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東南由,運河旁的吉祥窟。後來改名為智珠寺。那時,約有三十餘名比丘尼在內修行。


    這些比丘尼,有一半是帶發修行的婦人。


    在運河兩岸的水上朋友心目中,吉祥廟是藏汙納垢的地方,尼姑們不是在苦修,而是在享福。


    它不但不是佛門清淨地,而是別有用心的男香客們,續燕薩的銷金窟。這些人不怕我佛有靈,不信雷打火燒。


    其實,揚州的風月場所多如牛毛,甘四橋處處都有廣陵春,花國豔姬比江寧秦淮河的名花還要高一品,畫防瑣宮也比秦淮畫肪華麗多多,連一個撐畫舫的姑娘,也白白嫩嫩風姿綽約。


    偏偏就有一些喪良心的人,和那些佛門叛徒汙穢佛門淨地,這種人的心態,的確令人難以理解。


    吉祥廟附近名義上是鄉野,其實沿河岸建了不少民宅,甚至建有一些別墅型宅院,陸上有橋水上有船,往來十分方便,距城又近,形成龍蛇混雜的藏汙納垢地帶,治安人員最感痛,油水也最多的髒亂區。


    吉祥廟北麵百餘步外,瀕河與建的那座廣陵園,不但建有亭台花謝,也建了私有的碼頭,經常有各式船支停泊往來。


    廣陵園的主人方大老爺方武陵,正是揚州十大富紳中的一個,以船運起家,擁有百十艘百石貨船,把江南的名產續羅綢緞,從蘇州運往山東京師一帶批售,獲利甚豐日鬥金,在府城神氣極了。


    沒有人知道這位方大老爺,是一位江湖武功驚世的豪霸,更不知道他是十餘年前的黑道恐怖魔星。


    淩霄客方世光的事跡已漸被江湖朋友所淡忘,因為他已失蹤了十餘年。


    廣陵園,平時園門緊閉少有外客往來。


    往來都從水上來去,來去也以夜間為主,所以一年四季的白天裏,很難看到園門有人出人。


    神愉李百祿曾經花了些工夫,調查方大老爺的根底是不是因此而惹來殺身之禍?誰也不敢料定。


    神偷已經死了,或者失蹤,這件事得由雇請神偷的張三來查明。乾清幫死了許多人,為殺死神愉而付出慘重的代銷。


    這件事還沒了,風雲正緊。


    出現了許多神秘人物,半天中,有不少牛鬼蛇神失了蹤,江湖朋友人心惶惶,有些機伶鬼腿快,匆匆忙忙遠走高飛避風間,乘船走更快更方便。


    廣陵園一如往昔沉寂,未受波及,因為方大老爺不是江湖人,不會武功,是富紳,江湖風暴吹不到他身上。


    他是府城有身分地位的人。


    申牌時分,一艘小烏蓬沿河向下放。


    運河從城東北繞城東而過,向西南一折,兩三裏便是吉祥淹一帶河麵,不足十文寬的河麵水流並不急,冬日本來就是水枯期。


    兩岸垂柳成行,垂絲看不到一絲新綠,葉葉半枯的柳絲迎風搖曳,船沿岸下放,逐漸接近了空閡無人的廣陵園私有碼頭。


    碼頭泊了兩艘烏篷,一艘遊河船,兩艘代步的三槳快船。看不到半個人影。


    像這種人丁稀少的郊外大宅,正是進行神秘勾當的最佳場所。


    廣陵園的船隻,從不與乾清幫的船隻有任何瓜葛。廣陵園方家的人,也從不沾瓜洲息濃魔那家大宅的邊。


    因此從任何角度偵查,也無法查出三者之間有何牽連。


    白龍薑海住在瓜洲的大宅內。是淩霄客的死黨同謀犯,居然也不知道淩霄客的另一秘窟是廣陵園。


    可知陵霄客狡免三窟的防險工作,做得十分成功,連親信同謀都被瞞在鼓裏。


    情勢總算明朗化了,淩霄客不但與乾清幫有勾結,而且可以借用乾清帝的人為非作歹。


    更重要的是:淩霄客可能暗中與飛龍天魔有往來,甚至可能是飛龍天魔的走狗。飛龍天魔支持淩霄客坑害好友接引使者,暗中可能得到不少好處。


    飛龍天魔受傷逃掉了,當然不可能躲在瓜洲第一富紳陳天祥的大宅裏等死,要找老魔的線索,隻有寄望淩霄客身上了。


    淩霄客擄走了三位姑娘,按理藏處該在房屋眾多的廣陵園,這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秘窟。


    但派出殺援引使者的八個人失蹤,其中包括霄客的兒子方玉。


    後續前往往的人,當已發現接引使者的墳墓了,廣陵園的底可能已泄那麽,老奸巨滑的淩霄客,還敢把人藏在廣陵園?


