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的折向處,樹林甚密,樹上掛滿了乾枯的藤蔓。阻住了視線,因此,看不見前麵的景物。


    安平耳力甚佳,勁烈的罡風唿嘯而過。樹枝虎虎厲嘯,聲如萬馬奔騰,他居然聽出前麵有重物著地聲傳來。


    “大哥,你發現甚麽?”


    這瞬間,他倏地挽住姑娘的細腰,大喝道:“雲弟,仆倒?”


    小雲機警過人,聞聲知警,向前仆倒。


    安平挽著皓姑娘,扭身倒下急滾,滾落路旁的深溝中。


    一叢細小的金芒從右麵的巨樹幹後射出,快得幾乎令人肉眼難辨,射來的方向是右後方,按常情論,能發覺有警的機會太少太少了。


    所有的金針全部落空,在簌簌的輕響中,射入路左的茂林中,宛如雨打殘荷。


    小雲卻仆倒在地,聲息全無,皓姑娘也昏厥在安平懷中,人事不省。安平感到鼻端嗅到一陣草黴味,而且略帶幹腥,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淡淡的五毒桃花瘴在作怪,瘴毒份量輕,因此看不見五彩的霧影。


    他本身因吃了半顆白龍辟毒珠,體內已產生辟毒的功能,除了鼻中略有所感外,瘴毒絲毫不起作用。


    他先潛伏不動,趕忙用剩下的半顆白龍辟毒珠,塞在姑娘的鼻端,瘴毒份量輕,他並不焦急,希望姑娘趕快蘇醒,以便援救其他的人。


    他從溝中抬頭向外偷瞧,盡量減少移動的聲息。從瘴毒的濃度判斷,氤氳使者決不敢早早現身擒人。從金針射來的方向,他已測出千手魔君藏身的地方了。


    姑娘悠悠蘇醒,發覺自己被安平抱在懷中,另一手正用半顆白龍辟毒珠壓在她的鼻端,手指壓住她的櫻口,強迫她用鼻唿吸。


    她正想說話,安平已發現她醒了,低聲說:“皓妹,你等在這兒,準備救雲弟,兩廠的惡賊來了,正用五毒桃花瘴暗算。”


    聲落,將珠交到姑娘手中,放開手向後利用深溝掩身抄出,離開原地。


    對麵一株巨樹後,千手魔君的低微聲浪隱隱隨風傳來:“可以出去了吧。”


    “稍等一會兒,那小子滾落溝中,證明他已發覺你發射暗器,而不知中了瘴毒。瘴毒的份量淡。要等會兒方能昏厥,不會有他掏白龍辟毒珠的機會,出去早了還未完全的昏厥,等會兒豈不省事?”是氤氳使者的聲音。


    安平怒火上衝,驀地飛躍而起發出一聲震天長嘯,像瘋了似的,怒嘯著躍上路麵,向賊人隱身處狂野地撲去,可怕的嘯聲和狂野的撲勢,已說明了他的心情。


    樹後隱藏著千手魔君,另一株樹後藏著氤氳使者,地下躲伏著另兩名中年人。瘴毒失敗,氤氳使者心膽俱寒,一聲不吭扭頭便跑,兔子般竄走了。


    千手魔君也大吃一驚,雙手齊出,打出了五種大小不同的各式暗器,暴雨般向撲來的安平射去,一麵暴喝:“快撤,快!”


    另兩名伏地藏身的大漢夠機伶,不等招唿,已先一步撤走,快極!在草木藤蔓中竄走,枝葉擦動聲震耳。


    安平也知千手魔君利害,不能和暴雨般的暗器硬碰。吸腹吐氣沉身,“砰”一聲兇猛地仆倒,奮身側滾,壓倒不少草技,貼身在一株巨樹後暫避暗器。滾到樹後,他再次撲出。


    可是,千手魔君已經乘機竄走了。


    安平一麵狂追,一麵向姑娘招唿。“將雲弟帶走,不可跟來。”


    姑娘搶出路中,將小雲拖至路旁隱伏,立即用辟毒珠依樣葫蘆納人小雲的鼻端,芳心十分焦急,替安平耽上了心事,恨不得立即跟去,怎肯聽安平的警告?


    追出十餘丈便是官道折向的一端,一眼便看到路中仆倒著山海夜叉,五六丈後,兩魔一左一右俯仰,直挺挺地昏倒在路上。


    四名惡賊剛縱出路麵,要下手殺人。


    相距甚遠,救應不及,安平人急智生,一麵循路旁的樹林飛掠,一麵大喝道:“退迴去!等會兒下手。”


    他用所謂“官話”叱喝,縱出路麵的四個人不辨真偽。反應甚佳,應聲倒縱而迴。


    不見乾坤一劍現身,安平知道這兒大概不是主要的埋伏區,顯然還有埋伏的地方,這地方極可能在後麵。


    他一麵趕上,一麵按預定的信號發出一長一短的兩聲尖嘯,通知後麵裏外的第二批人,要第二批人停止前進。一聲長嘯是示警,兩聲中一短是停止,一長兩短是要求急趕,嘯聲可遠及五六裏,後麵的人盡可從容準備按嘯聲進退。


