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義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幾乎要跳起來。


    “混蛋!昨晚你一進客店,就像鬼一樣消失了。”徐義火爆地怒吼:“你說怕在這間店,該死的!店裏那有你的魂?你……”


    “喲!徐老三,你一定吃錯了藥。一定。”他半真半假,一臉邪笑:“扮強盜殺人累得半死。早早歇息天經地義。我又不是你的打手奴才,迴去歇息睡覺還要向你請示告退呀?”


    “真該死!你是辦事闖禍的主將,事後偷偷溜走躲起來,留下我和龍老伯擋災,你……”


    “且慢,徐老三。”他不笑了,臉一沉砰一聲一掌拍在食桌上,杯盤亂跳:“話得挑明了說,向天道門叫陣挑戰,是你徐義打出的旗號,我天地不容隻不過伸手助你一臂之力而已,你才是風雲際會揚名立萬的主將。”


    “你……這……”徐義想否認卻又不便,以免滅自己的威風。


    “至於我落腳在何處,那是我的事,也用不著先向你備案存查。”他愈說嗓門愈大:


    “你徐家在南京的作為,聲譽陡升赫然成為江湖豪霸的新秀。


    一門老少身懷絕技,家大業大實力雄厚,你可以公然向天道門的權威兇焰挑戰,明的暗的皆可應付裕如,而我卻孤家寡人一個,我敢公然站在明處招搖插標賣首呀?”


    “再怎麽說,也該在一起商量商量……”


    “在一起商量?哼!商量能讓天道門的殺手現身讓你們宰割嗎?”


    “這……”


    “我出沒無常,才能擺脫殺手的追蹤,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找出他們隱身的處所。”


    “哼!少往你臉上貼金,你找到了?”


    “不錯。”


    “在何處?”、。-


    “天機不可泄露。”他有意吊胃口:“老規矩,你如果相信我,就不必多問,屆時我會帶他們前往,給殺手們第二次致命的襲擊。”


    “再次扮強盜?”


    “也許。”他的口風緊得很,及時截斷話題:“民以食為天,餓著肚子什麽事也辦不成,快叫你的打手,去找店夥添碗筷,別小氣,徐老三。”


    “雍大哥,夠了吧?”龍姑娘隻好出麵打圓場,因為徐義的從臉快變青了,要氣瘋啦:


    “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有一套不可思議的手段,打聽消息的神通天下無匹。”


    在南京你已經充分表示了你的才華,昨晚再次證明你的神通無與倫比,我相信你一定獲得正確的消息了。”


    “是的,問題是你們是否相信。”


    “我絕對信任你。”龍姑娘斬釘截鐵地說。


    “徐老三,你呢?”雍不容的炮火又指向徐義。


    “無可奉告。”徐義悻悻然不表示意見。


    “那麽,你又有何主意?”雍不容再逼進一步。


    “他想趕迴南京。”千手飛魔說:“他耽心天道門的殺手漏網餘孽,加快逃迴南京傳訊,轉而向大勝關徐家大舉報複。”


    “他們不會逃迴南京,相反地,重要的首腦人物,已經動身前來找你們了。”雍不容信心十足地說:“他們傳訊的辦法十分快速有效。”


    傳信的飛筆腿,一個時辰可狂奔四五十裏。重要的首腦人物,所以能在事發的次日便動身趕來,可能在三槐集他們搬走時,便將信使派出了。”


    至於他們為何知道這裏的人必定失敗,我就無法得悉了,畢竟我並沒有真的耳報神供役,更沒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哼!等到擒獲重要首腦活口,就可揭開謎團了。”


    “我還是要趕迴南京應變。”徐義的語氣極為堅決。


    “悉聽尊便,你可以在半途遭遇他們。”


    “你不走?”


    “我寧可躲在暗處,讓你們來找我。”


    “你不怕他們到你的農莊報複?”徐義提出敏感的問題:“令尊的武功是否與你一樣高明?”


    “我一點也不耽心家父的農莊有人前在撒野。”雍不容虎目中冷電乍現:“有人膽敢毀龍老伯的家報複,騰蛟莊的黑道亡命敢到你徐家行兇,天道門的殺手必然會到我高家撒野;但他們將發現犯了不可挽救的錯誤。”


    “你是說……”


    “我什麽都沒說。食不言睡不語,古有明訓,吃啦!”


    膳罷,隨從們各自迴房睡大頭覺,以恢複精力,昨晚迄今他們不曾休息,真該上床的。


    徐義年輕力壯,一天一夜不休息依然精神抖擻,返迴小客廳,召來店夥泡一壺好茶,四人在小客廳品茗,用意想在雍不容口中探些口風。


    “你的確獲得消息了?”徐義迫不及待質問。


    “那是當然。”雍不容的答複是肯定的。


    “正確嗎?”