    船緩緩駛過廣陵園碼頭,親自操漿的張秋山扮成水夫,破爛的穿章十分契合身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用不著停下來笨頭笨腦察看情勢,打草驚蛇,泰然自若地將船順水下放,末作分秒停留。


    船順流一滑,便到了吉祥庭附近的河麵。


    這裏是一處河灣,寇距岸約百餘步,河濱也是吉祥魔的產業,那一排兩人拿包大秘樹可以係舟。


    往來這裏的所謂尋芳香客,船都係在南首的河濱,這段河堤不曾砌石,船岸可以半擱在岸上十分牢靠,登岸也方便。


    已經有十餘艘輕舟係在該處,船夫們都躲在艙裏歇息,偶或有人上下出入,都是仆從打扮的下人。


    他的船靠上了河濱,係妥舟,夾了一個大包裹,匆匆上岸走了,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吉祥淹有三進殿堂,淹後的撣房外圍牆建了秘密的出入的門戶。


    緊鄰牆外的一排外表不起眼,內部裝模華麗的房舍,那就是豔窟的所在地,豔尼們畢竟不敢大膽地在排房讀菩薩。


    奄四周栽茂林修竹,頗為幽僻,沿河小徑通過奄側,是往來河濱村落的要道,從路來的尋芳客,就是從這條小徑往來的。


    張秋山的身影,消失在偏僻的竹林內。已經時近黃昏,積雪三尺,小徑上不見人蹤,誰會留意一個船躲到何處去了?


    天終放黑了,廣陵園黑沉沉鬼影俱無。


    不遠處的吉祥奄幕鼓已經敲過,偶或可以看到一兩盞照明用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曳閃爍,淒清的郊外雪夜,冷寂得像是鬼域。


    廣陵園碼頭更死寂,更淒清。


    二更過去了,府城鍾鼓樓傳來隱隱的三更起更鍾鼓聲,積雪的大地似乎也沉睡了。


    碼頭突然火光一閃,再閃。


    一艘中刑烏篷船,正順流緩緩下放,船首沒係桅燈,卻點了一盆大香。


    船突然加快,四枝大槳輕靈地劃動,船以平穩的速度,輕靈地靠上了碼頭。


    原本空茫死寂的碼頭,突然多了甘餘名刀出鞘劍在手的人,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船艙內鑽出十餘名船夫打扮的人,但腰帶上有刀有劍,身手矯捷,在船上起落腳下無聲。


    片刻,上麵下來了六個灰衣人,有兩人扛了一隻大麻包,在森嚴的警戒下,登船將麻包交給船上的人接收,然後登岸走了。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片刻使一切舀當,船立即下航,碼頭上空空如也,恢複先前的冷寂。


    警戒森嚴,但注意力全放在陸上與水麵,卻沒留意水下。


    太冷天滴水成冰,河水其冷澈骨,浸在水中片刻便會凍僵,誰敢在水中活動?連魚都不敢出遊找洞窟藏身,人根本不可能在水中出沒。


    一個裹在水靠內的人影,像螞蝗一樣吸附在船躺近舵處,隨船向下遊急駛。


    船抵達南門外的鈔關浮橋,三名船夫飛躍登橋,抽開橋板讓船通過,再放板恢複原狀飛躍登船,舉動乾淨利落,敏捷快速,是專幹這種偷越勾當的行家。


    下一站是三汊河,也就是運河分流的地方,右至儀真,左放瓜洲。


    過了揚子橋,船駛入至儀真的河道。


    這表示去向該是江寧,與瓜洲的任何人無關。


    向上江走,而非渡江至鎮江一帶逃匿。上江的江寧是江南第一大埠,從前的南京都城有百萬以上人口,正是藏匿的好地方。


    艙麵艙後各有兩名船夫擔任警戒,四名槳夫與舵工,都是兼看風色的行家,九雙眼睛留意河麵與河岸的動靜,決不可能出差錯。


    可是,不時向後眺望的舵工,”突然發現右尾舷上坐著一個黑衣人,黑油綢水靠黑得發亮“唬!”舵工大驚失色。


    還來不及出聲示警黑影近身,脖子便被勒住了,有骨折聲發出。


    坐在後艙麵向兩側監視的船夫,駭然一躍而起。


    “甚麽人……”晚喝聲像焦雷,一刀一劍隨喝聲同向穿水靠的人集中砍刺。


    “張三!


    乾清幫的死對頭來了!


    張三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名字,卻有震懾人心的魔力,膽氣不夠的人真會被嚇得渾身發軟,失去反抗的力道。