    嘯聲中,千手魔君向同伴大喝道:“蠢才!快下手宰了他們。”


    已紛迴林中的四個賊人一怔,正想再行縱出,卻先發現衝枝排草竄來的千手魔君,也看到怒目圓睜長嘯跟蹤縱來的安平,腳下一陣遲疑,已來不及縱出傷人了。


    千手魔君一聲叱喝,停下旋身射出三枚攢心針。


    氤氳使者和另外兩個人也迴身迎敵,並大喝道:“徐兄,快宰了路上的三個人。”


    安平脫手找出三把小飛劍,向側滾倒,避過了三枚金針,滾出了路中,人在滾動間,三把小飛劍出手。


    四個惡賊被氤氳使者一催,滿以為千手魔君足以阻止安平,因此,應聲分別縱向雙魔和山海夜叉,三人奔向雙魔,一個奔向山海夜叉。


    安平滾落路中,正好位於兩批人的中間,小飛劍發出,他躍起拔出了寒影劍,左手的屠龍斷犀匕光華耀目生花。


    “啊……”慘叫聲刺耳,奔向雙魔的三個人首先倒他,碎然大震聲中,路的轉角處搶出皓姑娘姐弟。


    “哎……”奔向山海夜叉的人也稍遲一刹那衝到,在路上哀嚎滾轉,厲叫刺耳。


    “快救人。”安平急叫,又加上一句道:“這些人我負責。”


    千手魔君老奸巨滑,他前衝的身形突然下挫急停。


    氤氳使者與另兩人上了大當,仍向前衝。


    安平一聲怒吼,飛撲而上,神匕脫手,人隨匕後挺劍上撲,這次,神匕的速度比孤園所發快上十倍,但見光虹一閃,便已近身。


    氤氳使者心膽俱裂,拚全力一劍向射來的一星淡淡光華劈去。神匕來勢太快,一劍沒劈中,光華已貫體而入,不偏不倚恰中心坎。氤氳使者渾身一震,前衝的勢子未減,踉蹌撞向安平,劍仍抓得死死地,但已無法高舉了。


    安平衝到,扭虎腰讓過氤氳使者,乘機拔匕,人仍迫進,寒影劍手下絕情,一聲暴叱,光華飛旋中,已從兩名鷹犬的中間衝過,神匕準備再發。但千手魔君已先一步扭頭狂奔,亡命飛逃。


    安平本想將神匕發出,卻突然收匕狂追。一麵自語道:“正好利用他帶路,將這些家夥斬盡殺絕。”


    千手魔君逃走的方向,正是安平的來路。這家夥從路旁的樹林中逃命,卻大膽地沿官道狂奔,腳下奇快。


    安平隻用六成勁追趕,相距三丈餘亦步亦趨,兩人狂風似的向北飛掠。


    鷹犬們確是分兩處設伏,可惜估計錯誤,設伏處相距僅半裏地,未能同時動手。他們未料到破扇翁經驗老到,定下用嘯聲傳警的妙著,前麵有警,後麵的人便提高了警覺,停止不進。埋伏的人等了個空。


    老夫人帶領著一群女英雄,嘯聲傳到,她們停留在埋伏區後半裏地,火速用女人特有有尖嘯聲,催促第三批人火速趕來會合。


    第三批人還未趕到,前麵已傳出安平的怒吼聲。老夫人心中一急。不顧一切發令向前趕。


    千手魔君嚇昏了頭,不知藉草木掩身向林木深處逃命,卻沿官道狂奔,奔向乾坤一劍的埋伏區,希望乾坤一劍救他的老命。


    乾坤一劍這一麵,以太虛仙客的迷香陣為主,放過了安平第一批人,等待著第二批娘子軍到來。迷香陣已經發動。十具安裝在上風處的迷煙噴管,正噴出無色無臭的神遊太虛香,靜候娘子軍入伏。


    沒想到娘子軍沒等著,等到了亡命飛逃而來的千手魔君,大出意料之外。


    把風的人發現千手魔君被安平狂追而至,大驚失色,駭然叫道:“不好了,頭兒,淩頭兒被夏小狗追下來了。”


    乾坤一劍大駭,從樹後閃出,縱近官道看去。果然不錯,千手魔君已逃至十四五丈外了。


    “諸葛兄,快出來助我一臂,聯手斃了這小狗。”千手魔君狂叫,其實並未看到乾坤一劍,隻知已到了第二埋伏區,本能地出聲唿救,急昏了頭,不啻告訴安平,乾坤一劍埋伏的地方到了。


    安平看到出現的第一個人影,知到了埋伏區,腳下一緊,一縱之下,便拉近了丈餘。大喝道:“千手魔君,接劍!”