    “昨晚的成功強襲,還不能證明我的消息可靠嗎?”


    “何時行動?”


    “情勢瞬息百變,這時我不能給你肯定的答複,屆時我會通知你。”


    “是些什麽人?大自在佛?”


    “屆時自知。”雍不容的口風緊得很。


    “有否紫霞宮主?”


    “恕我暫時守秘。”


    雍不容不能說出紫霞宮主被擒的事,其實紫霞宮主的口供並不大用,那魔女隻是受到不明身份的可怕高手脅迫,對天道門的底細毫無所知,甚至不知道大自在佛與走陰神巫在天道門的身份,所知還沒有不要狂乞多。


    “你在南京曾經找到大自在公子?”


    “你怎知道我在南京找過他?”雍不容大感詫異。


    “想當然而已。”徐義泰然說。


    “令妹知道我在南京的作為。”雍不容不否認:“在南京,我差那麽一點點就把他弄到手了,可惜令妹恰好趕到大展雌威,把他嚇跑了。”


    “大自在公子與大自在佛之間,是否有淵源?”徐義拋開正題:“綽號隻差一個字。”


    “人活在世間,想自在談何容易?”雍不容毫無心機表示意見:“因此,有些人把自在看成追求的目標。這倒人誤解了自在的本來意義,以為任所欲為是自在,所以不約而同取大自在為綽號,不可能有所關連。至於這兩人的身份,同是天道門的殺手已無可置疑。”


    “怎見得?”


    “因為天道門的天煞使者懾魂雙煞,確是在大自在公子的身旁。大自在佛已公開承認他是奪魄使者。


    因此曾經在三槐集露麵的人,不再隱藏而公然現身,必須把我們殺掉才改頭換麵,所以我斷定他們決不會逃迴南京,而會現身吸引我們的注意,讓從南京趕來的首腦在暗處計算我們。你們務必小心提防刺客,


    因為趕來的人到底是些什麽人,我還無法查出動要等他們到達發動才有希望找出線索。


    按行程,明天應該到達,也可能提前,說不定已混入店夥中等候機會,你該知道如何提防吧?”


    “你好像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這與未卜先知無關,我隻從情勢的發展中作正確的估計判斷而已。”


    客店是人人可以進出的地方,因此廳口出現兩個中年旅客,四人皆不以為怪。


    “諸位雅興不淺。”領先踱入神態高容的旅客笑吟吟打招唿:“恕在下兄弟打擾。”


    “兩位是……”徐義劍眉一斬,警覺地離座問。


    “在下張三,那是在下的兄弟張四。”中年旅客笑容可掬:“那一位是天地不容雍老兄?”


    “我,天地不容。”雍不容也泰然微笑,毫無警戒的神色:“我不會化名張三李四。”


    “久仰久仰。”


    “從南京來?”


    “不錯。”張三答得幹脆。”有何指教?”


    “與諸位談談。”


    “兩位代表誰說話?”


    “代表敝門主說話,在下兄弟是全權代表。”


    一語驚人,千手飛魔父女臉色一變。


    “天道門?”雍不容卻神色絲毫不變。


    “對。”


    “貴門主……”


    “活報應瞿天道。”


    “在下要求知道真名號。”


    “無此必要。”張三斷然拒絕。


    “談什麽?”


    “談三分江湖天下。你,徐家,天道門。”張三真有坦率的豪氣:“往昔的仇恨,一筆勾消,相互尊重,必要時榮辱與共。”


    “哦!你張老兄真有幾分諸葛亮才幹,客店中笑談間決定江湖天下鼎足三分。”雍不容嘲弄地說:“你知道嗎?諸葛亮隆中定策,決定了天下鼎足三分,他卻未算到三分之後的事,也沒料到天下久分必合,那時到底是誰家的天下。”


    我,孤家寡人初闖江湖,毫無實力基礎,站都站不穩。徐家南京初展霸才,隻能算地方之豪,目下在鳳陽地區,就沒有幾個人知道徐家的來頭威望。而你們……”


    “創業並非難事,雍老兄。”張三擺出鼓勵後進的前輩麵孔:“你已經名動江湖,天地不容的綽號聲威一鳴驚人,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你……”


    “別說了,張老兄。”雍不容也打斷對方滔滔不絕的奉承話:“在下親身經曆過貴門的慘無人道濫殺事故,對貴門的作為感到惡心壓惡,決不會心平氣和與你們笑談三分天下。”


    “雍老兄,這世間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人吃人……”


    “兩位可以走了。”


    “雍老兄……”


    “我給你們十聲數送行。”雍不容虎目彪圓,推凳而起:“由於你們以和平方式前來,我允許你們和平地安全離開。


    這是天地不容不為己甚的承諾,數盡而兩位仍未脫出在下的視線外,承諾即終止,後果兩位自行負責,休怪在下得罪。現在起數,一!”


