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尚堪告慰的是,自從離開隆德縣城,一路上平安無事,再也沒有發生過意外,眼看著即將西出玉門,漸漸接近阿爾金山了。


    這天晌午時分,行抵敦煌,忽然發現聯絡暗記下方多了一個三角形圖案,尖端卻指向正南方這表示悟非和悟果並未入城,現在城南郊外等候。


    海雲心裏一動,猜想必有事故,連忙將暗記悄悄抹去,領著馬車徑自駛入城中,尋了一家客棧停下。


    蘋兒詫問道:“時間還早,咱們用了午飯,還能再趕半天路,何必落店呢?”


    海雲道:“久聞敦煌石窟之名,既然經過,不能不去瞻仰一番,休息半天,明天再走吧!”


    歐陽玉嬌笑道:“那地方我去過,隻不過山崖上有些石洞,裏麵刻著些佛像罷了,其實並沒有什麽好看的。”


    海雲道:“那是佛教古跡,錯過未免可惜,你們不願去,可在店裏休息,我一個人去。”


    九花師太接口道:“既是佛門聖地,我陪海少俠一塊兒去瞧瞧。”


    海雲微微一笑,問道:“表妹也想去遊玩遊玩麽?”


    蘋兒搖頭道:“我最怕拜佛,你們自管去吧!我和歐陽姊姊在店裏說說話兒,落得舒服。”


    海雲心中暗喜,忙安排房間,催促開飯,吃飯的時候,還特地吩咐加上一小壇酒,說道:“肅州美酒,也是天下馳名的,大家嚐嚐味道如何?”


    蘋兒隻淺淺嚐了一口,便把杯子推開,皺眉道:“天下的酒都是火辣辣的,我真不懂有什麽好喝。”


    九花師太笑道:“那是因為你不會喝酒,自然領略不出酒中滋味。”


    歐陽玉嬌道:“敢情你竟是個會喝酒的,你就陪海少俠多喝兩杯吧,我跟蘋妹妹一樣,見到酒就害怕。”


    九花師太也不謙讓,挽起羅袖,和海雲對喝起來。


    幾杯酒下肚,撩動了九花師太的春情,漸漸有些眉挑目語,放蕩調笑,不太安分起來了。


    蘋兒卻渾然不覺,反而笑道:“九花姊姊真是好酒量,難得今天表哥興致也好,你們倆倒比比看到底誰能喝?”


    九花師太咯咯笑道:“拚酒我不怕,隻是今天卻不能喝醉了。”


    蘋兒道:“為什麽?”


    九花師太一雙水汪汪的媚眼,斜睨著海雲笑道:“待會咱們還要一塊兒去遊敦煌石窟,如果喝醉了,豈不錯過美景良辰?海少俠,你說是不是?”


    海雲尚未悟出話中含意,答道:“小小一壇酒,哪裏就會喝醉了。”


    九花師太顫聲道:“你真的不會醉?不會到洞口就吐出來?”


    歐陽玉嬌見她越說越不像話,急忙在桌下用力踹了她一腳,一麵拉起蘋兒道:“妹妹,咱們迴房去吧,由他們喝醉了,從半崖上掉下來,也不幹咱們的事。”


    蘋兒一走,九花師太更加沒有顧忌了,仗著酒性,捉住海雲的手直向自己懷裏拉扯,昵聲說道:“咱們別喝了,你摸摸我胸口跳得多厲害,我已經快醉了……”


    海雲振臂一揮,掙脫了手,站起身道:“你既然醉了,敦煌石窟還去不去?”


    九花師太忙道:“當然要去呀!”


    海雲道:“千佛洞路程不近,你願意騎馬麽?”