    千手魔君以為是安平用神匕要他的命,不由心膽俱裂,猛可將頭一低,急衝的身子突向下栽,扭頭用肩部著地,前翻、急滾、側扭,避開了正麵,側移丈餘虎跳而起,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出三枝袖箭,拔劍應敵。


    豈知安平並未便用神匕,僅身到合一撲上。千手魔君情急用袖箭自救,安平已先一步到了他先前翻倒滾轉的位置,神箭全部白用了。等他拔劍出鞘,安平已滿臉殺氣地站在他身左不足一丈,冷叱震耳:“狗東西!不殺你夏某決不放心,你上吧,夏某給你一個公平一決的機會。”


    千手魔君臉色灰敗,毫無人色,打著冷戰向後退。一麵大叫:“諸葛兄,小狗隻有一個人,一起上剁了他。”


    迷香陣失效,諸葛洪不能不出來了。安平隻有一個人,不趁機會一擁而上,豈不太傻?


    縱出路中大喝道:“夥計們,上。”


    第一個應聲縱出的人是太虛仙客。其次是胸脅間曾挨了安平一劍的六指頭陀。惡僧似乎忘了傷勢,怒吼如雷衝出路中,一挺方便鏟衝出大吼道:“百萬兩金銀要緊,不可斃了他,逼出金銀後,再讓貧僧將他劈成肉泥。”


    埋伏的人全部現身,高高矮矮共有二十五名,將安平圍在核心,刀劍並舉。


    安平並不急於下手,他恨透了兩廠的鷹犬,他要等所有的人全部現身,然後—一認明,悉數加以格殺。他必須等到應援的人趕來,免得有人漏網,兩廠的鷹犬如不在今天一網打盡,日後麻煩得緊,至少長青堡會遭殃。鷹犬們必將請兵,像襲擊蟠龍堡一般毀去長青堡,因此,決不可放走一人,走了一人,後患無窮。


    他左手用神匕代劍訣,右手輕拂著寒影劍,虎目中冷電四射,無畏地緩緩自左至右,徐徐轉身—一打量合圍的二十五個人,環顧一匝,冷冰冰地說:“行如虎狼,心如蛇蠍,你們這些人如果不死,不知爾後要枉死多少無辜。上吧!看你們是否已練至人人如一的境地。看你們是否能同時近身將刀劍遞出,今天夏某要單人獨劍,盡殲你們這些狗豬不如的奴才惡棍。”


    二十五個人想同時近身同時遞刀劍?說起來容易,但事實上卻無此可能。二十五人中藝業有高下,出身各個不同,而且有些機伶,有些怕死,有些愚笨,各人想法不同,願意搶先進擊挨劍送命的笨蟲並不多。


    乾坤一劍一咬牙,揚劍沉喝道:“姓夏的,雙拳難敵四手,你以為能招架得住咱們二十五人的同時進擊麽?”


    “哈哈!驅羊鬥虎,一千頭羊也是枉然。夏某雖沒有霸王之勇,但應付區區二十五頭羊,夏某還真沒放在眼裏。”


    “死在眼前,嘴強有何用處?你如果識時務。丟劍就縛,或許仍有生路。”乾坤一劍傲然地說。


    “哈哈!你們想丟兵刀就縛投降,夏某都不肯呢!廢話作甚?老兄,你再不下令一起上,夏某指東打西搶先動手,你們便不會有合擊的機會了,發令啦!老兄。”


    官道寬僅丈餘,幸而兩側有半畝大的枯草區,足以施展,但因嫌窄小了些,二十五個人畢竟不是小數目,即使能將安平擊敗,也不可能困住,任何方向皆可突圍,進人樹林便可安全,所以安平敢向二十五名高手叫陣。


    乾坤一劍別無抉擇,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咬牙,徐徐沉劍喝道:“準備先用暗器收拾他。”


    六指頭陀卻反對,大叫道:“斃了他對咱們毫無好處,且等等,那幾位敢和貧僧鬥他一鬥?上啊!”