    隨著通名聲,抓起舵旁原屬放舵工的分水刀,長身而起伸刀猛地一振,清鳴震耳,火星飛濺,攻來的一刀一刻向兩側飛騰而起,墜落河心去了。


    溜煙刀光可怖地閃爍,無情地切割人體,刀過處血肉橫飛。


    兩聲慘號,兩聲水響,人體飛拋時,張三便堵住了後艙口,大喝一聲,將兩個聞警挺刀衝出的人劈翻。


    五條人命接二連三被勾消了,快速的狂野攻擊,一刀一個刀刀不落空。


    蓬艙樓,裏麵漆黑,他不想冒險衝入,劈翻兩個人立即旋身,截住了從右舷躍來的兩個人。


    他人化流光,身形消失、幻現,出現在蓬頂。


    暗器如飛蝗,掠過他先前現身截擊的地方,假使他晚一步離開,身上恐怕會出現五枚以上可破內家氣功的歹毒暗器。


    刀光再沉,宛若天雷下去,人刀渾如一體,楔人兩個船夫之中,人影候然中分。


    “啊……”慘號聲驚心動魄,兩個船夫丟掉刀摔倒在艙麵滾了一匝,血流在船板上腥味刺鼻。


    他一聲長嘯,飛越蓬頂,一腳踢斷了桅杆,在沒升帆的桅杆倒向前艙麵的同時,衝入暴亂的能麵人叢,利用桅杆轟然砸落的大亂情勢,人刀一體迅速乘亂切人,有如虎人羊群。


    風雷驟發,刀下絕情,沒有憐憫,沒有慈悲七名船夫打扮的高手與四名槳夫,一衝錯之下便倒了四名,再一迴旋,又有三名喪身刀下。


    艙麵窄小,大亂中而且是黑夜,他自己可以盡情揮拚命單刀的威力,自己也難免在紛亂中受到傷害,共挨了一刀一劍。


    劍割裂了他的水靠背肋部分,鋒刃貼肌滑過毛發未傷。


    刀砍中他的左後肩,也砍裂了水靠,刀反而折斷,被他的護體神功震斷的,肌肉先內凹隨即複原,普通的刀劍傷不了他。


    假使他的護體神功修為不夠,向暴亂的人叢衝人,必定兇多吉少。所以有許多高手名宿,對向人衝不感興趣,且將之列為大忌。所謂蟻多咬死象,人一多就施展不開,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了。


    這是非常危險的事。


    他今晚情急救人,有點沉不住氣,舉動像是逞匹夫之勇,但他冒險成功了。


    極短暫的片刻,他從船尾殺到船頭,刀頭飲了十四個人的血,到處都有身軀被刀撕裂的死屍。


    水響人耳,水花四濺,死剩的四個人中,有兩個膽小鬼跳水逃命去了。最後兩個人無路可逃,被他退在蓬艙口,假使鑽艙逃命,絕對快不過他的刀。


    “住手!不許過來。”一名船夫沉喝:“咱們艙內有看守俘虜的人,你如果撲上來行兇,咱們的人會把俘虜殺掉,你……”


    “哈哈哈哈……”他揚刀仰天狂笑。


    “你笑甚麽?”


    “笑你。”


    “在下可好笑?”


    “笑你的話莫名其妙。你們殺掉俘虜,與張某何幹?俘虜是神偷李百祿嗎?如果不是,你閣下說這些狗屁話威脅,是何用意?”


    “正是神愉李百祿。”船夫厲聲說:“他是你的朋友,替你探揚州十大富豪的底,沒錯吧?”


    “不錯,他是張某用三百兩銀子,雇請他來揚州探十大富豪的底,被你們擒住,在鎮淮樓高伏要捉我斬草除根。


    你們沒想到,神偷已經知道必無幸理,在留柬上動了手腳透露風聲,讓你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在留柬上動了手腳?不可能的!”


    “不可能?老兄,如果換了你,幹這種風險的事,你會在柬上具名嗎?”


    “這”


    那張柬上,就具了他的大名百祿。”


    “這天殺的賊胚!”船夫跌腳咒罵神愉。


    “你們正在付代價,要不斷的付,每日第夜每時每刻在付。我張三已經舉刀向天下同道宣告,要殺光貴幫每一人,燒掉每一碼頭堂迴,毀掉每艘船,今晚是第三次執行張某的宣告,你們都得死!”


    “張兄,咱們不……不是乾清幫的人……”船夫口氣一軟。


    “我張三不是善男信女,而是邪魔外道,既然認定你們、這艘船是乾清幫的,那就毀定了,是也好,不是也好,殺錯了就讓它錯吧!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走半個,這是江湖的金科玉律。


    資幫也遵守這條規矩,所以才不顧一切毀了神偷,再圖謀張洪,認命吧!老兄,你這有甚麽好埋怨的?”


    “你……張兄……”


    “你剛才就承認俘虜是神愉,卻又否認是乾清幫的人,出爾反爾,你要我相信你的話?”


    “咱們隻是衝江湖道義,替乾清幫兩肋插刀的。好吧!咱們已經盡力了,相信乾清幫會京解咱們的苦衷。神偷交絲你,放咱們一馬,如何況“這……張某要考慮考慮他欲擒放縱。


    他當然明白俘虜不可能是神愉,神愉的死已由俘虜口守證實,他所謂考慮,用意是衡量眼前的情勢何者最為有利。


    他並不知道俘虜是甚麽人。


    三位姑娘被擄走,而估計的俘虜隻有兩個,對方似乎不可能留下一個另加藏匿,所以他並不能斷定俘虜是三位姑娘。


    假使他不顧一切衝上斃了這兩個家夥,俘虜可能送命,不管俘虜是不是三位姑娘,他也不能妄動。


    即使不是,他也不願成為間接害死俘虜的兇手。


    “張兄,你還考慮甚麽?朋友的生死,難道對你毫無意義嗎?”船夫反而焦急了。


    “好吧!把人帶出來,交換你們的性命。”他順水推舟讓步:“神愉如果有三長兩短,哼!陪們……”


