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遊子林君珂不是這種人,有時不但挑不起,也放不下,所以他根本就不配稱為大英雄。


    他明知銀衣仙子是他的死對頭,而且小樓風雨所鑄的過錯是被逼的。他卻內疚於心,挑不起放不下。


    對莊婉容,他也發生同樣難挑難放的情愫。


    龍遊山村邂逅如珠,她的形影在他心中烙上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想愛,卻又不敢,想抹掉她的形影,卻又難以割舍,可憐,真無可救藥。


    昨晚他冒險救出了彭勝安父女,他將她背著冒死突圍,在下意識中,他的敢於拚命雖說是為彭勝安,其實也為了如珠,他必須拚死保全心中難以或忘的意中人。


    人救出了,他卻又不敢麵對現實,不敢和她走在一塊兒,免得陷入不克自拔之境,他要逃避,因為對銀衣仙子和莊婉容,他早付出真摯的感情,不能再卷入漩渦之中,所以他請無情劍客護送彭勝安一家子赴懺情穀,他自己藉故逃避現實,避免和如珠接觸。


    他已調息行功消除了昨晚狠拚後的疲勞,心中仍煩躁不安,想早早離開,免得難以處理感情上的紛擾。


    他拾掇好行囊,小雲卻將如珠的意見傳到,說是如果他不隨行,她不放心讓他輕身涉險,不肯隨無情劍客首途前往懺情穀,不僅說是小姐的意思,也是夫人的意思雲雲。


    他楞在門旁,小雲走了許久,他仍未移動身形姿態,傻啦!


    她不放心,不讓他涉險。天!真夠他迴味的。


    他眼前,似乎幻現出如珠那雙深潭也似的大眼睛,這雙眼睛,曾經令他震撼,曾經令他魂牽、夢索,這時似乎正在向他凝望。


    “砰”一聲,包裹落地,這輕微的響聲,驚醒了他的幻覺。他將門掩上,煩躁地在室中往複走動。


    猛地,他右拳擂在左掌心上,咬了咬下唇,突然吐出一連串喃喃低語:“我不能,走!


    我得走,我必須離開她,遠遠地離開她,我怎能一誤再誤,誤人誤己?我林君珂不是好色之徒,我必須走。”


    他決定立即進行散布謠言的計劃,取一條頭巾將發結包了,換了一身褐衫,用燈煙將臉部塗成了薄薄的淡灰色,大踏步從後院走後門,進入鬧市之中,向最近的一座酒店走去。傳播謠言,酒店是最理想的場所。


    不久,他又換了一種衣著裝束,找到一家騾馬店。神氣活現定下了兩輛騾車。九江府的騾車也走武昌,但不傍著大江走,經幕阜山餘脈到興國州,繞至興國州的通山縣,再分路西至嶽陽,北走武昌。通常騾車在通山換車,由另一家騾車店接運,因為在九江至武昌,以水路為主,雇車走陸路的客人,太罕見了。


    當晚三更,一艘小船悄然順流東下,船中,內艙是彭夫人母女和小雲,她們心中惶惶,餘悸猶在,昨晚的刀光劍影,令她們永難或忘,外艙中,彭勝安與無情劍客熄燈對坐,暗中戒備。


    君珂卓立船頭,在夜色茫茫星鬥滿天中,向江麵全神戒備,看是否有岔眼的船隻在左近出沒。


    江麵有夜航的船隻,各自悄然滑行,船首的夜航燈一無異樣,看不出有何不妥。


    破曉時分,船抵湖口江麵,船向岸旁緩緩靠去。


    艙內的彭勝安一怔,討然問:“鍾大俠,是要登岸嗎?”


    無情劍客微笑著搖頭說:“林賢侄在這兒有事,船不在這兒停泊。”


    船距岸仍有三五丈,君珂大踏步進艙,長揖為禮,向兩人說:“彭恩公與二姨夫請保重,小侄告辭,祝此行順風,他日有緣,容再相見。請代向伯母及如珠小姐致意,後會有期。”


    他抓起小包裹,頭也不迴閃出艙麵,人如大雁淩空,輕靈飄逸地躍登江岸,一聲珍重,隱沒在夜色蒼茫之中,逕自去了。


    彭勝安驚訝地正欲站起,無情劍客一把拉住他說:“林賢侄乃是性情中人,讓他去吧!


    他這次引賊西追,風險極大,但武林中人為義輕生,乃是份內之事。他功力超人,或許可以自全,你我唯一可做之事,便是為他祝福。”


    九江府城中,沸沸揚揚,盛傳著彭指揮使並未死於桑落洲,但妻女俱被所害,皇命在身,他已準備舍水就陸,赴施州衛就任。


    第一天,九江至瑞昌的客人中,沒發現岔眼的行客。


    第二天,暗樁伏線探出有人定了騾車兩輛,已付了車錢,去向是武昌府。但定車人始終未現身,說是三天後啟程。


    第五天,起初雇車的青年人來了,說是明日一早啟行,退了一輛車。


    店中夥計大概已得到警告,立即詢問青年人的姓名,得到的答複十分令人滿意:“林君珂”。


    第六天一早,城門一開,騾車以不徐不疾的速度,駛出了城門。


    消息在江湖人的圈子裏,傳得極為迅速。六天的日子不算短,銀劍白龍盡有充裕的時間準備他將九江府的殘局讓千手如來去善後,自己率一群有頭有臉的人物走了。不止此也,他的柬帖亦已傳出了。


    騾車沒有趕車的夥計。隻有一個英風超絕的青年人,正是天涯遊子林君珂,他自己掌鞭。車門關得緊緊地,不知裏麵到底藏了些什麽,車後行李架上,堆了兩隻大包,看去像是行囊,卻又不太像。


    巳牌正,車過瑞昌,開始進入山區,沿清盆山山麓向西急進。這一天太平無事,當天夜間,在銀山宿店。


    第二天午間,車經興國州,沿富川上行,向通山趕去。


    君珂為了不願自找苦惱,毅然早揮慧劍斬斷情絲,在湖口登岸飄然逸走,他要將如珠那令他震撼的眼睛忘掉,不許感情有進一步發展的機會,甘願做一個臨陣退卻的情場懦夫。


    他按預定計劃進行,故意將行期延長兩天,而且將五十兩銀子押給騾車店,不要車店所派的趕車老大,言定自己駕車,在通山將車交給車行的分店,換車到武昌。車店隻要有銀子,自然不阻止客人自駕車輛,顧客至上,少派趕車夥計更省事。


    第一天平安無事。車過興國州,不久便重新進入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


    這條官道並不寬闊,隻可讓兩輛騾車勉強並行。山區中道路起伏不定,趕車人如果不小心,不是上不了山,便是從山上摔下深淵絕穀,粉身碎骨而後已,從九江到興國州,全程二百四十裏,他幾乎走了一天半,可知車速不太快,進入了山區,車更慢了。


    這條路上的行旅少得可憐,走上一二十裏,前後看不見人跡,端的是林密山高,人跡罕見。


    轉過一處山口,官道向右一折。這兒距興國州,已經相去約有七十裏了。


    遠遠地,一座奇峰在眼前升起,峰頂有一座奇怪的巨石,遠遠看去,像是一個梳高髻、穿著長裙的女人,俯瞰著官道,確有七分相像。


    官道之左,是奔流著的富川,右麵不遠處嶺腳之下,有一個約有五六十戶人家的小荒村,官道在村前通過,有五六個村中小夥子,正牽著牛緩緩走向村中,聽到轔轔車聲,都全扭頭向來車注視。


    君珂看看天色,已是申牌初了,放鬆了韁,兩匹健騾八蹄一緩,車便緩緩而進。經過牛群旁他勒住健騾,向左側一個小夥子抱拳拱手,含笑問:“小兄弟,請了!”


    小夥子也點點頭,訝然問:“趕車大哥有事嗎?”


    君珂滿臉堆笑,往下問:“請教兄弟,這兒是什麽所在,前麵可有宿處?”


    小夥子滿臉迷惑說:“怪,大哥怎會不知這是什麽所在?大哥的騾車,是九江府長安老店的,長安老店的趕車大哥,閉著眼也知道這兒是菁山太平村。”


    “哦!在下乃是新來的夥計,不知這條路如何走法哩。”


    “難怪。”小夥子恍然,又道:“這兒是菁山鄉太平村,瞧前麵這座山,就叫做菁山,請看峰上的人形石,像一個婦人。所以也叫望夫山。據說,很早很早以前、也許是幹年以前的事,古老傳說,有一個婦人送夫出征,在山峰上目送其夫遠行,化為石像,由望夫山西行,約九十裏到長山鋪方有宿處。大哥定然不是早上從興國州來,不然就不會錯過宿頭。”


    “哦!在下近午方過興國州,看來要趕夜路了。”


    “趕夜路?”小夥子驚叫,又說:“這條路白天也鬼打死人,毒蟲猛獸不時可以發現,走夜路怎行?還是在敝村暫過一宵算啦!犯不著冒險。再說,山路危險,車如果掉下山崖,豈不糟透了?”


