咦!你……你在用妖術?”槁木老人驚叫。


    屋內,死灰婆婆向若華兩人舉手一揮,沉聲道:“你們走吧!老身不難為你們。”


    兩人道謝畢,搶出屋外。


    若華大叫道:“青山哥,小心他們的乾坤聚力大法圍攻。”


    槁木老人與大邪,已分兩側欺近。


    柏青山仰天狂笑,笑完道:“原來是聚力術,這玩意並不稀罕,在兩儀神功的陰煞大潛能所吸引下,勢將被所發的勁道反震,更為兇險,看你們能否受得了自己所發的勁道反震?


    好!讓你們盡量發揮,免得你們死不瞑目,滾!換兵刃來!”


    他將二邪巫虎一腳踢飛,二邪直跌出三丈外。


    踱出門外的死灰婆婆大叫道:“歐陽雄,你還不見機而退?真要被自己所發的真力反震而斃麽?你還沒有看出這個少年人身懷絕學麽?他敢前來挑戰,憑著人家這份豪氣與膽識,你怎能不服老?”


    “老夫不信邪。”槁木老人怪叫著。


    二邪渾身發軟,右虎口血如泉湧,暈頭轉向,跌跌撞撞向外走,叫道:“大哥……


    快……走……不要枉送性命。”


    大邪巫虎毛骨悚然,垂劍向外撤。


    “你不能溜走。”柏青山大喝。


    大邪打一冷戰,突然扭頭撒腿狂奔。


    綺玉大叫道:“大哥,那老狗可惡,不能讓他逃走。”


    若華卻叫道:“他們不會逃的,解藥還在屋內呢!”


    槁木老人命該如此,在數者難逃,突然扭頭一聲怒嘯,撲向若華姑娘。


    “打!”柏青山怒吼,一支鐵翎箭脫手疾飛。


    槁木老人太過自信自己的速度,以為暗器的速度絕難追及,同時他已運功護身,即使有可破內家氣功的外門暗器,也近不了身便會被震落,因此不加理睬。


    人的名樹的影,麵對宇內大名鼎鼎的槁木老人,柏青山誌在救人,不得不用兩儀神功馭箭行致命一擊。


    鬥內力氣功,功深者勝,箭的速度駭人聽聞,無情地貫入槁木老人脊心要害。


    “砰!”


    槁木老人衝倒在地,劍脫手丟掉了,塵土滾滾中,身軀向前滑,直滑至若華腳下方行停止,伸出顫抖的手,狂亂地抓住了一塊拳大的卵石。


    石突然碎裂,扭曲著的臉上的肌肉令臉部變了形,嘶聲叫:“我……我好恨……死……


    死在一個手……手無縛雞之力……的陰人手中……”


    語音一落,頭向下一耷,驀爾斷氣,身軀仍在抽搐。


    死灰婆婆歎息了一聲,道:“歐陽雄,果然不幸而言中,你仍要我替你收屍。”說完,她入屋而去。


    塗山二邪也垂頭喪氣地跟入,綺玉哼了一聲追上。


    “大妹,算了!”柏青山叫。


    若華歡叫一聲,張開雙臂向柏青山撲過來,顫聲叫道:“青山哥,天可憐見,你終於趕來。”她哭了起來。


    柏青山抱住她,柔聲道:“若華,你受驚了,好好哭一場吧!”


    她反而不哭了,叫道:“心蘭姐怎麽樣了?”


    柏青山黯然地搖搖頭。


    若華大驚道:“啊……是她把你找來的?”


    柏青山歎息道:“是的,她找到了我,可是……可是……”


    “青山哥,她……”


    “她恐怕不行了!”柏青山痛苦地說,向抱著心蘭的仆從走去。


    若華情急地接過心蘭,放下尖叫道:“心蘭姐,你……你不能死,你……”


    心蘭伸出顫抖不止的手,失神的目光茫然地搜尋,氣若遊絲地道:“青……青山哥,我……我要走了……祝福你……”


    青山緊握著她的手,淒然的向若華道:“若華,她有救麽?”


    若華掩麵而泣,顫聲道:“她……她……是我害了她,我不該請她去請救兵的,她生機已……已絕,我害了她……”


    心蘭突然清醒,臉上湧起稀有的紅潮。


    明眼人一看便可看出,她正到了迴光返照的境界。


    心蘭看清了圍在她四周的人,臉上爬起一絲笑意,握住了青山的手,道:“大家都平安了,我好高興,死得瞑目了!”


    “心蘭,你……”青山心酸地叫。


    心蘭的手在放鬆,語聲輕柔得像從天上飄下來:“哥,我很快樂。爹在世時,把雷琴傳給了我。他說:琴在人在,琴亡人亡;孩子,你珍惜它。在臥牛山寺,我用琴行破釜沉舟一擊,便知道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哥,死在你懷中,我很快樂……若華姐……她蘭心蕙質……你要……好好待……她……”


    她臉上的紅潮,在迅速地消失,語音逐漸微弱,眼中散光已現。


    提起臥牛山寺,勾起了柏青山的記憶,往事如煙,但這時卻幻影重現,要不是為了救神乎其神的王敕,雷琴何至於損毀?