    兩船夫不等地的話說完,更不讓他有提出其他要求的機會,立即轉身鑽艙。


    這時,舟已順水兩裏左右,兩岸枯葦密布,荒野一片銀色世界。他的刀已經放下,任由兩船夫轉入艙,已經控製了全局,他未免大意了些。


    兩船夫乘低差別鑽艙的機會,雙腳一蹬,分兩麵斜向虎撲而出,精確無比地貼船舷穿滑,水聲輕響,斜插入水形影棋消,身法之靈巧佳妙,令人大歎觀止。


    這不過是刹那間的事,沒有任何擱截的機會。


    假使船夫飛躍入水,他定可將刀擲出,在半空將一個人擊斃,這兩個船夫才真是經驗豐富的脫逃專家。


    他大喝一聲,刀光一閃,人刀會一急鑽人能,功行全身嚴防暗器襲擊。


    艙內黑沉沉,根本沒有人看守俘虜。


    摸到兩個大麻袋,果然裹麵盛的是人,著手仍有餘溫,而且會動。


    拖出能,解開第一隻麻袋,把人拖出,他鑼住了,暗叫一聲槽!


    是一個方麵大耳的中年人,手腳被捆住,口中勒了布,叫不出聲音。


    鬆了綁,再解第二隻麻袋,不由大喜過望,辛苦有了代價。


    是葛佩如小姑娘,捆繩剛割斷,小姑娘便要跳起來,但手腳捆久了不聽指揮,評一聲摔倒在倒下的桅杆旁,狼狽萬分。


    “小佩,小心!”他急急相扶:“是甚麽人搖走你們的?”


    “鬼才知道!”小姑娘跳腳大罵:“那些天殺的狗賊,用述香偷襲,問口供時又蒙住眼睛,迄今為止,我連一個人的臉孔都沒看到。張兄,你……。


    “我先把船弄靠岸,在路上再說。”他抓起一支槳,從槳當篙,水深僅丈餘,槳長一文八,剛好可以將船撐走,向河岸急靠。


    中年人略為行動手腳,也取了一支槳幫忙。


    “她們呢?”他一麵撐一麵向姑娘問。


    “誰?”姑娘一時會不過意來。


    “被擄定購共有三個人……”


    “哎呀!我娘……”


    “不是你娘。”


    “那…”


    “假公子章達,假男人江南一枝春路天香。”


    “不知道。”提起另兩個女人,小姑娘醋味上湧:“你是很關心她們呢。”


    “我誰也不關心。”他沒好氣地說:“我唯一辛辛苦苦營救你們的原因,是當時我在場。同時,我要查明其中的陰謀,到底誰在計算我?”


    “他們計算你?”小姑娘似乎善忘了,忘了先前自己的話題,也不介意他話中所表現的不快。


    “他們主要的目標是捉我。”


    “這”


    “咱們邊走邊談。”船衝上堤岸,他丟下槳向中年人說:“老兄,咱們就此分手,趕快離開揚州,這些混蛋不會放過你的,保重。”


    “張兄。”中年人抱拳為禮,也隨小姑娘的稱唿叫他為張兄:“多蒙臨危援手,思重如山……”


    “老兄,不要放在心上,在下並非有意救你的,順便而已。在下的事十萬火急,不能耽擱,告辭。”


    “張兄……”


    他舉手一揮,挽了姑娘的手飛躍登岸,如飛而去。


    小姑娘先是一怔,本能地想縮手掙脫,卻又俏皮地抿嘴偷笑,反而緊握住他的大手。


    中年人站在河岸上,目送他迅速遠去的背影搖搖頭苦笑。


    “這小夥子是個莽張飛。”中年人含笑自語:“這世間,像這種粗枝大葉的人是會吃虧的。


    晤!能片刻間屠殺全船十餘名超等高手的人,定非泛泛末流,怎麽江湖道上,從沒聽說這麽一位姓張的年輕高手?倒得留心打聽一下,也許……”