    君珂略一沉吟,忖道:“怕什麽?也許會碰上賊人哩!反正彭恩公定然已過了池州,可能已由陸路到了黃山附近了,我將車兒往山崖下一推,豈不一了百了?讓賊人死心,倒是好主意。”


    他一抖韁,說:“謝謝你,小兄弟。在下必須趕路,多謝指教。”


    小夥子直搖頭,注視著衝出的車背影,仍在叫:“趕車大哥,還是在這兒歇一宵的好。”


    君珂意氣飛揚,加上兩鞭,“叭叭”兩聲脆響,騾車直向望夫山下衝去。


    太平村距望夫山不足十裏,雖看得見山峰,但十裏路騾車要花時兩刻方可到達,車兒平穩地向前駛,車上的君珂揚鞭策韁泰然而進。


    他感到奇怪,怎麽沿途不曾發現過岔眼的人物?他卻不知,可通車馬的官道隻有一條,賊人道路熟,根本就用不著派人釘梢,免得泄露行藏。


    騾車在山坡林中不徐不疾趲程,將抵望夫山下了,前麵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古森林,林木一片青綠,生機勃勃,官道穿林而過。


    驀地,林中飛揚起蒼勁的嘹亮歌聲,歌者中氣充沛,入耳如在耳畔發音:“獨闖江湖六十秋,劍上寒光貫鬥牛,擎天倡義休相問,天下世情一劍勾。”


    歌聲鏗鏘,直震耳膜,君珂淡淡一笑,自語道:“是獨劍擎天,他為自己的名號編了這首怪歌,道出了自己的心聲,在四大魔君中,他不是最壞的一個,他認為自己不問世情道義,我看卻不盡然。”


    他舉鞭一揮,“叭”一聲脆響,兩頭健騾緊走,車兒向林中衝去。


    車衝入林中,林中沒有人,林空寂靜,山風蕭肅。他勒住騾刹住車,朗聲說:“馮老前輩,請現駕賜教。”


    林木深處,傳來了迴音:“小友,你的記性倒是驚人。”


    “老前輩在歌中已顯示名號,倒不是晚輩記性好。”


    “小友,這條路危機四伏,群魔亂舞,不走也罷。”


    “任他刀山劍海,晚輩也必須一闖。”


    “車中人的安全,你該計及。”


    “馬行狹道,進退皆難,兩害相等,取進舍退。”君珂豪氣飛揚地道。


    “事實確是如此,希望小心。”


    “老前輩可否示知,對方來了些什麽人?”


    “為首之人乃是千手如來,他引來了宇內魔君怪物,還有早年的荊襄巨寇。此外,還有許多想來開開眼界的武林名宿,與久不出現江湖的怪人。”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多謝老前輩指教。”


    “前途多艱,多加小心,老朽不能公然出麵,隻能暗中助你一臂之力,珍重。”


    聲音漸去漸遠,顯然獨劍擎天已經走了。


    君珂驅車再進,一麵拾掇結紮停當,信口歌道:“天涯海角寄萍蹤,遊子心情九州同。


    日月如梭催白發,英雄豪傑總是空。”


    官道在林中向上爬,終於到了望夫山下了。


    道路從山腰左側繞過,抬頭可以看到望夫石,俯首可見奔流的富川溪,一道高崖在道右聳立,崖上藤蔓密布。


    “唔!這地方很兇險,我得留心些兒。”他想。


    車速銳減,緩緩走上了高崖下的官道。他左手控韁,右手插了長鞭,換上了白龍筋鞭以防萬一,隨時準備發難,與賊人拚個你死我活。


    人在官道上走,看不清崖上的景況,藤蘿和崖間生長的小樹,將視線擋住了。


    前麵崖壁轉角處,藤蘿中有三雙冷電四射的眼睛,正目不轉瞬地盯視著緩緩而來的騾車。在轉角處另一麵,路上倒著兩株大樹,將官道堵死了。此外,看不見的危機,正隱伏在各處,似乎在空氣中可以喚出死亡的氣息。


    蹄聲得得,愈來愈近。


    三雙眼睛的主人,正用極輕微的聲音在交談,隻有他們可以聽清,其中之一冷哼一聲說:“我就不信這小子有何驚天動地之能,用得著在暗中計算他?未免太辱沒了咱們江湖朋友的名頭。別說是他,即使是他老子天涯過客親來,也不過接得下咱們三五個人而已,如此勞師動眾,日後豈不讓江湖朋友恥笑咱們是膿包?”


    另一個搖搖頭說:“周兄,你該知道這小子是銀河釣翁老不死的徒弟哩。”


    “哼!銀河釣翁的徒弟又能怎樣?練功的火候,與年俱進,他能有多大?又練了多少年?我不相信奇跡,銀河釣翁老不一死又不是神仙,能給這小子多少道行?”


    第三個人接口道:“別怨天尤人了,咱們奉命行事,用得著替人擔憂?快了,快進入石雷之下了,準備。”


    發牢騷的周兄沒閑嘴,仍在嘀咕:“我真想鬥他一鬥,心裏確不是滋味。”


    第三個人又接口:“你如果手癢,何不到山後參與攔截老怪的地方揚名立萬?四明怪客與銀河釣翁齊名,能向四明怪客遞劍,日後武林中自有你的地位。要不,就乖乖地閉嘴,在這兒計算了這小子,咱們就趕往後山露兩手兒。”


    蹄聲得得,車聲轔轔,近了。最初發話的人又說:“怪!千手如來李老前輩恨狗官人骨,為何又不要活的?”


    “殺人不過頭點地,一死百了,要活的幹啥?這才是李老前輩聰明過人之處。”


    “別廢話了,準備!”


    君珂驅車緩緩走上了崖下窄道,他沒想到崖上有鬼,隻顧留意道旁有人猝起進擊。右有高崖,崖高十餘丈,不怕有人突襲,左有富川溪,路高出河麵三二十丈,路下麵可能有人隱伏,突然縱出路麵並非難事,所以他的注意力放在左側,忽略了崖上的危機。


    正走間,前麵轉角處突然傳出一聲高吭的長嘯,他心中一緊,抬頭向前看去。


    在他抬頭的刹那間,前麵三丈餘崖頂上。傳出巨木折裂聲,草木急動。同時,頂端也傳出聲響。


    “糟!上麵有重物下墜。”他無暇多想,猛地“叭叭”兩鞭,結實地抽在騾脅上。騾兒失驚之下,發狂地向前急衝。


    已沒有退後的可能,他隻能驅車前衝。


    崖頂上,五六張以巨木架成的木排,用粗繩懸架在崖壁上空,木排上堆放著數十塊千斤巨石,粗繩被砍斷,木排向下倒,排上的石塊立即連同木排向下砸,像是山崩地裂,轟隆隆以雷霆萬鈞的聲勢下去。


    騾車像狂風急掠,車聲如雷,馬兒被驚天動地的聲響所驚,拚命向前奔跑。


    山崩地裂似的狂震暴響,天動地搖,塵埃滾滾,木石紛飛。可是,騾車卻在千鈞一發中,衝過了危險地帶,最近的墜石,距後車廂僅有四五尺。


    賊人未料到君珂的馭車術如此高明,估計錯誤,騾車突以全速疾衝,石雷被扔落車後,功敗垂成。


    接著,崖頂巨木紛紛下墜,整段崖道,雷聲震耳,動魄驚心。但騾車卻瘋狂地前衝,車輪像是脫離了地麵,車座上的君珂已經站起,手中的白龍筋鞭不住飛舞,鞭聲如連珠花炮,驅趕著健騾狂奔,車廂急劇地顛簸,但他屹立如山,不為所動。


    衝到山崖轉角處,倒在路中的巨樹突然出現眼前。


    “糟!狗東西可惡。”他脫口叫。


    健騾刹不住蹄,君珂也不想刹住車,猛地一聲長嘯,騰身而起,落下了車後,伸手在大包裹中一拉,磷光乍閃,白煙衝出。


    兩匹健騾“轟隆”兩聲,撞上了巨樹,車座被突然的阻力一頓,向上拋起,“轟隆”一聲,輻折轅裂,突向左方三十餘丈富川溪下飛墜。


    君珂已飛跌崖根下,突以絕世輕功沿壁根飛掠。


    健騾被車廂帶下深淵,車廂後的大包裹升起嫋嫋青煙,“轟”一聲巨震,車廂撞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上,接著是兩聲霹靂爆響,兩隻包裹內的火藥被黃磷火引爆,火焰飛騰,向四麵八方飛濺。


    整個車廂被炸得七零八落,無數火球向水中飛墜,壁間的草木,立即起火燃燒。


    這輛馬車如果是被賊人圍攻,火藥引爆,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魂,真是賊人的幸運。


    山上,賊人紛紛現身,共有四十人左右,齊聲大叫,歡聲雷動。有一個家夥的聲音特別響亮:“哈哈哈!這次小子和狗官完蛋了,完蛋了。”


    君珂人如鬼魅,手腳並用,仗白龍筋鞭之助,攀上了十餘丈高崖頂端。藉草木掩身,向賊人欺近。


    賊人齊向崖下伸首張望,但根本看不到富川溪下的情景,但見濃煙衝天,草木起火,烈焰飛騰。


    君珂欺近至最近一人,賊人仍未發覺,突然銀虹乍吐,他在背後悄然出手,卷住一名賊人的腳骨,向外一拌,同時揉身迫近,飛起一腳,左掌亦吐,在電光石火似的刹那間,同時進攻三名狠賊。這三個家夥,就是最初說話發令的人,也就是三雙冷電外射的眼睛的主人。