    臥牛山寺的霧影,金蛇,窗聲……依稀重現在他的幻覺中。他拔劍而起,厲聲叫道:


    “王兄,王敕兄,王……”


    驀地,遠遠地傳來了一陣清越的琴聲。


    “雷琴!”他驚唿。


    小徑前,出現了一大群男女。領先的是侍女小琴小劍,兩旁嗬護的是集益牧場場主王環,跟他的愛女王綠鳳。


    小琴抱著琴,一麵走一麵彈奏,急步而來。


    柏青山飛躍而前,大叫道:“快把琴給我,快!”


    接了琴,他大吃一驚,確是雷琴,焦痕宛然,半點不假。他無暇追究來源,飛掠而迴,在心蘭身旁端坐,誠心正意地鼓出一曲“瑤台春早”。在了了庵中,這一曲曾經將他從鬼門關裏拖迴陽世。


    小劍並不急,她從容取出三顆金丹,納入心蘭口中。


    天宇下,生機勃勃的琴音充沛在六合內。除了琴音,萬籟無聲,眾人皆肅容而立,沉緬在悅耳的仙樂中。


    心蘭的臉上,逐漸出現了血色。


    久久,她張目道:“雷琴!我的雷琴!”聲落,她沉沉睡去。


    琴音仍在繚繞,柏青山也陷入忘我的境界中。


    小劍神色肅穆地說:“公子爺,小婢帶來了王爺的口信。”


    “他來了麽?”青山定神問。


    “他迴去了,他說:三顆九轉金丹,綰住了小姐的芳魂。這部雷琴不是原物,是他從嶗山取得的神物,要公子爺不要向小姐說出底細,以免小姐胡思亂想。”


    “哦!還有麽?”


    “還有,說公子爺不是神仙中人,速返蓬萊不要多管中原的血光刀影。再就是柏老爺已偕群雄攻破天下第一堡消滅了江湖餘孽,目下正啟程北返,公子爺可至項城相迎。”


    “小劍,謝謝你。”他由衷地道謝。


    小劍突然站起:“還有,王爺說,家小姐已無家可歸,要請公子爺安排……”


    若華突然站起道:“小劍妹妹,你請放心,一切全在我身上。”


    小劍注視著她,問道:“小姐可是魯姑娘?”


    “是的,我叫若華。”


    小劍展顏一笑,一語雙關地道:“當然,一切皆仰仗小姐關照了。”


    若華不由臉上一陣熱。


    小琴抱起心蘭道:“時候不早了,走吧!”


    青山收琴整衣而起,將琴交給了小劍,轉向眾人說道:“你們先走一步,我要處理一些事務再跟來。”


    綺玉姑娘哼了一聲,臉現怒色道:“我也要慢走一步,不親手剮了紀小畜主,我難消心頭這口怨氣!”


    “大妹,不可胡來!”柏青山喝阻。


    “怎麽?你要親自動手?”


    “不,把人交給他的嶽父處理。”


    青麵獸欠身咬牙切齒地說:“謝謝老弟台厚賜,容圖後報。”


    王場主上前行禮道:“柏老弟,這件事你處理得不公平,人交給了他的嶽父,這豈不太便宜了他……”


    柏青山接口道:“王場主,瞧江前輩的右臂,那是早上紀少堡主下的毒手,小畜生用癡鸞的彩霧,下毒手殺尊長犯下逆倫大罪,你想他會有好下場?”


    王綠鳳粉臉帶煞,恨恨地說道:“我們不能讓他受家法的製裁,我認為必須把他交給官府去治罪。”


    青麵獸不再堅持己見,道:“雙槐樹霍家的案子正在緝兇中,在下非常同意把這畜生交給官府。”


    青山冷笑道:“你們想替霍家惹下滅門之禍麽?紀家堡的朋友們會不會反牢劫獄?算了吧!諸位,在下把人交給你們處理,告辭了!”


    暮色四起,晚霞照耀下,項城在望。


    若華與柏青山走在最後,相扶相偎徐徐前進,兩人娓娓長談,互訴別後。


    若華拉著他的手,向她脅下的個大革囊探,笑盈盈地柔聲問道:“青山哥,你猜猜看,那是什麽?”


    青山展顏一笑,搖頭道:“我不說。”


    當然,青山知道那是自己送給她的珍玩盒。


    “哥,你……你說嘛!”


    “你要聽麗兒貝龍宮傳信使的故事?”


    “不……我……”


    “那故事多淒豔,多動人啊!”


    若華嫣然一笑,偎近他悄聲道:“並不比心蘭姐的故事淒豔,神仙也有人情味,幸而王神仙並不是冷酷無情的自私神仙,大妹這次可沒話說了,她……”


    走在前麵的綺玉扭頭笑道:“怎麽?你女諸葛在背後挑撥是非,小心我這個小姑不饒你!”


    談笑中,一行人進入了項城的南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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