    也許甚麽,他沒說。


    廣陵園的房舍約有十餘棟之多,四放是別墅的型式,所以與一般大戶人家的大院落不同。


    格局以休息宴遊為主,樓閣幾乎全是獨立的,僅中庭的主宅是連三進的建築,大院也是一座有花有樹的場所。


    假使照料的人手不夠,就會成為大雜院。


    三更將盡,共有四座房舍火舌衝霄。


    按地方治安規定,起火必須鳴鑼示警求援,附近的街坊、村落、鄰舍,都必須出動救火。


    廣陵園卻不理會這一套,並沒鳴鑼求救,憑自己的人手救火,甚至派人阻止趕來救火的人進入。


    以往曾經發生過這種事,因此火光燭天,近鄰都隔岸觀火,不想自討沒趣趕來自告奮勇救火。


    近在咫尺的吉祥奄附近住戶,有些住戶連開門察看也不願為。


    平時罕見有人走動的廣陵園,今晚竟然出現了數十位驃悍的勇猛的人,揮動沉重的火叉火斧救火。


    連一些婦孺也個個孔武有力,升屋登牆如履平地。


    這一場火,暴露了廣陵園的底細。


    一個灰白色的人影、隱伏在一座高樓的瓦攏中,屋高臨下留意變化,在忙著救火的人叢中找尋獵物。


    這棟大樓的四周,共有三名刀隱肘後,往複巡視的警衛,對混亂的火場視若無睹,似乎認為是無關緊要的事,隻全神留意是否有人接近大樓。


    所有的房舍,幾乎全是木造的。


    除了磚牆不怕火燒之外,其他建材都禁不起火,因此搶救屋內物品必須迅速,以免被火封死了退路。


    火光通明,居高臨下看得真切,在接近河濱的兩棟平屋裏,十餘名大漢神色緊張,將五六個人挾持出來,押往靠近碼頭的一座小院。


    兩棟平屋的右首三二十步的一座二建築,上層已成了火,很可能波及這兩棟平屋,因此必須先將平屋裏的人和物及早撤出。


    再笨的人,也知道四處地方同時失火,決非不小心釀成的災禍,而是有人蓄意縱火的有計劃陰謀。


    園內各處戒備森嚴,已經表明主事人已經發現警兆了。


    火勢剛控製住、葛地主宅的南房傳出一聲轟然狂震,天動地搖,屋上與樹林的冰雪紛紛震落,聲勢之雄,有如千萬響爆竹同時爆炸。


    後續的爆炸接二連三,共有四棟建築被炸毀,煙硝疏火味強烈刺鼻,爆炸後的磚瓦木石像暴雨,接著火焰升騰,火勢比先前四處更為猛烈。


    情勢失去控製,全園大亂。


    轟然爆炸聲中,大樓上麵隱憂的人影消失了。


    靠近碼頭的小院毫不起眼,像是碼頭執役人員的住處,院子裏堆放著不少船用的雜物和工具,廳房各處雜亂無章。


    任何入也不會注意這種下人長工的棲身所,連小偷也悄光顧。


    附近的廢物堆裏,卻隱伏著三名警哨。


    門窗緊閉,裏麵不知藏了多少人?


    主宅附近的大火、爆炸,並不影響這些人的情緒。


    三名警哨依然全神貫注監視四周的動靜,警覺性提高至極限,手中的兵刃與暗器,隨時準備使用。一個長工打扮,劍隱肘後的人,沿走道飛奔而來。


    火光燭天,反映的雪光更為耀目,與白天相差無幾,來人的像貌近至三十步內便清晰可辯。


    一名警哨從隱身處一躍而出,劈麵攔住了。


    “五哥,怎麽啦?”警哨急問:“爆炸是怎麽一迴事?可曾發現人侵的人……”


    一連串的疑問,表示出警哨外表鎮定,其實心中驚惶不安。


    “被極高明的縱火行家計算,把咱們整修了。”五哥上氣不接下氣急急地說:“用的是軍位局的炮用火藥,而不是爆竹了的炮藥,用線香定時引爆,這家夥可怕極了。


    大總管傳下話,恐怕與火靈宮羅大德那王八蛋有關,一定是他那些徒於徒孫要來硬的,很可能隨後前來搶救他。這裏不安全,快通知孫管事,把火靈宮趕快送上船弄走,以後再和他算賬。”


    “好,我這就通知孫管辦理。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暫時別管。”五哥說:“地牢加大鎖,不許你們以外的任何人接近,小心了。”


    五哥匆匆交代畢,迴頭飛奔而去。


    警哨發出一聲信號,通知附近的警哨,奔到院門右方,擊掌三下即飛越院牆不走院門。


    灰影出現在小院右首三十餘步的偏僻角落,從背上的包裹取出四具作焰火用的大刑花簡,但筒座已經除去,用火招子點燃一段火香,這才長身而起。


    花筒焰火如果除去地應,便無法固定,點燃後便會像他老鼠一樣在地麵亂竄,十分危險。


    焰火極為猛烈,在屋子裏亂竄,那情景真夠瞧的,竄到哪裏就僥到哪裏,想撲救十分困難,用來在屋子裏縱火,威力極為可怕。


    每一具焰火花簡重有兩斤,臂力夠投擲三五十步並無困難。


    用大香點燃了引信,四具焰火簡破空飛擲,分別拋落在小院的內部四周,破空的引信噴火嘶嘶聲,吸引了警哨的注意。


    第四上拋出,第一名警哨到了。


    “你該死……”警哨怒吼,一麵衝來一麵發射連珠飛刀。


    第三把飛刀出手人已近身,手中的長劍招發飛虹戲日,虛攻上盤而目的卻在胸腹,劍上風雷聲隱隱,禦劍的內勁卻十分驚人。


    灰影哼了一聲,隱在肘後的刀突然排出。


    “掙”一聲暴響,到被震出偏門。


    “殺無赦!”灰影沉叱,刀光一閃,快逾電閃掠過警哨的右助,肋開內髒外流。


    “嗯……”曾哨悶聲叫,扭頭便倒。


    “砰砰……”


