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件反常事,都應該有合理的解釋。午後不久,街上不可能突然行人絕跡,即使是市街,也應該有人行走。


    家家仍然閉戶,並非反常。碼頭死了二十幾個人,兇手仍然留在碼頭的船上,鎮民怎能不怕?姬玄華先前上街買食物,就是強行叫門逼店夥準備食物的。


    他到了街中段,連叩三家商店的大門,裏麵的人不理不睬,沒有人敢啟門外出和他打交道。


    他心中疑雲大起,這鎮上的人為何如此膽小?


    他不死心,繼續敲第四家門,第五家……


    第六家是木器店,前麵就是店堂兼作坊,門外仍堆放著販賣的盆、桶、小凳……但店門卻閉得緊緊地,不怕門外的貨品被人偷走。


    他毫不遲疑上前叩門,一定要找人問問究竟。


    剛叩了兩下,門倏然而開,兩扇大門開的速度奇快。


    這瞬間,他怦然心動。


    在江湖玩命,兩年前以旱天雷麵目出現之前,他已經在天下各地,睜大眼睛拉長耳朵,扮一個冷靜超然的遨遊者,留意江湖動靜與情勢變化,整整遨遊了三年。這漫長的三載風塵歲月中,吸取了許多知識,累積了不少經驗,才決定了該走的道路,下定決心做一個江洋大盜,專與那些貪官汙吏作對,主要的攻擊矛頭,指向以魏奸閹為首的一群禍國殃民大奸巨猾。


    他老爹北天王,對付的人就是貪官汙吏。


    但他老爹用殺,他用搶,不怕世人非議,橫定了心不管所用的手段是對是錯。


    南金剛也用殺,但對象是大豪惡霸,也是一個不怕世人非議,橫定了心以暴易暴非理性手段,來達到目的的英雄人物。


    開門的方式不對,太反常。


    生死決於瞬息,決於一念之間;這就是玩命者必須麵對的兇險難題,永遠不可能知道命運決於那一瞬息,那一念頭。


    反應出於本能,他倏然飛退。


    慢了一刹那,門內灰霧噴出,可怕的三股渾雄異勁,排山倒海似的及體。


    左右鄰店門,幾乎同時開啟,人影如潮水般湧到,暗器似飛蝗向他飛退的身影集中,在他的預定飄落處,形成交叉的焦點。


    一記迅疾的前空翻,他飛退的身軀突然中途停頓,用前空翻硬消去退的慣性,像是不退反進,身形翻落時,整個人平貼在地麵,身形似乎變小、變薄了。


    街道寬闊,也是南北大道,對麵是河堤和碼頭,應該稱半邊街,有廣闊的空間施展。


    他平貼仆伏,寂然不動。


    共有五間商店有人搶出,出來了二十五個人。


    最北端店門衝出的人中,生死一筆的臉上,有喜極欲狂的興奮表情流露。


    所有的暗器落空,這些人沒料到他暴退的身形,竟然能半途停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完全違反了物體動的定律。暗器高手,就是根據動的定律,憑經驗迅速判斷發射應該采取的前置量,發則必中。


    二十五個人吃了一驚,被他這種不可思議的反應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駭然止步,刹那間的震驚,影響了行動的正確性,還沒一鼓作氣衝上動手。


    瞬息的遲疑,命運便決定了。


    在遠處的姑娘尖叫一聲,抓住劍躍上碼頭,發狂似的飛掠而進,她真要急瘋了。


    姬玄華的身軀,突然恢複原狀,一收腰,人緩緩站起刀已出鞘。


    他知道不妙,那噴出的灰霧,他因屏住唿吸而沒受到傷害,但雙目卻痛辣難睜,那是另有傷害視線功能的毒霧,性質與石灰相去不遠,既可傷害唿吸,也可傷害眼睛,沾上了眼睛又痛又癢,淚水如泉,眼前朦朧難辨景物,比瞎子好不了多少。


    他必須自救,生死關頭已到。


    聽覺與觸覺,是目前唯一可靠的自保法寶。


    深深吸入一口氣,靈台一清,身體的痛苦不再存在,胸腹所受到的三種打擊力道,所產生的痛楚消失了,任由淚水本能地奔流,眼中的痛癢感覺也逐漸消退。


    耳中各種聲浪,顯得特別清晰,風聲、人聲、犬吠聲、腳步移動聲,似乎很遙遠,但卻清晰無比,互不混雜,幾乎連氣流如何流動,他也可以感覺出正確的方位、流量,幻覺中可以描繪出發生的現象、變化。這就是大有空明境界,生死關頭,把他的生命潛能激發出來了,他手中的刀,幻出的火紅色的的光華,比往昔更強烈了一倍。