    “哎……”被鞭卷起慣出的人狂叫,正是不服氣的周兄,發出一聲震人心弦的叫聲,向下墜落,叫聲淒厲,在長空中搖曳而逝。


    左掌拍出,生死門神功倏發,行雷霆一擊,可遙碎碑石的神奇內勁。排山倒海似的吐出,左首賊人怎禁受得起?一聲未出,內腑全被震毀,屍體如被狂風所刮,飛出崖外去了。


    中間賊人了得,君珂的腳上力道也差了些,三處進擊,以腳上力道最小,加以兩側的人先倒,賊人心生警兆,不顧一切向下一仆,抓住了山藤,拚老命滑下高崖,跌了個昏頭轉向,也逃得了性命,忍痛逃走報信去了。


    君珂發了狠,不顧武林規矩,從後麵猝起襲擊,可見他確是到了忍無可忍、心如鐵石的地步了。


    他長嘯轉身,瘋狂地向前飛撲其餘賊人。


    “殺!狗東西。”他大吼,白龍筋鞭破空飛射,厲嘯聲刺耳,卷入人叢之中。


    慘叫聲大起,白虹過處,屍體飛跌下崖,瞬眼間便斃了五名惡賊。


    他的身法太快,賊人隻聽到嘯聲震人心魄,令人渾身發軟,吼聲如炸雷,令人氣血下沉,還不知來者是誰,倉卒間慌了手腳,有人怒叫:“什麽人,敢前來架梁子討野火?兄弟們上,斃了他。”


    君珂勢如瘋虎撲到,大喝道:“天涯遊子林君珂,你們該死!”


    “哎……”狂叫聲乍起,發話的人腦袋挨了一鞭,天靈蓋飛走了,如被刀削,屍身栽倒。


    有一個機靈鬼突然大叫:“風緊,扯活。”


    賊人一聽正主兒未死,已殺上崖來。人的名樹的影,他們的主子銀劍白龍也栽在君珂劍下,再不走豈不太傻?不等招唿,早已有人先扯活了。


    賊人四散逃命,君珂隻能向一麵方向追。崖後是望夫山的主峰,坡度不太峻陡,林深草茂,正是逃命的好所在,大多數的賊人皆向這兒逃。君珂,人如狂風向裏卷,下手不留情,遇上了立予格殺,俊目中殺機怒湧。


    官道從望夫山的西麵繞過,經後山再迤邐西行,在後山古森林中,殺機四伏,一群有名的宇內奇人,正在這周圍三十裏內倏出倏沒,飄忽不定。


    君珂從望夫山的東麵繞過,已無人可殺了,餘賊已四散逃命,狼奔豕突,林深草茂,已經匿伏不見,要想搜尋,談何容易?


    他站在一處山脊上,怒火早消,自語道:“我該走了,八月中秋青城之約為期不遠。我必須找一處清淨所在苦練生死門奇學,以便和牛鼻子宇內第一高手拚個你死我活。”


    說走便走,他略一打量方向,便信步向北繞出,正走向後山是非之地。


    正走間,突聽遠處狂笑聲如天雷狂震,直薄耳膜:“哈哈哈哈!你們這兒幹啥?嗬嗬嗬!打吧。”


    他站住了,愕然道:“咦!聲音好廝熟,像是四明怪客哩。”


    他處身在密林中,看不見前麵的景況,忖道:“如果是他,我不必見他了,婉容妹的事,我用不著求任何人解決,即使是她的師祖爺也不行,她是在我手中失陷的,我必須親手將她救迴,青城煉氣士名列宇內第一高人,自不會在約會前為難莊小妹的。”


    他向左一折,向音源相反的方向展開輕功急射,正好向群魔亂舞處奔去。


    已經是申牌末,殘陽已快落下西山,天色不早了,暮色將起。


    他緊了緊背上的小包裹、盤好白龍筋鞭,將奪來的一把長劍也係在背上,穿越密林急走。


    降下一道山溝,在溝底他突然止步,吃了一驚。


    溝旁一株大樹上,有一名虯須大漢,被人用一把單刀從胸口插入,釘死在樹幹上。血已變成黑色的凝結塊,顯然已死去多時。屍體的上端,有一塊樹皮已被剝去,有人用出類拔萃的指力寫了一行字:“管閑事者戒。”


    君珂走近一看,大漢的臉色變成了發黑,但他那奇大的酒糟鼻,和他那缺了半隻左耳輪的特殊臉型,使君珂想起了武昌府的名武師大力神鄧長風。


    “這人如果是鄧武師,殺他的人功力定是已臻化境的宇內高手,不然……”


    他正自言自語,突覺心生警兆,將下麵的話咽迴腹中,倏然轉身,在這刹那間,他已拔劍在手,右旋,急退半步,劍尖前指,左手劍訣作勢攻出,反應之快,委實驚人,在電光石火似的眨眼間完成進擊準備,好快。


    “咦!”身後突然有人發出一聲詫異的叫聲。


    君珂已運功護身,完成了進擊的準備,聽叫聲未含敵意,也就凝神待敵,未予進擊。


    身後站著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是身穿破灰袍的老和尚,中等身材,目中神光湛湛,正是在彭家村山區第一次出手救他的酒肉和尚宏遠。另一人年約花甲,大環眼,虯須如蝟,四方臉,大鼻闊口,一身灰袍,右手點著一根六尺長粗鐵杖,可看出持杖的手缺了一個小指頭,不錯,正是在龍遊道上曾出現一次的九指神龍柯湘,六大怪物之一,一個極少朋友隻有敵人的俠義英雄。


    酒肉和尚仍認識君珂,一步步逼近說:“咦!是你,小夥子一向可好?”


    君珂被酒肉和尚所救時,神智並未全失,依稀仍可記憶,更從莊婉容口中,知道老和尚是個遊戲風塵的武林奇人,趕忙收劍行禮說:“多承垂注,老前輩可是宏遠大師?”


    “嗬嗬!你還記得老衲哩,石埭山區一別,即不見你的蹤跡,想不到在這人跡罕到之地,仍能重逢,異數。”


    九指神龍一直向君珂打量,突然接口道:“小子,你不是曾被銀劍白龍用牛拖著的小淫賊?”


    君珂已知九指神龍是酒肉和尚的師弟。但一聽對方仍不分皂白叫他小淫賊,新仇舊恨往上湧,俊目神光乍現,哼了一聲說:“你就是那有眼無珠,皂白不分的九指神龍?哼!豈有此理,你老昏了。”


    他的話火藥氣極濃,相當狂傲,九指神龍怎受得了?大吼一聲,晃身逼近叫:“小畜生,你仍敢猖狂?”


    “錚”一聲劍鳴,君珂用極為迅疾的手法撤下長劍,冷冷地說:“在下認為你是個有眼無珠不辨是非的假英雄偽豪傑,血口噴人,隻聽一麵之詞,不值得在下敬重,怎樣?在下接下你這浪得虛名的怪物。”


    九指神龍大吼一聲,正待撲上。酒肉和尚搖手叫:“師弟且慢,你怎麽仍是這般火爆脾氣?”


    九指神龍站住了,怒衝衝地說:“師兄,這小狗的事,委實令人……”


    君珂搶著大叫:“呸!你這老混球老昏了頭,你為何隻聽信一麵之詞?殺死許家大小二十八口奸殺二女,都是銀劍白龍所為,在下亦因此出手與那畜生翻臉,受傷被擒飽受折磨,並被嫁禍有口難辨,時至今日,仍被那畜生派人圍攻,百般設計欲置林某於死地,他的師父青城練氣士也出麵與林某為難。”


    他又對酒肉和尚叫:“老師父,當年仗義救在下的莊姑娘,亦被青城老雜毛所擄走。官方海捕文書中,捉拿奸殺二女,誅滅許家滿門的人,是銀劍白龍冷真陽而不是我林君珂。令師弟一生行事,偌大年紀欠缺思慮,極為世人所詬病,真是豈有此理。”


    酒肉和尚一驚,急問道:“你的話可真?”


    九指神龍接口道:“目下已無對證,誰知是真是假?”


    酒肉和尚壽眉一皺,不悅地說:“他是銀河釣翁的門人,豈會是淫賊?而且我曾和他有一麵之緣,起因即是追趕在石埭采花的銀劍白龍而見麵的。”


    又問君珂說:“莊姑娘被擄,此事可真?”


    君珂氣尚未消,氣虎虎地說:“林某從不騙人,千真萬確,早些天在雷池鬼洲,青城老雜毛與銀劍白龍無恥地向林某遞劍,擄走了莊姑娘,約在下八月十五日到青城一決,信與不信,悉從尊便。”


    九指神龍又插嘴說:“這小子滿口胡言,憑他,哼!接得下青城煉氣士的劍?見鬼。”


    君珂毫不客氣地說:“在下接了青城老雜毛兩劍,也刺了銀劍白龍五劍之多,沒有三兩手絕活,怎敢向閣下叫陣?要不信,你可以試試。”


    九指神龍委實憋不住。一聲長嘯飛撲而上叫:“老夫當然不信,接招!”


