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奈毫不避諱尷尬的情話,就好像是滲透進海綿裏的溫水一樣令我無法招架,我幾乎快要放棄自己所有的表麵功夫了,但事實卻是,我無法做到像是鈴奈一樣如此坦率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並不是因為鈴奈對我的戀愛感情,起始於那段守秘人為她編造設計的虛假記憶,我早已在心中解答過這個問題:開始的記憶是否虛假,這個問題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以後的我是否能夠創造出來更多的真實迴憶。隻是與此同時,我也有不止一個無法接受鈴奈的理由:另一個鈴奈的事情,我身為調查員無法保證自己還能夠存活多長時間的事情,眼下自己正處於危險漩渦的事情,以及她在得知真相之後,心裏會想什麽事情……


    說不定這些都是借口,我僅僅是還不夠勇敢而已。


    趁現在全部說出來吧,就是現在,就在這裏,把自己的一切顧慮都傾訴給鈴奈,這樣她或許就會自己拒絕我了。然而我終究沒有真的傾訴出來,搞不好我是更加害怕她會露出微笑接受我。


    鈴奈好像是在等待什麽一樣沉默了下去,我一言不發地吃完了便當,然後站起來迴頭看向她,說:“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先想想怎麽逃離這座城市吧。”


    她惋惜地歎了口氣,隨即將雙腿放下床,穿好鞋子,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劉海,然後擺正臉色,十分認真地說:“我有一個辦法。”


    見她快速切換好狀態,我心裏不禁放鬆,接著問:“什麽辦法?”


    鈴奈停頓了一會兒,好像是在思考應該怎麽迴答,三秒後,她說:“我以前應該有說過,我出生於日本這邊的驅魔家族,世世代代做著驅魔人的工作吧?”


    “你有說過。”我點頭。


    鈴奈嗯了一聲,又說了下去,“雖然田中家並不是什麽顯赫的驅魔家族,甚至還從近代開始逐漸沒落,但是這麽多年來也在日本這邊積累下來了很多人脈。因為我曾經被內定為父親的接班人,所以也在族老們有意無意地推薦下與那些人混過臉熟,甚至還在正式成為驅魔人之後與部分人有過一些合作……”


    她看著我的臉色,確認我有消化這些信息之後,就繼續說,“如今我們所在的這座城市,就正好有一個以前與我有過合作的驅魔人,這個人性格聰明謹慎,同時又是這裏的地頭蛇,隻不過以前因為性格問題,故意破壞了很多同行的行動,導致仇家遍地。以我過去與這個人的合作經驗來看,他一定有在這種情形下逃出這座城市的方案,所以我想過去拜托一下他。”


    “他”是男人?我差點不小心問出了這個問題,隨即咽下疑問,轉入了最核心的問題,“他會幫助我們?”


    “他欠我一個人情,隻要我說清楚事情原委,他應該會幫助我們。”鈴奈也不是十分肯定。


    說實話,通過消費鈴奈的人情讓自己逃出生天,這種事情讓我心裏過意不去,但是如果為了麵子問題而放棄大好機會,那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我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你知道他的具體住址嗎?”


    “這個倒是不知道,他的仇家太多了,他甚至就算是夏天也一直穿著遮掩身形的臃腫衣服,戴著千奇百怪的麵具,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外表和體征。”說到這裏,鈴奈話鋒一轉,“但是我有他的聯絡方式,隻要隨便找到一個方便他隨時逃跑的地形聯絡他,他就一定會趕過來。”


    “是嗎……”我將便當包裝丟進垃圾桶裏,再用紙巾擦了擦手,“那我們出發吧。”


    “等等。”鈴奈連忙說,“前輩不要跟過去。”


    “為什麽?”我先是反問一句,隨即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我現在被日本媒體抹黑得太厲害了,而這個人又是小心謹慎的性格,如果他遠遠地看見我和你一起守在聯絡地點等待,那麽他很可能連靠近都不會了……”


    “而即使前輩蒙麵過去,他也會有所警惕,不給我們見麵的機會。”鈴奈補充了一句,接著說,“所以最好還是我一個人過去,說清局麵,這樣能夠少掉一些誤會。”


    “那就沒辦法了,我在這裏等你。”我本想再提出一個自己潛伏在聯絡地點暗處的方案,但是這種行為隻會無端增加風險,不如相信鈴奈。


    鈴奈點了點頭,隨即拿出了一個掛件遞過來,是一個硬幣大小的粉色櫻花瓣型掛件。


    我接了過來,同時問:“這是什麽?”