    他外表呈現的陰森獰猛形象,把這一大群超等的高手名宿,驚得毛骨悚然,人人變色。


    一個位於他後方的中年人,沒看到他可怖的麵容,大概也很自負,比其他同伴勇敢,突然身劍合一,貓似的從他身後撲上了,劍光閃電似的指向他的後心。


    他身形猛地扭轉,劍尖出了偏門。


    火紅的刀光一閃即沒,身形已恢複原狀,能看清變化的人,屈指可數。


    中年人的頭和右手,與身軀分家,被從左肩至右脅斜砍成兩段,說慘真慘。


    “不可冒失!”有人大叫:“他已經成了瞎子,用暗器招唿……”


    聲落暗器發,三枚斷魂釘破空射向他的胸腹。


    他左手一抄,接住了兩枚,第三枚在胸口前尺餘鋒尖一震,偏向貼他的左臂外側飛走了。


    姑娘飛掠而至,臉色鐵青揮劍狂衝。


    街兩端,出現二十四個船夫打扮的人,形成反包圍,正列陣接近。


    他們當然不是船夫,手中殺人家夥已表明了身份。


    連聲怒吼,三個高手的兩劍一刀,向瘋狂撲來的姑娘集中,風雷乍起。


    姑娘的武功極為出色,她卯上了全力,殺人的膽氣已經過磨練,為了姬玄華,她更是勇氣百倍,劍出如電光迸射,先攻左再右旋,一衝錯便刺倒了兩個人,最後一聲嬌叱,一劍貫入第三個人的右胸肋。


    同一瞬間,姬玄華發起雷霆萬鈞的攻擊,灼灼刀光狂野地閃爍,所經處血肉橫飛。


    生死一筆最精明,看到街兩端出現成群的神秘陌生人,便知道這些人來意不善,大事不好。


    僅有兩次攻擊的機會,情勢太亂了,尺八判官筆在人叢中不易施展,兩次攻擊都被姬玄華的刀,奇準地封出偏門,反而刺傷了一位同伴的右臂。


    發出一聲怪嘯,領先退入店鋪撤走。


    姑娘心力交疲,狂喜地向姬玄華奔去。


    刀光一轉,風雷殷殷。


    “大華哥……”姑娘及時尖叫。


    “小華……”刀光倏斂。


    “你……”姑娘驚出一身冷汗,驚恐地大叫。


    “生死一筆呢?”姬玄華問。


    “走了,第三家店……”


    “帶我追。”姬玄華伸出左手摸索。


    “哎呀!你……”


    “不要緊,帶我追。”


    “這邊。”姑娘奔近,接住他的手急走:“天啊!你的眼睛……”


    “不要緊,快好了。”


    二十四位船夫打扮的人,也急急散去。自始至終,他們不曾參與搏鬥,像冷靜的旁觀者,僅留意情勢的發展,一個個躍然欲動,但並無參與投入的打算。


    街上,擺平了十六具屍體。


    仍然由另一批扮成鎮民的八名大漢,從容不迫收拾屍體,木無表情將屍體一一搬上姬玄華曾經占據的船,對恐怖的斷肢殘骸毫不動容。


    “老太爺為何不參與?”一名拖了一具屍體的大漢向同伴惑然問。


    “你連這點玄機都猜不透,差勁。”同伴說:“別廢話,幹活啦!”


    利用房舍脫身,是最好的主意。但對那些自命不凡的英雄毫傑來說,卻認為是丟人現眼的事。生死一筆不屑做英雄豪傑,前門進後門出溜之大吉,能逃得性命,就是最佳的主意。


    他們從陸路入鎮,就是最精明的妙著。一看到街上的氣氛不對,便起了疑心,一問之下,心涼了一半,沒料到這裏的人,竟然真的出了意外。


    這可是天大的禍事,他們上京如何向魏奸交代?不砍他們的腦袋才怪,甚至會抄家賠償呢!


    狗急跳牆,臨危拚命;他們不能棄家亡命逃遁,布下埋伏陷阱,要和姬玄華作殊死鬥,算定姬玄華等得不耐煩,早晚會到街上走動或查問的。


    失敗得好慘,而且發現姬玄華有了眾多的同黨。一個姬玄華已經讓他們魂飛膽落,再多了一群來曆不明的人,那還了得?