    “雍老兄,應該有所商量……”


    “二!三……”


    “姓雍的,不要欺人太甚。”張四沉下臉厲聲說。


    “四!……”


    “徐三少爺,你怎麽說?”張三轉向徐義施壓力:“你任由這位姓雍的替你作主?”


    “五!六……”雍不容神情死板板地叫數,根本不理睬對方的反應。


    “雍不容,讓他們把要說的話說完好不好?”徐義大聲說。“何必急於下逐客令……”


    “徐老三,你要談?”雍不容聲色俱厲:“你沒有淡的價碼,與卑鄙的兇手謀殺犯談,那是自掘墳墓。


    放聰明些,隻要讓人知道你與天道門的殺手坐在一起,所有的人都會把你看成天道門的同路,你徐家在南京剛剛擴建的聲望基業,就會一下子斷送掉,你還看不出這件事的嚴重性呀?七。”


    張三張四一咬牙,飛掠出廳。


    “八!”


    已來不及沿院子的走道脫離,兩人輕靈迅疾地躍登屋頂,下麵傳來“九”的叫數聲。


    升上屋頂,就脫出視線外了。


    十聲數盡,雍不容躍登屋頂,張三張四已經失了蹤,原來是跳下客店右在麵一條橫街走了。


    他重迴客廳。匆匆向千手飛魔幾個人告辭,並沒留下落腳的所在與聯絡的方法。


    三人仍在客廳品茗,氣氛逐漸有點冷僵,千手飛魔最後一言不發,迴房歇息去了。


    “你好像並不在意我。”龍姑娘的神色冷森森地:“我不怪你。”


    “絮絮,你在說些什麽?”徐義臉上的肌肉也顯得僵硬。


    “你知道我說些什麽,不是嗎?”


    “你一定誤會了我的意思……”


    “是嗎?”龍姑娘冷冷一笑:“言為心聲,你向天道門爭取霸權的意誌並不堅決,保全南京勢力範圍的念頭卻強烈得很。江湖天下鼎足三分很誘人,你有權爭取最佳利益。所以我並不怪你。”


    “絮絮,你確是誤解了我的用意……”


    “但願我真的誤解了,但卻沒有。你權解除你我之間的約定,去和天道門談瓜分江湖天下的條件。”


    “絮絮……”


    “但我警告你。”龍絮絮一臉寒霜:“你決不可用我父女兩人作犧牲。”


    “你怎麽說這種話……”徐義急了。


    “這是我由衷的話。徐義,你最好是記住。不錯,我欠了你一條命的恩情,不管你過去在我身上用了多少心機,耍了些什麽手段,我都不會計較,認為你的用心值得原諒。


    一個男人喜愛了一個女人,用心計耍手段爭取情有可原,所以我死心塌地甘願嫁給你,死而無悔。


    但如果你負我,愛將變成恨,我將是你的生死對頭。仇恨刻骨銘心死而後已。我已經明白地表明心跡。你好好想想吧!”


    她走了,留下神色百變的徐義在廳中發怔。


    天道門這一招相當高明,而且夠狠。


    當天,天道門與徐義天地不容談判,三分江湖共存共榮的消息,便已向江湖轟傳,引起廣大江湖人士的密切注意與關切,議論紛壇。


    以江湖權威人士的眼光評論,對徐義與天地不容的看法幾乎是相同的,那就是:這是不世的機緣,絕對可以接受的優厚條件。


    原因很簡單,誰也不知道徐義是老幾。


    至於錦毛虎,身份聲望簡直上不了台盤,小小的地方小土豪,算不了人物。


    天地不容是何人也?這小子又是老幾?