    一麵叫,一麵挺方便鏟迫進,四周接二連三出來了四個人,五人形成一個小圓圈,向安平迫近,一鏟、一刀、兩劍、一柄開山斧,將安平圍在核心,情勢一緊。


    安平朗聲長笑,身形倏動,不等對方欺近,突起進擊搶製機先,寒影劍光華一閃,攻向右後方的使刀大漢,轉身、出劍、撲上,一氣嗬成,捷逾電閃。


    使刀大漢閃身出刀,讓招反擊,刀出“狂鷹振翼,”反劈安平的右腰背。


    右麵的使劍中年人迅疾地撲上,招出“寒梅吐蕊,”配合使刀同伴搶攻側翼。


    左麵的開山大斧在怒吼聲中,來一記“力繁華山”,出手策應,斧沉力猛,聲勢洶洶。


    六指頭陀不失時機飛撲而上,鏟出似奔雷。指向安平的背心,兇猛地遞到。另一名使劍人貼地竄出,劍發風雷攻向安平的中盤。


    五方合擊,看去同時發動。其實安平向右後方搶攻,離開了原地,使有了先後遠近,同時發動便不能同時到達。兵刃的長短也無法配合。


    安平本來攻向使刀人,自然要與使刀人先行接觸,除非使刀人能接下雷霆一擊,將他阻住,其他的人方可乘機合擊。


    “小心神匕!”他大吼,寒影劍一振,單刀應劍而折,神匕遞出,插入大漢的脅腹齊柄而沒。


    幾乎在同一瞬間,安平的身影已閃至大漢的身右,猛地左旋身,順勢一劍拂向使開山大斧惡賊的腰背,快得像電光一閃。


    “啊……”使刀大漢狂叫,死死地握住沒有刀身的刀把,撞向瘋狂進擊的方便鏟。


    幾乎在同一瞬間,使開山大斧的人上身一挺,內髒從脅背下方擠出腹外。“唿”一聲大斧劈入地中,人向前翻倒。


    “桀!”異響同時發出,從後襲擊瘋狂上撲的六指頭陀,一鏟搗入使刀大漢的胸口,巨大的鏟頭幾乎透背而過,把隻有半條命的同伴誤殺了。變化太快,收招不及,怪他不得,同時進擊,誤傷同伴是常事。


    這瞬間,寒影劍宛若神龍夭矯,神奇地急速閃動,風雷驟發,劍氣八方激蕩,人影飄忽如魅,刹那間,狂叫聲刺耳,最後光華脫出人叢,到了正北方向,劍止、風息。他渾身上下未沾一星血漬,寒影劍光華耀目,屠龍斷犀匕電虹閃爍。


    他身前不足六尺,六指頭陀以右手掩住咽喉,血從指縫中泉水般向外湧,胸部染得一片猩紅,口中血泡外噴,發出可怕的嘎聲,左手伸出虛空亂抓,雙腳艱難地向前移動,搖搖晃晃形如醉漢,向安平接近。


    安平神色凜然,冷靜地向後退。退了三步,“砰”地一聲,六指頭陀終於仆倒在他腳下,開始抽搐滾動,久久方痙攣著斷氣。


    五個人沒有一個活得了,兩個尚未斷氣的人發出令人心顫的叫號,仍在地麵上掙紮滾動。路麵血跡斑斑,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還有二十個。”他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


    這一陣為期甚暫,狂鳳暴雨似的瘋狂搏殺,來很快,結束得也快。五個人接二連三中劍倒地,把乾坤一劍一群人驚得毛骨悚然。


    但重圍未解,二十個人眼中除了恐怖,也湧現出無比怨毒的火焰。


    “小狗,你殺了咱們兩廠的人,滅門之禍為期不遠。”乾坤一劍嘎聲厲叫。


    “哈哈!夏某家破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安平用平靜的聲音答,一麵徐徐向千手魔君走去。


    乾坤一劍突向太虛仙客叫道:“武兄,你準備撤走,迴去請貼刑官行文山西,抄小狗的家,滅小狗的族……”


    話未完,林木深處傳來了破扇翁的刺耳怪笑,和竹簫老人的洪鍾似的聲音:“諸葛洪,你們今天氣數已盡,不必作逃生害人的打算了。你們隻有二十個人,而我們卻比你們多了一倍以上,如果讓你們有一人活命,咱們這些人便不用叫字號了。”


    安平發現大援全來了,心中大定,朗聲高叫道:“兩位老爺子,小可已答應單人獨劍搏殺他們的,除非他們打算逃走,不然請勿插手。”


    北麵官道上人影一閃,紫髯翁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五六丈外,豪笑道:“夏哥兒,放心啦!哈哈!雙龍神筒快逾雷電,任何人也休想逃生,四周已布下天羅地網,他們逃不掉的。


    你要單人獨劍鬥殺他們,我不勉強,但必須小心在意,下手不必存慈悲之念。”


    聲落,人影一閃,重行隱入林中不見。


    路南,九地人魔縱出路麵,倒拖著鐵童子,用令人驚心動魄的暴雷嗓子怒叫道:“夏老弟,你沒道理,他們欠我的賬,我該向他們討的,為何你要一人獨占?”


    “我已答應他們,不容反悔……”


    安平話未完乾坤一劍發出了發射暗器的嘯聲,打斷了安平的話。


    千手魔君首先發難,雙手疾揚,打出了四種可破內家氣功的暗器,挺劍疾衝而上。四麵八方皆有暗器射來,安平必須從一麵衝出,決不能在原地做暗器的活靶。但衝出的方向,如果碰上暗器高手,性命難保。


    生死決於須臾間,不容多想,也沒有先看暗器再決定衝出方向的機會。


    他一聲低嘯,向左便倒,百忙中發現左方的三個人用的是鏢形暗器,這種暗器不能拐彎或折向,發出之後收發不能由心,不可能在飛行中突然折向傷人。因此,他向左方突圍,人仆倒便奮身前滾,暗器在他的上空唿嘯而過,聲勢嚇人。