    撤至預定的聚集點,這位威震天下的檔頭心中全涼了,二十四個人,竟然在短暫的片刻拚死搏鬥中,損失了三分之二,隻剩下八個了。


    真要到了必死的關頭,他們臨危拚命的決心動搖了,好死不如惡活,先留住性命再說,至於日後如何,隻有等日後再說了。


    這老人精略加權衡利害,斷然帶了殘餘往南奔,不進反退走了迴頭路,繞出鎮南急如漏網之魚。


    不久,雄偉的涇河水閘在望。


    南北大官道旅客並不多,漕河承擔了客貨交通重任,沒有車輛往來,這一帶村鎮人隻使用手推車,因此不需建造巨大的橋梁。


    利用巨大的四座閘台,搭了三段供旅客往來便橋,寬僅一丈左右,兩旁有扶手防跌。


    遠遠地,便可看到閘南麵的最後一座閘台上,有五個船夫打扮的人,堵在便橋頭,在走來走去轉身時,可以發現這些人攜有兵刃。


    不用細看,也知道不是好路數。


    隻要有一個超拔的高手堵在橋頭,誰也休想平安飛渡,一夫當橋,萬夫莫過。


    很不妙,不能轉迴鎮重投血肉屠場,前有人攔路,後方有追兵。


    西麵是漕河,天寒地凍,跳水逃走可不是愜意事,而且必須諳水性。


    他們隻有一條路好走,別無抉擇。


    如果把射陽湖看成一個池塘般的美麗小湖,那就錯得離了譜。


    這裏“本來”有一座湖,“本來”有一座射陽縣,“本來”是魚米之鄉,湖“本來”周圍三百裏。但現在,滄海桑田,變成一處常年浸在水中的大沼澤區,水是不少,怎麽看也不見“湖”的風貌了。


    嘉靖、隆慶年間,幾次大水災,黃河淮河接二連三潰堤,千萬億泥沙,流入射陽湖這處最低窪區。這座本來還可以看出湖泊風貌的湖,從此再也看不出湖的樣子了,成了無邊無際,人跡稀少的大沼澤區,在鬧水災時,作為容納各地洪水的臨時水庫。水一退,陸地浮洲重新出現,百餘年來,有些地方成了草木叢生的土阜,滿目全是連天的蘆荻,千百種美麗水禽,把這裏當成安樂窩。


    裏麵有幾座村落,以古代的射陽縣故址最大,自下稱射陽鎮,有百餘戶人家。


    陌生人闖進這種地方,除非他能幸運恰好找到村落,而又幸運地獲得村民照料,不然……


    生死一筆八名男女,就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涇河是漕河的排洪支河,河岸挑河泥築了土堤,但遠出二十裏外,土護堤逐漸消失,河道也隱約不明了,一條小徑在一片蒼灰的幹蘆葦荻草間繞來繞去。天不分東西,地不分辨南北,蒼涼、灰暗、孤零、寂寞……心浮氣躁的人,不發瘋才怪。


    要是踏入浮泥區,死定了。


    喪家之犬,漏網之魚,見路即走,別無抉擇。既找不到人間路,更不知身在何處。遠離現場,是逃生的金科玉律,逃往何處,先不必計較,反正條條大路通長安,逃出險境再打聽還來得及。


    已經是申牌初,天地茫茫。


    他們感到十分困惑,姬玄華對這一帶地勢,應該和他們一樣陌生,為何敢窮追深入?


    姬玄華曾經有兩三次,在遼闊的湖水區現蹤,遠隔在小湖的兩裏外,隔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繞湖追可能有六七裏,所以一直無法追及。


    其實他們心中明白,小徑隻有一條,想扔脫追蹤的人委實不易,除了全力加快逃走之外,別無他途。


    “小畜生會追得咱們上天無路。”斷後的名宿袖底乾坤侯曉風,氣憤填膺咒罵:“總有一天,我會將這狗東西化骨揚灰。”


    “必須設法埋葬他,長上。”大煞喬森走在生死一筆身後,唿吸已有點不正常:“逃不是辦法,他會把咱們追至天盡頭。”


    “天知道這是什麽鬼地方?”與鏡花妖走在一起的二煞冷梅,一雙腿全是泥漿,又冷又濕實在難受:“四周不是泥澤,就是無盡的枯草,難分東南西北。喂!有誰知道這裏可以通向何處?該不是鑽到絕地裏了吧?”


    你一言我一句,身為首腦的生死一筆心亂如麻。


    “留些精神省些勁吧!”他不悅地扭頭叫:“咱們是有一步走一步,必須盡快擺脫姬小狗的追蹤。天快黑了,咱們必須支撐下去……”


    前麵探道的神拳鐵掌丁如山,踏入水僅及腳麵的浮草地,沒留意淹沒的小徑是向右彎的,卻慌慌忙忙向前直線飛奔,奔勢太猛,突然一腳踏虛,向前猛仆,倚仗身手靈活,雙臂一振,上身抬起腳往下插。


    糟了,下麵是無底的軟爛泥,腳筆直下插,也就加快下沉,眨眼間浮泥已淹及胸口。


    “救我……”拍動著雙手狂叫掙紮,一下子又下沉半尺,浮泥已淹至下頷。


    “是浮泥……”後麵的接引使者驚叫:“丁兄,伸張雙手不可移動,不可……”


    接引使者狂亂解腰帶,想拋出腰帶救人,可是腰帶剛拋出,便知道一切都嫌晚了。


    神拳鐵掌已經不見了,原處泥槳緩慢移動,偶或冒出一串氣泡。


    “我有主意了。”生死一筆不在乎死了一個人,興奮地大叫:“咱們設法把小狗埋葬在這裏。”


    “小狗會跳下去?”勾魂無常用嘲弄性的口吻說,指指神拳鐵掌沉沒的泥澤。


    “我會設法讓他下去。”生死一筆咬牙說:“把前麵對岸的原有小徑,用蘆枝掩蓋,再在右前方踏出一條小徑,必定可誘使小狗沉下去。”