    而天道門,卻是威震天下的殺手集團,江湖朋友人人變色恐懼,畏如洪水猛獸的四大暗殺集團之一,


    三十年曆史悠久人才濟濟的惡魔組合。以這麽一個令江湖震懾的組織,向兩個初闖道首次露麵的小人物,折節下交願三分江湖勢力範圍。


    那是得未曾有破天荒的大好機緣,連白癡也不會輕易放棄拒絕。


    因此,有大多數人士認為為徐義與天地不容,是比白癡更白癡的白癡,因為他們拒絕了天道門的條件。


    同時,也獲得稍有風骨的人喝采與讚揚。


    這是自從南京天道門屠殺江湖高手名宿風暴後,再次掀起的江湖旋風,吸引了各方人士的密切注意,謠言滿天飛。


    一日之間,徐義與天地不容的聲望陡升至峰頭,一鳴驚人,為各方所矚目。


    千手飛魔父女,也成為議論的焦點。


    每個人的動態,皆成為各方人士關切與注意的中心。


    雍不容離開悅來者店,大大方方沿大街走向城東北的一條小街。


    接近思賢堂,他踏入思賢館的店堂。


    思賢館,是本城最古老的小客店之五,早年叫濠州小館,是一座精致的小客店,隻有一二十間幽雅的客房。


    往來投宿的旅客,全是些阮囊不豐,但顧有閑情逸的遊客,江湖朋友不屑在這種小客店走動。


    他是一早就落店的,在旅客流水薄留下真名實姓:雍不容。


    這是說,他是公然大大方方落店的,光明正大在城內行走,讓那些有心人看清他的一舉一動,讓那些釘相監視的眼線,毫不費神就可知道他的動靜。


    小小的店屋,隻有兩三個閑得無聊的店夥照料,旅客落店的時光約在申牌以後,午間是店夥最悠閑的時光。


    “客官迴來了?”一名打掃店堂的十三四歲小夥計攔住了他:“有人要見客官,不知客官要不要接見他們,來了好些人呢。”


    “什麽人?”他一點也沒感到意外。


    “不知道,他們沒說,有男有女,四位。”


    “他們目下在店?”


    “在,但他們說,客官如果不想接見就算了。”


    “如果接見呢?”


    “他們就會到客房拜會。”


    “好吧,你傳話,我願意接見。”


    “他……他們說……”


    “說什麽?”


    “說希望不傷和氣,要客官保證讓他們平安離開。”


    “好,我答應他們可以平安離開。”


    “客官請至客所相候。”


    “很好。”


    對方所提的條件籠籠統統,他的答複也含含糊糊,雙方都不著邊際,意義不明。也許,雙方都想表示江湖朋友的豪氣與膽識,天大的事一句話,天掉下來一肩撐,沒有深思熟慮權衡利害的必要。


    店夥剛準備妥茶水,大開的房門外便出現了兩男兩女,男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三四十歲氣概不凡,真像有成就的仁紳,怎麽看也不像練武的人,更不帶絲毫江湖味,一襲青綢長衫顯得斯文穩重。


    女的年華雙十左右,少婦的風韻極為動人,華麗的衣裙風華倍增,除了一雙明眸略帶英氣之外,也看不出是武林英雌。


    四個男女都沒帶兵刃,高容華貴而且和藹可親。


    “請進來坐。”雍不容揮手示意打發店夥出房:“在下雍不容,一個好管閑事的粗漢,諸位真像正式拜客的地方仕紳,在下深感榮幸。”


    “來得魯莽,雍兄海涵。”為首的人入室抱拳為禮,笑容可掬:“事先已請店夥先容,多蒙雍兄有所慷慨承諾,因而前來拜會。”


    “不敢當,諸位請坐。”雍不容也笑容可掬:“諸位有何見教,但請明示,請教諸位高名上姓。”


    “在下趙忠。”為首的人替同伴通名號:”那是好友錢孝,孫姑娘孫仁,李姑娘李愛。”


    姓是百家姓的前四姓:“趙錢孫李,名是忠孝仁愛,都容易記憶。”


    “咱們的來意,雍兄想必心中有數。”錢孝的口吻有了江湖味,掩不住本來麵目:“為免雍兄誤會,因而請店夥先容。”


    “嗬嗬,沒有什麽好誤會的,隻要諸位正大光明麵對麵打交道,在下定能保持武朋友的風度與豪情。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諸位定然是天道門有身份的人物。”


    “兄弟在本門的地位,確是不低。”趙忠說:“在天樞堂還能說幾句話。”


    “失敬失敬。雍某總算有幸與貴門的中樞人物見麵了,似乎天下間各門各道的高手名宿,能與貴門中樞人物打交道的人,好像還沒聽說過,在下深感榮幸。”雍不容說得客氣,但輕鬆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深感榮幸”的意思,反而帶有幾分諷刺味:“貴門的張三張四兩位使者,想必有充裕的時間,把在下的意思稟報貴門主了。”


    “不錯,所以兄弟銜命拜會。”


    “如果是同一意思,諸位不必浪費唇舌了。”


    “本門的條件,有了大幅度的調整。可以說,條件更為優厚。”


    “真的呀?在下真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請相信本門的誠意。”


    “嗬嗬!趙兄說的是外行話。我請教,你能相信在下的所謂誠意嗎?這可不是一文錢買賣的往來。


    以目下的情勢來說,你我坐在這裏,都在空口說白話,任何承諾都是空中樓閣,你我都不可能一言九鼎示信於天下,而且也沒有人相信雙方的說辭。”