    叫聲中,鐵杖風雷俱發,攻出一招“毒龍出洞”。


    君珂泰然左閃,長劍舉起了,俊目中異彩湧現,劍上發出奇異的嘯嗚。


    九指神龍搶製先機,招變“大鵬展翅”,鐵杖跟蹤便揮,向外揮出。


    豈知君珂一閃之下,突然挫腰閃迴原地,從杖下切入,一聲長嘯,“銀河飛星”絕招乍現,一顆寒星飛射,卻又突然在近身的刹那間,化為七顆寒星,攻向對方頭部。


    九指神龍吃了一驚,立被逼退三步,向旁急閃,鐵杖一振,兜心便搗。


    兩人在溪底各展絕學搶攻,草木紛飛,八方騰躍,五丈內暗勁橫流裂人肌膚。


    君珂勇猛如獅,七星散手劍法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雙方功力相當,兵刃上便一寸長一寸強,但九指神龍不僅強不了,而且逐漸被逼得攻少守多,五照麵中,全是被君珂的神奇劍法所逼,隨勢旋轉變換方位,主動全失,愈鬥愈心驚,心中惴惴然,傲氣全消。


    “嗤”一聲,劍芒突然神奇地閃動,閃電似的掠過九指神龍的左小臂下端,大袖裂開,一角袖樁被罡風一蕩,飄出三丈外去了。


    “還有六劍。”君珂叫,貼杖再次猱身逼人。


    酒肉和尚愈看愈迷惑,他想不到君珂竟能將師弟逼得還手乏力,劍法神奇莫測,一劍連一劍綿綿不絕,銳不可當,簡直無法看出劍路,太令人吃驚了。這時他已看出師弟已身陷危急,使長家夥的人,如果被人貼身攻入,等於束手等死,他再不出麵,一切都完了。


    “住手!手下留……”他一麵叫,一麵揮袖搶到。


    叫聲未落,“錚錚”兩聲鏗鏘的金鐵交鳴乍響,火花四濺,長劍在鐵杖上吞吐兩次,鐵杖被震得向上急蕩,九指神龍的空門大開。


    劍芒一閃,神奇地突然刹住,鋒利的劍尖,停留在九指神龍的胸前七坎大穴上。


    人影乍現,三個人全站住了。


    酒肉和尚倒抽一口冷氣,怔在一旁做聲不得。


    九指神龍雙手持杖,高舉過頂,額上大汗如雨,青筋跳動,臉上虯須根根豎起,長籲一口氣緩緩閉上了大環眼,站在那兒像具石翁仲。


    君珂手中的長劍,劍尖點在對方的七坎大穴上,臉色冷森森罩著一層濃霜,用平靜而略冷的聲音說:“連這一劍算上,你已經過五次被殺的機會了。”


    “你為何不下手?”九指神龍沉重地問。


    “你,在六大怪物中,還算得是英雄人物,且衝令師兄金麵,林某不能殺你。告訴你,今後少找林某的麻煩,要冷靜明辨是非,不然你將難保一世英名。在下言盡於此,後會有期。”


    聲落,人影疾飄,君珂已飄出三丈外,劍已不知何時已經入鞘,向酒肉和尚抱拳一禮說:“老前輩,晚輩多感盛情,他日有緣,當專誠叩謝昔日援手之德。”


    聲落,人去如電閃,投入密林之中,三兩起落人即失蹤,好快!


    酒肉和尚與九指神龍怔在那兒,好半晌仍未移動身形。


    驀地,灰影從右側射到,洪亮蒼勁的聲音乍響:“咦!賊和尚九指怪物,怎還不走?青城老雜毛來了,還有千手如來假和尚,再不走,便要和樹上的鄧武師一般,被釘殺示眾哩,走!”尾音一落,人已閃入林中不見。


    酒肉和尚急起便追,一麵大叫道:“明老慢走,且聽我告訴你有關你那小徒孫的消息。”


    前麵林中迴聲到了:“低聲,賊和尚鬼叫什麽?我老人家已經知道了?是終南隱叟的孫女兒崔丫頭告訴我的,所以我要鬧他們一鬧。別出聲,老雜毛厲害得緊,可能循聲找來了。”


    發話的人是四明怪客沈明昭,他已從由望江西上的崔碧瑤姑娘口中,知道徒孫莊婉容被青城練氣士擄走,正釘住老雜毛搗鬼。論功力,他不如青城練氣士,但老雜毛要想截住刁難古怪的他也非易事。


    青城練氣士離開雷池之後,帶著莊姑娘走了,到了武昌便派人將姑娘押迴青城,他自己也在武昌訪友,卻接到銀劍白龍呈來的書信,說是宇內怪物兇魔,正要幹預他銀劍白龍的行事,分明要找他老人家的麻煩雲雲。


    老雜毛接了信,立即火起,星夜從武昌趕來望夫山,開始屠殺闖人的人,沒料到四明怪客也釘住了他,四出騷擾,總算救了許多聞風趕來的武林好漢。


    四明怪客和酒肉和尚師兄弟所走的路線,正是君珂所隱沒的方向,九指神龍垂頭喪氣在後緊跟,但他的功力相去太遠,追了三兩裏,他便落了單。這一生中,他任性而為,太過主觀,而且剛愎過甚,行事不顧後果,經過君珂給了他一頓狠教訓,而且以壓倒性的真才實學,逼得他幾乎喪命七星散手劍法之下,心中悚然而驚。


    經過這次打擊,他總算南柯夢醒,在驚怒之中,開始捫心自問,逐漸有點憬悟往日之非,也開始檢討他一生的所行所事,隻感到冷汗直流,惶恐的感覺,取代了憤怒,他開始冷靜下來了,觀念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他一麵思索,腳下信步而行,穿林越坡,不知自己已到了何處,幾乎渾然忘卻身外的事物。


    驀地,他倏然站住了。


    前麵五六丈一座密林前的短草地上,沿林緣排開六名像貌兇猛的中年大漢,一身青色勁裝,背劍掛囊,正雙手叉腰,用兇光暴射的大眼,不懷好意地等待著地,他逼近至六大漢身前丈餘站定,大環眼掃視他們一眼,心說:“這些人眼生得緊,一個個兇猛獰惡,看來定非善類。”


    他的觀念仍未能全部改變,首先便認定對方不是善類,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哼!你們是攔路的?”他冷冷地問。


    六大漢大眼連翻,兇光暴射,中間那眉心有刀痕的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用老公鴨似的嗓子兇狠地問:“老家夥,你是銀劍白龍冷小子的人?”


    聲調狂妄而且刺耳,北方口音甚濃。九指神龍氣往上衝,但心中一轉,勉強壓下了怒火,不悅地說:“是又怎樣,不是又……”


    “很好,隻要是便成。”眉心有刀痕的人更是毛脾氣火爆,搶著答,又道:“咱們京師六義安家六兄弟。我,老大無雙劍客安奇。聽說江南出了個少年英雄銀劍白龍冷真陽,是什麽武林三仙雙奇的門人子弟,在九江府做了一票好買賣,淨賺百萬金。我兄弟不才,也想分一杯羹,這次邀遊江南,盤纏已光,江湖人錢財不分彼此,特來商借十萬金銀,老家夥,叫銀劍白龍前來討價還價。”


    九指神龍冷哼一聲,心說。“果然不錯,是些想黑吃黑討野火,想在江南打天下的惡賊。”


    他單手將鐵杖前指,沉聲道:“你們這些侉子,滾迴京師去!老夫不知什麽銀劍白龍金劍黑蛇;少在江南惹事生非,快滾!”


    無雙劍客大怒,用奇快的手法撤下一把寒芒如電的長劍,火雜雜衝上叫:“老匹夫無禮,宰了你。”


    叫聲中,兇猛潑辣地連遞三劍,劍發龍吟,劍氣迫人膚發,內力將修至化境了。


    九指神龍竟然不再生氣怒吼,鐵杖鍥入劍影中,左挑右點,攻向對方要害,逼對方換招自救,三劍懼解,一聲長嘯,欺進迴敬,叫:“宰了你們之後,老夫再退出江湖。”


    不久之後,四周散布了六具屍體,九指神龍渾身是血,腳步蹣跚,點著劍痕斑斑的粗大鐵杖慪僂著身體,踏著夕陽餘暉,孤零零地走出了望夫山區,從此消失在江湖,六大怪物中,少了一個九指神龍。


    君珂認準方向,向西飛掠,經過一座鞍形的曲山脊,踏上了一處荒草密茂的台地。遠遠西望可看到向西蜿蜒而去的官道,後麵,是聳立著的望夫山,台地四周,是綿密的矮林。


    他籲出一口長氣,腳下一緩,喃喃地說:“今後,我將找一處不為塵世所紛擾的去處,苦練絕學,以應付八月中秋青城的劫難了。”


    驀地,他心生警兆,本能地汗毛豎起,一陣奇異的電流通過了全身。依稀,他感到危險已臨,似乎有無數兇狠的眼神,正在四周兇狠地向他盯視。無形的奇異危險,已麇臨他的身上了。


    他突然止步站定,神情一冷,舉目定神向四周看去,環顧三匝。


    四周沒有異狀,新生的綠草欣欣向榮,遠處的矮林一片青綠,和風輕拂,綠草波浪似的輕微拂動,沒有任何異狀、四周靜悄悄,夕陽外照。他心說:“怪!我為何會突然心生警兆?我記得昔日在進人懺情穀之前。在山脊上也曾發生過一次心潮洶湧,無端悚驚的情景。


    難道說,又將發生兇險了嗎?”