    一陣忙碌,迅速停當。


    人的眼淚,具有洗滌排除眼中雜物的功能,惡鬥結束後不久,姬玄華的視力終於恢複了。


    鎮隻有兩條街,從後街的小巷追出,逃走的人早已不見了。他不假思索向南走,已經不需姑娘攙扶了。


    “走錯了,大華哥哥。”姑娘拉住他的衣袂:“他們要逃迴京,必須先往北到淮安。”


    “這老狐狸就希望我往北追,哼!”他用袖拭淚水:“小華,在鎮上等我。”


    “絕不!有你就有我。”姑娘沉聲叫:“要不,就窮寇莫追。”


    “我如果讓他逃迴京都,整個東廠無數兇魔將大會江南,魏奸會下令江南的大小奸官,調動兵馬湧入蘇州,以追迴他的無價珍寶。不!他必須死!珍寶必須神秘失蹤。”


    “那一定有我。”姑娘的話無比堅決。


    “這……”


    “再遲延片刻,就追不上他了。”


    “跟著我,千萬小心。”


    “好啦好啦!你有完沒有?”


    經常有水的地方,生長著及腰高的水草,淺水地與積灘,則生長蘆葦、荻竹,目下時節已經全部幹枯,所有的水禽皆已南飛避寒,沼澤的廣大地區,滿目枯葦荒涼死寂,寒風勁烈,掠過枯葦聲如海濤。


    浮泥地區星羅棋布,稍一大意就陷死在內,浮泥到底有多深,誰也不知道,反正不論人畜,陷下去就永遠在世間消失了。


    散布其間的村落,備有可在浮泥劃行的小平底船和竹筐,浮泥浮力比水高,在浮泥上劃行頗為有趣,但如果失足掉下去,一切都完了。有些人用小型的木板筏,也可以往來自如。


    沼澤地區,隻對外地的陌生人構成威脅。


    今天光臨此地的,都是外地的陌生人。


    對岸,已踏出一條東行的小徑,枯了的水草踏平容易,在這裏絕難看出是有意踏出的小徑。


    距升上丘地的小徑約二十步,蘆葦叢中匿伏著鏡花妖和二煞冷梅,聚精會神監視著對岸的小徑,視野可及兩裏外,可以早早發現追來的人。


    “你說,我們成功的機會有多大?”鏡花妖顯得無精打采,腰以下全濕了,大概冷得麻木元氣不繼:“假設他能準確地循蹤追來。”


    “十成。”二煞冷梅是陰狠堅強的女煞星,對情勢的估計十分樂觀:“你在這一麵現身引誘,他心中一急,肯定會毫不置疑飛掠而來,埋伏在那邊的人,在他後麵猝然迫攻,他退路必絕。就算他有登萍渡水的絕世輕功,也不可能飛渡這百步浮泥絕境。你記住,搶救要快,如果他沉下去,魏公公的百萬珍寶就追不迴來了。”


    一旁擱著一具以幹荻竹編製的上浮筏,用飛爪百練索兩根,連結成一條可遠及六丈的牽索,一個人爬伏在筏上,可遠劃出六七丈,將另一人拉上,浮力不夠必定下沉,但可由岸上的人把筏拉迴。


    “你估計他可用絕世輕功,飛渡到這裏六七丈才力盡?”鏡花妖不以為然:“萬一到不了呢?”


    “那是長上估計的。”二煞冷梅冷笑:“他到不了不是你的錯,七丈以外不要你負責。


    長上把他估計得很高,所以不願和他決戰。”


    “事實如此,不是嗎?”鏡花妖也冷笑:“像今天,片刻間便被他擺平了我們三分之二的人。”


    “事先並沒料到他身邊那個小女人,也如此高明可怕。”二煞冷梅不再語帶諷刺:“我估計那小女人,那把劍殺了咱們五個人以上。這小女人到底是何來路?真才實學比五嶽狂客女兒紮實,拚的勇氣更旺盛,姬小狗真是豔福不淺。你該恨他,是嗎?”


    “這時說愛說恨,已無任何意義了,冷大姐。”鏡花妖黯然歎息:“他本來就是風流玩世的花花公子,我也是遊戲風塵的蕩婦。不知有多少女人向他投懷送抱,也有許多男人上我的床。我和他快快樂樂同床共枕,喜喜歡歡分道揚鑣,如此而已。愛與恨在我們來說,那是飄飄浮浮多餘的事。冷大姐,你曾經有過心愛的男人嗎?”