    “隻要雙方能達成協議,彼此互信……”


    “算了算了,在下對所謂協議毫無興趣。”


    “閣下聽完本門所提的條件,相信必定有興趣的。既然南京徐家不表示意見,那就表示他們不夠份量,所以本門改變計劃,與閣下商談……”


    “你們真夠精明。”雍不容截斷對方的話:“先向徐家與在下三方麵提出商談條件,再分別下工夫說服以便分化,下一步必定各個擊破了。


    諸位,不要枉費心機。徐家與千手飛魔前輩關係密切,徐義不會和你們談條件。在下經曆過貴門多次天地不容的大屠殺,決不信任你們能有放棄為禍天下的意念,沒有什麽好談的。


    在下無意雄霸天下,你們那些三分江湖或者平分天下的利誘,在下毫無興趣。在下不會和你們談條件,但隻要你們今後不再做殺手買賣,在下就不過問天道門的事。”


    “這……”


    “現在,諸位可以走了。”


    “無可商量了?”趙忠知道談判絕望,不再示弱,臉色一沉,語氣轉厲。


    “對,無可商量。”


    “唯一可做的事……”


    “勢不兩立,水火不容。”高不容斬釘截鐵地說。


    “你在迫咱們走極端。”


    “怎麽說,悉從尊便。”


    “咱們隻有與閣下生死相見了。”


    “大概是的。”


    “沒有必要。”


    “好,談判的希望已絕,本門的弟兄,隻好盡一切所能,與閣下生死相拚,閣下休怪咱們所采用的手段了。閣下,你認識孫姑娘的本來麵目嗎?”


    雍不容瞥了一直就在旁嫣然淺笑,舉動溫柔典雅,流露出高容華貴風韻的孫仁姑娘一眼。


    孫姑娘默默含情的明眸,也正向他注視。


    他看到了旁人看不見的征候,從那秋水明眸中領略到女性的另一種風情。


    “楊含翠姑娘,在下沒料錯吧?”他淡淡一笑:“我小雍在秦淮河鬼混五六年,可惜對賭的興趣比色濃厚,因此從來沒到留香院走動。也因為徐老三的相好柳如煙在留香院,我也不便前往自討沒趣,所以一直不知姑娘芳駕的真麵目。喝!果然花國仙品,絕代風華,幸會幸會。”


    “謝謝雍爺誇獎。”被稱為孫姑娘的女郎向他道謝,迴眸一笑百媚生,先前雍容華貴的風韻陡然消失無蹤,流露出煙花女的治蕩風情。


    “楊含翠隻是她的化名。”趙忠冷冷一笑:“她的真名號,也許你聽說過,也許不知她是何許人。”


    “是嗎?唔!讓我猜猜看。”


    “你可以猜三次。”趙忠獰笑,語氣中有調侃的成份,也有得意的神情流露。


    “楊姑娘。”雍不容不理會趙忠的調侃:“你的長春術,成就比紫霞宮主高得多,可惜……”


    “可惜什麽?”楊含翠媚笑著問。


    “眼珠的眼白部份。”他泰然地說:“還有你的誘人紅唇。”


    “怎麽啦?”


    “你過多了晨昏顛倒的生涯,眼白部份近眼角的角膜左近,已呈現擴大循現象,那是年近花甲的人必然出現的變化。


    至於紅唇,盡管你已經添妝塗朱,但仍可隱約分辨直紋。女人的嘴唇出現直紋或嘴角肌肉呈現鬆弛,千萬不要假冒青春少女。”


    楊舍翠本能地伸纖手輕撫臉頰的肌肉是否仍有彈性,也用另一手下意識地輕按朱唇,想摸摸看是否真有直紋。


    “長春術並不能真的保持少女實質形象,青春一去永不會再迴來,歲月無情,誰也逃不出生老病死的所謂天數,後天的修練隻能維持老化的步調延後,決不可能保持永遠長春。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與那位出現在含翠樓,羽衣翠裙豔光四射的神秘女郎,有極深的淵源。


    你的幻形術與蛻化玄功道行,絕對比她高深,現在想起來我仍然感到渾身汗毛直豎。!”


    娘,我猜錯了嗎?”


    “沒錯,她是我的師妹。”楊含翠點頭承認:“那天晚上我不在含翠樓,由她主持大局,沒想到功敗垂成,被你輕易地逃掉了。”


    “所以,這次由你出馬?”