    左右的四個人同聲怒吼,飛刀袖箭齊向在地上急速滾動的他射去。


    左方的三個人來不及再發暗器,怒吼聲中刀劍齊下。


    附近四個人所發的鏢箭,由於心慌失去了準頭,不是跟不上安平,便是超出太多,在暗器入地的嗤嗤怪響中,安平人化龍騰,手下絕情。他身前身後鏢光箭影閃動不定。危機一發千鈞,有兩枝袖箭擦衣而過。衣裂皮傷。危險一再光臨,也在他迅捷的身法下一再消失。


    三個鷹犬的刀劍剛下,安平的身子突然止住,然後挺身躍起,寒影劍如怒龍夭矯,光華旋舞中,人影乍分,他已突圍而出。


    三個鷹犬兩側倒,中間那人腦袋離頸飛起,狂叫著跌出丈外,死狀極慘。這瞬間,安平已撲向先前在左側發袖箭的兩個人,光華一閃,人二影合而後分。


    “啊……”慘叫驚天動地,兩人幾乎同時向後急退,踉蹌屈膝踣倒。


    安平人似狂風,所經處葉落花飛,再擊倒了三個人之後,殺開一條血路,猛撲千手魔君,人群辟易,如人無人之境,銳不可當。


    千手魔君心存必死之念,先打出三枚金針,一聲怒嘯,奮勇迎擊。


    “錚錚!”劍影乍起,翻舞飛騰,寒影劍蕩開千手魔君的金針,崩開反擊而來的兩劍,揉身切入,光華倏吐。


    遠處的九地人魔驀地大叫道:“手下留情!千手魔君是千手神猿的師弟,留著有用。”


    安平的劍已錯劍遞入,光臨千手魔君的胸前九坎大穴,聞聲撇劍,擊落千手魔君的長劍,左手的神匕把反手撞出,“噗”一聲擊中千手魔君的右期門。


    “哎……”千手魔君隻叫了半聲,向後便倒。


    這瞬間,人群四散,被安平的神勇所懾,心膽俱裂地四散逃命。


    兩名花甲老人從西麵逃命,躍入林中,小瑋突從樹根下的枯草叢中站起,崩簧暴擊聲中,大喝道:“接奪命神針,別走。”


    “啊……”一名花甲老人如被雷擊,一蹦五尺高,砰然落地,跌在草中掙命。


    另一名老人一怔之下,急向樹後一閃。


    側方樹根下人影倏現,小瑋的姐姐小翠翠袖一揚,她不用雙龍神筒,用的是女孩子最令人頭痛的梅花針,針未出手,叱聲先出:“給你五枚梅花針。”


    花甲老人剛閃到樹下,想躲已力不從心,渾身一震,發出一聲厲吼。挺劍飛撲丈外的翠姑娘。


    小翠冷笑一聲,向側一閃。


    花甲老人一撲落空,腳下治地,觸了傷口,腳下突然發軟,狂叫一聲,擲劍仆倒,發起狠來拚命抓拔地上的枯草,最後抱住一株樹幹,大叫一聲,渾身抽搐,死死地抱住樹幹不放。


    安平一聲低嘯,找上了正想奔入東麵樹林的太虛仙客,大喝道:“姓武的,轉身接劍!”


    太虛仙客知道迷香對安平絲毫不起作用,不再獻醜,聽喝聲如在身後,不由心膽俱裂,走不了啦!隻好拚命,大旋身招出“迴龍轉鳳”,兇狠地反撲,要拚個兩敗俱傷,不再理會安平反擊的招式。


    安平怎肯和他拚命,疾退三步,狠招“迴龍轉鳳”走空,白費勁。


    “呔!”太虛仙客厲喝,跟蹤追擊,“流星趕月”連出劍追襲,完全用拚命打法,奮身猛撲。


    流星趕月這一招不一定是三劍,如果不能得手,而對方仍向後退的話,劍仍跟蹤進擊,也許會連攻八九劍,出劍的手法相同,隻是勁道不同而已。總之,不論攻多少劍,反正勁道是愈來愈弱,一盛二衰三竭,極少例外。一般說來,雙方劍術相差不遠。很少有連攻三劍招盡勢止的時候,因為這種招式隻能用在追襲上,走的是中宮,易於問避,兇猛有餘,靈巧不足。


    安平從容揮劍,“叮叮”兩聲清鳴,連震兩劍。


    太虛仙客腳下不停,第三劍攻出身形繼續迫進。


    “錚!”安平一劍將攻進胸前的劍尖震開,絞劍喝:“撒手!”


    “嘎……”雙劍絞錯的怪聲刺耳,令人聞之頭皮發炸。白虹一閃,太虛仙客的劍飛走了。


    太虛仙客奮身前撲,雙手疾抓安平的臉目和下陰,這一招“白猿獻果”加上“葉底偷桃”,來勢十分兇狠而迅疾。


    安平冷笑一聲,左手的神匕一拂。


    太虛仙客打錯了主意,以為安平不會和他拚命,對他的拚命打法有所顧忌,所以近身相搏,希望死裏求生,利用安平不想拚命的念頭爭取脫身的機會,卻忽略了安平對近身相搏術有極深的造詣,匕首短刀都是近身相搏的最佳兵刃,他徒手冒險近身拚命,豈能占得了便宜?