    “廢話。”二煞冷梅狠盯了鏡花妖一眼。


    二煞冷梅已經是年華老去的老女人,江湖朋友眾所周知,她與二煞是一雙兩好的姘頭,其實與大煞喬森也有一腿。三個煞星是心理不正常的男女,對亂七八糟的事視為理所當然,三個男女煞從不為爭風的事爭吵,相處二十餘年浪跡江湖橫行霸道,感情融洽合作無間,從不理會世人嘲笑漫罵。


    鏡花水月兩女妖,也不時走在一起連袂遨遊,固然各找對象尋歡作樂,但也興來時長床大被享受一個男人,彼此從不為男人紅臉吃醋。


    女妖和煞星,彼此都知道底細,犯不著相互嘲笑。其實鏡花妖所問的話,並沒有諷刺的用意。


    “我曾經有過心愛的男人。”鏡花妖不理會二煞冷梅的不快,目光落在遙遠的雲天深處:“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哦!好遙遠,我沒料到我能活過十年,活到現在,我似乎已忘掉這段記憶了。”


    “你們怎麽了?”二煞冷梅像也在自言自語,語氣柔和不再陰厲刺耳:“我是說,結果。”


    “有一天,我發現他死在別的女人懷裏,就這麽簡單。”鏡花妖嗓音變得陰沉:“我們曾經山盟海誓,相互保證永遠不渝。那以前,我從沒親近過男人。”


    “那個女人殺了他?”


    “是的。”


    “為了你?”


    “為了保全名節。”


    “你是說。”


    “他扮跳粉牆的張生,霸王硬上弓。那女人枕下,恰好藏有一把剪刀,從左肋插入,正好刺破心房。”


    “你早該把這段記憶忘掉,沒出息。”二煞冷梅撇撇嘴:“你在人間用人盡可夫來報複他,他在九泉下一定笑死第二次。”


    “讓他在九泉下大笑吧!反正我聽不見。這些年來,我總算碰上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你沒抓住他?”


    “沒有。”


    “為何?”二煞冷梅好奇地追問。


    “無奈。”


    “不是理由。”


    “冷大姐,世間的無奈太多了,大多數無奈我們是必須認命的,不承認也不行。我不敢不跟你們走,就是無奈的最好說明。”


    “是的,你不敢不跟我們走。”二煞冷梅語氣重新轉變為陰厲兇狠:“其實對你大有好處,三年兩載賺上三五萬銀子,既可做棺材本,又可找一個男人,安安逸逸過日子快活逍遙。”


    “你們沒跟來的人,大概也是這麽想的。”


    “閉嘴!你少給我說泄氣話。”


    “沒有機會說了,他來了。”鏡花妖冷冷一笑:“那小女人也跟來了,對岸埋伏的人可能不會如意。”


    對岸裏外,出現姬玄華與唐姑娘奔掠的身影。


    天色不早,姬玄華心中焦躁不安。


    他已發覺這鬼地方荒涼莫測,到處都可藏匿,天一黑,什麽事也辦不成了。


    唐姑娘卻不介意,太湖附近有沼澤區,隻不過沒有這裏蒼涼廣闊而已,何況有姬玄華在她身邊,就算這裏是龍潭虎穴,她也不放在心上。


    接近浮泥邊沿,小徑沒入汙濁的淺水中。抬頭察看小徑的去向,找到右麵百步外的小徑上升處。正待舉步,姑娘卻搶前兩步抓住他的手臂。


    “等一等。”姑娘指指腳下的小徑:“你看,路上的足跡,是不是有點淩亂?”


    小徑泥濘,兩人的下身沾滿了泥水,足跡清晰明顯,無所遁形。


    足跡確是淩亂,甚至有靴尖轉向來路的腳印。一群全力逃跑的人,除非停頓下來,否則不可能出現淩亂的足跡,更不可能有向後轉的腳印。


    “唔!”姬玄華止步察看:“他們曾經在此停留,可能商量行止。”


    兩人一停下,埋伏的人卻急白了頭。估計中,緊迫追趕的人,腳下必定快捷,分秒必爭,必定快速向前急走,衝入浮泥深處的機會甚大。速度如果放慢,最多隻能陷入一腳,不至於一下子就雙腳同沉,身邊再有另一個人,陷入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對岸突然傳出一聲嬌叱,竄出一身泥水的鏡花妖,後麵衝出的是二煞冷梅,再一聲厲叱,兩人掌來拳往火雜雜拚上了。


    姬玄華一驚,本能地舉步。


    姑娘醋勁大發,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他。


    “不要管,大華哥。”姑娘顫聲說:“她那樣害你,我恨她。她是自找的,我請你不再為她費心。”


    “反正要過去的,是嗎?”