    他卻不知,昔日在仟情穀山脊之上,寧珍和張笙兩位姑娘,確在他身後伺機向他下手,而目前,草叢中和遠處的矮林內,正有無數兇狠的目光,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屏息著要向他猝然下手,他是一個神經感覺極為敏感的人,有-種無形的奇異電流,在他身上發生了奇妙的感應.以致心潮波動,心生警兆。是的,危險來了。


    他心生警兆,無形的異感洶湧地向他襲擊,渾身產生異象,毛發俱豎,皮膚泛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他無法看出潛伏著的危機,經過用目光仔細的搜視後,沒發現任何異狀,身上的奇異感應逐漸消失了,他不再疑心,舉步向前走去。


    為何他不展開輕功急趕?就是剛才的異象在作怪,雖說沒發現危險,但卻不能令他完全釋懷,暗中戒備著向前走,生死門神功已經運起護體了。


    他曾經受過暗算,銀劍白龍曾在後麵打了他一針,對身後不意的猝然襲擊,他深懷戒心,默運神功,留心身後和四周的動靜,風吹草動,他也不敢大意放過。


    因此一來,他逃過了一劫。本來在暗中隱伏要突起發難,想用暗器突然猛襲的人,見他步步小心凝神而行。便死了這條心。


    他不僅日力超人,耳力亦同樣銳利,走了十來丈,終於有了發現,草中開始有了沙沙異響,身後有動靜了。


    同時,越矮林深處,傳出了異聲:“哎……”是一聲瀕死的哀求,聲音虛弱而輕微,但在他耳中,卻十分清晰真切。


    後麵來處的矮林中,樹枝也發出擦動的微響。


    他心中懍然,更為警惕。


    第一個灰色人影,終於在他身後稍左處緩緩升起,綠草發出了輕微而令人難覺的撥動聲。原來草中隱伏的人,在隱伏時都將綠草向內撥,掩住了形跡,出現時自然也得將草撥開。


    危機來了,灰影的右手舉起了,三枚寒芒從灰影中射出了,同時灰影也伸手拔劍衝出了。


    君珂已發現背後有警,驀地一咬牙。


    三顆寒星閃電似的射到,快極。


    左閃、旋身、出劍、傷敵,突又旋身折迴,收劍、屹立,慘叫乍起。


    三枚暗器射向前麵三丈餘,翩然墜下草中,勁道之猛,駭人聽聞。


    灰影衝過君珂身邊,一聲慘叫,踉蹌站住了,手中劍一鬆,跌落腳邊,雙手在左脅下亂摸,染了一手血,助下有七個劍孔,直透內腑。


    君珂站在那兒,冷然向前凝視,像一座石像,仿佛距他右側不到三尺的灰影,根本不是人,懶得置理,也不屑一顧。


    灰影渾身顫抖,終於籲出一口長氣,頹然仆倒,手腳一陣抽搐,死了。


    左方青影徐徐升起,出現了五名青衣中年人。


    右方灰影也出現了,共有七名高年武林名宿。


    前方有八個人,為首的赫然是寒風掌冷沛年。


    後麵也有不少人,再次出現了銀劍白龍的身影。


    君珂陷入包圍中了,看樣子這次得血濺望夫山。他並未迴頭瞧,目光仍向前凝視。他隻認出前麵的兩個人,一個是曾在湖口古鬆林見過的寒風掌死對頭。一個是身材奇高奇壯,曾在桑落丟掉一隻在耳的黑虎陶高,千手如來的拜弟,他那沉重的虎尾鞭令人望之心寒。


    一個真正有成就的武林高手,身陷絕地反而靈台清明,要在死中求活,不為危難所驚擾震撼。君珂身陷重圍,反而穩定下來,情緒不再激動,冷靜得像是鐵石人。


    遠處,灰影和黑影-一出現,駭人的獰笑倏揚,梟啼也似的怪叫傳到:“咯咯咯咯!原來所等的是這小夥子,勞師動眾,未免太不值得了。”


    人影在外圍停住了,君珂開始感到不妙。


    在寒風掌身後出現的,是赤著上身,僵屍一般的白骨行屍吳劍飛和懸著追魂令的地府冥君孫永初。


    在左側出現的,是身穿黑大褂的閃電手商敬中,還有一身火紅大袍的雷火判官皇甫聖。


    兩人身側,是獨劍擎天馮如虎。


    獨劍擎天向君珂投過一瞥焦急的目光,銼了銼鋼牙。


    地府冥君剛才已發了話,這時又說:“不行!老冥君與這小娃娃有死約會,不許你們這許多人倚眾圍攻,給我讓開。”


    黑虎陶高氣勢洶洶地轉身,大叫道:“老怪物,你廢話說得太多了。”


    地府冥君鬼眼一翻,怪叫道:“你是什麽東西?敢教訓我老怪物?”


    “我,黑虎陶高,教訓你並無不可。”


    銀劍白龍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朗聲說:“諸位,稍安毋躁,家師青城煉氣士即將到來,有過節不妨等會兒結算,休亂了在下的大事。”


    接著,遠處傳來一聲震天長嘯,相距甚遠,但眾人耳中似若雷鳴,直薄耳膜。


    地府冥君一聽對方是黑虎陶高,正是千手如來的拜弟。心中不無顧忌,再一聽青城煉氣士即將到來,那令人變色的嘯聲,也證明了銀劍白龍的話,並非是虛聲恫嚇,兇焰漸消,退後一步說道:“姓陶的,咱們會有結算的一天。”


    “陶某等著,隻怕你不敢。”黑虎陶高頂了迴去。


    君珂聽出身後有銀劍白龍,心說:“這家夥又敢出麵,定然又在老雜毛那兒學了幾招,不然怎敢再來送死?目下身陷重圍,我必須先脫身再說。”


    他倒不怕青城煉氣士,因為雙方已有青城之約,老雜毛既名列宇內高人,在這麽多武林高手之前,諒他不敢先自毀約提前動手。


    他一直未說話,依然保持化石般的冷靜神色,效金人三緘其口,默默向前舉步。


    他這種出奇的神態,令所有的人暗暗稱奇。


    “沙,沙,沙,沙……”他的履聲一步一落實,沉穩地擦過叢草,雙手自然垂在兩側,肩不動手不搖,臉上每一顆細胞似乎都凍結了,隻有雙腳沉重地移動,俊目中異光閃閃,向前一步步走去。


    左方一名悍賊一擺手中長劍,大吼道:“站住!準備領死,未聽招唿,不許走動。”


    君珂似若未聞,“沙沙”足音絲毫未變。


    “該死!”賊人怒叫,挺劍疾衝。


    劍將及身,君珂仍似乎未覺,“沙,沙”他仍踏出兩步。劍芒一閃,賊人已攻出一招“白蛇吐信”,攻向他的左脅,勢如電閃。


    人影乍現,劍芒一閃即沒。似乎是同一瞬間,君珂的身形又恢複原狀,“沙,沙,沙,”他仍向前走。


    誰也沒看清他如何閃避來劍,又如何拔劍出招,又如何用招術傷人,又如何迴到原位的。


    賊人的臉上,被劃了一個斜十字,深入顴骨,眼珠擠出眶外懸掛著,鮮血激射,仍挺劍前衝,從君珂身後不足五寸處衝過,“叭匍”兩聲,衝倒在三丈外,從草上再滑出八尺,人劍方同時寂然不動。


    “咦!”遠處的白骨行屍訝然叫。


    獨劍擎天哈哈一笑,大聲說:“人如神,劍如電,了得;我這把劍不再擎天,甘拜下風,自認不行。”


    “確是不錯。”雷火判官說話了,又道:“可惜不是正道,人是淫賊,劍是邪道,這人可怕,他的進步確是神速。”


    其實所有的人全被君珂這種神速的舉動腦得目定口呆,豈隻是驚訝?有點喪膽哩。


    “沙,沙”君珂仍徐徐舉步向前走,似乎剛才根本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他仍是那化石一般的古怪神情,古怪得令人心中發毛。


    空氣冷下來了,緊張的氣氛懾住眾人的心神。


    如果君珂用快速的身法突圍,眾賊將毫不遲疑地群起而攻,但他卻徐徐舉步,將重重包圍視同無物,反而將賊人震住了,不能一擁而上啦!


    正麵兩名中年狠賊擋在前麵,兩把鋼刀閃閃生光,向迎麵而來的君珂指出,同聲大喝:


    “退迴去,此路不通。”


    君珂視著未見,逕向刀頭迎來。


    “退迴去!”兩賊再吼。


    君珂仍向前走,距刀尖不過尺餘,左腳再向前踏出,前胸逼近了刀尖了。


    兩賊反而臉色一變,同退兩步道:“退迴去!等會兒當家向你問話,再送你見閻王。”


    君珂俊目異光上閃,仍向前舉步。


    兩賊突然一咬牙,刀動風雷發,一上一下兇猛地攻到,冷芒耀目生花。


    君珂穿的是青色勁裝。但見青影急劇地扭動了幾次,銀芒乍現,竟從兩刀之中穿過,越過了兩人,神奇的身法令人眼花,人影又現。


    他右手垂下劍,劍上的鮮血順鋒尖緩緩下滴,仍用那古怪的神情,一步步向前走。


    兩賊的刀收不住,飛出三丈外,身軀向上一挺,屈一膝斜身倒下了,發出虛弱的呻吟,倒在地上不住滾動。他們的胸前和腹脅,每人出現了三個劍孔,腸子往孔外冒,一片猩紅。


    四周的人,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寒風掌突然右手舉劍,左手前伸,大吼道:“不必問了,反正狗官定然葬身車中,跌下富川溪粉身碎骨了,咱們上!斬草除根。”


    雷火判官突然撤下粗大的判官筆,大聲說:“冷沛年,你是說你們三五十個成名人物一起上嗎?”