    神匕的光華一閃,太虛仙客下探的右手齊肘而折,探目抓喉的左手,也被安平用劍鍔撥開了。


    “哎呀……”他狂叫。


    安平一不做二不休,飛起一腳,踢中他的小腹,他飛起退擲八尺外,仰麵便倒。


    安平幾乎同時挫腰轉身,寒影劍一揮,將一名從身後偷襲的使刀大漢雙足齊膝削斷。


    四周已不見其他的人,隻有昏倒的千手魔君,和橫七豎八,斷頭折足的九具屍體。


    兩側的樹林中,不時傳出三兩聲瀕死的慘嚎,和將死的人發出的絕望呻吟,男女老少的人影隱隱閃動。飄掠如電,正在截殺逃走的鷹犬。


    他心中有點慘然,但事實上也別無抉擇。假使逃走一個人,那麽,不但有抄家滅族之禍,長青堡也將大禍臨頭,彼此已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殺人便被人所殺。他隻好選擇殺人一途了。


    他將屍體收集在一處,將千手魔君施至一旁,這時,趕來接應的人陸續現身,帶了不少屍體出來到路中。


    縹緲鬼魔和山海夜叉從西南角的林中走出,山海夜叉倒拖著乾坤一劍的屍人,大笑道:


    “這位死頭兒真可笑,他居然在班門弄斧,在舒老麵前賣弄輕功。可找對人了。舒老幾乎一劍砍斷了他的腦袋,我老夜叉卻成了拖屍人,動手沒我的份,埋屍卻要我賣力。”


    “別見人殺人你就眼紅,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閉嘴啦!準備埋葬屍體。”縹緲鬼魔怪叫。


    女孩子們全都迴避,由老夫人將她們帶走到前麵等候。女人心腸軟,看了死人心驚肉跳,眼不見為淨。


    男人們清點屍體,除了千手魔君是活的以外,二十四具屍體一個不少。


    紫髯翁立即分派人手,先將屍體帶離官道,以免引人注意,再派人折樹枝掃除血跡,並找尋現成的洞穴。六指頭陀的方便鏟可派用場,正好用來掩埋屍體。


    山海夜叉和雙魔往前麵第一埋伏區,替那兒的七名鷹犬善後,前來埋伏的三十二個人,隻剩下千手魔君一個活口,斬盡殺絕,真夠狠的。


    不久,林木深處堆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土饅頭,是利用現有的洞坑堆就的,前麵豎了一塊利用樹幹削成的墓碑,上麵用匕首刻著:“東西兩廠擋頭與幹事之墓。大明正德四年月日立。”


    地處荒僻,附近村少民稀,誰到林中亂跑?道上的行人更沒機會發現。這一群天怒人怨的兩廠害民賊,他們失蹤之跡永遠沒被人揭開。


    死了這許多檔頭和幹事,三廠並未因此而終止禍國殃民的暴政,直至劉瑾伏法後,方稍事斂跡,並革除西廠的內行廠,但皇製永在,這種暴政機構在那些心理變態的太監主持下,永遠不會停止他們的暴行。以後至萬曆初年,冉行廠又分為二,新設的稱為內廠,原來的內行廠叫外廠的更擴大了些,萬曆年中,是廠與衛最好的一段時光,出了幾個有人性的人,他們是張誠、孫遑、陳矩,廠衛的大獄中人犯稀少,野草蔓生,然而物極必反,到了天啟年間,兼筆太監魏忠賢領廠事,這位喜歡淩辱女人的國賊太監,鬧得天下洶洶,三廠的流毒更為兇殘酷毒,殺人如麻,血流漂杵,大明皇朝終於元氣大傷,國本動搖,而至有後來闖王進京,斷送了大好江山。朱家的龍子龍孫,幾乎被滿州人殺得雞犬不留,報應之慘烈,無以複加。後世的人,但知責備提督廠衛的太監,卻很少指責設立三廠的皇帝老爺。


    內行廠的人以無敵金刀為首這位老兄總算不錯,不再與安平為難。東西兩廠的貪黷人物神秘失蹤,其他的檔頭幹事不知安平的底細。因此一來,安平和長青堡逃出了被官兵抄家滅族的大劫,委實僥夭之幸。


    眾人速離殺人現場,急行十餘裏,在一處偏僻的小山村會合,一麵請村民準備吃食,一麵商討處置千手魔君的事。


    山海夜叉是老江湖,一生中專和邪道人物打交道,對江湖朋友的底細,所知極為淵博。


    紫髯翁也是個老江湖,但對邪道人物所知卻沒有山海夜叉淵博,惑然問道:“馮兄說千手魔君是千手神猿的師弟,似乎不可信吧?”