    “這……”姑娘一怔:“我過去。”


    “走吧!一起走。”姬玄華握了姑娘的手舉步。


    這瞬間,身後人影幻現。


    “浮泥……”對岸同時傳來鏡花妖的尖叫:“啊……”


    生死決於一念之間,冥冥中似有主宰。


    姬玄華猛地向前仆倒,把姑娘也拖倒了。


    冷風唿號,他聽到了身後有異響。


    兩個人影飛躍而至,手腳齊出,分別向兩人的背部攻擊,腳踹掌拍,要將兩人加快踹落浮泥區。


    是大煞喬森,接引使者,用勁太猛,目標突然消失,失去阻擋的著力點,收不住衝勢,驚叫著向前衝落,一下子就浮泥及胸。


    “救……我……”大煞喬森狂叫掙紮,動一下就下沉一寸。


    姬玄華拖起姑娘,兩人渾身泥水狼狽萬分。


    “她……她救了我們。”姬玄華向對岸說,失聲長歎:“她恐怕完了。”


    “救我……”接引使者也狂叫求救。


    “你拉著我,我先走。”姑娘心上感激,比姬玄華還要焦急。


    “折蘆葦探道走。”姬玄華奔向一旁的枯草叢:“路一定不在那一邊,往左移。”


    大煞與接引使者不見了,浮泥恢複原狀。


    鏡花妖的右手,四指已沒入二煞的左肋下,抓牢了一把內髒,左手叉住二煞的咽喉。


    二煞的雙手,也像利錐一樣,插入鏡花妖的腹部,連手掌也深入一半。


    兩人的手上功夫十分厲害,功力相當兩敗俱傷,倒在地上依然緊纏在一起,都瀕臨生死邊緣。


    “你……你知道嗎?”鏡花妖氣促聲變,臉上居然有扭曲的笑意:“他……他就是我……我說的真……真正的男……人……”


    “嗄……”二煞冷梅舌頭外伸,口中發出怪聲。


    “我不……不再受你們迫……害……了,呃……”鏡花妖終於昏厥了,是痛昏的,雙手仍然死扣住不放。


    二煞冷梅停止掙紮,老眼瞪得大大地。


    三個人衝出一處灘岸,叫苦不迭。


    這是一處遼闊的湖灣,像人的手掌,少說三四裏寬廣,黃濁的湖水被風吹起一陣陣波濤,到底有多深?有否爛泥澤?要想涉水,真需有賭命的勇氣。


    “天絕我也!”生死一筆仰天長號。


    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似乎發自耳畔。


    生死一筆的判官筆,筆尖幻發出的的光華。


    勾魂無常的粗大勾魂鏈,抖得克啦啦怪響。


    袖底乾坤侯曉風的拂雲袖,是袖功中威力可怕的三大袖功之一,但他平時用劍,致命的絕技是袖,鏡花妖已是江湖武功赫赫有名的女人,也禁不起這老魔一袖。


    三人在岸旁列陣,置之死地而後生。


    三丈外,姬玄華從背上放下屍體已僵的鏡花妖,手一抄,單刀出鞘。


    姑娘鳳目紅紅地,冷然撤劍。


    “趕盡殺絕,你這算什麽?”生死一筆咬牙切齒:“閣下,留一份情義。”


    “我是向你們學的,不要向我說一些你們也不肯信的大理由。”姬玄華冷靜下來了,急躁一掃而空:“你這位殺人如麻的東廠大檔頭,居然要求留一份情義,你不覺得可恥嗎?你比在天牢被虐殺的書生周順昌,低下卑劣得完全失了人樣,他被割得體無完膚,仍然至死罵不絕口,虧你還是一個殺人如麻,武功超絕的武林強人呢!呸!”


    “我還你兩萬銀子的債。”


    “你有嗎?”


    “一袋紅綠寶石一百二十粒,來自天方紅毛賈。”生死一筆從懷中掏出一隻羊皮袋丟出:“足三萬兩銀子,給你。”


    那時,廣州、泉州、杭州,都是對海外貿易的指定大埠,設有招待紅毛番(西洋各國)


    的接待站,大量出口絲綢瓷器及農產,換迴大量的銀錠珠寶珍玩。當時大明寶鈔早已成了廢物,市麵已可使用金銀,以銀為主要貨幣,而各地所產的銀數量有限,商人從國外進口大量的銀改鑄行使,對外貿易極為活絡。當時在沿海各大埠,西方白種人、黑人、南洋人,數量不下於十萬之多。鄭和七下西洋,軍艦直抵非洲東岸,開展了空前絕後的海上霸權,打開了對外貿易的門戶,西洋的科技、宗教、貨物,源源不絕從海上傳來,比發展了兩千年的西域絲路,更興旺百倍,所以世稱海上絲路。


    “這是我的。”姑娘搶著說:“你們在揚州計算我,幾乎要了我的命,我不殺你,這袋寶石正好賠償我的損失。”


    “小女人,你值得這袋寶石嗎?”生死一筆怪叫。


    “她是無價的,老狗。”姬玄華說:“這一袋寶石,還委屈了她呢。”


    “她配?”


    “南金剛的愛女,你說配不配?”姬玄華大聲說。


    生死一筆臉色一變,目光落在寶石袋上。


    “不要看了,那袋寶石永遠不是你的了。”姬玄華鄙夷地冷笑:“原來你一直不願和我麵對麵,作英難式的了斷,原因在此,你想留得性命,享受你造孽得來的財富,到頭來你仍然得將身外的一切丟開。”


    “那是李公公要我親自麵交魏公公的寶石。”生死一筆咬牙說:“這些年來,老夫其實在犯人身上,沒賺了多少錢,老夫隻是奉命行事,每一分錢,都是我憑本事用性命賺來的。”


    “是嗎?”姬玄華揚刀徐徐逼進。


    “你殘忍地奪走了我的一切。”


    “是嗎?”