    “是又怎樣?”寒風掌反問。


    “哼!這小淫賊我是聽你的兒子冷真陽說的,卻未親見,是否真是淫賊,我還沒弄清,但你的兒子是不折不扣的淫賊,我卻是親目所睹的。姑不論他是否該死,但倚眾群毆,我雷火判官不敢苟同。”


    “你想怎樣?”


    “算我一份。”


    “幫冷某下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宰你們。”雷火判官大聲答。


    銀劍白龍一閃而至,冷笑道:“你活得不耐煩了,老魔君。”


    雷火判官哈哈狂笑道:“你逃了幾次命,這次卻不想活了,你進手吧,青城煉氣士的好門人。”


    驀地,怪笑在後麵傳出,灰影射到,笑聲與話聲先至:“哈哈!全都有份。嗬嗬!青城老雜毛來了。”


    眾人一驚,轉頭看去。


    最先出林的是四明怪客,隨後是酒肉和尚。再後麵十餘丈,紅影疾閃,青城煉氣士的紅道袍飛揚,瘋狂地猛追。再後麵五六丈,則是千手如來假和尚,也是一身紅。


    也在同一期間,前麵矮林出現了一群五顏六色的彩影,大批女人出現,香風蕩漾。


    左右兩側,也出現了三五十名聞風趕來的武林之豪,有武林名宿,有六大門派的耆老,有白道的英豪,也有黑道巨霸。


    風雨荒山,天下群雄竟然同時到達了,由於桑落洲的大火並,引起了天下群雄的注目,銀劍白龍一舉成名,成了武林的有名人物。而天涯遊子林君珂能在高手圍困中救人突圍,全身退出桑落洲的英雄事跡,也一再經過傳聞渲染,也成了神奇的人物。這次望夫山之圍,在九江府君珂放出謠言空氣時,更以神奇的速度傳遍江湖,武林中不甘寂寞的人,從四麵八方趕來瞧熱鬧,終於趕上了。


    台地四周有矮林,地勢略高,且間有起伏的小丘,這時群雄俱集,紛紛搶占住高處地勢,向下袖手旁觀,靜待好戲上場。


    四明怪客和酒肉和尚狂風也似的卷到。在哈哈狂笑聲中閃入左側林中不見。他們沒發現人叢中的君珂,急著要扔開狂追不舍的青城煉氣士。


    在人群一亂的瞬間,君珂突起發難,一聲不吭,挺劍向前急射。


    “哎……”擋在前麵的狠賊,發出了瀕死的哀鳴,在君珂的劍下仆倒了。


    “上……!斃了他。”寒風掌大叫,挺劍猛撲,左手一揚,五枚冷焰鏢閃電似的射出了。


    君珂早有準備,一次上當一次乖,他看寒風掌惡狠狠撲來,寒芒剛現,人已向右急閃,一躍兩丈餘,劍出絕招“七星倒旋”,攻向三名挺劍圍上的灰衣老人。


    劍吐出七顆寒星,疾逾狂風暴雨,從三支長劍中鑽隙而入,左盤右旋飛騰撲擊,左手拍出可傷人於丈外的生死門神功,突入了人叢。


    “哎唷……哎……”有人狂叫,從後撲上的三名好漢,被五枚冷焰鏢誤中,-一狂叫著栽倒。


    “啊!”有一名灰衣老人被君珂的長劍在胸前揮過,胸上開了一個十字大血縫,倒了。


    劍左右分張,君珂的嘯聲起落,另兩名灰衣機扔劍仆倒,腦袋開了孔。


    人太多,君珂在長嘯聲中,撤下了白龍筋鞭,正待全力突圍。


    “住手!”有人大吼。


    “住手!”右方也有人大吼……


    “不可以。”四周瞧熱鬧的人同聲嘩叫。


    左方一座小丘上,一名壽眉斜飛的老和尚,高舉著手中的镔鐵方便鏟,發出了震天大吼:“不可以!以五六十名武林高手,圍攻一個青年晚輩,不像話,老衲不服。”


    “不像話,咱們不服。”群雄大嘩,有人撤下了兵刃,躍然欲動,激起了公憤。


    銀劍白龍一看不對,大喝道:“退!守住外圍.”


    眾賊聞聲急急後撤,在外圍布成圓陣。


    君珂屹立場中,收了白龍筋鞭,如不是應付群毆,用不著動用神鞭。他仗劍卓立場中,神定氣閑,威風八麵,用沉雷也似的嗓音叫:“林某為父酬恩,單人隻劍萬裏迢迢護送恩人就道,寡不敵眾,中伏蹈危,致命恩公全家罹難,此身百死莫贖,無臉再見白發慈親。目下林某孑然一身誓與這批荊襄餘孽拚骨,先謝諸位武林前輩的嗬護盛情,再請諸位前輩公證主持正義。寒風掌冷沛年,林某指名叫陣,你敢單人隻劍下場,與林某放手一決生死嗎?在湖口古鬆林,你與千手如來率眾圍攻,幾乎得手,今日當天下英雄之麵,看你的武林絕學冷焰鏢有何過人之處。你下場,敢是不敢?”


    這時,青城煉氣士與千手如來因追四明怪客不上,已經折迴到了鬥場。


    前麵,一眾女人全到了。由陰陽老怪領先,浙西三妖左右翼護,外惻,是枯藤怪姥和百毒真君。枯藤怪姥手中牽了一條牛筋索,拖著半死不活的金羽大鵬。


    華山紫鳳站在枯藤怪姥身側,鳳目中湧起複雜的眼神,奇異地凝視著場中威鳳八麵的林君河,愛與恨交加,她眼中泛出了淚光。


    這一群古怪的人占住了一座土堆,居高臨下,看得極為真切。


    青城煉氣士大踏步而入,所有的人鴉鵲無聲,這位宇內第一高手殺人狂的出現,聲威震住了群雄。


    西北方一座土坡之上,本站了不少人,這時突然發生了騷動,有兩個老得快進棺材的老道,相貌清臒,仙風道骨,正往上擠。一個瘦皮猴擋住不讓,輕聲不悅地道:“老道,擠什麽?你沒長眼睛?擠不上了嘛!”


    兩老道咧嘴一笑,領先的老道說:“借光,施主何必生氣?地方寬著哩,請讓方寸之地給貧道們瞧瞧。”一麵說,嘻嘻一笑.大袖有意無意地輕拂。


    瘦皮鞭突然倒油一口涼氣,輕飄飄地倒滑下土坡,來口結舌如見鬼魅,乖乖地溜到別處去了。


    西南角,一個俏女郎帶著兩個俏丫頭,也占住了一座土山脊,杏眼睜圓,臉上現出驚駭萬狀的神色,突然籲出一口氣,率領兩婢進入了鬥場,她是銀衣仙子和她的侍女小春小秋。


    青城煉氣士進人了場中,目中神光電射,掃向四周,四周人聲乍斂。


    兩個老道蹲下身子,閃在左右站立的人背後,顯然是要避開青城煉氣士的注意。


    四明任客和酒肉和尚,已不知在何時躲在西北角人堆之中。


    青城煉氣士的目光,在老和尚臉上定住了,問:“道友,你是誰?”


    “老衲少林羅漢堂利多羅漢宗慈,道友有何見示?”老和尚支起方便鏟,合掌行禮答話。


    “晤!十八羅漢之一,與貴掌門宗慧同輩。羅漢堂十八羅漢,極少在江湖走動,你竟然出現在望夫山,罕見。和尚,你說話小心些,不然將闖大禍。”


    君珂一怔,心說:“是神鉤郭老哥哥的師父光臨,老哥哥真夠情義。”


    利多羅漢淡淡一笑說:“貧憎乃是站在武林道義說話,相信道友亦會同意的。”


    “有貧道在,不許你多話。”青城煉氣士翻著怪眼叱喝。


    利多羅漢沒生氣,笑道:“道友修真將臻半仙之境,榮獲……”


    宇內第一人的至高名位,自然會主持武林道義,貧增多嘴了。


    “你不眼氣,是嗎?”


    “貧僧不敢。”


    “諒你也不敢。”


    “阿彌陀佛。”利多羅漢不再和他爭論。


    青城煉氣士環顧四周,沉聲說:“這兒有貧道主持大局,誰要不服氣,站出來說話。”


    沒有人站出來,場中的君珂卻說話了:“老道,你要臉還是不要臉?”


    青城煉氣士氣得七竅生煙。怒叫道:“小畜生,你說什麽?”


    “林某已與你訂下八月中秋青城之約,你說話算數不算,數?”


    “當然算數。”


    “請教,你為何卻要說在這兒主持大局與林某為難?”


    青城煉氣士一怔,被話扣住了,做聲不得。君珂一聲冷笑,繼續往下說:“你如果不怕被天下,英雄恥笑,食言並無不可。哦!你身為宇內第一高人,用不著怕人恥笑,卻怕我天涯遊子在八月中秋要你的命,所以…。”


    “呸!閉上你的狗嘴。”青城煉氣士怒叫如雷。


    “別說,我還沒說完,如果你害怕,隻消吐一吐口沫,再從地上吞迴口中,便可以放心耍無賴,先向我下手,免得八一月中秋丟人現眼。”


    “放屁!貧道固然與你定約,當然要遵約等你,但別人與你另定的約會,貧道又怎可阻止?”