    “是的,我師妹留在南京有事待辦,隻好由我出馬來找你。”


    “姑娘的真名號是……”


    “目下恕難奉告,等到製住你之後,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大自在佛幾個人,一時太過自恃,狂傲地暴露了身份,才落得今天進退失據,不得不硬撐到底的困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嗬嗬!你們已輸了一半。”


    “怎麽輸了一半?”楊含翠一楞。


    “這表示你們膽氣不夠,心虛,沒有十分把握製住我,所以不敢踏大自在佛的覆轍,不敢亮真名號,我猜對了嗎?”


    “猜對了一半。”楊含翠嫵媚地、得意地微笑。


    “那一半?”


    “你已經在本姑娘的九幽煉魂陣了,你已經死了一半啦!”


    “哎呀……”


    這瞬間,午後的炎陽似乎突然失去勢力,失去光芒,客房中突然刮起一陣陰風,湧起怒濤似的冷焰,季節陡然更易,夏行冬令,一切皆反常得不可思議。


    “砰嘭……”房門自行關閉;兩座小窗也落下閉攏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道從四麵八方向中間匯聚,中心點就是雍不容。


    雍不容向桌上一仆,死人似的向桌下滑倒,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爬伏在地開始渾身戰栗。


    楊含翠的身影,出現朦朧的陰異奇光,身軀在舞動,裙袂飄揚中身形逐漸縮小,冉冉上升,徐徐縮小至三寸左右,驀地幽光連閃,縮小成一個小黑點,最後終於消失在空中。


    而趙忠、錢孝。李愛,全身湧起陣陣黑霧,霧愈來愈濃,三人在片刻間便消失在黑霧裏了。


    驀地陰電暴射,四道幽綠色的電虹,從四麵向俯伏在地呻吟的雍不容集中迸射。


    “砰劈啪……”木桌與長凳突然炸裂成碎片,向上崩飛,碎木飛行發出唿嘯聲,可知炸裂的速度相當驚人,決不是使用過久自行爆坍崩裂的。


    滿室陰風冷焰,風雷隱隱,鬼哭神號聲隱約可聞,這裏已經不是人間。


    房房倒坍,小窗也迸裂。


    罡風從門窗狂卷而出,黑霧隨之逸走,隱約可辨黑霧中有鬼物移動。


    “啊……”爬伏在地的雍不容,發出淒厲刺耳,極為驚人的厲號,渾身猛烈地抽搐、顫抖、扭動,痛苦萬狀的情景觸目驚心。


    房中已難辨景物,滿室陰電幽光急劇地飛舞,令人人算感到昏眩窒息的怪味充溢全室,風雷聲與鬼物的啁啾唿號,與雍不容的淒厲叫號相應和。


    片刻,又一片刻……


    思賢館客店的門麵不大,規模也小,但內部幽靜清雅店地甚廣,幾乎每兩間客房便有一座小院落。


    每一座院落皆有花圃盆栽點綴其間,花徑曲曲折折另有洞天,因此旅客不會互相幹擾,頗受喜愛清靜的旅客歡迎。


    雍不容的客房,位於店後深處,把店夥打發走之後,他這間客房附近,已經不見人蹤,發生重大的變故、也不會有人知道。


    這時,店堂出現徐霞姑娘的身影,她帶了兩位明眸皓齒的俏侍女,神氣活現地在掌櫃前一站,像個君臨天下的女皇,女強人的神態頗令男人側目。


    她內穿綠綢勁裝,佩了劍,外罩同色薄披風式罩衫,人本來生得美豔,佩上劍更顯得剛健婀娜。


    美麗母大蟲的形象,真令男人卻步,也讓那些好色的登徒子望影迴避,登徒子好色畢竟惜命,知道這頭美麗的母大蟲惹不得,惹了性命難保。


    兩位侍女同樣美麗,成熟豐滿的胴體引人遐思,似乎比主人徐霞更具女強人的氣概,同樣令男人害怕。


    店堂中的三名店夥,就不敢對她們作劉禎平視,小心翼翼低聲下氣上前迎客。


    “三位姑娘是落店嗎?”櫃內的知客夥計惶誠惶恐地問:“小店房舍清雅……”


    “我們來找人。”負責打交道叫小春的侍女兇霸霸地大聲說:“我們已經在東門落店,來你這裏找人。”


    “請問要找什麽人?”知客夥計嚇了一跳,隻好小心地陪笑迴話。


    “雍爺雍不容。”小春霸氣十足:“一位年輕英俊的人,有沒有?”