    九花師太吃吃邪笑道:“別說是騎馬,你愛玩什麽花樣,姊姊我都依你……”


    海雲道:“走!”轉身大步出了客棧。


    店門口早已備妥兩匹健馬,海雲在前帶路,一出城關,立即繞向城南郊外。


    九花師太急急催馬追上未,一麵叫道:“喂,別跑得這麽快嘛,咱們是出來遊玩,何必這樣趕命似的。”


    海雲隻裝沒聽見,自顧循著沿途暗記,飛馬疾馳。


    行約頓炊時刻,來到一片鬆樹林外,暗記於此而止,三角形的尖端,指著林內一座破敗的山神廟。


    海雲下了馬,說道:“咱們進林裏歇一會再走。”


    九花師太嬌喘咻咻道:“是該歇一會了,這一路下來,險些把腰都顛斷了。”


    接著,又假作嬌弱模樣,伸出手臂道:“我的腿又僵又麻,扶我一把好不好?”


    海雲居然沒有拒絕,探手扶她下馬,向林中走去。


    九花師太趁機把整個身子偎在悔雲懷中,一步一顫,極盡挑逗,海雲居然也沒有拒斥的表示。


    林內杳無人跡,那座山神廟裏更是空空蕩蕩,又幽靜,又隱僻,尤其難得的是,廟宇雖然破敗,正殿上卻很幹淨,還有一張完整的供桌,桌上居然沒有灰塵。


    九花師太簡直越看越中意,望著海雲神秘地笑道:“想不到你倒挺會找地方。”


    海雲微笑道:“隻要你滿意就好。”


    九花師太掩口道:“看你蠻老實,原來也很有點心眼兒嘛!”


    海雲道:“不錯,你現在知道,還不算太晚。”


    九花師太隻覺心癢難抓,伸手輕輕捏了海雲一把,蕩笑道:“喲!瞧你這得意勁兒,你就知道我準會肯麽?”


    海雲道:“到了這裏,你不肯也不行了。”


    九花師太扭著腰肢道:“你好壞呀!用酒灌醉人家,把人家誆到這兒來欺侮,瞧我迴去不告訴蘋兒妹妹……”


    海雲臉色一沉,道:“你還想迴去?”


    九花師太吃驚道:“怎麽”才吐出兩個字,肘間一麻,全身突然酥軟。


    她身子偎著海雲,肘臂也在海雲掌握中,變起倉促,想掙紮早已來不及了。


    海雲駢指疾落,點了她四肢穴道,然後大聲叫道:“悟非師兄,你們請出來吧!”


    屋脊上人影連閃,飄落下兩名僧人,正是悟非和悟果。


    兩人望望九花師太,都詫異地問道:“這女人是誰?”


    海雲道:“她就是軒轅十二妖中的淫尼九花師太,還有一個狡婦歐陽玉嬌在城內客棧裏,這兩個無恥東西,一路由隆德糾纏著咱們到敦煌來,幾乎把我氣瘋了。”


    說著,掄起九花師太,重重摜摔在供桌上,戟手叱道:“你給我老老實實躺著,等一會再問你話!”


    悟果道:“怎麽不見蘋兒同來?”


    海雲搖頭道:“別提了,她被兩個妖婦甜言蜜語哄騙,竟然相信十二妖要改邪歸正,勸她也不肯聽,現在還和歐陽玉嬌同在客棧裏。”


    接著問道:“盛大哥和小龍有消息麽?”


    悟果道:“咱們正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金蚯蚓宮已經找到了!”


    海雲驚喜道:“當真?”


    悟非笑道:“這還能說假話嗎?咱們坐下來慢慢詳談,還有更重要的消息哩!”


    海雲道:“且慢。”舉手在九花師太腦後黑甜穴上拍了一掌,然後與悟非悟果席地坐下,興奮地問道:“金蚯蚓宮在什麽地方?現在可以說了。”


    悟果望望悟非道:“師兄,是你說還是我說?”


    悟非道:“我說不清楚,還是由你說吧!”


    悟果點了點頭,又輕咳了一聲,這才得意地說道:“咱們先告訴你一個消息,金蚯蚓宮的確在阿爾金山,而且距離此地並不很遠,大約步行兩天就可以到了,不過,那地方很難尋找,如果沒有人帶路,就算從附近走過,也不會發現……”


    海雲道:“師兄請說得簡明一些,那地方究竟在什麽方向?”