    “你殺光了我的人。”生死一筆痛心地疾首厲叫。


    “是嗎?”


    “你已經逼得我無路可走。”判官筆舉起了。


    “是嗎?”


    “人不能做得太絕……”


    “狗屁!”姬玄華沉叱,揮刀直上。


    袖底乾坤從斜刺裏閃電似的衝出,挫馬步雙袖齊揮,袖風似狂飆,渾雄無匹的勁道山湧,真有風吼雷鳴的聲勢,猝然急襲先下手為強,掏出了平生所學,全力施展勢在必得。


    任何蓋世奇功,攻不中目標也是枉然。姬玄華右移兩步,左手一拂袖風餘勁一泄而散,身形疾轉,灼灼刀光仍向生死一筆激射。


    姑娘也依樣葫蘆猝然急襲,閃電似的衝到扭身一腳疾飛,把還沒收勢的袖底乾坤,踢得飛起丈高往泥澤掉落。


    “錚!”一聲暴震,判官筆封住姬玄華雷霆似的一刀。


    勾魂無常到了,勾魂鏈重重地擊中姬玄華的腰背。


    姬玄華立地生根,反而抓住了纏腰的鐵鏈,人旋刀轉,兇猛地把勾魂無常拉近,鐵鏈的重擊他承受得了,旋拉的速度快極,刀光形成圓形光環,掠過勾魂無常的脖子,勾魂無常的腦袋飛墜丈外,脫手丟鏈屍體栽倒。


    “錚!”火星飛濺,飛起的勾魂鏈尾,擊中電射而來的判官筆。姬玄華利用鏈應急,得心應手。


    刀光乘隙吐出,筆直貫入生死一筆的胸口。


    姬玄華飛退丈外,解開勾魂鏈往腳下一丟。順手拾起寶石袋拋給姑娘,這才冷然盯著一步步向水際退的生死一筆,虎目中冷電徐徐隱去。


    生死一筆丟掉判官筆,雙手抓住插在胸口,刀尖從背肋透出的狹鋒單刀刀身,瞪大的雙目狀極可怖,張口叫不出聲音,一步步向後退。


    姬玄華大踏步上前,拾起判官筆。


    “這是我帶給費老哥的信物。”他向丟掉劍從身後抱住他的姑娘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我不能讓罪魁禍首活著迴京。”


    “我陪你迴去除去那些貼刑官,他們才是真正罪魁禍首。”姑娘說:“他們不會住在荀家的貨船上,在他們的座舟行刺輕而易舉。”


    “不必了,那是費老哥的事。”姬玄華將她拉到前麵,緊擁她入懷:“你放心,他決不會損及荀家的船。那些貼刑固然可惡,但他們才是真的奉命行事。真正乘機陷害、羅織、屠家、謀財的人,就是生死一筆這一類大小檔頭,浩園慘案是這老狗一手促成的。”


    生死一筆終於厲叫一聲,摔倒在泥澤中泥水四濺。


    “我們走吧!趕兩步。”姬玄華挽著她轉身舉步:“你一定冷壞了,腳程放快不能停步,停來會凍壞你的,我真不該讓你跟來。”


    “我不來,就得不到一袋寶石啦!”姑娘笑吟吟調侃他:“你一定會吞沒的,打算日後用來救災,不幹。”


    “你會把它隨同嫁妝一起帶過來,最後仍然是我的。哈哈……”姬玄華開懷大笑。


    “這可是你說的哦!”姑娘羞紅著臉,掂起足尖,在他的頰上親了一吻:“我會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和承諾,堅信你不會騙我一個小女孩。”


    “難怪你老爹猜出我的底細,你把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漏告訴他了。”他扭頭迴顧,岸邊有勾魂無常的無頭屍身,生死一筆與袖底乾坤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抱起鏡花妖的屍體,兩人飛步往迴趕。


    暮色四起,兩人沿堤南奔。


    預定白龍朱海那些弟兄的船。在偏僻的大堤彎曲部等候,事畢登船迴航揚州,不見不散。


    到了泊舟處河堤彎曲部,可以看到船了。


    不止一艘船,有三艘,兩艘中型快船,把白龍的船夾在中間,三艘船都不見人影,隻有船。


    “咦!”姬玄華一驚,腳下一慢。


    姑娘先是一怔,然後以掌背掩住櫻口偷笑。


    “有點不妙。”姬玄華警覺地說:“糟!我們的刀劍都丟掉了,那兩艘船可疑……”


    “我猜。一艘船先來涇河鎮,一艘在我們後麵跟蹤,難怪白龍的弟兄起疑,你也疑神疑鬼。”姑娘一麵走一麵說:“你根本就不需用刀劍與人交手。我想,今後你隻要把雷錘和天雷鑽亮出,一定可以省不少事。”


    “那兩艘船……”


    “我知道。”


    已經接近至二十步內,第一艘船艙門開處,跳出一個天神似的人,兩起落便登上堤頂。


    “好小子,你膽大包天,誘拐我的女兒。”喝聲似打雷,人也火雜雜衝到:“打斷你的狗腿。”


    姬玄華先是吃了一驚,放下鏡花妖的屍體,扭頭撒腿便跑,一聽要打斷他的狗腿,火大啦!