    焰花筒在小院爆發,星火飛舞,火樹銀花躁爛耀目,噴火的嘶鳴令人心驚膽跳、整座小院雞飛狗走,立時大亂。


    三個反應最快的人,狂風似的問灰衣人衝去。


    灰衣人輕拂著單刀,正一步步昂然接近。


    “張秋山……”到得最快的人驚叫,駭然止步,手中劍不敢攻出。


    “謝謝你老兄記得我。”張秋山止步怪腔怪調地說:“你們派人到客店計算我,詭計不逞卻走了在下的朋友,所以我非來不可,一方麵是為朋友聊盡心力,一方麵是要知道你們計算在下的原因何在。”


    “啊……另一人發出求援助嘯氣。


    “不要寄望有人來聲援了。”張秋山大聲說:“主宅裏的人自顧不暇,死傷一定十分慘重。


    當爆炸聲傳出時,園口附近的四丫頭雌老虎母大蟲,用她們磨得鋒利的長劍,像瘋虎般殺人。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沒有人能擋得住她們四支劍,除非貴主人親自率領親信出馬,但貴主人今晚好像不在此地,廣陵園今晚是完蛋了。”


    他不是虛聲恫嚇,而是確有其事。


    從園外殺人的人,正是葛佩如一家四女,四支劍比閻王貼子可怕百倍,形成無堅不催的劍陣,來一個殺一個決不留情,像砍瓜切菜菜般長驅直入,所經之處屍體狼藉,說狠真很。


    葛小姑娘很重如山,她的創全被鮮血染紅了。


    陸續有人趕到,即將合圍。


    “有人要招供嗎?”張秋山最後厲聲問。


    “用暗器陣斃了他廠有人大吼。


    灰影一閃即至,刀光如電閃,看到刀光刀刃及體,這位仁兄的腦袋突然脫項拋落。


    “殺”張秋山的喝聲如襲帛,刀化狂龍漫天狂舞,所經處破開浪裂,血肉橫飛。


    小院已成了火海,有人發令放棄救火,分出一半人圍攻張秋山,另一半人帶了六隻麻袋,從院角撤走。


    九個人像漏網之魚,越牆奔向碼頭。


    距碼頭不足十步,灰影在碼頭揚刀恭候。


    所有的船都不見了,大概早半個時辰便漂走啦!


    碼頭上擺了三具屍體,那是潛伏在碼頭警戒的人,屍體已僵,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一直不曾將警號傳出。


    “不殺光你們這些王八蛋,決不罡手。”張秋山咬牙切齒說:“隻留一個帶口信告訴淩霄容方大老爺,我張秋山不認識他,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要計算我?他必須還公道。”


    九個人丟下盛俘虜的六隻麻袋,裂下大三才陣,每門三人,把張秋山圍在陣心。


    “我,後圍管事孫謀。”主陣的大漢沉聲說:“我可以據實奉a”


    “我在聽。“但有交換條件。”


    “說說看。”“交換咱們安全。”


    “我得盤算一下是否值得,”


    “別忘了,咱們仍可一拚,脫身也非難事。”


    孫某的話不無道理,論武功,張秋山固然超塵拔俗,這些人也不弱,每個人都可以名列一流高手而無愧色,九比一,實力依然空前雄厚。


    另一麵是河,搏鬥時跳河逃命並非不可能的事。張秋山即使能在刹那間殺掉一半人,另一半必可逃生。


    刹那間殺死一半一流高手,恐怕無此可能。九個人九麵分開逃生,恐怕三分之一也殺不了。


    “我相信你們可以一拚,但結果你們也預見了。”他逐漸增加壓力:“我幾乎屠光了你留在囚屋裏的人,他們也認為可以和我一拚。”


    “閣下不要太過煎迫……”


    “好,在下不為已甚,答應你的條件,問題是,你的口供必須是真的。”


    “孫某不是沒沒無聞沒有擔當的人,保證每句話絕無虛假。”


    “好,我相信你,說。”


    “敝主人名義上是隱名納福的地方大老爺,但事實仍受到某些人的暗中俠製,這些人是何來路,孫某發誓不知其詳,隻有主人心中明白。反正這些人必定極為可怕,要不,憑主人的實力,何至於不加絲毫反抗?”


    “有道理。”


    “孫某隻知道昨晚三更天,主人突然接到通知,要主人派人前往客店,盡快把你捉來,由敝主人也化裝親自出馬的情形看來,可知那些人必定曾經嚴重警告敝主,勢在必得。後來為何臨時變計,退而求其次把三個不相關的女人捉來,主人隻字不提,孫某怎敢多問?所以……”


    “所以,事實上張某從閣下口中,一無所獲,仍然滿頭霧水。”


    “這”


    “除非找到貴主人,看來別無希望了。”


    “張兄……”


    “三個女人目下在何處?”


    “一個被一群神秘人物,在不久前用船接走了,主人*一間方接到的通知,早就安排好了。另兩個……”


    “你們離開那六隻麻袋。”張秋山沉喝。


    “這……”孫某本來悄悄向麻袋移動,驚然止步。


    “你不肯?”