    悟果道:“就在阿爾金山裏麵。”


    海雲苦笑道:“我知道在阿爾金山裏麵,但總有個確切的位置呀!”


    悟果搔搔頭道:“確切的位置,這就不太清楚了。”


    海雲怔道:“說了半天,你們竟不知道?”


    悟果道:“咱們還沒去過,怎知道確切的位置?”


    海雲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道:“你們既不知道確切位置,又怎知道那地方距此不遠呢?”


    悟果道:“這是盛相公告訴咱們的。”


    海雲問:“盛大哥現在什麽地方?”


    悟果道:“他到金蚯蚓宮去了呀!”


    海雲駭然道:“什麽?他已經去了金蚯蚓宮?”


    悟果道:“可不是,昨天傍晚才走,現在隻怕還沒有抵達……”


    海雲急道:“你不是說那地方很難找嗎?”


    悟果道:“他不是自己找去的,是金蚯蚓宮人帶他去的。”


    海雲越聽越驚,忙又問道:“難道他被金蚯蚓宮擒去了?”


    悟果道:“你別亂猜,不是擒去的,是被他們請去的。”


    海雲大感茫然:“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悟果道:“你不要性急,聽我從頭說起吧!咱們是前天抵達敦煌的,還沒進城,就在城門口見到了盛相公和小龍,據他們說:敦煌城裏有黃衣劍手出現。於是就把咱們領到此地落腳……”


    海雲輕哦了一聲,心裏突然緊張起來。


    悟果道:“當時咱們計議,準備下手擒一名黃衣劍手迴來,追問金蚯蚓宮的位置,盛相公卻極力反對,認為那樣太冒險,打草驚蛇,反為不妙。”


    海雲頷首道:“盛大哥顧慮得很對。”


    悟果道:“那些黃衣劍手共有七八人,大約是到敦煌來采辦什物的,盛相公的意思,是要等他們采購完畢迴去的時候,暗地跟蹤,不難尋到金蚯蚓宮的所在,於是便和小龍扮作算命瞎子,入城監視,誰知事有湊巧,竟跟那些黃衣劍手們搭上了生意。”


    海雲聽到這裏,才略為放了心,道:“想不到竟有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真是太巧了。”


    悟果道:“他們是昨天啟行的,盛相公吩咐咱們不可跟蹤,須等你和蘋兒到了,再一起行動,此地已是金蚯蚓宮勢力範圍內,隨時可能遭遇到黃衣劍手,據他推測,金蚯蚓宮宮主玄姑,一定已經脫困,否則,不會興工建壇,正式開山立派。”


    海雲連連點頭道:“鐵皮書生精擅炸藥爆破之法,弄開秘室門戶,本來不是件困難的事,隻在時間遲早而已。”


    悟非接口道:“既然這樣,咱們可得早些動手,別等他們養成氣候,就不好收拾了。”


    悟果笑道:“咱們從前找不到他們的巢穴,拿他們沒有辦法,現在有盛相公和小龍沿途留下的暗記,可以按圖索驥,要收拾他們還不容易嗎?”


    海雲突然心頭一震,脫口道:“糟了!糟了!”


    悟果詫道:“什麽事情糟了?”


    海雲變色道:“小龍也和盛大哥一同去了金蚯蚓宮?”


    悟果道:“是呀!這有什麽不對……”


    海雲一躍而起,跌足道:“他不該去的,盛大哥沒有與金蚯蚓宮門下照過麵,本來很安全,可是,聶開泰卻認識小龍,他們一到金蚯蚓宮,身份必定敗露,這不是羊入虎口麽?”


    悟非愕然道:“呀!咱們怎麽沒想到這個?”