    “千真萬確,歐陽兄如不相信,可以問問,便知在下所言不虛了。”山海夜叉堅決地說。


    “馮兄以往對我說過。我認為可能性甚大,因此,要夏哥兒手下留情,以便留為後用。”九地人魔接口道。


    “那就怪了。”紫髯翁仍然困惑地說,稍頓又道:“萬鬆莊的莊主千手神猿萬傑,是蟠龍堡主狄如柏的大舅子,千手魔君如果真是千手猿的師第,那麽,豈會與狄如柏毫無交情?


    內廠的人既然出動官兵襲擊蟠龍堡,千手魔君豈有不知之理?又豈會袖手旁觀?任令蟠龍堡被毀而不加過問?”


    山海夜叉淡淡一笑,詳加分析道:“在下與三廠的人小有交情,知道他們彼此間的情形。目下內行廠的人由劉太監提督,直接控製錦衣衛,東廠的丘聚,西原廠的穀大用,都是劉瑾的閹黨。但近年來東西兩廠亟欲抓權,因此劉太監很不放心,暗中另派人監視,發現有抗命的人格殺勿論,所以內行廠的人,事實上地位比東西兩廠高一級。無敵金刀是內行廠第一位檔頭,他要毀蟠龍堡泄憤,千手魔君想反對,亦力不從心。從夏哥兒揚威玉笥山的時日算來,千手魔君知道無敵金刀要毀蟠龍堡的消息,當在千手魔君剛從京師到達南昌附近辦案的那幾天,想阻止也來不及了,他唯一可做的事,該是暗中火速派人趕到蟠龍堡送信。如果我所料不差,蟠龍堡雖被襲破,我敢保證官兵雖不至撲空,最多隻能得到少數幾個長工佃戶而已。狄如柏的忠實爪牙,必定已先期撒走了。孤園設九宮陣意欲活擒夏哥兒,也必是千手魔君在弄鬼,唆使乾坤一劍不顧一切下手。可憐的乾坤一劍既不願違抗無敵金刀的關照,又禁不起千手魔君和太虛仙客的煽動,而且利欲熏心,惹下了殺身大禍。千手魔君的出身我不知道,但在下朋友太行鐵臂熊樊興,曾親見他秘密地在死鬼追魂奪命叟候霸墳前祭奠,而逍魂奪命叟卻是千手神猿的師父。追魂奪命叟生前,以善用暗器,名震江湖,用的全是淬毒暗器。千手神猿也是以暗器成名,暗器雖不淬毒,所用的五芒珠卻與千手魔君相同。因此,在下猜出他倆定是師兄弟。如果諸位不信,何不拷問這惡賊?假使他們真是師兄弟,日後到萬鬆莊討人,豈不有了本錢?夏老弟,你是個生意人,不反對將本求利吧?”


    山海夜叉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由眾人不信。破扇翁人老成精,鬼門道多的是,他自告奮勇去套千手魔君的口風,帶著千手魔君到村外偏僻處拷問,使出渾身解數,不由千手魔君不乖乖吐實。證明山海夜叉的猜想完全正確,便興高采烈地迴報。


    午餐要繼續啟程,用麻包把千手魔君盛了,買了一匹健驢,馱在驢背上趕路。一行人登山涉水,走三省邊區進人了湖廣地境,沿彬州大道北上,奔向衡州府萬鬆莊。


    沿途,請朋友們打聽瘦靈官的消息,並按山海夜叉所定的妙計,擒捉與蟠龍堡及槐蔭莊有深厚交情的人。


    到達耒陽,已是正月抄二月初了,先後買了十二匹驢馬,共計抓了二十四個人,都是與蟠龍堡槐蔭莊交情深厚的江湖名人,用驢馬馱上。扮作客商趕路,他們無意完全隱起行蹤,沿途由金帶銀劍與織女星出麵,秘密與有關的朋友連絡。


    安平仍與雙魔、山海夜叉、皓姑娘姐弟同行。走在前麵打前站。六個人中,除了小雲之外,全都是已被江湖人認識的人,尤其是雙魔和山海夜叉,簡直是活招牌。雙魔以往極少在晝間活動,所以稱為黃泉二魔,自與安乎同行後,他倆以安平的護衛自居,公然露麵,他們的長相和九地人魔的兵刃鐵童子,江湖人一看便知他們的身份,用不著打聽,見麵皆悄然走避,避之惟恐不及。


    耒陽縣南二十裏,有一座相當大的鎮市,叫做黃岡市,與前麵十二裏的上堡市,是縣南的兩大市集。一行人經過黃岡市,恰好是黃岡市的市期,三教九流混日子的江湖朋友,前來找財路的倒是不少。