    “是一個有定位功能的小道具,還有著緊急時傳遞信息的功能。如果我不在的時候前輩被敵人們發現,陷入了必須要逃跑的情況,那麽我就能用這個重新找到前輩。”鈴奈解釋著。


    聞言,我的第一反應是:也就是說,隻要我之後趁機丟掉這個,鈴奈就隻好放棄與我共患難的想法了。


    不過她都願意為我以身涉險了,我這邊自以為是隨便行事的話,真不知道她會為了重新與我匯合而冒什麽風險,這種愚蠢的下場必須避免。


    鈴奈見我收下定位道具,就走到了玄關處,打開門,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了一句,“前輩千萬不可以一個人擅自跑掉啊。”


    這句話令我不禁想起了過去的“鈴奈”——當初在逢鬼必斬劇本中,她第一次來到外麵的花花世界,也擔心我會趁她吃飯的時候丟下她獨自離開。隻不過那時候留守的人是她,暫時離開的人是我;而這時候留守的人卻換成了我,暫時離開的人卻已經是不同的鈴奈了。


    我迴過神來,說:“不出意外的話。”


    “定位道具也不可以丟掉,不然就是打破約定了。”鈴奈很不放心。


    “約定?”我覺得她意有所指。


    “前輩以前不是說過嗎?你是不會丟下我的。”鈴奈用了強調的語氣,說完之後又忍不住臉紅起來,靦腆地笑了笑。


    但是,我沒有對這個鈴奈說過這句話。


    如果有,那一定是在虛假的迴憶中。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但是看著鈴奈毫無陰霾的眼神,我實在無法說出否定的迴答,隻能說:“是的,我是不會丟下你的。”


    “嗯!”鈴奈重重點頭,隨即主動關上門,門外傳來了她逐漸遠去的足音。


    我轉身走迴床邊,坐了下來,默默地等待起來。


    鈴奈這一去,耗費了比我想象中還要漫長的時間。


    數小時後,落地窗外的太陽開始下山,火紅色的晚霞壯麗地燃燒著,我開始擔心她那邊是不是出了問題。


    正當我坐立不安的時候,玄關處傳來了敲門聲。


    我立即站了起來,正要走過去開門,緊接著就反應過來了不對勁:這間客房是以鈴奈的身份開的,鈴奈手上有門卡,不需要敲門也能直接進來。


    是酒店員工?


    還是鈴奈丟了門卡?或者她僅僅是出於禮貌才敲門?


    我沉下心感應門外來客的氣息,是鈴奈的氣息沒錯,但是黑山羊教信徒千奇百怪,出現一個會偽裝氣息的家夥也不奇怪。我頓了一下,發出聲音,“鈴奈?”


    “是我,前輩。”鈴奈不好意思地說,“我把門卡掉了。”


    “嗯,那真是倒黴。”我站在原地不動,隻是操縱念力衝擊身前的地板,模仿出我正走向玄關的足音,“你等著,我這就給你開門。”


    “好的。”鈴奈乖巧地說。


    念力模仿出來的足音已經到了玄關口,隨即我抬起右手,隔空一握,念力宛如真正的手掌一般牢牢地抓住門把。


    下一秒,門把被念力按壓下去。


    幾乎是同時,一道熾熱到無以複加的火焰浪潮轟然衝破了門板。整個房間仿佛被神靈丟進了海洋深處,而這火焰就是倒灌進這片空間的海水,一瞬間爆發出了足以使任何人的眼球暴盲的劇烈光亮。


    是敵人!


    我在突如其來的劇痛中閉上了雙眼,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眼前隻有死死殘留在視覺神經中的白光。與此同時,我也不忘凝聚出來無形的念力物質,藉此防禦火焰——因為視覺被強光破壞了,所以我的念力也隻能以觸覺為媒體出現在體表,緊接著我就覺得自己被猛烈衝擊,雙足離地,彈指間就撞破了身後的落地窗,飛向酒店外麵。


    我感受到自己正在從高空墜落,很快,祝福特權就修複了我的視覺功能,我睜開雙眼向上看去。此時我已經向下墜落了十多米,酒店十二樓的某個房間——就是我剛才在的地方——正在向外噴出滾滾黑煙,濃煙中夾帶著瘋狂亂舞的橙紅色火焰。


    不僅如此,我的身上也正在燃燒火焰,不過燒著的不是我的皮肉,而是用來防禦的念力。


    居然能夠點燃念力——


    雖然我正在持續性放出念力,但是最多再過兩秒鍾,就會趕不上損耗的速度。


    上空,從破碎的落地窗中噴出來的火焰驟然倍增,緊接著在空中快速凝聚出來了一個純粹由火焰構成的人。這個火人低頭看了我一眼,隨即向上抬手,正上方憑空爆發出來一大團火焰,並且轉眼間就化為了一隻巨大到連大象都能輕易包覆的烈焰手掌。


    這一切隻在電光石火之際就完成,下一瞬間,火人做了一個向下劈砍的手勢,而巨大的烈焰手掌則猶如要拍死一隻蚊子一般,裹挾著無邊威勢向我拍打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正我是超能力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吃書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吃書妖並收藏反正我是超能力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