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獲得武士道的線索,平賀才人會延遲一日趕到我所在的水信玄城。


    在大致地了解了對方的動向之後,我們結束了通話。


    接著,我又向兩儀式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次也是一如既往地被粗暴地掛斷了。其實我在過去幾天也定時地嚐試過幾次,可他似乎是一個特別不好接觸的人,以至於我現在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兩儀式,式……聽上去有點像是男人的名字,但是似乎也能當作女人的名字,有種中性的味道在裏麵;而且,兩儀這個姓也很罕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日本人是姓這個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好像還能跟易經扯上關係,頗有奇妙的玄學韻味。


    我迴到了酒館。


    鈴奈正孤零零地坐在木桌旁的凳子上,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桌麵上已經放了三碗熱騰騰的米飯和一盤葷菜,白氣嫋嫋上升,看來當我不在的時候服務員已經把菜端上來了。按理說鈴奈此刻已經饑腸轆轆,正在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才對,可她卻隻是身體緊繃地坐著,筷子都沒有動過一下。


    她在搞什麽?


    我走了過去,而她立即注意到了我的歸來,露出了長鬆一口氣的安心神態。


    “怎麽了?”我問,“你不是兩天沒吃飯了嗎?”


    她難為情地笑了一下,說:“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不會迴來了,所以有點害怕。”


    “我說過了,我隻是出去解手而已。”


    “嗯,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開始吃吧。”我說。


    她乖乖地點了點頭,雙手合十,說:“我開動了。”


    十分鍾之後。


    她心滿意足地摸了摸小肚子,輕輕地打了個飽嗝,而桌麵上的菜與飯都已經被她一掃而空。


    “寧海,謝謝你。”她一本正經地說,“這一飯之……嗝……重來一遍。這一飯之恩,我鈴奈在成為武士之後,一定會報答你嗝!”


    一邊打嗝一邊許諾可完全沒有說服力,而且我也沒指望她迴報我,她能老老實實地迴村子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迴報了。


    我等她緩了一小會兒,然後站了起來,說:“走了。”


    “哦,嗯!”她也跟著站起,“去哪裏呀?”


    “找馬車。”我說。


    接下來,我帶著她離開熱鬧的酒館,走到了陽光普照的路麵上,向路過的行人問了一下方向;又過了十幾分鍾,我和她一起來到了一處馬廄的入口,向著坐在板凳上曬太陽的車夫問了問有關於出發的事情。


    “不行不行。”車夫擺手,“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城裏的話姑且不論,如果要出發去外地,請挑早上和中午的時候再來吧。”


    我們隻好離開,迴到了街上。


    “寧海,別氣餒,明天早上來就可以了。”鈴奈為我打氣。


    我看了她一眼,說:“不要說得事不關己,這是隻與你有關的事情,要乘馬車的人又不是我。”


    “咦?我?”


    “我本來打算就這樣送你迴村子,沒想到現在不能出發,看來隻能等明天了。”


    是的,我還要在這裏等平賀才人明天的到來,可不會現在就離開水信玄城,我隻是想把鈴奈送迴去罷了。


    鈴奈停下了腳步,從我的身邊落到了後方。我也跟著停下來,迴頭看她。她沉默了幾秒鍾,隨即露出了堅定的眼神,對我說:“我不迴去,我還要成為武士,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逃跑。”


    “你還沒明白嗎?”我說,“你身無分文,在外麵又沒有認識的人,就連正常的生活都困難,更別提是成為武士了。”


    她不迴話,隻是倔強地看著我。


    “你的爺爺也一定很擔心。”我說。


    “爺爺說過,等我年滿十四歲的時候,就不會再幹涉我的自由。”她說,“就算再累再辛苦,我也要做武士。”


    我不解地問:“為什麽你這麽堅持要做武士?”


    “武士很帥氣。”


    “隻是這樣?”