    “好,依你。”孫某向側退,舉手一揮,示意同伴向內側移動。


    這瞬間,九個人突然飛躍而起,向河下飛墜,身法極為高明,不約而同飛躍,默契已臻無間境界。


    張秋山沒料到對方出奇招冒險逃走,想追已來不及了。碼頭是向外仲的,九個人分向兩側縱落水中,他如果追,最多隻能追上一個,與這個人同時落水,人即使捉到,自己也變成凍雞得不償失。


    六個麻袋也需要照顧,不能丟下不管。


    割開所有的麻袋,他知道上當了,幸而運氣還不太差,其中有江南一枝春在內,其他五個人是四男一女,他一個也不認識。


    六個人都被製了昏穴,情勢緊急,處理俘虜的人不想耽誤時間,製了昏穴塞人麻袋帶走,死活不管,後果也不問。


    昏穴製久了,會成為白癡廢人。


    解昏穴並不難,附近又有可令人神智複蘇的雪。


    六個昏穴剛解的人,被雪一揉臉麵,醒得甚快,但一時還沒完全恢複清明。


    兩個黑影來勢如電,兩支劍光茫四射,眨眼間便已到了三丈外。


    張秋山一蹦而起,手中的刀龍吟乍起。


    “來得好!”他欣然大叫:“在下等俘虜送上頭來.口供有著落了。”


    他頗感驚訝,怎麽是兩個蒙麵人”自從潛入廣陵園迄今,他所看到的人,沒有一個是蒙麵的。


    他身後,第一個播搖晃晃站起的人是江南一枝春,象一個宿酒未醒的人,可知神智仍沒完全清醒,僅憑本能掙紮爬起而已。


    稍一遲疑,幾乎吃了大虧。


    對方以巾蒙麵,他以為不是廣陵園的人,可能是友非敵,也許是葛姑娘請來助拳的朋友,因此刀上的勁道減了五成。


    同時,失去了主攻的機會。


    接觸太快,沒有思索與分析的餘暇,反應出乎本能,電光石火似的刹那間反應,便已決定了生死吉兇。


    他這瞬間的驚訝與遲疑,對方的劍已排雲馭電而至。


    “掙!”他一刀急封,身形斜轉。


    兇猛絕倫的震撼心脈奇勁從刀上傳來,加上他自己的反震力,虎口一熱,馬步一虛,身軀如受狂風所刮,真氣有泄散現象發生。


    千鈞一發中,他真氣內聚,神意內斂,全身放鬆,意動神動護住心脈。


    “砰”他震摔出兩文外的積雪中,感到眼前發黑,渾身發虛。


    那人也不好受,驚叫一聲,身形斜而出,半途脫手丟劍想穩下貫勢,斜飛起八尺高,遠出兩丈外,剛吸腹拳腿,身軀已向下急墜。


    “砰膨!”水聲如雷,水花上衝,躍入碼頭旁的撤骨河水中。


    第二個蒙麵人晚到一步,沒料到發生這種變化,兩人分向兩麵震飛,晚到一步便突然失去對象。


    剛想折向攻擊倒地的張秋山,卻發現同伴已經掉下河去了,吃了一驚,腳下遲疑。


    是你這老王八……”狼狽挺坐身上的張秋山,一麵站起一麵破口大罵。


    蒙麵人又是一驚,斷然放棄乘機攻擊張秋山的念頭,向前飛躍,一把扶起神智沒完全清醒,站起搖搖晃晃的江南一校春,飛掠而走,不理會落水同伴的死活。


    落水的蒙麵人,已從水下溜之大吉,入水之後便不再浮起,也不管岸上同伴的死活。這兩位仁兄,倒真是你好我詐的妙搭檔。


    張秋山恢複了元氣,兩個蒙麵人早已不見了。


    他從刻上傳來的可怕勁道中,估計出是奇學九幽大真力,內功中的邪門秘技,那三個老魔都練成這種奇學。


    那天晚上他一比五力拚五魔,天魔受了傷,今晚這個蒙麵人用劍,該是天魔無疑,但天魔的傷怎麽好得這麽快?


    而且怎麽還敢留在揚州?他真該繼續在揚州追尋的。


    “可惜!我隻要少撤迴一分勁,就……”他後悔不迭:“失去追查的機會了,真是的!”


    五個死裏逃生的男女,已可站起活動手腳。


    “兄弟不要緊吧?”一位中年人走近關切地問。


    “還好。”他苦笑,把刀遞給中年人:“你們……咦!路姑娘呢?”


    救了六個,現在隻有五個在場。


    人救的目標是兩位姑娘,其他的人都在,所救的江南一校春卻不見了,難道自己一聲不吭走掉了?


    “誰是路姑娘?”那位衣衫不整,皮襖有血跡的少婦訝然問:“我不姓路……”


    “我是指江南一枝春路姑娘。”他焦灼地說:“我就是專程來救她的,她剛才還在……”


    “被一個蒙麵人挾走了。”另一個壯年人說,伸手一指:“是從這一麵走的,我躺在地上看得一清二楚,我還以為是兄台一起來救我們的人。”


    “哎呀!”他驚叫:“你們快逃,我要去追那老狗,他可能是飛……是個老兇魔……”


    他發覺自己失言,幸好沒把飛龍天魔的名號說出,不再逗留,向蒙麵人撤走的方向如飛而去。


    唯一知道飛龍天魔下落見過麵的人是雷神。


    他當然不能說出飛龍天魔的名號,除非他重新改變身分,不然將有大麻煩,要找雷神尋仇報複的人真不少。


    江湖十大神秘名人,都有許多許多仇家。


    所謂神秘,意思是隱起本來麵目避仇。


    雷神是十大神秘人物之一。


    江湖朋友認為雷神以報應神自命,並不怎麽公允,因為被雷神殺死的人中,固然有窮兇極惡的邪魔外道與黑道豪霸,但也有幾位俠義道名宿與白道高手,喪手在雷錘、雷鑽與雷珠下。


    這種黑白不分同樣處置的行徑,與邪魔外道並無多少差異,怎能算得上公正的報應神?