    “那麽,你當然不能自認主持大局。”


    青城煉氣上無法強辯,硬著頭皮說。“貧道主持大局,乃是主持公道,小畜生你廢話什麽?”


    君珂收劍行禮,泰然地說:“謝謝老前輩出麵主持公道,。晚輩先致謝意。”


    青城煉氣士尷尬已極,被君河套住了。四周群雄已聽出端倪。議論紛紛,誰也想不到宇內第一高手的青城煉氣土,竟會與一個後生小子在青城訂下生死之約,莫不在心中暗罵老雜毛豈有此理,也罵君珂狂妄無知不知死活。


    青城煉氣士哼了一聲,四周人聲倏止,說:“小夥子,你想如何決鬥?”


    君珂劍眉一軒,大聲說:“一比一,任誰都可上。”


    “你能接下幾場?”


    “十場。”


    “這是你親口所說,可不能後悔。”


    “林某頂天立地,從無後悔。”


    “好,貧道就教你如願。”


    “各憑絕學生死相拚,林某等著,寒風掌老賊,你還不下場?”君珂豪情萬丈地叫。


    青城煉氣士舉手大喝道:“退!不必合圍,免得促使下場的人心有顧忌。”


    從賊不敢不退,齊向東道銀劍白龍附近集中,寒風掌一聲狡笑,仗劍走出。


    黑影一閃,出來了黑虎陶高,他倒拖著沉重的虎尾鞭,大叫道:“冷兄退,讓陶某報一耳之仇。”聲落,人已逼近了君珂。


    君珂緩緩撤下長劍,狂笑道:“哈哈!敗軍之將,不足言勇,為了一隻耳朵,你將要付出生命,何苦來哉?”


    黑虎陶高性子火爆,經不起激,立時怒火如焚,一聲怒嘯,兇猛地撲上,虎尾鋼鞭罡風唿唿,“泰山壓卵”“橫掃五嶽”,再變“天外來鴻”,一連三記淩厲無比的進手狂攻。逼進了三丈左右。


    君珂長劍斜指,左閃,輕靈地讓過第一招。後飄,“橫掃五嶽”在胸頸前三寸左右拂過。再退,仰身從右旋出,“天外來鴻”也落了空。


    三招中,他距鞭稍不過三寸之差,危極險極,隻看得四周群雄,全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從右旋出,驀地人化電光一閃,隨著對方的鞭梢,挫腰切入鞭下,已在電光石火似的刹那間迫近了對方左脅旁,長劍疾吐,立還顏色,七星聯珠出手。


    黑虎陶高不等閑,招落空便知不妙,變招不易,忙抽鞭後躍,百忙中沉鞭,來一記“閃電沉雷”,向下急砸,同時出聲怒吼:“你死定了。”


    鞭驚雷似的下砸,“唿”一聲向下疾落,眼看要砸中挫腰切人的君珂肩背,得手定啦!


    豈知青影突然一扭,從鞭旁逸出,欺近他的右前方,寒芒突臨小腹,數道劍芒再向上升,攻向胸腹要害。


    他急出一身冷汗,百忙中吸腹收購,,急退丈外,虎尾鞭反手便掃,保命要緊。


    君珂已存心速戰速決,已決定用全力屠虎揚威,如影附形追到,讓鞭險極地貼胸掃過,長劍突然拂出。


    “錚”一聲清鳴,劍拂中虎尾鞭,虎尾鞭以更兇猛更急劇的奇速,向左蕩開了。


    他左手一抄,竟然抄住了虎尾鞭,生死門神功發如山洪,千鈞神力硬將虎尾鞭扣牢了。


    長劍一閃,無情地貫入黑虎陶高的胸前華蓋穴。


    黑虎陶高“嗯”了一聲,伸左手猛地一格。“噗”一聲,格上了劍鋒,他的手刀槍不入,可是胸卻受不了,生死門神功從劍尖前一點發出,力道畢聚尖端,行雷霆一擊,任何護體神功,也難以禁受,即使是罡氣,如未練有十成火候,照樣可以刺入。


    劍被他一格,力道驟增。在長劍入體時,他的真氣已散,再被他全力一格,劍鋒一動,竟割開了他的左胸骨,肺葉的氣泡被切破,血像噴泉般向外冒。


    君珂左手一鬆,虎尾鞭落地,退後兩步,冷然將劍緩緩拔出,木然地說:“第一場。收屍。”


    黑虎陶高晃了兩晃,怪眼向上一翻,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砰”一聲,仰麵倒下了,在地上仍翻了兩次身,方渾身一陣痙攣,緩緩停止了唿吸。


    黑虎陶高倒地之處,正是他進擊前所站的位置,前三招他逼進三丈,後三招他退了三丈,死在原位上。


    四周突然傳出一陣驚歎聲,有人叫:“這小夥子的身法古怪。”


    “劍法更古怪。”另外有人叫。


    奔出兩名賊人,將屍體移走了。


    銀劍白龍向一名中年大漢揮揮手。大漢拔出腰中用錦囊盛著的三尺短筒槍,縱出叫:


    “我奪魂槍胡圖奪你的魂。”


    叫聲剛落,他單手持槍來一記“仙人指路”,左手向前一指,一縷指風劈胸射到,右手槍稍遲一刹那,隨後吐出。


    君珂聽對方亮了名號,再一看槍杆有點不對勁,粗如鴨卵,像枝判官筆,長僅三尺,怎能叫槍?槍又名奪命,準不好惹,槍中定然有鬼。


    槍中有鬼他不怕,怕的是中藏奇毒,大意不得。他飄然用劍一振,振偏了指風,向右急閃,一麵探手百寶囊中,取了一包師魚解毒散,三不管抹上鼻端以防萬一。


    這取藥抹鼻的期間裏,奪魂槍已搶攻了七八招之多,攻勢如狂風暴雨,但見槍影漫天徹地,人影八方遊走。君珂愛理不理地,在槍影中像幽靈飄蕩,倏忽隱現,用劍作象徵性的進擊,極力避免和對方的槍尖接觸。


    解毒散抹好,他心中大定,開始反擊了。


    奪魂槍連攻九招,乍看去,君珂似乎已先機盡失,還手乏力,不由狂喜,滿以為對方已被他的名號和瘋狂的進擊鎮住啦,一聲狂笑,左指右槍放膽搶攻。


    第九招,是“萬花吐豔”,這一招有點像攻下盤的“十麵埋伏”,隻是略高些少,吐出朵朵槍花,紅纓亂抖中,槍尖急射而出。


    君珂冷哼一聲,劍發風雷,保命三招的“風起雲湧”出手,陣陣光環向上急湧,套住了槍花兇猛地射入。


    奪魂槍大吃一驚,看劍影漫天。聽劍嘯有異,槍被無形的雄奇勁道向上崩,劍影已貼槍射入了。


    “喂!”他大吼,向後急退。


    “哪兒走?”君珂冷叱,劍影急射,銜尾急追。


    奪魂槍好不容易脫出了糾纏,見對方追到,心中大喜,猛地向左一扭,大旋身槍向後遞,招出“蒼龍擺尾”。


    君珂淩空而起。從槍上縱入,劍從天而降,急攻對方腦後與脊心。


    奪魂槍哈哈一聲狂笑,人向地麵一伏。槍尖上搶,槍筒內“錚”一聲脆響,噴出一團青煙,槍尖突然射出,長了兩尺,向撲下的君珂刺去。


    君珂手腕一撇,“嗤”一聲,槍尖貼劍鋒擦過,被護偃錯開,劍仍再進,不偏不倚刺入奪魂槍的後腦勺,眼看活不成了,狂笑聲突然中斷,屍身仆倒。


    君珂飄出兩丈,青煙入鼻腥臭,真氣一陣波動,半刻即又迴複原狀,他揚劍冷冷地說:


    “第二場,快收屍,冷沛年,你為何龜縮不出?你我的兩代世仇,該在劍上算一番了。”


    寒風掌不能不出了,他緩緩拔出長劍,大踏步走出。


    “爹!你……”銀衣仙子驚叫,正欲搶出。


    銀劍白龍一把拉住她。低喝道:“小妹不可亂爹的心神。”


    “你為何不上?你這罪魁禍首。”她尖叫。


    “閉嘴!”銀劍白龍也發橫了。


    她以手掩麵,哀哀而泣。她這一舉動,救了寒風掌一條老命。


    君珂聽叫聲廝熟,吃了一驚,這期間,他並未仔細打量過四周到底來了些什麽人,循叫聲看去,看到了曾與他結下不解孽緣的銀衣仙子,隻覺心潮一陣激動,內疚自責的情愫湧現,再轉看沉著臉舉劍走來的寒風掌,心中一軟,忖道:“衝他女兒的份上,我不殺他。”


    兩人走近了,雙劍遙遙相對,同時向左徐徐繞走,爭取空門。君珂一麵移動,一麵問:


    “姓冷的,你還有話要說嗎?”