    “這樣還不夠嗎?”她理所當然般地反問,紅色的雙眼蘊含著純粹的光。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服她。即使我說了,她也一定會把那些話當成耳旁風。我也不是沒考慮過直接敲暈她然後將她送上馬車的方案,要不然再耗費一些時間精力親自陪同她迴去也行,可她絕對會在中途逃跑,或者在迴到村子之後再一次地離開。她能夠在擁擠的貨物中間磕磕碰碰地辛苦忍耐兩天兩夜的饑渴,這種行為已經證明了她的決心。


    不如就這麽拋棄她,叫她流落街頭?這樣我也能輕鬆許多。


    可是如此一來,無依無靠的她必定會陷入非常潦倒的地步,最糟糕的情況……以她的姿色,說不定會被某些圖謀不軌的惡心家夥盯上,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她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可愛女孩,而是一條已經成年了的糙漢,那我應該就可以快狠準地下定決心了吧。


    沒辦法。我隻好轉過身,說:“跟我來。”


    接著,我邁開了腳步,鈴奈在後麵緊緊地跟了上來。


    過了片刻,我們來到了一家旅館的門口。


    “這裏是?”鈴奈問。


    “我們接下來要在這裏住下。”我一邊說一邊跨過門檻。


    裏麵是一處玄關,玄關後麵是一條有轉角的走廊。雖然我隻是站在玄關這邊,但多少能猜出來應該是l型走廊的布局,而我們就在l的右下角。老板娘正在轉角口拿著抹布擦拭木質的走廊地板,她注意到了我的進入,就站了起來,露出了營業式的笑容,問:“請問是要住店嗎?”


    “是的。”我承認。


    老板娘看了一眼我後麵的鈴奈,又重新看向我,問:“是兩位客人,對嗎?要住兩間房?還是……”


    “一間房。”我說。


    老板娘的笑容頓時多了幾分深意。我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但實情不是這樣。接著,老板娘又問:“那麽,請問是需要準備兩個人的被褥,還是……”


    “一個人的被褥就夠了。”


    “哦……”


    估計她以為我和鈴奈要大被同眠了。


    實際上,我是真打算隻給自己準備被子,然後再讓鈴奈一個人睡在空空蕩蕩的冰涼地板上。以此為起始點,我會好好地“教育”給她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道理,令她明白外麵世界的冷酷與辛苦。會無條件地幫助她的人是不存在的,就算是我也不會一直幫助她。誠然,我還留在生存劇本的時候,是有辦法一直提供給她幫助,可是一旦離開生存劇本,會幫助她的人就真的一個都沒有了。


    隻要讓她知道了自己將會遇到的困難,相信她也會重新審視一遍自己的心靈,考慮迴歸村子的事情了吧。


    至於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麵對孤零零躺在地板上的鈴奈,我能不能堅持狠心……雖然不能給出萬全的保證,但是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迴頭看了一眼鈴奈,她正在好奇地東張西望著,沒有仔細聽我們的對話。


    “客人,這邊請。”老板娘側過身子。


    我正打算走上去。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道唿喚:


    “寧海將軍?”


    我迴頭看了過去。隻見在門外,一個穿著紫色和服的青年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的身邊跟著兩個護衛似的角色。


    “果真是寧海將軍。”他微笑著走到了我的身前,“之前聽見下人匯報,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那個名震天下的斬鬼將軍怎麽可能會光臨水信玄城這種小地方?還好我親自趕過來查看了一下。真是有失遠迎呀。”


    “誒?寧海將軍?”鈴奈大吃一驚,轉頭看向我。


    我問:“你是誰?”


    這個青年大約二十幾歲,麵容俊朗,長著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黑色長發,看衣服和身邊的護衛,他應該出身於當地的有錢人家。


    “您不認識我了嗎?”他笑了笑,“也對,您不記得我這種小人物也是很正常的。那麽我就再自報姓名一次吧。我叫藤林隆一,姑且算是當地的貴族。當年,您在挑戰風林寺的劍豪之時,我還專程去瞻仰了一番。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的對決。”


    我非但不記得這個藤林隆一,就連所謂的風林寺的劍豪都不知道。


    他看向鈴奈,問:“請問,這位小姐是?”


    鈴奈還在吃驚我的身份,此刻聽見有人問她的事情,就先收起了驚訝,對他說:“我叫鈴奈。”


    “敢問家姓是?”他試探地問。


    “姓是什麽?”鈴奈反問。


    聞言,他恍然地點了點頭,對鈴奈禮貌地一笑,隨即移開視線,看向我,問:“寧海將軍,您與這位小姐是什麽關係?”