    “有,有。”店夥又是一棟,怎麽又有人來找雍不容?恐怕會出事。


    “他住在……”


    “在第四進宇字號客房,姑娘可從右麵會客廳走……”


    “派人領我們去。”


    “是,是。小呂,快領三位姑娘去找雍客官。”


    一位小夥計目前應喏一聲,在前領路。


    進入宇字號客房前麵的小院子,已可看到客房的景況,小院子的花木盆栽一塌糊塗,像是遭一場兵災,花殘木折盆破,慘不忍睹。


    “老天爺……”小店夥小呂叫起苦來:“這……這裏怎……怎麽啦?這……”


    徐霞的動人明眸冷電乍現,飛掠而進,毫無顧忌地搶入房門已破碎倒坍的客房。


    房內更糟,所有的家具沒有一件是完整的。


    鬼影俱無,空間裏,仍可隱約嗅到異味。


    “高客官……”最後搶人的店夥小呂狂叫。


    客房與院子破壞得一塌糊塗,客人失了蹤,假使地麵有血跡,人命官司打定了,店夥那能不恐慌?


    木屑木塊淩亂散布的客房外間,果然發現了兩小灘血跡。


    徐霞重新衝出小院子,驀地一鶴衝霄躍登屋頂,舉目遠眺,不曾發現遠處有何異象。


    “可否看出結果?”她向跟上來的侍女小春低聲問。


    “毫無疑問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惡鬥,有人受了內傷。”小春沉靜地說:“因為血是噴出的,誰受了傷,無法得悉。人都不在,沒有屍體,沒有斷肢殘骸,人確已離開,結果須待進一步追查!”


    “咱們走。”徐霞向下飄降。


    小院子的右側,小花徑通向另一座客房。


    三女一走,小店夥也走了。


    另一座客房的一叢月桂下,踉蹌爬出氣色灰敗,渾身冷汗濕衣,扮成店夥的不要狂乞,眼中驚恐的神色仍在,爬起時渾身仍在戰抖,似乎連站都站不穩,手扶住院牆以免跌倒,快崩潰啦!


    “老天爺保佑!”不要狂乞脫力地自言自語:“我這點點道行,闖進去不神形俱滅才是奇跡呢!


    天殺的!這是什麽魔法?那個混蛋禿驢,到底找來了什麽可怕的幫手?不挖出根底來,日後……糟!小雍他……老天!他可能已經化為骨灰了,我……”