    悟果道:“不要緊,他們昨天傍晚才動身,追趕還來得及。”


    海雲搖頭道:“一日一夜至少可走百餘裏,咱們路又不熟悉,隻怕來不及了。”


    悟果道:“他們帶著什物,不會走得太快,如果日夜兼程追趕,相信可以追上。”


    海雲沉吟了一下,道:“事到如今,也隻好盡力試試了。不過,咱們還得先設法處置了歐陽玉嬌和這個無恥淫尼,還得說服蘋兒……”


    悟果道:“這還不容易?一人給她們一刀,問題就解決了。”


    悟非卷起袖子道:“何須用刀,抓住兩條腿一撕就行了,把這騷娘兒交給我。”


    海雲道:“殺她倒不必,隻要將她的武功廢掉,使她不能再仗以為惡……”


    悟非嘿嘿笑道:“對付這種不要臉的女人,還客氣什麽?”巴掌一伸,已將九花師太從供桌上提了起來。


    “住手!”


    突然一聲嬌叱,暗影連閃,廟門外進來兩個人,卻是蘋兒和歐陽玉嬌。


    海雲微怔道:“表妹怎麽也來了……”


    蘋兒寒著臉道:“果然被歐陽姊姊料中了,原來你這位正人君子,竟沒有安著好心眼?”


    海雲道:“我”


    蘋兒搶著道:“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難怪你一路上板著麵孔,一到敦煌突然高興起來,又喝酒,又要遊覽古跡,我正覺得奇怪哩,敢情這都是你謀害人命的圈套?”


    海雲苦笑道:“天地良心,我若想殺她,隨時皆可下手,何須設這些圈套,表妹親眼看見是她自己要跟我來的。”


    蘋兒道:“就算是她自願跟來的,你為什麽不加拒絕?你發現了暗記,為什麽要瞞著我?”


    海雲道:“我隻是不願讓她們知道機密而已,這兩個女人心懷叵測,豈能信任。”


    蘋兒道:“你可以不信任她們,卻不能說她們一定是心懷叵測。咱們行道江湖,遇到罪大惡極的人,尚且要設法感化,豈有把悔改的人殺害之理?”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詞嚴,竟弄得海雲啞口無言。


    好一會,才微笑說道:“咱們並沒有要殺她,隻想將她武功廢去,使她無法仗以為惡罷了!”


    蘋兒沉聲道:“你既不知道她是否改過向善,憑什麽就斷言她會繼續為惡?”


    海雲呐呐道:“這個……”他本可說出九花師太的淫邪挑逗經過,無奈這些事,卻難以向蘋兒啟口。


    歐陽玉嬌忽然一矮身子,對著海雲跪了下去,哽咽道:“賤妾早知道惡名在身,永遠不會獲人諒解的,海少俠不信任咱們,乃是意料中事,如今賤妾也不敢奢望立功贖罪了,隻求海少俠饒了咱們姊妹的性命,從此歸隱探山,再不敢踏入江湖一步了。”


    說著說著,更掩麵痛哭失聲。


    海雲何曾經過這種場麵,一時頓覺手足無措,沒了主意,隻能搖頭長歎道:“唉!罷了,罷了……”


    悟非是個粗人,一生做事,千不怕萬不怕,也被歐陽玉嬌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傻了眼,喃喃罵道:“他奶奶的,這婆娘倒難纏得很!”


    蘋兒急忙攙扶道:“姊姊快請起來,一切都有我哩……”


    歐陽玉嬌仍然賴在地上,抽噎道:“海少俠不應允,我不敢起來,妹妹恃我的厚情,隻有等下輩子再圖報了。”


    海雲忙道:“咱們本來就不想殺她,如果你們願意從此歸隱深山,那真是求之不得。”


    歐陽玉嬌轉望蘋兒哭道:“妹妹,你現在相信姊姊的話了吧?一個人隻要做錯過一次,這一輩子便完了,姊姊我別無怨尤,隻恨自己無福,辜負了妹妹一片深情。”


    蘋兒心裏一陣酸,忍不住也流下淚來,道:“姊姊放心,我絕不會讓你離開的,要走我也跟著你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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