    我看了看鈴奈,說:“姑且算是……臨時的監護人吧。”


    “監護人,唔,監護人麽……我明白了。”他了然地換了一個話題,“將軍,您停留在這家旅館的玄關,莫非是要在這裏過夜?”


    “是的。”


    “那不如請到寒舍過夜,如何?”他熱情地說,“若是將軍肯賞臉,定能令寒舍蓬蓽生輝。”


    我有點猶豫。


    他做事倒是積極,還沒等我迴話,他就自顧自地拿出了錢,遞給身邊的護衛,說:“給這位老板娘拿去。這一次是我做事不厚道,壞了她的生意,這是給她的補償金。”


    護衛一言不發地接過錢,轉身走到玄關裏麵,遞給老板娘。


    老板娘好像有點為難,不過還是收下了錢。


    這下我就不好拒絕了,隻好答應他。


    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


    很顯然,寒舍隻是青年對自己家的謙虛稱唿,實際上他家的占地麵積很大,是一處特別有格調的和式庭院,四方被圍牆隔絕,正門站著兩個魁梧的門衛,裏麵還有一些正在忙碌工作著的下人。當我和鈴奈走入玄關的時候,立即就有下人為我們脫鞋。鈴奈一副束手束腳的樣子,連忙拒絕下人對她的服侍,並表示要自己脫鞋。其實我也很不習慣,但姑且保持了入鄉隨俗的做法,以免與這個世界的寧海的做法有出入。


    青年已經脫下了鞋,站到了前麵的走廊上。他迴頭看向鈴奈,笑了一下,說:“請不用拘束,這就是他們的工作,他們是要以此賺錢生活的。你拒絕他們,不是要他們丟飯碗嗎?”


    “丟飯碗?”鈴奈遲疑著。


    丟飯碗這個比喻意外地方便她理解。


    突然,一個護衛向我走了過來。青年皺了皺眉,抬手阻止他,說:“不用。”


    他停下了,但臉色似乎還有些徘徊不定。


    “將軍是遠比我尊貴的客人,你那麽做,就是我的不周到了。”青年對他說。


    他看了看我,終究還是退下了。


    我意識到,他剛才似乎是想要解下我佩戴的鬼切。在古代,有身份的人之間,好像確實是有這種到了別人家裏就要解下武器的規矩。


    青年轉向我,抱歉地說:“失禮了,將軍,我也是才發現您的到來,立刻就趕了過去,所以沒來得及通告下人。”


    “沒事。”


    青年的禮貌反而令我有些不好意思。


    之後,青年讓下人們帶我和鈴奈去洗浴,自己先暫時告退了。我和鈴奈自然不可能在同一間浴室裏麵,是分開來在不同的地方洗澡的。洗完之後,我換上了下人給我準備的米色浴衣,重新佩戴上鬼切。


    這把鬼切即使在洗澡的時候也被我放在身邊。


    無論青年看上去多麽和善,與我也隻是一麵之緣的關係,不能因此就粗心大意地露出破綻。


    在下人的引導下,我來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


    “您的房間就是這邊。”她對我彎了彎腰。


    “我知道了。”我迴應了一句。


    她忽然對我露出了一個曖昧的微笑,隨即告退了。


    什麽意思?


    我有點不解,然後拉開了紙門。


    裏麵是一間整潔的和室,地板上鋪滿了榻榻米,牆壁上貼著字畫帖,沒有多餘的裝飾和擺設,令人感覺十分清爽;而鈴奈則盤坐在和室中央,她的身上也穿著米色的浴衣,這種對於這個世界的女孩來說不成體統的坐法令她修長纖細的雙腿肌膚大片大片地裸露了出來。或許是剛出浴的緣故,她的肌膚白裏透紅,向外透露著誘人的生命力。


    “咦?寧海!”


    她看見了我,立即爬了起來,跑到了我的跟前。這身浴衣穿在她身上顯得寬鬆,鬆弛的衣領向兩邊敞開,暴露出了她的鎖骨與胸口的白嫩肌膚,從比她高的我的視角向下俯視,似乎還能看見更加深處的肌膚。


    “寧海,原來你是將軍啊。”她抱怨地說,“你之前還說你不是武士呢,原來是在騙我!”


    “因為有些不能說的理由。”


    我看著她的臉,而不是鎖骨和胸口。


    她的頭發還沒幹,身上也帶著些許濕氣,莫名地有種魅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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