    “你聽我說……”他轉身拉開馬步大叫。


    是南金剛,不容他多說,鐵缽似的大拳頭挾風雷而至,毒龍出洞長驅直入勢若崩山。


    姬玄華沉著應付,用盤手折招,右掌微撥右腳切入,立還顏色鐵拳光臨南金剛的麵門。


    搭上手便是一陣令人目眩的貼身快攻,拳掌著肉聲連珠暴響,看誰先氣散功消,真有兩頭猛虎相搏的聲勢,激烈萬分動魄驚心。


    姑娘在一旁手足無措,繞著圈子大叫大嚷。


    艙麵站著不少人,目擊兩個高手中的高手相搏。


    唐夫人領了兩位侍女,出現在艙麵。


    “丫頭,幫你爹揍他呀!”唐夫人笑吟吟高叫:“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姑娘恍然,歡叫一聲向船上飛躍。


    “娘!”她忘了渾身泥水,投入乃母懷中。


    “你以為你爹會放心讓你逃走?”唐夫人不介意她身上的泥水,輕拍她的肩背。


    “女兒怕爹不高興……”


    “你們的行蹤我們一清二楚,讓你體會一個江湖行道者的艱辛,總算沒讓我們失望,不需我們操心。小夥子很不錯,是嗎?”


    “是的,女兒也不壞呀!”姑娘得意地說。


    “還不錯,狂野潑辣可圈可點,隻是每一招皆全力以赴,你會很快耗盡精力的。”


    “女兒焦急呀……”


    “好了好了,進去換裝。”唐夫人把愛女往艙門推:“怎麽弄得一身泥水?好可憐哦!”


    有人帶迴鏡花妖的屍體,不理會兩個惡鬥的人。


    姬玄華又一次陷入不能贏,也不能輸的困境,而且比上次更糟糕。這次南金剛知道他的底細,下手不留情,存心考驗他的真才實學,也有意發揮六合解脫神功的優點。


    當年北天王年輕時,與名列前輩的潮音魔尼梁丘七忘,印證過武技,雙方都堅練內功,是氣功的正宗絕學,吵吵鬧鬧每次都不歡而散。這些往事姬玄華並不了解詳情,他老爹北天王並沒向他說及經過。南金剛很可能從乃師潮音魔尼口中,知道不少內情,在此盡量發揮六合解脫神功的優點,多少有些替師門絕學爭口氣的用意。


    各攻了百十招,依然悍勇如獅。


    一聲爆響,兩人各退了三步。


    “小子,要不要去杭州?”南金剛一麵衝上低聲說,劈胸就是一拳。


    “當然要去。”他迴敬了一劈掌:“那座生祠建在兩位武聖祠之間,我不高興。”


    “那裏麵的珍寶,比虎丘生祠的多一倍。”南金剛連攻兩拳一掌。


    “多多益善。”他也迴敬五拳。


    “那裏有八荒八魔,每一魔都是超絕的魔鬼。”


    “八百魔也唬不了我。”


    “我找到你藏放在蘇州的天雷鑽和雷錘,還有珍寶。”


    兩人一麵兇猛地纏鬥,一麵交談。


    “女大不中留,她心目中哪有老爹?”南金剛大聲發牢騷。


    “你不公平,她把你捧成天上的大神佛,希望我能乖乖地讓你揍一頓,我聽了就生氣。”


    “哈哈!不揍你一頓,怎知道你能否有膽氣到杭州?”


    “如何?”


    “大可去得。小子,我不去幫你。”


    “割雞焉用牛刀?你別抬舉他們。”


    “把小丫頭帶去曆練。”


    “這……”


    “免得你又打起花花公子的旗號胡搞,杭州的美女比蘇州多一倍。再說,她對杭州熟悉。”


    “你放心?”


    “她如有三長兩短,我打破你的頭。”


    “打就打,誰怕誰呀!”


    又是一陣兇猛的狂攻,兩人打得興高采烈。


    河下的人大不耐煩,一個個躲到船裏歇息了。


    “喂!你們兩個瘋子。”唐夫人站在艙麵高叫:“酒菜已備妥,你們到底來不來?”


    “哈哈!來也!”南金剛虛晃一拳,飛掠而走。


    “我和你拚酒,誰怕誰呀?”姬玄華跟在後麵大叫。


    “瘋子!”唐夫人笑罵。


    (全書完)——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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