    他強提真力,翻越院牆溜之大吉。


    沿名勝區思賢樓後麵的小徑,可抵裏外的城根。


    小徑荒僻,罕見有人行走,沿途全是僻野,草木叢生,附近方圓一裏沒有民宅。


    臨淮縣城日趨沒落,北麵那條號稱惡龍的淮河,幾乎年年都水患連連無法可治,因此短短百年來,這座城從府降為州,州再降為縣。


    看來不久之後,連縣都要取消了(後來滿清乾隆十九年裁縣),城內有許多地方一直都是無人居住的僻野。


    近城根不遠,有一座孤零零的土瓦屋,已經多年沒有人居住,門裂窗破,垣牆半坍,幸而屋頂仍保持部份完整,成了狐鼠之窩。


    雍不容穿枝排草飛掠而走,臉色泛青披發如厲鬼,身上衣褲淩落,露出胸腹十餘處創口,血跡觸目驚心。


    幸而都是皮肉之傷,他這種鐵打的體質還承受得了,除非把他的頭砍下來,他死不了。


    腳下依然強健有力,氣色灰敗喘息如牛,但並不太影響他的矯捷,竄走如飛,落荒狂奔而走。


    身後,四股不可思議的氣旋,像是四股小小的龍卷風。挾走石飛沙與草技枯葉,曲曲折折旋走,速度時快時慢,其中兩股經常無法保持追逐的方位,必須由另兩股加以引導推動。


    氣旋中走石飛沙,隱約可辨一團朦朧的鬼物形影,仔細察看卻又難以分辨。


    四股氣旋無法逼至雍不容身後,雍不容的速度快逾奔馬。


    日影西斜,恰好西北天際烏雲密布,掩住了紅日,是雨雲,不時可看到雲中電光閃爍,金蛇亂舞,暴雨將至。


    正奔掠間,驀地一腳踏空,他一聲驚唿向前一栽,摔落一座兩丈方圓深有八尺的草洞中。


    四股氣旋急湧而至,響起連聲霹靂,飛沙走石齊至,掩住了草洞。


    下麵響起一聲沉叱,兩枚製錢幻化為灼灼光球,徑大如海碗,破空而起貫穿兩股氣旋,所經處飛舞的沙石紛紛迸爆,矢矯如電發出可怕的破風厲嘯。


    光球貫入氣旋中必,驀地兩聲雷震,火光迸射,光球爆散,氣旋中間的朦朧鬼物形影,突然向後震台。


    但見兩團黑氣射出,仆地。


    狂風一吹,仆地的黑氣突然幻現人形。


    是錢孝和李愛一男一女,左手各握了一柄奇形怪狀的七星三角符錄密布法旗。右手有法刀。


    人形清晰幻現,可看到男的頭部炸裂,麵目全非,血肉模糊。


    女的腹部也出現一個碗大血洞,腸肚一團糟。


    製錢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創口、除非製錢可以行威力強大的爆炸。


    雍不容所發射的,確是兩枚製錢,以元神禦刃,他也用上了不可思議的無上玄功,事急行致命的一擊,可知他對道術有高深的修為。


    上次救千手飛魔,破妖術如入無人之境,那是他第一次用上了不可妄用的玄功絕學,這次他再次臨危自救。


    第三次雷震,兩股猛烈的有光氣流,自坑底破空上升,與第三道氣旋行雷霆萬鈞的接觸。


    第三道氣旋斜旋而出,速度加快了三倍,遠出三四丈外,猛地沙石紛落,人影幻現。


    是趙忠,胸裂腹穿成了個爛屍。


    同一瞬間,第四道氣旋乘隙向坑下疾降。


    雍不容向上拍擊的雙掌仍未垂落,以玄功發射飛錢,元神已耗損至巨,再用雙掌竭盡精力行雷霆一擊。


    他已是賊去樓空陷入虛脫境界。


    氣旋下撲,一旋之下人影消失,氣旋挾風雷而起,破空直刮,片刻間便消失在遠處的廢屋內。


    電光連閃,電聲震撼天地,暴雨光臨,豆大的雨滴傾盆而至。


    傾盆大雨洗刷掉所有的遺痕和血跡,但卻衝洗不掉屍體的創痕。


    幾個十分警覺,穿了蓑衣的人冒雨找到三具屍體,隨即發現另有一批人經過,便急急帶了屍體離開現場,無暇再在附近作進一步的搜尋。


    大雨傾盆,廢屋中大部份地方雨漏如注。


    廂房的一角半坍,另一角仍可藏風雨。


    雍不容被塞在壁角下,渾身濕淋淋,蜷縮成一團已失去知覺,被淋濕全身依然昏迷不醒,可知受創的情形必定相當嚴重。


    一旁,稱為楊含翠的美麗女人,雖則臉色蒼白虛弱的神情十分明顯,但顯得更為動人。


    薄綢衣裙一經水,那光景真夠瞧的,所以更為動人渾身曲線玲瓏剔透,保證可令男人一見便血脈賁張,天知道會發生什麽意外?


    目下外麵大雨傾盆,房內殘破不堪,兩人一個力盡昏迷不醒,一個精疲力竭急於行功恢複精力,當然不至發生意外,雖則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


    行功調息與練功或借行功達到某種目的性質不同,中間受到打擾並無危險。


    因此在雷電交加中,她心無旁地坐在壁下行功調息,不怕有外人闖入,更不怕力竭昏迷的雍不容能自行蘇醒。


    由於她斂神內視,用五嶽朝天式打坐行功,事實上視而不見,不可能發現昏迷的雍不容身軀有何變化。


    更不介意突發的意外,誰會在大雨滂沱中跑到這種僻野廢屋來踏探?當然沒有意外發生了!


    她必須及早恢複精力,這時候,一個三尺童子,也可能將她打倒甚至擊斃。


    好不容易聚凝了將潰的先天真氣,進入第二階段氣上重樓。


    寂然蜷縮不動的雍不容,身軀突然抽搐了兩下。


    運氣一周天,兩周天……


    臉色逐漸恢複血色,不再像一個蒼白的女鬼了,先天真氣逐漸驅內因劇烈運動所產生的廢氣殘物,這是恢複精力最佳的不二法門。


    隻要行功三周天,就可穩住消散狀態的元氣。


    蜷縮不動的雍不容,又抽搐了兩下。


    雙方都在急取時間,兩人形之於外的神情卻不同。


    她以為雍不容已經體能耗盡,元神崩潰,不但昏迷而且離死不遠,用不著費神分心防範意外,加以雷電交加,風雨亂人耳目。


    而雍不容的抽搐動作微弱不易發覺,所以她一點也不知道所發生的變化。


    三周天,身軀完全鬆懈下來了,元氣歸流,臉色也恢複紅潤了。


    電光一閃,耀目生花,緊接著響起一聲乍雷,破屋搖搖,磚瓦紛落,雨似乎更大了。


    她心中一驚,睜開雙目。


    剛才那一聲乍雷,似乎就在不遠處的城根左近,殛斃某一株大樹,太近了,難免令她心驚。


    目光掠過雍不容的身軀,她眼神一變——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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