    “在取你的性命之後,再說不晚。”寒風掌狠狠地答。


    “沒有後事交代了。”


    寒風掌突然搶入,點出一劍,君珂冷哼一聲,斜身閃過立還顏色,也虛攻一劍。寒風掌也錯開了,說:“你要交代後事,還來得及。”


    君珂虛攻一招,在雙劍相借的瞬間,他已試出對方的內力修為,隻能接下自己七成生死門神功一擊,對方的陰柔暗勁,距爐火純青之期遙之又遙,因對方的劍氣,不僅無力化去自己真氣的猛攻潛勁,反而有引退閃避之象,不由膽氣一壯,一聲長嘯,逼進連攻三劍。


    寒風掌發覺自己的陰柔內勁有迴頭反奔的跡象,同時雙劍相接劍氣接觸時,體內的先天真氣亦有浮動之象,心中懍然,恐怖的陰影爬上了心坎。


    “錚錚錚!”三聲劍鳴,龍吟似的餘音嫋嫋。寒風掌連退六步,向左疾閃,脫出了君珂兇猛逼攻的劍影,一陣急旋,迴敬了三劍。


    兩人愈打愈快,愈逼愈緊,地下的及膝茅草,被劍氣迫得齊根而折,向四麵八方激射。


    八照麵九盤旋,兩人各攻十餘招,逐漸加快,開始用絕學搶攻了。


    君珂經十餘招的搶攻,已摸清了對方的劍路,也完全看出對方的內力修為,與陰柔劍術的修為火候,一聲冷叱,七星散手劍法出手了。


    寒風掌已經額上大計淋漓,與君珂那神定氣閑的神色,成了極端相反的對照,心中早虛,知道完了。


    “喂!”響起君珂一聲暴叱,劍虹進張,“七星聯珠”狠招出手了,七道電芒接二連三飛射而出。


    寒風掌被暴叱嚇了一跳,挫腰急退,招出“雲封霧鎖”,劍化一重重劍幕,掩護著身形後撤了。


    封不住,鎖不穩,無法阻擋“七星聯珠”狂風暴雨似的狂野攻勢,電芒逼近劍幕,劍幕一窒運轉遲滯,出現了空隙,電芒便從空隙中急射而入,扭曲著橫門豎振,劍氣迸烈聲淒厲刺耳,劍鳴驚心動魄。


    銀劍白龍在遠處提心吊膽觀戰,大吃一驚,一聲驚叫,飛撲而出。他吃過君珂的苦頭,知道厲害,骨肉連心,他怎能不急?


    “不許妄動!”青城煉氣士硬著頭皮叫。


    旁邊眾賊一看老當家遇險,同聲叱喝驚叫。


    麵如死灰的銀衣仙子,不管青城煉氣士的喝阻,尖叫著撲出。


    鬥場中,生死須臾。


    “著!……”是寒風掌的狂叫,淒厲刺耳。


    人影乍分,劍虹乍斂。


    寒風掌胸前,出現了一個十字創痕,胸前連環攀扣全部被劃斷,自頸下直裂至腰帶。橫的創痕在雙乳之下,平劃而過。下麵兩幅腹衣,向外張開下掛,創口深僅三分,還未近胸骨,鮮血染成一片腥紅。


    人影似乎在乍分的刹那間,閃電似重新一合。


    君珂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跟上,長劍尖端鮮血奪目,向前急遞。


    “哎呀!”眾賊狂叫。


    “爹,躺下滾倒。”銀劍白龍絕望地叫。


    銀衣仙子赤手空拳奮身撲上,狂叫道:“君珂,君……”


    寒風掌怎來得及躺下?他拚命舉劍急揮,拚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錚”一聲脆響,君珂劍向上挑,寒風掌虎口迸裂,長劍飛跌三丈外,劃出一道銀虹,插在草中不住振顫。


    電芒乘隙直進,遞向寒風掌心坎,眼看這位老當家將被劍穿心貫背而過,老命難逃一死。他長歎一聲,絕望地閉上眼睛,大串冷汗滴下胸前,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銀衣仙子的狂叫聲,恰在這時傳到。


    君珂心中一軟,劍尖在對方心坎上停住了,扭頭看去,銀衣仙子正蒼灰著臉,珠淚滾滾。正張開雙臂急掠,瘋狂地向劍上撲來,口中仍在尖叫:“君珂,君珂……”


    “站住!”他發出了震天狂吼


    “不!不!你不能……”她不顧一切搶到。


    他左手疾伸,一把扣住她的右手,向左一帶。


    她尖嚎一聲,爬倒在他腳前,急伸左手撥他的膀子,哭叫:“君珂,求求你千不念萬不念,念在……”


    君珂如中電觸,猛地將她推出,人向後飄,顫聲說:“總有一天,我林君珂會死在你們父女子三人之手。那時,隻有蒼蠅為我哭泣,蛆蟲為我吊喪。”


    他收劍入鞘,愴然轉身,踏著沉重的腳步,向西如負重荷地走去。


    銀衣仙子,撲向疾立在那兒老淚滂沱的寒風掌。


    四周鴉鵲無聲,隻有銀光仙子哀傷的哭聲在長空裏振蕩。數百隻眼睛,怔怔地注視著君珂踏著夕陽餘暉的身影逐漸步離鬥場,他孤零零的身影,似乎已被無形的重荷壓得直不起腰來。


    突然,一條灰影去勢如電,猛撲君珂的背影,三把寒芒如電的柳葉刀先出,鉤鐮短槍靈蛇似的點向君珂後心。


    人影一閃,君珂鬼魅似的向左橫飄八尺,三把柳葉刀落空,釣鐮短槍也落空,槍的主人衝過頭了。


    “你幹什麽?”君珂冷叱。


    “還有七場。”槍的主人旋身叫,那是一個年約古稀的老賊,鷹圖陰森森,臉色厲惡如鬼,在叫聲中反撲而迴,招出“猛虎搖頭”,鉤影控製住五尺寬的空間,攻勢兇猛無比。


    君珂身形一挫,用上了疊骨法和縮骨功,人矮不過三尺,腰一彎成了個兩尺小兒,劍一伸一挑,身形突複原形,收創入鞘。


    “嗯……”老賊叫了半聲,劍從他胯下深入,向上一挑,他的身軀幾乎成了兩爿,鉤鐮短槍扔出三丈外,人向後倒。


    君珂臉色難看,扭頭叫:“在下要走了,後會有期。”


    說完,再次轉身舉步,向西走向旁觀的武林群豪,要穿人業而出。


    擋路的人默然讓開一條道路,全用關注的眼神目送他緩緩舉步。


    青城練氣士突然叫:“不成,還有六場。”


    君珂站住了,緩緩轉身,木然地說:“好吧!你們上。”


    他手一抖,白龍筋鞭突發厲嘯,夭矯如龍,飛舞三五匝,人向迴走。


    “哈哈哈哈!老道友,你這種公證,不太過份了嗎?接二連三上,也不讓人喘口氣,未免說不過去吧?你這宇內第一高手的名頭,是這麽賺來的嗎?”西北角有人發話了。


    “嗬嗬嗬!他就是這樣賺來的。”西北角又有人發話。


    眾人大吃一驚,在這兒怎敢有人找青城練氣上的麻煩?定睛看去,全部怔住了。


    那是兩個中等身材,一身大紅道袍飄飄,仙風道骨的老道士,正站在丘頂齜牙咧嘴、手舞足蹈指著青城煉氣士笑著叫。


    君珂也看見了,暗叫:“天哪!是飛雲散人老前輩。”


    青城煉氣士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怪叫道:“你這兩個狗東西……”


    “哈哈!我飛雲散人被你罵苦了,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潑婦罵街不像話嘛。”飛雲散人搶著叫。


    “嗬嗬!這家夥仍是這麽火爆,像頭瘋狗哩。”另一個老道也笑著叫。


    人叢中,響起一聲訝然輕叫,有人一字-吐地說:“是武夷羽士玄真道長老前輩,三仙同時現身了。”


    青城練氣士大吼一聲,身形如電,飛撲而去。


    “哈哈!打不得,咱們快進土的人,用不著爭強鬥勝好勇鬥狠,和自己的老骨頭過不去,走,快定!”飛雲散人撒腿便跑。


    “快走!嗬嗬!沒熱鬧看了,散啦!”武夷羽上也拍手大叫,從左方也撒腿便跑,兩人分開了。


    武夷羽土跑慢一步,同時他跑的方向,卻是斜向青城練氣士的,像是故意逗引對方。果然,青城煉氣士追到了,大袖猛抽而出,大吼道:“不是你就是我,留下!”


    “少陪。”武夷羽士叫,可是卻不曾溜走,大袖也猛地揮出,雙袖接上了。


    “嘭!嘭嘭!”一連三袖全部接實,響聲如石室中悶響炸雷,煙塵滾滾,碎草激射五丈外。


    紅影飄搖,在塵埃彌漫中倏然分開,石破天驚的三記重擊,雙方半斤八兩。


    四周群雄駭然變色,紛紛飛掠而散。隻有酒肉和尚和四明怪客不走,卻向千手如來狂笑著撲去。


    千手如來不是傻子,一聲怪叫,溜之大吉。眾賊也一聲叱喝,紛紛開溜。


    正西的陰陽老怪和一群女人不走,紛紛撒兵刃戒備。華山紫鳳的眼中,神情千變萬化,凝注著君珂,唿吸極不正常,不知她在想什麽。


    地府冥君突然撲向君珂,叫:“咱們還有約會哩,小夥子。”


    君珂一聲冷哼,白龍筋鞭突然揮出,‘叭叭叭叭!”連攻四鞭,將赤手空拳的地府冥君逼得退出五丈遠,怒叫如雷。


    “先擒銀劍白龍。”陰陽老怪叫,飛射而出。她的路線,正向君珂掠來,君珂所立處,首當其衝——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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