    山海夜叉仍是獨自走在前麵,安平與皓姑娘姐弟斷後。已經是未牌時分,預計一個時辰之後,可以到達耒陽落店打尖。


    湘南多山,宋陽地處山地的邊緣,但比起贛南來,這一帶已是田多山少的富裕地域了,官道寬闊,沿途全是積了近尺厚瑞雪的田地,和鬆杉密布的丘陵地帶。


    離開市鎮三裏地,官道升上一座相當高的丘陵頂端,頂端光禿禿地,積雪盈尺,行走步履維艱,寒風砭骨,冷氣襲人。早些天下了一場鵝毛大雪,這兩天即將放晴,天宇中雲層漸薄,不時從雲隙中透出冬日難得一見的陽光。


    前麵岡頂有一座歇腳亭,有兩個人站在亭外的積雪中,有意無意地向四周了望,暗中留意上岡來的山海夜叉一行六人。


    站在岡頂迴望,可隱隱看到南塔山,更遠些的石峰山和五雷山,也可隱約看到,向前看,城南的天柱山、城北的馬阜山、城西的五凹山、城東的羊角峰,皆出現在眼前,這座小同看去像是南北山區的中間最低點。


    山海夜叉點著烏金盤龍杖,大踏步經過亭前,怪眼掃過兩個村夫打扮的陌生人身上,不經意地仍向前走。


    官道雖說寬闊,這隻是指與湘南一帶比較而言,其實寬度隻有一丈左右,隻通驢馬而不通車輛,路麵高低不平,上坡的地方,有時還建了以塊石壘就的坡級。因此,錯身而過,雙方如果留意,皆可清晰地將對方看清。


    三丈餘後是雙魔,兩個老家夥談笑自若,舉步從容,看似不理會外界的事,其實附近的動靜,皆難逃他們的耳目。已踏入衡州府地境,他們必須提高警覺,嚴防意外。


    山海夜叉走出五六步,突然轉身怪聲怪氣地叫道:“好朋友,你們還不走?難道說,要老夫趕你們滾蛋不成?”


    兩個村夫臉色一變,其中之一訝然反問:“老伯,你……你這是甚麽意思?”


    山海夜叉重新走近。冷笑道:“甚麽意思?你耳朵又沒聾,沒聽出老夫要你們滾蛋嗎!”


    “你……你這不是無理取鬧麽?”那人不悅地答。


    山海夜叉怪眼一翻,叱道:“好小子!你要倒黴了。亭柱下那個長布包,藏有你們吃飯的家夥,不是刀就是劍,我山海夜叉招子雪亮,你兩位小輩是夷陵州梁家的兩條小魚,準是替遊龍劍客跑腿的小走狗,再不滾蛋,老夫用油煎了你們這兩條小魚下酒。”


    “且慢,怎可輕易讓他們溜掉?”後麵趕來的九地人魔叫。


    山海夜叉哈哈狂笑,笑完說:“崔老,在下逗他們玩玩而已,豈會真的讓他們滾蛋?哈哈”


    笑聲中,他疾衝而上,兩個村夫大駭,扭身便跑,奔入亭中抓包裹。


    人影一閃,身側微風颯然,縹緲鬼魔已先一步從兩人身側掠過,轉身一腳踏在包裹上,嘿嘿怪笑道:“小輩,你才來呀?”


    兩大漢暴露了行藏,心膽俱裂,火速轉身。


    山海夜叉的盤龍杖已橫在他們身前,怪笑刺耳。


    “咱們認栽。”兩村夫絕望地說。


    不遠處,安平正急步而來。


    “坐下,”九地人魔冷叱。兩村夫乖乖地坐下,臉色泛灰。


    “說吧!你老兄聽命於誰?你小心了,我老人魔是聽不得謊話的,如有一字不實我要抽你的筋,煎你的皮。”九地人魔陰森森地說,摘下亭柱間路人留下的鬆明,掏出火摺子點上,顯然他準備用火刑。鬆明以技為杆,用鬆油混以木屑,卷在竹杆上像一枝大香,火力相當強,缺點是光帶暗紅,油煙多。燙在皮肉上令人吃不消,鬆油溶液黏在皮肉上摔不掉,是一般農家除了油燈外的主要照明物,在湖廣極為普遍。


    兩村夫不住冷戰,其中之一淒涼地說:“不要折磨我,同是江湖人,紅花白藕青連葉,彼此同道同源,要殺就俐落些。在下是虎踞山莊微生莊主的朋友,奉命前來踩探消息的。”


    “真的。”


    山海夜叉怪眼放光,向走近的安平問:“老弟,貴地太原府附近,是不是有個複姓微生的人?”


    “唔!好像有這麽一種怪姓。”安平答。


    山海夜叉向村夫咧嘴一笑,問道:“微生莊主是不是祖籍山西呢?”


    “大概是吧。”


    “他是不是生得瘦長白哲,像無常鬼一般?”


    “是的。”


    “妙極了,他可能是失蹤了近十年的白無常微生懷德。正是千手神猿的姨表兄弟,咱們如能將這家夥弄到手,便可立於不敗之地了。”山海夜叉興奮地叫。


    “唔!這人我也認識,早年是白道的名人哩。”九地人魔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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