    分明是釣名沽譽的邪道魔君。


    但為雷神喝采,鼓掌稱快的人很多,見仁見智,親痛仇快,這是人之常情。


    五男女不敢再逗留,匆匆逃命脫離險境。


    城根的三株世柳下,葛夫人一家四女站在樹下核等,眼看五更將盡,要等的人還不見蹤影。


    “他……他到底怎麽啦?急死人!”葛佩如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往複走動,不停地坦怨,眼巴巴地向南望,小嘴撅得老高。


    城根有一條小徑,是城外居民行走的唯一道路,往南三裏地便是南門,是運河碼頭的所在地,鈔關稅司遞運所都在該處。


    夜間城門關閉,城內城外斷絕往來,路上不會有人行走,雪光明亮,有人老造便可發現。


    “你急甚麽”女兒。”葛夫人笑笑說:“那小夥子是個膽大心細的人精,武功深不可測,還用得著你耽心他的安全?安心的等吧!他會來的。”


    “娘他……”


    “他怎麽啦?”


    “他去救那個甚麽江南一枝春,甚麽章春……哼!都是春,都不是好東西……”


    “哦!丫頭,原來你耽心的是這些……”


    “娘,不來啦!”小姑娘頓腳撒嬌。


    “好,不笑你。”葛夫人拍把愛女的肩膀:“你真的沒吃苦頭?”


    “沒有,僅挨了兩耳光,被踢了兩腳。”葛佩如很聲說:“當他們知道女兒是滄海幽城葛家的人之後,便說盡好話要女兒寫信約娘會晤,女兒堅決拒絕,所以他們要將女兒轉交給甚麽主子處理。”


    “據張小哥所說,廣陵園的主人確是淩霄客方世光,這人早些年稱雄天下,目無餘子,具有豪霸的氣魄野心,怎麽可能尊奉別人做主子?”葛夫人不安地說:“這個主子,當然比他更可怕,今後我們真得特別小心提防,不然將有意想不到的災難臨頭。”


    “姐,他們已經直接向我們滄海幽城挑戰了。”二姨楊碧娥憤憤地說:“唯一防止意外災難發生的辦法、就是著手刨出他們的根底來。”


    “對,別讓他們躲在暗處玩弄陰謀詭計。”奶娘方氏冷靜地分析:“他們敢迫小姐寫書威脅,捆起來用麻袋盛裝,似乎沒把滄海幽城放在眼下。如果我們不挖出他們的根底,敵暗我明,會吃虧的。”


    “我和他們沒完沒了。”小姑娘火氣怪旺的。


    “你又能怎樣?舉劍叫他們出來?”葛夫人笑問。“我要去找方老狗。”


    “怎麽找?他在何處?”


    “廣陵園……”


    “廣陵園毀了,他會躲得更穩,玩暗的。”


    “他們不會死心的。”二前定地說:“滄海幽城站在任何一方,都會增加那一方的實力,是爭取的好對象。”


    “可惜今晚我們所拷問,都是這些所知有限的走狗,除了知道他們的主人方大老爺之外,毫無所知。”葛夫人慎重地說:“這也說明控製他們的人極為陰險,實力雄厚,人多勢眾,我們將防不勝防。你們記住,今後切不可獨自走動嚴防意外。”


    遠遠地,灰影如星跳丸擲飛掠而來。


    “他來了。”葛佩如欣然叫:“晤!隻有他一個人,救人恐怕……”


    果然是張秋山,空手而來。


    “天色不早,葛夫人,咱們迴城去吧!”他憂心仲仲地說。


    “張小哥,人沒救到?”葛夫人關心地問:“你不要緊吧?”


    “栽到家了。”他懊喪地說:“好不容易救出江南一枝春,卻又被人順手牽羊弄走了……”


    他將救人經過概略地說了,不勝懊惱。


    “張小哥,你已經盡了力。”葛夫人溫言慰:“吉人天相,也許救她的人對她並無惡意,或者是她的朋友。據我所知,江南一枝春在江湖人緣甚佳,風評也不錯,朋友甚多,很少與人結怨


    “問題是那蒙麵人非友。”張秋山不安地說:“一位名女人,一旦落在邪惡的魔龐道人物手中,後果是極為可怕的。”


    “但你已經盡了力,你們本來就素昧平生。難道說,你還有線索?”


    “有關江南一枝春,目前仍無線索。至於那位假公子章春,已有端倪。”


    “你打算……”


    “我得作用詳準備,這時作打算言之過早。累了一夜,真得好好歇息。咱們一麵走一麵談。”


    葛佩如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留意他說及江南一技春與章春時,臉上及眼神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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